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的鬓發沾了淚水,濕噠噠的,眼睛水潤潤的泛着光,粉唇輕輕蠕動着,似是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麽。整個人的狀态的确不是很好,臉上也有些髒,但是一點不醜。
她平素有些要強,凡事喜歡自己扛着,鮮少會哭。
不管是在外人,還是在家裏人面前,她都不會掉一滴眼淚。她是家裏的長女,她希望能夠幫父母分擔一些,她想堅強獨立。
可是此刻……
她所有的形象都毀了,又是這個男人,為什麽到哪兒都有他!唐妧顧不得避嫌,也顧不得禮數,更是不在乎自己此刻的形象了。她瞪着眼前這個離她很近的男人,只覺得更委屈,輕輕咬着唇,眼裏淚水一直撲朔朔往外流。她覺得他不尊重自己,幾次三番戲弄自己,又是深夜闖閨房,又是莫名送禮物,難道他出身好,就有戲谑人的權利嗎?
唐妧覺得好生委屈,卻還留着一絲理智,不敢說出難聽的話來。
趙騁穩坐如泰山般,本來心裏是有些酸意的,但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他又心生憐憫。他看着她,沒有回避的意思,見她臉哭得像只花貓一樣,實在慘不忍睹,他擡起袖子,想去給她擦拭眼淚。
“不要碰我!”唐妧頭一偏,人也跟着要站起來,不料腳麻了,站不穩,眼瞧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趙騁本能就伸出手去,健碩的手臂勾了她纖細柔軟的腰肢輕輕一帶,就把她整個人帶到懷裏來抱着。唐妧本來就哭得沒什麽力氣,跌跌撞撞的,就撲進了他懷裏。
側坐在他腿上,兩只手輕輕抵着他胸膛,唐妧錯愕地看着他。
反應過來想趕緊起身站起來,可是整個人被束縛住,任她怎麽掙紮,都不管用,她逃脫不得。
趙騁原沒想這樣輕薄于她,只是人抱進了懷裏後,他再舍不得松開手。他的身子很軟,很輕,身上還有淡淡的香味。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女人的身子抱在懷裏,會這等舒服。他垂眸望着她,內心有渴望,身子本能起了反應。唐妧感覺到有硬硬的東西抵着自己,戳得她隔着衣料都覺得疼,只恨恨咬着唇。
“阿妧。”他輕聲喚她小名,極致溫柔,本能俯下身子去,想要含住那櫻紅的兩瓣。
唐妧又生氣又害怕,本來是想用手推開他湊過來的臉的,哪裏知道,氣得手抖,力氣用得過足,狠狠招呼過去,就是一巴掌。
屋裏很安靜,只聽得脆脆一聲響,兩個人互相望着,都愣住了。
唐妧覺得手麻,更覺得脖子疼。
作者有話要說: 趙騁(端坐,面無表情):本帥的這張臉,也就你碰過。
唐妧(低頭,不敢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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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寶十三、
十三、
有那麽瞬間,唐妧腦海裏一片空白,她覺得自己此刻就跟做夢一樣。
“我不是有心的,對不起……”唐妧着實吓得不輕,整個人都懵住了,她腦海中閃過很多念頭,沒有一個是好的。她怕他脾氣上來會剁她手,她更怕,他會找自己家裏人麻煩。
她望着他,小心翼翼,哆哆嗦嗦,連哭都忘記了。
其實剛剛那一巴掌,于趙騁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她手那麽小,能有多大力氣,撓在臉上,跟抓癢差不多。他之所以愣住,只是因為,這還是第一回有人敢打他的臉。
看着縮在懷裏漸漸老實下來的人,趙騁再硬的心,也漸漸軟了下來。
