第1章 ☆、-Quincy Side-
作者有話要說:
-Quincy Side-
Letter to Keita
Dear Keita:
恭喜你找到這封信了。
我想過把它壓在你枕頭底下,可是那樣太沒創意。我也想過把它藏在冰箱裏,可是又想起你這只沒日沒夜的肌肉橘子一瘋起來可以一個世紀都不開冰箱,那樣我的信豈不是要被凍得很慘?我還想過把它夾在我們那本交換日記裏,可是又想起,你已經很久沒碰它了……
好吧,我想到把它放哪裏了,等我寫完了以後,我就把它藏在那裏,一個你絕對發現得了又不失創意的地方。
切入正題吧。
沒錯,我走了。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說要離開卻故意把行李留在你家,再用取行李這個借口回來,然後再被你來個亂抱抱得我快喘不過氣外加幾句讓我眼淚稀裏嘩啦流的話就一下子棄械投降。
我這次真的要走了,要很堅定很決絕地走,因為我在你身上始終得不到答案。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只是你一直回避,一直不肯回答我。我不想再裝3歲小孩編故事哄自己說「再等一下下,再等一下下就有答案了」。這個問題我們始終無法回避,它始終像一根刺卡在我心房,心髒每跳動一次便刺痛一次。
或許這個問題真的太弱智,弱智到你連哄哄我也不願意。我試過從你眼裏找答案,可是,你變得越來越模糊了。我越來越不懂你,或許是,我根本就沒懂過你。所以,我對你的感覺,似乎也越來越混沌了。
那本交換日記,你還是丢了它算了,那根本沒有一點實際意義,反而變成像是我惡劣地想窺看你的內心世界。
既然不想讓我懂,那就算了。你清楚我的,不屬于我的或者不應該屬于我的東西,我絕對不會抵死霸占,那樣最後痛苦的終究只會是自己。
沒錯我很怕痛,所以我很沒種地要在你眼前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跟你這個笨蛋談戀愛真的很辛苦耶,你知道麽?3年前或許年紀還小,把你的倔脾氣誤以為是執著與自信,然後傻乎乎地便被你俘虜掉了。如果不是我老爸的贊助,如果不是那場concert,如果我不吃飽飯沒事做跑去為你們的舞臺小試拳腳,如果我沒看到舞臺上那個發光的你……這3年的光景或許永遠不會發生。我不是花癡,你那樣子也不像會對設計感興趣,這樣不同的兩個人,或許連擦肩而過的機會也不會有。
3年後,我終于知道3年前的我果然是少女懷春……
曾經聽人說過,每個人都有一把在人生蹉跎和機緣巧合中遺失的鑰匙,只要找到它,便可釋放心房最隐忍的痛。
我一度以為我撿到了你的鑰匙,可是如果你不願開門給我,有鑰匙又有什麽用?頂多算是擅闖民宅罷了,我連觸碰你的疼痛的權力都沒有,又憑什麽去呵護撫平它?
我不怪你鎖起門來,畢竟外界空有其表內裏卻灌滿毒汁的花朵綻放得太多。可是,你有想過門外的我其實也會無奈也會悲傷也會痛的嗎?
