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住眼紅。秦諾倒是無所謂,這次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但是經過這次事件之後,青璃發現下人們更不把秦諾放在眼裏了。她知道,秦諾受了這樣大的罪,王妃竟然沒有來看望過他,一次也沒有,這不是一個親生母親做的出來的事。只是每隔幾日派了青巧過來探視,青巧也變了許多,如今的通身氣派比大家小姐也不差什麽了。
一身青藍色的丫鬟服倒是沒什麽特別,這是王府的一等丫鬟都一樣的衣服。只是青巧外頭卻搭了件全新的緞襖,領口、袖口還有衣角都有白色的兔毛做裝飾,別看兔毛好像比較常見,但是像這樣的品質的兔毛不僅僅是需要優質的原料還需要人工進行多次的處理才能有這樣的效果。
雖然鎮北王府的丫鬟們的月錢不少,但是一般都不會把錢花在這些地方,最多不過是買些胭脂水粉,釵環頭花之類的。所以這件緞襖應該是王妃賞賜的,最重要的是這是見全新的緞襖。要知道主子們的衣物若是穿了兩回基本上就不會再穿,除非是主子特別喜歡的。得臉的丫鬟有時就可以得到主子們的賞賜,賞的就是這些衣物。
少有直接賞賜了新衣的,由此可見青巧在王妃面前有多得用。青璃心中隐隐有些不悅,不是因為同為丫鬟,她卻沒有得到這樣的賞賜。只是為秦諾不值,身為親子卻沒有得到重病的時候母親的照顧就罷了,青巧這樣的丫鬟卻能得到王妃的真心關照。況且青巧這些日子以來常常捧了王妃之命來看望秦諾,卻總是說些傷人心的話,那些話就是她這樣的成年人也感覺不好受,更何況是秦諾這樣小的孩子。
這不,今日又來了,帶了王妃讓人送來的水果,這是尋常人家在這個季節最難吃到的上等的蜜柚。青巧微微福身給秦諾行了禮,雖然是全了禮數并沒有什麽逾越,但是她的神态,怎麽說的就是看了就讓人覺得不夠尊重。
而且她是王妃身邊的人,她的态度有時候就代表了王妃的态度,這樣對秦諾來說是有害無益。但是她的禮數做的足足的,青璃就算想要為秦諾做點什麽也找不到借口。青巧微微擡着下巴,揮了揮手,後面跟着的丫鬟一個接一個的擺出楚氏送來的補品等等。青巧又是一番歌頌楚氏如何溫柔善良,如何擔憂秦諾卻因為府中事物太過繁忙,秦谙身子也有些不适之類的話。
秦諾不得不順着她的話也說些‘有勞了’‘多些母妃擔憂’‘母妃放寬心,已經好多了’之類的話。這些話,說的秦諾已經絲毫沒有感覺了,既然你想要,那就說了,反正也不會少塊肉,能讓大家相安無事就很好了。他不期盼太多。
但是青巧卻沒準備就這樣結束,她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只見她巧笑倩兮,眉眼彎彎,仿佛鄰家姐姐般溫和的說道:“小郡王,請恕奴婢多言,您這兩個月來竟然沒有去給王妃請過一次安,雖然王妃有話讓你好好養身子,但是身為人子,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盡了的。”
不等秦諾回答,青璃以及忍不住怒了:“青巧如今真是大不同了呢,連主子們的行事也敢多言,不知道是不是恃寵而驕忘了分寸了。”
青巧斜晲了一眼青璃,淡淡道:“奴婢只是擔憂小郡王和王妃之間會不會因此有所隔閡,也是一片好心,既然小郡王覺得無所謂,那就是奴婢多話了。”
不管怎麽樣,秦諾知道自己是個主子,做人的尊嚴也不容一個小小的奴婢踐踏:“青巧說的有道理,只是青巧有時候還是睜大了眼睛看清楚是在和誰說話,本郡王知道你是王妃身邊得力的人,但是別忘了,鎮北王府姓秦!”