“不是有心的,都打得這麽響,要是存了心的,本帥這張臉,豈不是毀了?”趙騁現在也算是漸漸能夠摸得清楚她的性子,漸漸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裏,适當地拿捏住,對他抱得美人歸,只益無害。
“那你想怎麽樣?”唐妧低下頭,不敢再掙紮反抗,也不敢看他眼睛。
“給我吹一吹,我就不再計較。”趙騁目不轉睛看着她,似是怎麽看都看不夠。
吹一吹?他當自己是阿滿嗎?而且,男女有別,根本不該靠得近,更不該這樣摟摟抱抱的,唐妧明顯不願意。
“趙公子,你剛剛要是放我起來的話,我根本不會錯手打了你。而且,我也跟你道歉了。”唐妧特地強調了“錯手”兩個字,把能推卸的責任往他身上推,但是态度也不敢過于強硬。
趙騁不敢過分為難于她,只放手,讓她起來。
唐妧見身上沒了束縛,立即站起身子來,然後像個小丫鬟似的,恭恭敬敬站在趙騁跟前。沒有再哭了,顯然也吓得早已忘記了剛剛沈家母女有來過。
“妙晴越來越不像話了,坊裏來了貴客,她怎麽也不曉得親自引進來。”唐妧故意這樣說的,她就猜得到他肯定不是走的正門。
果然,下一刻,她就聽那人道:“我想進來,想怎麽進來,誰也攔不住。”目光落在桌案上放着的妝奁盒上,頓了頓,趙騁擡眸問道,“沈家母女嫌你身份低微,你打算接下來怎麽做?”見她一直低着頭不說話,趙騁默了片刻又道,“看得出來,你對那沈銘峪用情至深,但是唐姑娘,這世間的好男兒,不止沈銘峪一個。”
言外之意,坐在你跟前的,就是一個。
唐妧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只小聲嘀咕:“我的事情,不必趙公子勞心。”
趙騁有心想要一直與她獨處下去,只不過心中也明白,再繼續呆下去,只會招她煩,便起身告辭。唐妧回頭叫住他道:“趙公子,那日你沒有來,幾盆菊花一直養在坊裏。現在你來了,正好,我去把菊花搬過來,你帶走。”說罷轉身就要出門去,臂彎卻一把被人抓住,唐妧擡眸瞪過去。
“眼睛腫得像核桃,就這樣出去,不怕別人懷疑?”趙騁冷聲問,心中的确是為她考慮,但是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唐妧擡手摸了摸眼睛,只覺得眼睛又酸又澀,好像還有些腫痛。
“等着。”趙騁低低囑咐一聲,繼而撩袍子大步出去。
“趙公子!”唐妧吓得不輕,覺得他太過于堂而皇之了,既然來的時候沒有走正門,如果這個時候被人瞧見了,很容易說不清楚。
但很明顯是唐妧多想了,她低低呼一聲,待得撩開布簾子一角悄悄探頭去看的時候,那道挺拔的墨色身影已經沒有了。唐妧安靜立在牆邊,輕輕眨了下眼睛,只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很快,趙騁便打了盆溫水走進來,木盆邊還搭着一塊布巾。
“怎麽又回來了?”唐妧以為他走了呢,一顆心剛剛沉下去,但見他又站在自己跟前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給你打了熱水。”趙騁面無表情,微微耷拉着眼皮,眉心輕蹙,薄唇抿得有些緊,不管是臉色,還是剛剛說話的語氣,絕對都不算是好的。
将裝有溫水的木盆擱在桌子上,趙騁轉身,看着依舊呆呆立在門邊的人,音量高了些,聲線也更冷了些:“要我親手幫你洗?”
“不用了。”唐妧再次被吓到,連忙幾步走了過來,自己親自擰了熱毛巾擦臉。
女孩子本來就是如花一樣的年紀,脂粉未敷的樣子,也十分好看。皮膚嫩得像是剝了殼的蛋兒,滑溜溜的,雙頰帶着淺淺的粉色,像是早春二月沾了露珠的桃瓣般。眼睛烏泱泱水亮亮的,睫毛根根纖長卷翹,像是一面小扇子。趙騁一手背在腰後,一手負在腹前,精銳犀利的黑眸,僅僅盯着俏生生立在跟前的佳人看。
這也是頭一回,他這樣看着一個女人,就站在他跟前淨面。
趙騁這回還是沒有把菊花搬走,送出去了的東西,他壓根從來就沒有想過收回。在唐妧淨面擡頭之前,他就悄無聲息離開了。