這麽多年來,我還差點忘了你才是年長的那個。思想比我還幼稚,考慮問題永遠學不會成熟,到頭來變成我像在勾引未成年少年玩時下流行的姐弟戀……可是這樣的你卻讓我好心痛,心痛到就算要我一輩子扛着你也願意。
比如那些關于你的緋聞,反反複複咬着你不肯放的緋聞。
說我不介意那絕對是騙你的。但是我不會笨到不清楚你那個世界的規則,既然你有膽進去,就要玩得起,現在笑得燦爛的,最後不一定會是贏家。我想這個道理你也明白。
還記得那次涼平忽然打電話過來,說你把自己關在了洗手間裏。
我想起了那些擠爆官方信箱的惡毒話語,想起你說過你最愛的人是歌迷,想起每個公布了單曲銷售量的夜晚裏,你抱着我時有點沉重的呼吸和有點顫抖的聲音:「我很累……」
撞開洗手間的門,整個靜得可怕的空間裏,只有水龍頭的水在浪費國家資源,稀裏嘩啦的。我超級無敵讨厭那種流水的聲音。
你坐在那一個角落,硬朗的表象被剝下,只剩一具快要散掉的軀架。
你擡起疲憊的臉龐,用已經失去光澤的瞳眸望着我們:「Quincy,對不起,涼平,對不起,龍一,對不起,對不起……」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撕咬成無數片,迫得我把眼淚硬逼回去,一把抱過你毛茸茸的腦袋:「不要道歉,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你把我箍得好緊,刻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那滴滴淌進我頸間的潮濕卻清晰地告訴了我,你崩潰了,你被你最愛的人擊潰了。
有時候,要粉碎一個堅硬的軀殼就是這麽簡單的事。
然後,我開始執著地認為,你失去了多少愛,我可以用我的補回給你。
你寂寞,我搬進你家陪你;你失落,我費盡心思為你營造一個舞臺,希望你可以在其上找回自己……
但是,我想我真的完全敗給你的那股倔脾氣了,倔得根本不想讓任何人進入你的世界。連我,也不可以吧?
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我的家世背景,但是我說過,我家即使有那麽幾個錢,那也是我爸的事,我絕對不會讓它禁锢住自己,也不會讓它束縛你。
那年聖誕節,你把我送你的圍巾、毛衣統統都扔出了屋外。「不要用你家的錢來滿足我,我和你在一起,不貪圖你家一毛錢。」
我不知道當時你受了什麽刺激,只是在看着你把那些我編織了無數個夜晚的東西當廢品扔出窗外時,心弦完全崩裂,身體像被人從高空狠狠摔了下去,硬生生的疼。
「橘慶太你沒事發什麽瘋!你有你大男人主義我不管,你貪不貪我家那幾個臭錢我也不管,只是麻煩你在把我那些織了幾個世紀的廢物扔出去之前先知會我一聲,我可以考慮把它們送給隔壁歐吉桑,這樣我起碼不會覺得那麽不值!起碼不會覺得自己……自己簡直像一個笨蛋!」
你這個沒頭沒腦的笨蛋,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後,我完全沒用過家裏的一分錢,我希望我與你之間的所有快樂,都是靠我自己積存回來的。這是無關他人的幸福。
我拼命咬住唇卻無法制止委屈的淚水向外流,在你一臉後悔地想來擁抱我之前,我不顧形象地甩開了大門,沖下樓撿回那些廢物,賭氣地決定不回去,一個人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抱緊那些僅有的溫暖,蜷縮到角落裏一邊流鼻涕流眼淚一邊狠狠地把你※#☆*◎▲@○地咒罵了幾百個輪回。
直到你終于找到了我。
「Quincy,我的Quincy,乖了不要哭了,一切都是我的錯,對不起了……」你低低柔柔的嗓音一直在我耳畔重複。
「走開!」因為你一點也不會安慰人,聽了你的話我哭得更兇。
你拉過了我的手,親吻我每個指尖,每個被毛線和針棒磨得有點粗糙的指尖。「我都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比如我早就不是那個被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了,比如你那幾雙破掉的臭襪子是我學着一針一線替你補起來的,比如你每天吃的那些飯菜都是我親自下廚弄的而不是你以為的從外面打包回來的,還比如,即使是這樣粗線條的你,我還是不忍心放棄……
你拉出我懷裏那條長長的圍巾,纏繞住我們彼此的脖頸,在那個嗚哩抹黑的地方,溫柔地和我親吻。或許我果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女人,因為聽說女人很容易便被男人稍帶點柔情的吻K.O.掉。于是那時我又忘了與你的争吵,心裏還有點甜甜地想着或許我在你心裏還是有幾兩重的。
