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把裴爽送進房間,我扯了個借口便退了出去,門快合上的時候,她擡起淚眼婆娑的臉望着我,我勉強擠出一絲安慰的笑。她嘴抽動了兩下,臉一垮,忽然把頭埋進膝間,從無聲落淚變成了小聲嗚咽。
我急忙帶上門,生怕惹到她的淚水,再哭得我一身濕嗒嗒。
蹑手蹑腳地松開把手,轉過身,小江正朝我迎面走來。
望着眼前衣冠楚楚、滿面春風的弟弟,我突然覺得很陌生。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剛到唐家時戰戰兢兢、謹小慎微,整個人的氣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眼神裏的的自信和藐視衆生的優越感和外面那些人別無二致。
“姐你怎麽在這兒,不去跳舞?”他笑了起來,英俊迷人如常,好像剛才那場激烈的沖突純粹是我的幻覺。
“媽走了嗎,我去陽陽房間找,一個人都沒有。”我邊說邊側過身,和他并肩走着,避免和他對視。
“已經回去了,和陽陽一起走的,她說要再陪陪外孫。”
兩句話間,我們又回到了大廳,小江取了兩杯香槟,遞給我一杯。
我接過,抿了一口,透過澄淨的玻璃,唐心雅在舞池對面向我遙遙舉杯,嘴角勾着深沉的笑,像是在跟同謀打暗號。我沒來由心虛得發慌,轉過臉低下頭,躲開她的視線。
這時,小江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笑着說:“姐,有沒有看得上眼的,我幫你牽線。”
“媽說的話你就不必當真了吧。”
他喝了一口香槟,用商量的口氣問:“那周東亭呢,他最近經常向我問起你的事,看樣子對你很有興趣,要不要考慮考慮?”
我淡淡一笑,手指朝前方一指,沒有回答他的話。
光線暧昧的舞池邊緣,小江口中“對我很有興趣”的人正摟着美女輕搖慢晃地跳舞,兩人親密相擁,身體之間恐怕連張紙都插不進。過了一會,女伴踮起腳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勾唇壞笑,攬起她柔軟的腰肢,親了親她的臉頰,然後從後門離開了。
小江似乎沒有料到這樣的發展,有些意外地目送他們離去。但很快恢複了常态,摸摸鼻子,輕描淡寫地說:“男人嘛,逢場作戲。”
逢場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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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相信這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腼腆小男孩說出來的話。唐家到底有什麽魔力,讓他變了這麽多!還是在我不知道的年月裏,他已經悄悄變成我不理解的樣子了?
再跟他呆在一起,我怕我會忍不住問出照片的事,于是說了句“去透氣”,便遠遠地躲開。
走得太急,腳不斷踩到長裙擺,把自己絆得一個踉跄,險些撲倒在地。今晚已經第三次了。我知道該把鞋扔了還是裙子扔了。身上的長裙本是配高跟鞋穿的,我今天穿的平底布鞋不足以撐起整個裙身,裙子下擺拖沓地垂落在地上,啰啰嗦嗦。
到了陽臺的背光處,我煩躁地兩腳一甩,踢掉鞋子,光腳走到座椅邊,一屁股坐了下來,雙腿擡起交疊,極不雅觀地高高擱在小方桌上,仰天長長嘆了口氣。
這口氣我憋了太久。
自從回國以來,我找了很多理由,一直在哄騙自己做違背意願的事,畫了很多很多可口的餅,最近更是……越來越走偏,總有那麽多不得已的苦衷擺在眼前,逼着我往前走,我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坑等着我,自願往裏面跳。
我并不後悔自己所做的選擇,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依然會把愛我的家人的需要當成首要條件。但選擇并不是最難的環節,真正的考驗是選擇之後的帶來的變化和後果。
我煩透了虛與委蛇,煩透了燈紅酒綠,煩透了讓人改頭換面的權錢交易,我只想做一個簡單天真的窮畫家,離這些我不感興趣的事遠遠的,這要求很過分嗎?