唐妧以為他還在的,低低喚一聲“趙公子”,想着把自己拾掇幹淨了,可以出去給他拿菊花,卻不料,不過眨眼的功夫,他人就不在了。不在更好,那花就放在那兒,反正她跟他說過了。
在坊裏呆到酉時,之後唐府馬車過來接人,唐妧就回去了。
今兒街上十分熱鬧,來來往往的百姓三兩個擠在一起,閑聊得熱火朝天。以往的這個時候,街上人不會有這麽多的,唐妧只覺得奇怪,因而問前面駕車的馮伯道:“馮伯,外面這是怎麽回事。”
馮伯道:“沒有幾日便是知州大人的壽辰,這不,知州夫人過來了。”
“謝三太太?”唐妧本能脫口而出,語氣中帶着驚訝,顯然是沒有想到的。
以往這知州府一應庶務都是高姨娘打理,人情往來,過府做客,都是高姨娘把持着。在湖州,不管平民百姓,亦或是有些臉面的人家,都是把高姨娘擡得高高的。
如今謝三老爺做壽,正式夫人來了,想必高姨娘心中的失落感肯定是有的。
唐妧也沒有想太多,畢竟,知州府辦喜事,跟她是一點關系沒有的。回到了家,唐妧照例去母親那裏請安,不料母親卻拿了份請帖遞到她跟前。
“娘,誰家有喜事嗎?”唐妧沒有往旁的地方多想,畢竟,自家是做生意的,父兄又樂善好施,平素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會給自家下請帖。
但是,不過都是些跟自家一樣的平民百姓。
“是知州府。”陳氏嘆息一聲,看起來并沒有多高興的樣子,“是剛剛謝夫人命人送過來的,這樣的盛情,我們真不好推卻。”
唐妧完全沒有想到,會是謝夫人派人送來的請帖,瞬間愣神中,腦海中已是閃過無數念頭。
“謝夫人才來湖州,根本應該不知道我們是誰,怎麽會突然給我們送請帖。”唐妧低聲呢喃,心中卻是已經想到了原因來,莫不是因為趙騁趙公子?
“娘,女兒也不想去。”猜到緣由後,唐妧興致越發不高了。
“怎麽了?妧兒?”陳氏了解長女,心中曉是非,也分得出事情的輕重,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很明顯,是推脫不得的。
長女心裏應該明白,明白卻也不願去,想必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倒也沒有什麽,就是最近有些累着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唐妧知道自己剛剛有些使小性子了,怕心思細膩的母親瞧出端倪來,因而忙擠出笑意來道,“娘您瞧,我一說不去,阿滿的眼睛睜得圓得像燈籠似的。阿滿放心,知道你愛玩兒,姐姐會帶你去的。”
“姐姐!”阿滿可開心了,撲進姐姐懷裏,軟和得像只肉嘟嘟的小貓兒。
知州府內,謝三老爺夫妻并兩女一子坐在一起吃飯,旁邊高姨娘站着侍奉。
菜上得差不多了,高姨娘則親自幫老爺跟夫人布菜。謝三太太也不是兇惡刻薄之人,稍稍立了規矩,也就指了指旁邊,對高姨娘道:“你也別忙活了,這三年來,還多虧了你照顧老爺跟六姑娘呢。別拿自己當下人,坐下來一起吃吧。”
高姨娘心裏真是有說不出的委屈,可是也無法,打碎了牙齒,還不得和着血往肚子裏咽。
輕輕俯身,朝着謝三老爺夫妻行了一禮,方才敢坐下來。
“老爺,您瞧衡兒,吃得多香。看來這臭小子還是親爹,在家的時候,總愛挑食,怎麽哄都不行。”看着被丈夫抱在懷裏的兒子,謝三太太笑得眉眼都彎起來,見兒子嘴巴吃髒了,她抽出帕子,湊過去替兒子擦嘴。
謝三老爺只這一個兒子,而且又很久沒見了,可不寶貝得跟什麽似的。
打從來了,就抱着不肯松手,連吃飯,也得抱在懷裏。
“衡兒見到了爹爹,開心,所以想多吃些。”謝玉衡雖然小,但是腦袋瓜子卻靈活,說出來的話總能讨人歡喜。
謝三老爺聞聲忍不住笑出聲音來,又親自給兒子夾了好些菜。
旁邊高姨娘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僵着臉擠出笑意來說:“夫人,妾聽說,您來了後,補送了一張請帖,是送去唐府的?”
