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東亭單手插兜,從盛開的薔薇花下,慢悠悠地走過來,好像電影慢鏡頭似的。他伸出右手和李時握了握,雲淡風輕地寒暄了幾句,然後就轉頭望着我,不說話,嘴角帶着一抹慣常的調笑。

李時眼神古怪地看看我,又看了看他,對我說了句“我先走了”,就走向自己車的門。

還沒走兩步,他的背影一頓,人就僵住了,接着就看見一道人影撲了過來,大叫着他的名字,迎面撲進他懷裏。一個起跳,雙手抱住他的脖子,一雙白花花的大白腿圈在他腰間,還左右搖晃,分明是個我沒見過的年輕女孩。

我看得有些呆,看她的年紀,李時絕對是老牛吃嫩芽啊!

周東亭湊到我耳邊,促狹地說道:“小川姐,你男朋友好像不止一個女朋友哦!”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他低頭在我脖子旁邊聞了聞,又看了眼我身上的襯衫,說:“是麽,他也這麽認為?”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卻不再開口,抱着雙臂,整好以暇地看着李時七手八腳地把那女孩的四肢從自己身上拽下來。

李時背對着我們,好像在跟她說什麽,女孩撒嬌似的嘟起嘴巴。

她很漂亮,穿一身短裙,化着精致的妝,看不出确切的年紀,肯定不超過二十歲。這讓我想起周東亭帶進帶出的裴爽,不知她要是得知他秘密結婚會不會一改溫順形象,跳起來破口大罵。

這時,女孩發現了我和周東亭,拉着李時徑直走了過來,打量了一會,歪着頭問:“你就是俞小川?”

我點點頭,答是。

李時說:“你應該叫她小川阿姨。”

我無語了,想不通他在這裏擠兌我有什麽意思?

女孩說:“你死心吧,我是不會叫你叔叔的,我要做你的女朋友。”說着,就一把抱住李時的胳膊,小鳥依人地靠着他。

李時像被熱水燙到似的使勁想把胳膊抽出來,可她抱得很緊,沒抽出來,只好尴尬地看着我說:“這是陳姐的女兒,你不是答應幫她看孩子的嗎,還不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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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瞪口呆,陳姐竟然有個這麽大的女兒,我還真沒想到,現在孩子真不好管,這麽大了還不讓人放心。

“你讓我怎麽幫啊?大門口拉拉扯扯太難看了,去裏面,喬亮在。”我揮揮手,讓他進去,其實看他這沒轍的樣子還是挺好玩的,誰讓他平時都是一副嫌棄我的樣子。

李時沒法,半拖半抱地把女孩弄進了屋,那畫面還真像強搶民女。

看着兩人消失在藍色鐵皮門後,周東亭才又開口:“你昨晚沒有回來,電話關機了。”

“昨天出去時沒想到會過夜,沒有帶充電器。”我解釋道,撥了撥被風吹亂的碎發,又說:“現在你是要求我向你報告行蹤嗎?”

他笑笑:“馬不停蹄忙了一個星期,昨晚終于可以回家睡覺,本來以為家裏有人等我,沒想到開門還是一片黑燈瞎火,你說我是不是有權利失望一下?”

本來我心中已經升起一絲不悅,他單方面地對我提出要求,卻對自己雙重标準無拘無束,我沒有細想自己在這場莫名其妙的婚姻裏的位置,只是本能地反感他的優越感。但他現在這一番軟綿綿酸溜溜的話,一下子讓我啞了火,我立即變成了理虧的一方。

我說:“事情忙完了?”

“小江沒跟你說嗎?這下他可以坐穩總經理的位子了。”

“……辛苦你了,謝謝。”

他唇角一勾:“沒什麽,各取所需罷了。今晚我們慶祝慶祝?”

這是個我沒有理由拒絕的提議。

我問時間和地點。

他說直接回家就行。

結果,那天我三點就離開了畫室。不是因為我積極赴約,而是呆不住。

陳姐的女兒叫汪俊竹,名字很斯文,人卻很跳脫。李時說什麽也不肯帶她回去,盡管她一再保證會乖乖的不搗亂。

我給他出主意,可以讓她當模特,反正她喜歡他。說着還沖他壞笑着擠眼睛。畫家和模特的風流韻事早不是什麽出格的故事,在業內連新聞都算不上,不少畫家就以自己的太太或者情人為模特,比如莫奈,比如畢加索。

“你打住,這種玩笑開不得,陳姐知道會殺了我的。”

我笑他有賊心沒賊膽。

“你知道她多少歲嗎?”

我摸了摸下巴:“十九歲,大一?水靈靈的,剛好談戀愛嘿嘿。”

“哼……就知道你沒什麽眼頭。初二,還不到十四。”

什麽?