郁悶太久,滿腹的牢騷無處發洩,我捂住耳朵,對着空蕩蕩黑漆漆夜空大叫了兩聲。
吼完還嫌不過瘾,兩手拽住裙角,同時用力,嘶拉一聲,裙擺裂開了一道口子。
我真的很讨厭這條嫩到令人發指的裙子,蕾絲花邊,蝴蝶結,幾乎綴滿全身的繡花,我今年二十八歲,不是十八,更不是八歲!不符合我年齡和審美的裙子,我絕不想再穿第三次。
一向惜物的人偶爾生起的破壞欲很可怕,大有拼命的架勢。兩個回合下來,裙子已經短了一截,變得更加堅韌難以破壞,我跳上椅子,用盡全身力氣接着撕。
“你別撕了,再撕下去就說不清了。”
一道涼涼的嗓音從我身後的角落傳來,吓得我幾乎椅子上摔下來。等我穩住身形,才發現那個黑咕隆咚的陰影裏有一個紅點時明時暗,分明有人在那抽煙。自我到了陽臺後,門就沒有再打開過,他必然在我來之前就在了。
我居高淩下地望着那個角落,只見那人身形一晃,走出了陰影,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不就是那個愛罰站的柳開文。
“你走光了。”他仰頭瞟了我一眼,繼續面無表情地抽煙。
我低頭看了看參差不齊的裙擺,膝上五公分,還挺有設計感,于是滿意地爬下凳子,把手裏碎布扔在桌上,重新坐下。
他擡手撣了撣煙灰,突然輕笑了一聲,說:“活得久了果然什麽都能見到,一言不合就撕衣服,即使在藝術家裏,你也算是瘋的了吧?”
聽着他戲谑的話,我沒覺得多丢臉,反而撒完潑,心裏舒服多了。
“誰沒個被逼急的時候?如果你是我,碰到這些事,你可能會脫褲子。”
他笑笑不置可否。
有那麽幾分鐘,兩個人安靜地坐在黑暗裏,背對一屋子紙醉金迷,望着空蕩蕩黑漆漆的夜空,各自出神。
後來,他站起來,說:“我先走了,需不需要把外套留給你?免得一會兒你撕完了沒法出去。”
一本正經的柳開文居然開了一個這麽冷的玩笑,我聽得一陣發寒,搖搖頭表示不用。
他無所謂地看了我一眼,徑直朝門走去。
我又一個人坐了一會兒,心情徹底平複了下來,看了看時間,決定回去。于是光着腳滿陽臺的找被我踢飛的鞋子,找了一圈,遍尋不見,回過身才發現我那雙布鞋被整齊地擺在門口,頭對頭,尾對尾。
回到家,已經接近十一點。
自從上回《克羅地亞狂想曲》的事後,周東亭便把屋子裏所有自動啓動設定關了,從前感應的電燈開關也換成了手動。
屋裏大部分都黑着,我進門只按亮了玄關燈,便走到廚房倒水喝。
突然,燈光乍亮,刺得我睜不開眼。适應了一會兒,回頭卻詫異地看見周東亭拿着遙控器站在我身後。
他臉頰微紅,笑眯眯地說:“小川姐,你看見我好像很意外。”
我老實答道:“我以為你今晚不會回來。”
“那我去哪?”
我笑着聳聳肩,這我哪知道?
他盯着我,笑意漸收,眼裏的神色也慢慢變冷,目光掃到我光*裸的雙腿,皺起眉頭問道:“你的裙子怎麽了?”
“呃……我自己撕的。太長了,麻煩。”怕他多想,我還特意解釋了一句。
他的視線久久地停在我的腿上,不知在想什麽,過了許久,才慢慢向上,像X光一樣,掃過我全身,最後玩味地回到臉上。
他直勾勾盯着我,嘴角揚起一絲輕佻的笑,接着,擡手用遙控器摁滅了所有燈光,只留下客廳角落昏黃的壁燈,把遙控器往寬大的沙發上一抛,擡起長腿,一步步向我逼近。
房間驟然變暗,他整個人融入黑暗中,我有一瞬間完全看不到他。等眼睛适應光線以後,他已經離我很近了,微弱的燈光照在他俊美的半邊臉上,棱角分明,顯得冷酷而危險。
随着他的靠近,我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從他周身散發出來,還夾雜着幾縷好聞的香水味。
終于,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身體緊緊貼着我,不留一絲縫隙。沒有什麽預兆,又好像不需要什麽預兆,他雙手扶住我的肩膀,慢慢低下頭。就在他的嘴唇即将落下的一刻,我腦海裏情不自禁浮起他幾個小時前在派對上親吻別人的畫面,饒是我對他沒有占有欲,也本能覺得反感。
不及細想,身體已經作出了反應,我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側過臉,轉過身子背對他。
他有一刻的呆愣,雙手緊了又松,最後放開我的肩膀垂了下去,自嘲似的笑笑:“小川姐,我今天是不是不該回來?”