作者有話要說:
☆、掌中寶十四、
十四、
“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連我給唐府下了帖子的事情,都打探得一清二楚。”謝三太太一邊給謝知州夾菜,一邊漫不經心的跟高姨娘說話,語氣倒也不是那種刻意的為難,但是也絕對算不上好。謝三太太就算再是知書達理寬宏大度,但是眼睜睜瞧着另外一個女人霸占着自己丈夫三年時間,她的小性子也總會是有的。
她是主母,沒有必要對一個侍妾和顏悅色。
拿捏住分寸就行,只要不過分,老爺也不會管。
高姨娘有好些年沒有受到過這種待遇了,心裏極度委屈,卻不好說,只能硬着頭皮道:“老爺壽辰的事情,夫人來之前,都是妾在管的。所以,夫人您今兒一來就命人給唐府遞帖子的事情,妾知道一些。”她頓了頓,見謝三太太只顧埋頭吃,沒有說話,鼓足了勇氣,又道,“唐家乃商戶之家,老爺的壽辰,怎麽能請唐家人呢?”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謝三太太輕輕啓口,聲音不大,氣勢卻是有的。
士農工商,商人最為卑賤,高姨娘想着,老爺不但是湖州知州,還是京城璟國公府的三老爺,身份何等高貴。可是太太一來,卻給下賤的商戶之家下帖子,實在是打老爺的臉,所以,她想把這件事情挑起來,惹老爺對太太不滿。也是一時心急了,只想着揪人家尾巴,卻忘了人家為何會這樣做。
“妾不敢的。”高姨娘低着頭,主動站了起來,“只是妾不明白,這唐家……”
“夫人既然做了這個決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先下去吧。”謝知州心中有是非輕重,雖然平素寵高姨娘,但是也曉得此刻的确是高姨娘越了規矩,因而面色微沉,丢下手中筷子,擡眸看向高姨娘。
高姨娘心一拎,連忙應聲是,然後默默退了下去。
見自己姨娘受委屈,謝靜音心中也不是滋味,輕輕擱下筷子道:“父親,母親,女兒也吃完了。”
“既然吃好了,你也回屋去,陪着你姨娘吧。”謝三老爺發話,語氣稍稍軟和了些。
“是,父親。”謝靜音起身,朝着父母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出去,身邊跟着丫鬟秋菊和春桃兩個。
待得高姨娘母女離開後,謝三太太也擱下筷子來,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後哄兒子道:“衡兒,讓奶娘抱着你去院子裏消消食,好不好?”
“姐姐一起去。”謝玉衡倒是懂事,知道父母有話要說,乖乖應了,然後伸手夠姐姐。
謝靜寶起身,歡歡喜喜牽起弟弟軟白的小手,跟父母告了安,也下去了。
“看樣子,老爺跟高姨娘,都不希望我來。”謝三太太歲數不大,才三十出頭,生得極為豔麗,比起高姨娘那種天生的媚勁兒來,她要顯得端莊大方許多。名門出身,跟謝三老爺門當戶對,又是打小就算是認識的,很多方面自然更默契更聊得來。對高姨娘,不過是一份寵愛,但是對發妻裴氏,自然是萬般疼寵跟倚重。
“夫人說得什麽話,三年前,若不是夫人剛生了衡兒不久身子需要調理,我也不會忍心把你丢下。”謝知州說的倒是真心話,他跟妻子少年夫妻,情深義重,“好在即将三年任滿,你我夫妻,往後也無需再受分離之苦。至于高氏,侍奉我二十多年了,無功勞自有苦勞,你不在,有些時候我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
謝三太太拿捏得住分寸,見自家老爺退了一步,她索性靠了過去。
“給唐家發請帖,是子默來求我的。他結識了唐家父子,與其投緣,又說唐家母女都有一雙巧手,做出來的發簪很好看。老爺許是不知,現在京城裏,不少大戶人家親自在民間擇了擅做簪子的妙手娘子,親自到府上教姑娘們做簪子。”謝三太太說,“不但如此,宮裏頭也是,上到太後娘娘,下至只有七品位份的常在,都好這個。”
“夫人是想請唐家人進府教兩個丫頭做發簪?”溫香軟玉在懷,謝知州呼吸漸重,語氣也輕柔了許多。