但是,或許這純粹只是一種錯覺。
你的太多事讓我産生了這種被重視着的錯覺。
你在滂沱大雨中帶着鐵絲去摳起掉進臭水溝裏的那枚尾戒,當你打着噴嚏把它重新套上我的小指時,我看見你右手尾指上同款的戒指折射出的雨水光芒。你甩甩還在滴水的長長劉海,用那種你自以為是責備的眼神居高臨下地望着我,「再弄丢的話,你自己爬下去撿。」
隔天,你這個笨蛋果然燒到幾乎得了肺炎。
你總愛說我身材幹幹癟癟的像個非洲跑出來的難民。诶诶诶,你懂不懂啊?我這叫苗條!苗條啊知道麽!?于是我又不服氣地跟你吵嘴:「切,你自己還不是瘦得跟猴子似的,一點安全感也給不了我!」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想我們鐵定又要為這種無聊事冷戰上幾天了。但是那次你卻出乎意料地沒和我鬥嘴皮。你像個洩氣的皮球似的垮下雙肩,眼神複雜地看着我:「真的……一點也給不了你嗎?」我恨我自己為什麽又要說違心話呢?但是你知道的,如果要我說「跟你在一起很安心哦(心)」之類的話,那你還是幹脆殺了我吧。
于是,那天以後,你開始每天準時準侯地往健身房跑。
我的體質屬于寒底,天生怕冷,一到冬天手腳就會變得冰涼。你會抽時間,帶我去箱根泡溫泉,會把我用羽絨大衣棉大帽皮手套包得嚴嚴實實後再陪我到雪地裏亂滾,會挑一間暖氣設施比較齊全的旅館,和我窩進同一張厚棉被裏,攏合搓暖我的雙手,陪我度過冬天裏最溫暖的夜晚。
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讓我以為我已經慢慢地走進了你的心,霸占了你心房最重要的位置。于是,我非常不要臉地跑去跟你說,「ね,慶太,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看着你困頓地故意逃避我的表情,看着你摸着鼻子低下頭說:「對不起……」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才會用我的熱臉去貼你的冷屁股,像個花癡似的滿腔熱情撲上去,最後只落得自己尴尬的局面。
「那麽,我是什麽?」我問。
「Quincy,你一直都是Quincy。」
一直都只是Quincy嗎?我知道你是不想束縛住我,你是想我繼續做着那個自由慣的自信慣的Quincy女王,可是我既然都已經不怕死地和你耗了這麽多年青春了,我還會怕被你綁住嗎?
你以為我這麽一個偉大的前途一片光明的華麗麗的stage designer為什麽會選擇和你這個只是稍稍有點小名氣的藝人窩在一起?還不是因為……因為我……算了,這麽肉麻的話我不想說。
可是,為什麽你還是不願意開門給我?難道真的只是因為需要,所以才在一起,一旦滿足了,大家就好聚好散各自精彩嗎?這絕對不是我想要的。
我其實很讨厭和你吵架,尤其是為了這種問題吵架。
你以為跟你吵架我很好受?
看你戴着個大口罩坐在keyboard前無數次地找着音階,間或夾帶幾聲輕微的咳嗽,我不可以上前去抱抱你,因為我們還在冷戰期。你以為這樣我很好受?
看你坐在牆角無趣地翻攪着外面買回來的完全沒有營養可言的便當,我不可以把我的一半分給你,因為我們還在冷戰期。你以為這樣我很好受?
看你固執地堅持要把Tomas練好而扭傷了手,我不可以拿上藥酒替你揉搓,因為我們還在冷戰期。你以為這樣我很好受?
好吧,我承認,我心裏确實是有那麽一點點暗爽,誰叫你要和我鬧翻!哼,現在知道沒有了我,日子有多難過了吧?
本來我是可以以此想法掩蓋我萬千對你的在乎的。
但是當你咳嗽着取出那條我織的很長很長的圍巾包裹住你的脖頸時,我還是感動得想哭。
但是當你停下虐待便當裏的食物的動作以後,取出手機噼裏啪啦地按了一通,然後我的手機傳來一陣震動。「為什麽都沒有Quincy買來的便當好吃?」我擡眼,你一臉無辜地看着我。我還是無奈得想哭。
但是當你拿着藥酒奔到我面前來,帶着一臉受傷小動物的表情對我說:「痛痛,幫我揉揉。」時,我還是心痛得想哭。
這個時候,誰對誰錯該由誰先道歉似乎都無關緊要了,我想停下所有自虐的舉動,一心一意地想着只要能跟某只笨蛋在一起,一切都不重要,一切都好。
但是,我也是會為這份不确定的感情彷徨的啊。你一直不肯給予答案,我一直因此與你進行着各種大大小小的無營養的争吵,一直擔心害怕着我們的一切會不會像四月櫻花一樣一吹就散。然後我們又一直重複着無言的妥協,再開始新一輪的彷徨。
其實,我也很累的你知道嗎?