我下巴都快驚掉了。

這波浪卷、這露胃裝、這高跟鞋、這鑽閃閃的修長指甲……這是個十四歲不到的初中生?這年頭,老的在裝嫩,嫩的卻在扮成熟。

我終于明白李時為什麽是這種反應了。

他走後,汪俊竹就把注意力放到了我身上,纏着我問李時的事,淨是些小女孩的問題:他喜歡的顏色,他喜歡的歌,他喜歡的歌,他喜歡的電影……現在我已經确信她是初中生無疑了。

我本來就因為久違的煙瘾而煩躁,一個上午,食指和無名指不自覺得抖動,總想夾點什麽。汪俊竹在一邊不停地制造問題,要麽就在模特身邊轉來轉去,把我們當成背景,拿手機自拍。要麽東掏掏西翻翻,把我的寶貝畫筆當玩具,還說:“我媽帶我去過很多畫室,你這兒,是最無聊的。”我很快沒了耐性,拿起電話打給陳姐。

接通以後,她威懾力十足的一聲喂,我的滿腹牢騷到了舌尖又咽了回去,嗯啊了半天問她出差的情況。

她卻早已猜透了我的意思,說:“我女兒不好搞吧?”

“陳姐你是在懲罰我嗎?”

“青春期,我也管不住。你要是實在不行,打電話給她爸爸,號碼我發給你。”

收到消息,我就打了過去,對方卻告訴我,最早要到五點才能來接。

終于熬到模特離開,我也收拾東西走人,把汪俊竹交代給了喬亮,讓他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她毫發無傷到五點。喬亮又不傻,當然不幹,我許諾送他一支溫莎牛頓貂毛他才勉強答應。

從畫室出來,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商業區轉了一圈,因為我覺得好像應該買點什麽禮物表達謝意。以我和周東亭這種莫名其妙的關系,實在不知買點什麽好,不能太随意也不能太過,要找出符合我們現階段狀态的禮物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後,攪盡腦汁,我抱着一大束花出現在他面前。

他從我手裏接過,聞了聞,莞爾一笑:“我送出去的花不少,還真沒人給我送過,我收下了。換衣服吃飯吧。”

我嘿嘿一笑,不知道算不算過關了。

回到房間打開衣櫃,驚訝地發現裏面挂滿了各色吊牌還沒剪的新衣服,我随手一翻,櫃子和抽屜都裝滿了,沒來由一陣火大。

我知道這是我的煙瘾作祟,讓我産生過度的情緒波動,眼前這些東西不會讓我高興,但也不會讓我覺得生氣才對。我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換好衣服走出去。

周東亭已經端坐在餐桌前,看見我仍然穿着自己原來的衣服,也沒有什麽表情,手持酒瓶往我的酒杯裏倒上紅酒。

桌上擺着簡單的三菜一湯,一點不精貴,都是家常菜,我都能做。魚香茄子,紅燒排骨,西芹炒幹和青菜羹。

我說:“可不要告訴我這是你做的。”

“阿姨做的,我哪會這個。”

我心說這裏還有個阿姨,不知是不是那個我從沒見過的清潔工。我白天從來不在家,有時晚上回來會發現房間明顯是打掃過的,反正我也沒有什麽私人物品要收拾。

“這就是你說的慶祝?”

他點點頭,然後拿起自己的酒杯。

我也舉起面前的酒杯。

叮一聲,酒杯輕輕相碰,他說:“敬我們單獨吃的第一頓飯。”

每到夏天,我的胃口就不是很好,晚飯吃得很少,有時一點水果就能對付。但這頓飯,此情此景,我吃得很認真,以不浪費為最終目标,結果吃完飯在椅子上坐了好久才能動。

飯後,我沒有看電視的習慣,直接就回房了。洗過澡躺在床上看會書,打算早點睡,補補昨晚的覺。

翻了兩頁紙,剛有點困意,周東亭穿着睡衣抱了個枕頭出現在門口,三步跨上床,躺到我身邊。

我說:“你幹嘛?”

“睡覺啊。”

“我睡這間,你同意了的。”

“對啊。”

“那你……”

“你睡哪兒都行,反正你睡哪兒我睡哪兒。”說完兩只眼睛撲閃撲閃地望着我,一副純潔又無辜的表情。

我們維持他躺着我坐着的姿勢對視了一分鐘,以我率先敗下陣來告終。

“那你睡吧,我看會兒書。”

“好。”

我往床邊挪了挪,強打精神繼續看書,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書裏文字上。但眼角的餘光依稀以看見他一直盯着我看,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神似乎還越來越露骨。我慢慢地轉過身子,避開他赤**裸裸的目光,直到徹底背對他側躺着。

視線裏沒了他的身影,我放松下來,反正看不見,就不去管了。這麽想着,困意又聚攏了過來,我的上下眼皮開始頻頻打架。

正在這将睡不睡的當口,我的後背一陣微癢,像是一排小蟲子排隊爬過似的。我又朝床沿外側靠了靠,可那微癢如影随行。

我按捺住心裏的火氣,閉着眼睛說:“你到底想幹嘛?”

一道略顯暗啞的聲音從我後背傳來:“別裝傻,你知道。”說完,又開始隔着衣服輕輕咬我。

這一天的煩躁在此刻達到了頂峰,要麽讓我連抽十支煙,要麽讓我咬死這個男人吧!

我猛地翻身,和他眼對眼,鼻尖對鼻尖。

他被我吓得一怔,連我撲上去咬他的嘴都沒有反應。我對上他的嘴就張開牙齒咬住他的下唇,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掉泥不浪我碎覺!咬石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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