“我有這個意思。”謝三太太伏在男人懷裏,看懂了男人心思,輕嗔一聲,臉頰紅了起來,“家裏之前老太太給姑娘們選了兩個,不過若是這位唐姑娘手藝真是好,再多一個也無妨。何況,子默這孩子頗為看重唐家父子,我這樣做,也算是給了子默面子。”
“夫人思慮周全,為夫欣慰。”謝知州笑着垂眸,然後把人抱起,往內室去。
九月初四這日,唐妧早早便醒了,自己梳洗打扮好後,幫妹妹阿滿穿衣洗臉梳辮子。阿滿知道今兒要出門做客,昨兒晚上激動了一晚上,鬧騰到很久才睡着。今兒一早就蔫了,覺沒有睡好,一點精氣神沒有,只軟趴趴縮在姐姐懷裏,拼命打哈欠。唐妧給妹妹梳好辮子,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還沒有醒?”唐妧抱着妹妹,故意說,“那阿滿在家繼續睡,姐姐一個人去。”
“姐姐!”阿滿一抖,瞬間就醒了,賴皮地緊緊抱住姐姐腰肢,仰起小臉兒來,“姐姐帶我去,去玩兒。”
“好了,姐姐不會丢下你的。”唐妧起身,牽着妹妹小手,兩人一道往陳氏屋裏去。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了早餐,陳氏又叮囑幾句,然後父子兄妹四人駕車去知州府拜壽。唐家有輛馬車,唐錦榮坐在前頭駕車,唐妧姐妹跟着父親坐在車內。
唐家馬車才将行駛到知州府門口,沈銘峪母子兄妹三人也到了,沈家特地雇了輛牛車,也是為了撐一撐面子。
見到沈家人,唐元森父子自然十分高興,親自過去打招呼。沈夫人倒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唐家人,因而笑容有瞬間不自然,但很快就好了。
沈夫人知道,知州府給自家發請帖,完全是看在阿峪的面子上。那麽,給唐家發請帖是什麽意思?
唐家雖然說行商做生意有些錢,但并非大富大貴,實在是不值得知州府這般擡舉。沈夫人心思重,凡事都喜歡想得透徹,此番事情出乎她意料,她心中有些懷疑,是不是唐妧這丫頭從中做了什麽手腳。那日親自去了一趟簪花坊,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跟她說得清楚了,原以為她對阿峪早已死了心,沒有想到……
沈夫人一心想兒子娶高門貴女,而此刻卻有市井小民一直觊觎兒子,她自然不會開心。
因而連帶着,對唐家父子的态度也冷卻了下去,只客氣寒暄幾句,便轉身進了知州府。
沈銘峪擡眸看唐妧,唐妧卻避開他目光,只垂着眼眸看妹妹阿滿。自從那日他與母親說了要娶阿妧妹妹為妻後,母親便不許他再踏足唐家半步。
甚至,都說出了以死相逼的話來。
沈銘峪沒有辦法,只能暫時妥協,想着等有機會,再重提此事。
“阿峪。”見兒子沒有上來,沈夫人心中越發不舒坦,轉身喊了一聲。
但是顧及着唐家父子在,沈夫人不好直接撕破臉,只淡淡笑着。但那眼神卻有些吓人,目光冷如冰刀,陰森森的,冷冷掃了唐妧一眼,然後輕輕落在自己兒子身上。
趙騁與表弟謝玉松站在知州府門外接應客人,他本就是有心在這裏等人,所以剛剛那一幕,自是瞧在了眼裏。
跟表弟謝玉松打了聲招呼,趙騁負手踱步朝唐家父子走過去,給足了面子道:“唐老爺,唐兄。”走到唐家人跟前,趙騁難得地面帶微笑,朝唐家父子引手道,“幾位是貴客,裏面請。”
唐老爺哪裏敢當,連忙大笑着回禮,然後昂首挺胸,闊步往裏面去。
趙騁轉身朝沈家人看去,目光一一掠過每個人的臉,随後在沈夫人臉上定了片刻。
沈夫人最懂察言觀色,無端吃了一記,吓得不輕。但是反應過來後,卻見那個年輕的後生已經走遠了,以至于她自己都覺得剛剛那莫名的心驚是自己多慮了。
只是她不明白,這唐家人,何時跟知州府的人交上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很多妹紙已經看出來了接下來的走向,我們妧姑娘,是要進京城的,唐家父子也是會飛黃騰達的。
唐妧:我要努力迎娶高富帥。
趙騁:還有比我更高更富更帥的?