有時候,或許只要你說一句「Quincy是我負責的」之類的很欠揍但卻挺有分量的話,我的痛苦我的疲憊便會随之煙消雲散。
但是,你始終什麽都不說。是愛嗎?不知道,你沒說過。是承諾嗎?不知道,你沒說過。是牽絆嗎?不知道,你也沒說過。
也許你不知道那一個晚上,我的心粉碎得有多徹底。
老爸的人強行把我架出屋子,你伸出手想重新握住我的,可最終還是收了回去;他們把我硬塞進車裏,你站在窗邊看着我,張開嘴想說什麽,可最終還是又止住了,只是在窗上哈了口氣,用手指在上面劃出「Bye」。
Bye?連再見也不要了嗎?
不知哪來的力氣,我給了架着我的那只大熊鼻門以結實的一拳,沖着你吼:「吶,我到底算是什麽!?」
你閉上了眼睛,轉回身去,拉上了窗簾,不透一絲光。
我的心瞬時石化,然後你用槌子輕輕一敲,全部的全部,瞬間粉碎。
我又被塞回車裏。以為你會追過來。
轎車慢慢駛離。我以為你會追過來。
我們的小套房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我以為你會追過來。
眼睛朦胧得只剩下滾燙的液體。我以為你會追過來。
我以為,我以為……一切都只是我以為。你最終還是沒有追來。
真是……笨蛋……你到底還要我怎樣……我把我的所有我的一切能給予的都給你了,你卻連眷戀也不願留給我嗎?
但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不喜歡欺騙自己……
我還是……喜歡你啊。
這樣的結束,未免來得太悲慘點了吧?
我絕對不服!
于是,我打開了車門,跳了出去。
不知道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不知道身上臉上被劃開了幾道傷口,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再見你。
趁他們追回來前,我重新爬了起來,朝那套消失了的小套房又奔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麽,路程好像突然變長了,我從來不知道我們家離市中心那麽遠呢。
吶,慶太,下次我們搬到離市中心比較近的地方住吧,這樣我逃回來也比較快。
全身的毛細血管似乎被凍結了,寒冷蔓延進了血液。我想起每個夜晚你總會給我套上一件外套,然後跟我說「夜晚冷」。
吶,慶太,東京的夜晚,果然有點冷呢。
當那堵門再次出現在眼前時,我累得甚至連按響門鈴的力氣都沒有,完全癱倒在了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門,直到它終于被打開。
「吶,慶太,對不起,今晚回來得有點晚。」
我很艱難地擡起頭,卻看到你一臉驚恐的表情。
喂!你幹嘛這種表情啊?你以為我很想當貞子啊?!
算了,我沒力氣跟你吵,我好累,累到似乎連意識也逐點逐點地消散了。隐隐約約中只感覺到身體被某種熟悉的溫暖某股熟悉的氣息擁緊,但最終,這種感覺還是變得不清晰了,我的世界,完全被黑暗掩埋,唯一的意識是——我好累,真的好累好累……
所以,我想我應該要休息了。這種漩渦般盤旋卻無底的感覺,讓我覺得很疲憊。你連一根浮木也不肯給我,我又要拿什麽來支撐?我很怕,很怕會被卷進漩渦中央死得不明不白最終萬劫不複。
也許老爸說得對,我為你耽擱了太多時間了。我該為自己做點什麽了。
對不起了慶太,我不能陪你了,我不會再等你了,我會加快腳步,找回我的追求。
但是,請你跟上來,如果你還願意追上來的話,請你一定要跟上來,一定要跟上我們的未來。
最後,我想說的是,慶太,即使我們似乎都抓不着結果,也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與你在一起的3年。這3年,從來都不是浪費。
那麽,慶太……
再見了……
Yours,
Quin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