“東亭,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說行嗎?”我不想讨論這個話題,只想睡覺,但站在他和餐桌之間,一時進退不得,轉了轉身體,示意他退開些。
喝了酒的人是無法理解的,不知是哪個字刺激到他,他從身後一把抱住我,低吼着說:“不,我等不到明天,現在就說。”
他力氣很大,兩條結實的手臂箍在腰間,像鐵鏈似的,我掙了兩下,發現自己完全敵不過男人偶爾的強硬。
“好,現在說,你放開我,我們坐下談。”
他好像壓根沒聽見我的話,還是牢牢抱着我,低啞的嗓音從我頭頂傳來:“你是不是覺得我什麽都不說,就是聽不見、看不見?你當我是傻子嗎?”
“我說要換畫室你不要,要幫你爺爺換房間你不要,你寧願穿這樣的破爛,也不要我買給你的!你當我是吃飽了撐的是吧?我所有的示好,你統統不要,統統當成沒看見,就為了等到離婚那天,驕傲地說一聲‘咱們兩清’是吧?不可能!俞小川我告訴你不可能!你嫁給了我就不可能跟我兩清!”
說到後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吼出聲,抓住我的左邊領口用力一撕,發狠似的啃咬我露出的肩膀。
“我要跟別的女人過夜,你也當沒看見嗎?”
我吃痛地掙紮,他的手臂卻牢牢箍住我,一手扣住我兩個手腕,另一手扳過我的臉,狠狠地吻住。
我不停晃頭躲閃,嗚咽着說:“東亭……你別……這樣……我們好好……說……”
他根本不聽,更加發狠地吮吸我的雙唇和舌頭,兩只大掌狂浪地在我胸前肆虐,揉得我痛卻無法出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松開了我的嘴唇,額頭抵在我的肩上,粗重地喘着氣。
我以為終于他冷靜下來,可還沒等我放松一秒,他又一把摟住我的腰,胸膛壓上我的後背,緊接着一個用力把我壓向桌面,短裙同時被掀起。
嘶拉一聲,我腿上一涼,裙下再無遮擋,身後傳來解腰帶的聲音,我知道他是真瘋了,開始劇烈地掙紮,兩腿用力亂蹬。
但只是徒勞,雖然我常年外出寫生,能背能扛,但這點力氣,在一個發*情發狠的正常男人面前,就如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他用身體的重量壓住我,單腿向前頂開我的膝蓋,輕松化解了我的反抗,然後野蠻地用身體頂蹭我。如果不是餐桌實在太大太重,一定早被他撞地移了位置。
臉貼着溫潤的實木桌面,被來回蹭地發燙,身後是男人更燙的身體和勃發的浴望,我知道自己拗不過他,提了最後一個要求:“戴套。”
他冷笑一聲:“幹自己老婆不需要。”
說着,把自己脫下外套和襯衫啪地甩到我面前的桌面上,一陣幽香萦繞在我的鼻尖,似有似無地刺激我的神經。
我又開始掙紮:“你不需要我需要!”
他沒了耐心,吼了一聲“要也沒有!”說着,挺腰向前刺入。
有的時候,粗魯被當成一種情趣,但當男人抛開理智,真正粗魯的時候,很少有女人能泰然享受。至少我不行。
開始真的很痛,他毫不留情的撻伐,讓我只想跳起來痛踩他到再也無法作威作福。但過了一會兒,最初的幹澀過去,我感覺自己漸漸情動,身體快于大腦,不由自主産生了反應。
我默默苦笑,上次和錢伯寅在一起,他百般溫柔相待,我都沒能情熱,現在卻為這個粗魯野蠻的人激動不已。伴随着心頭繁雜情感而來的,是無法抵抗的波波顫栗,痛楚與愉悅不斷交替。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結束了第一次,趴在我背上,喘氣聲格外粗重。
我維持趴着的姿勢,累得指頭都不想動,他歇了一會,直起身子,把我抱起,回到自己房間。
我被扔在棉花團似的大床上,悶哼一聲,躺着裝死不理他。他也不說話,脫下自己僅剩的褲子覆了上來,一個晚上,折騰了幾回,始終讓我背對他,我看不到他的臉,不知道他臉上是何種表情,只有他壓抑的喘息時時響起在我耳邊。
作者有話要說: 20160904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