☆、掌中寶十五、
十五、
趙騁親自引手請唐家父子進去,唐妧牽着妹妹小手,緊緊跟在後面。她略微低垂着腦袋,只看得見眼前那巴掌大的一方地。唐妧步子已經很慢了,偏那個人像是故意似的,步子也慢得很,唐妧都能夠清晰瞧見他被風刮起的淺灰色袍角上以銀線勾勒出來的雲紋。輕輕飄起,又落下,時不時露出裏面玄色中褲跟皂靴。
唐妧一愣,頓時滿面羞紅,随即趕緊別開眼睛,望向別處。
稍稍擡眸的瞬間,她目光不經意與他撞上,唐妧覺得別扭尴尬,扭頭錯開了。
這個男人,闖過她閨房,抱過她,也跟她說過輕薄的話。瞧着沉默寡言不茍言笑,本以為是個極為嚴肅守禮的人,沒有想到不但舉止輕浮,拉攏人也很有一套,糊弄得父兄都覺得他是正人君子,為人仗義。
其實呢?就是個輕狂之徒!
趙騁親自送唐家父子到門口,就沒有再進去,立在門邊,唐妧經過的時候,他目光輕輕掠過她。
他今天算是有所克制,目光不敢過于熾熱,淡淡掃過,再艱難挪開。待得她走遠了,他又舍不得,目光追随了過去,卻只瞧見蜿蜒小道拐角處她被風吹得飄起的裙角。
靜靜收回目光,又想起那日她趴在桌子上哭得梨花帶雨的場景,莫名又心疼起來。
心疼,又莫名酸楚,甚至在想,如果這個女人以一顆真心待他,他是絕對不會讓她這般難受。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家裏人給她那樣的侮辱。
沈銘峪或許待她是真心,但卻非她的良配,心裏有她,卻護不住,只會害她萬般痛楚。
“表兄,在想什麽呢?”謝玉松招呼前來拜壽的客人,這個時候正是人多的時候,忙得不可開交,一扭頭,見自己表兄愣愣站着出神,他就老大不高興了,白淨的俊臉一沉,故意道,“小心回頭我告訴三叔,你做事不老實。”
謝玉松是璟國公府二房之子,這回來湖州,是護送自己三嬸過來,并且給三叔拜壽的。
年紀到底輕,性子還有浮,行事也不夠穩重。自己總想着要偷懶,一扭頭見別人偷懶,他就不願意了。
“沒想什麽。”趙騁淡淡應一聲,繼而收斂了些心思,開始忙起來。
進了知州府,男眷跟女眷要分開,沈銘峪随唐家父子一道跟着家丁去給謝知州賀壽。唐妧随沈家母女一道,則有府內丫鬟引領着,往內院去,自是要給謝三太太請安。
唐妧本來牽着妹妹阿滿小手,慢慢跟在沈夫人身後的,沈夫人有話要說,放慢了步子來。
“唐姑娘,那日該說的話,都與你說了。你是聰明的人,應該能夠感覺得出來,我自始至終都是不願你做我的兒媳婦的。我知道,在沈家困難的時候,你父親有幫過忙。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對你父親的慷慨解難,我心中感激。你放心,你們家的恩情,沈家來日會報答。不過,報恩的方式有很多種,并非一定要結為兒女親家。你若是真對阿峪情根難斷,非他不嫁,正妻你是做不了的,你要是願意做妾,我也不反對。”
沈夫人心裏知道,唐妧是不會願意做妾的,她這樣說,也是故意的。
她不同意兒子娶一個市井小民之女,奈何兒子對這個女子情根深種,她言語上有所侮辱,也是想讓對方因激憤而生怒。她怒了,就算自己兒子再糾纏,這緣分,也算是盡了。她也不忍心做到這個份上,但是為了兒子,為了沈家,為了自己娘家人,她不得不這麽做。說到底,也是她半點不在乎唐家,心中知道,就算因此惹怒唐家,也奈何不了她。
唐家父子,成不了氣候,一輩子也只是發點小財的命。
唐妧從來都還沒有受到過這樣的侮辱,即便是上回沈夫人去簪花坊找她,言語也沒有帶着這樣的侮辱性跟攻擊性。她當時難過得哭了一場,可是此刻,她卻不想哭。她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己可以不顧及家人感受的人,要是父兄跟母親知道,她在外面這樣被人欺辱,他們肯定會難過的。
她不願意家裏人難過,所以,這些天發生的一切,她會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包括沈銘峪,她會當做他從來都沒有在自己生命裏出現過。
她作踐過自己一次,絕對不會再作踐自己第二回。
“夫人不必一再提點阿妧,也不必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來,阿妧也不會去高攀。”唐妧沒有哭,心中也沒有委屈的情緒,她只是覺得有些惡心,只是生氣,因而說話也不再客氣,“但願能如沈夫人所願,沈公子能夠娶得高門貴妻,光耀沈家門楣。也希望沈夫人與未來兒媳婦,能夠和睦相處,婆慈媳孝。”
沈夫人冷着一張面孔,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目光在唐妧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仿若唐妧此刻的反應,根本不在她的意料之內,她應該哭,應該難過,就是不該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沈夫人只覺得唐妧此番言行實在沒有教養,但是嘴上什麽也沒有說,轉身就走了。
“姐姐……”阿滿有些呆,也不懂大人間說的那些話的意思,姐姐說話的時候,她只仰着腦袋看姐姐,她雖然聽不懂姐姐話中的意思,不過,她看得出來姐姐不高興,所以等只剩下姐妹兩個的時候,阿滿就用小肉手揪姐姐衣裳,“姐姐不生氣,阿滿會很乖的,聽姐姐的話,再不調皮了。”
“姐姐沒有生氣啊,阿滿怎麽這麽說呢。”唐妧在妹妹跟前蹲下來,見妹妹皺着團子小臉,她心疼地抱起妹妹來。
“那姐姐要笑。”阿滿聽姐姐說沒有生氣沒有難過,立馬就歡喜得撲騰起來,鬧騰夠了就趴在姐姐肩膀上直喘氣。
唐妧去給謝三太太請安,自報了家門,謝三太太朝她們姐妹招手,讓她們到跟前來。唐妧沒有擡頭,牽着妹妹小手就去了。
唐家只是小門小戶,家裏有幾間鋪子,算不上多有錢。家裏祖上往上數好幾代,都是莊稼人,跟仕途官運半點邊沾不上。像這樣的人家,平頭百姓家辦個什麽喜事邀請就算了,怎麽知州府也……
今兒來知州府拜壽的,差不離都是以前跟知州府有來有往的,以前都沒有聽過謝家跟唐家有過走動。
坐下堂下的,三兩個一起,交頭接耳,都在猜測着緣由。謝三太太權當沒有瞧見,面上微微含笑,待得唐妧姐妹走得近了,她輕聲道:“擡起頭來,讓我瞧瞧。”
聞聲,唐妧這才緩緩把頭擡起來。
縱是謝三太太平素見多了美人兒,但是唐妧輕輕擡起頭來那一刻,她眼裏還是閃過一抹驚豔的。
小門小戶家的閨女,能夠養成這樣,實在是難得。
瞧着剛剛翩然走過來的樣子,端莊大方,半點小女兒家的矯揉造作也無。若是不曉得身份的,道她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千金,也不算為過。
“讓我看看你的手。”謝三太太看夠了人,繼而目光落在那雙纖纖玉手上。
唐妧心中拿捏不準謝三太太的意思,但是不敢不聽,把手伸了過去。謝三太太攥在掌心看了看,見她雖然十指如嫩蔥般根根白淨細長,但是十指指腹卻是長了繭子的,想來是平時做發簪的緣故。不由得又擡眸打量起人來,正是妙齡好年華,如花貌美的,身姿亭亭玉立,一襲綠裙,像是夏日開得正好的青蓮一般。
這樣的女子,若是生在大戶人家,想來必是千人疼萬人寵的,只可惜……
“我聽高姨娘說了,你有一雙妙手,看你年紀不大,技藝卻那般好,真是難得。”謝三太太惜才,抓着唐妧手說了幾句,就讓她坐下了。
她之所以這般擡舉唐妧,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來,唐妧不論是長相還是言行,都入了她的眼。二來,是看在她外甥趙騁的面子上。
子默雖說是親外甥,可親父子兄弟為着利益尚且還會隔着一層呢,何況是甥舅。論公,子默自十四歲以來,屢立軍功,威名赫赫,十分得陛下器重,他喜歡做的,她自然會投其所好。論私,她不但是他舅母,她與他母親也是閨中密友,這孩子母親走得早,她關心一些,也是應該的。
再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唐家将來,未必不能飛黃騰達。
她現在給足唐家面子,唐家若是将來真富貴了,也算是提前交一份好。
謝三太太心中有自己的打算,那邊高姨娘,心中自然也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盤。
高姨娘見謝三太太只把注意力放在唐家姐妹身上,怕她會忘了自己閨女靜音的親事,便笑着道:“太太,這位便是沈夫人,是沈解元的母親。沈家雖然如今清寒了些,但是祖上一直都是有人做官的,如今沈解元能有這般出息,想來也是沈夫人教導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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