說罷,給青璃使了個眼神,青璃會意,到內室取了一個青藍色的荷包,在裏面塞了兩角銀子。秦諾淡淡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這個是賞你的。”
青巧再不樂意也得行禮謝恩。再不像從前那樣說些秦謹又彩衣娛親,讓楚氏開懷大笑;秦谙又如何機敏果敢辦了件如何漂亮的差事讓楚氏在嘉善居設宴慶祝。青着臉,拿了荷包捏的緊緊的,繃着臉和秦諾告了退。
秦諾揮揮手,好像揮開一只蒼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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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諾倒是沒什麽感覺,不過是給人當槍使的蠢貨,這般不懂得收斂早晚要出事。青璃卻是很開心,上前給秦諾換了個手爐道:“您就該這樣好好治治她,讓她知道知道這府裏誰是主子,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秦諾皺眉:“不過是順着母妃的意思做的姿态罷了,打她的臉就是打母妃的臉,我不想再起波瀾,父王不在,無論發生什麽就只能靠咱們自己。”
青璃默默的看着斜斜倚靠在大迎枕上的秦諾,秦諾也不說話,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截然不同的景色。工匠們很用心,幾乎原來所有的植物都移走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地面和經過一個月的适應開始振作出花苞的梅花樹。都是一色的梅花,和秦謹給他的那枝一模一樣的顏色。
秦諾覺得他的心就像這片土地,被人剝去了外皮,不得不用另一層更加難看的臉面對這個世界。他也開始仗勢欺人,開始仗着小郡王的身份給別人臉色看。可是不這麽做又能怎麽辦呢?他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即使秦轼再寵愛他,他也不會忘記秦轼不只他這麽一個兒子,就是嫡子除了他還有三個,相比王妃楚氏對他的不喜,不管怎麽說秦轼不會為了一個體弱多病的兒子枉顧妻子和長子的意見。
所以秦諾只能靠自己,還要盡量避免和楚氏以及兩位哥哥有任何的沖突。否則後面的日子一定更加難過,不是他沒有志氣,不想自己掙一份前程。要知道他的身體就已經注定他不可能和哥哥們一樣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更何況,不要忘記他是個女孩子,這個身份瞞不了一輩子,他還有個福郡王的封號,所以他的真實身份成了一個炸彈,一不小心就會炸開。
他不是沒有想過告訴秦轼,但是他要怎麽解釋一個不足五歲的孩子已經完全知道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區別。還有他到現在還不能确定秦轼是不是已經知道這件事卻當做不知道。他也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楚氏要這麽做,已經有了兩個嫡子的她根本沒有必要為了再多一個兒子撒下彌天大謊。
他只能消極應對發生的一切,因為從重生到現在,他都沒有找到生活。他不知道他現在、将來要做什麽,之前的計劃讀書,寫好字只是為了秦轼,做他的好兒子。為自己,秦諾始終找不到定位,因為他的身份決定他的将來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看不到前路。
不過在窗前做了半個時辰,秦諾又開始咳嗽了。青璃擔憂道:“您該回去休息了,明日再來看吧。”
秦諾摸了摸君子蘭肥厚的葉子,沉默了一會道:“三哥最近在做什麽?”秦謹倒是在瘋女人之事後偷偷的來看過他,但是之後青璃就進不了恒磊園了。秦諾明白楚氏的意思也就不再讓青璃給秦謹送些他喜歡的糕點。
青璃張了張嘴,半晌才道:“奴婢聽廚房的人說,王妃給果郡王請了西席,據說是京城楚家介紹來的名師,王妃壓着果郡王每日必須去上課,否則不許進入演武場。”
秦諾點點頭,碰了碰又長大了些的花苞道:“丁老頭那裏,母妃給了賞賜了嗎?”
青璃答道:“給了的,極豐厚的,您不必擔心這個,王妃這方面一向做得很好。”
在秦諾昏迷之後醒來就見過他了,丁老頭說是秦轼讓他留在秦諾身邊保護他的。只是身為園丁,一般只能留在院子裏,所以那天才來晚了些。秦諾是真心感謝丁老頭的救命之恩的,要不是他,真的就可以投胎去了。秦諾曾經問過丁老頭有什麽想要的或者是有什麽願望,只要他能夠辦到一定會為他實現的。
但是丁老頭搖搖頭,他原是秦轼帳下的兵一身力氣還算不錯,他無兒無女,也沒有親眷家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并沒有什麽想要的,如今年老退伍留在鎮北王府一是為報答秦轼的恩情,二是有口飯吃有個地兒睡就足夠了。
秦諾也只好先把這件事按下不提。
看到這盆花,突然想起楚氏應該也會給丁老頭一些賞賜,故此問了問。
秦諾緩緩站起身,動了動有些麻掉的腿腳,慢悠悠的自己挪到內室,吳媽媽端了碗清清淡淡的魚湯,秦諾一邊喝一邊思忖,喝完魚湯,青璃給秦諾脫了外衣,伺候他躺下。
秦諾淡淡道:“明日早些喚我起來,去給母妃請安。”
青璃攏着被子的手一頓:“您何必聽青巧那丫頭的話,身體還很虛弱,大夫說了您最好別出門的。”
“她不說也罷,說了,不論是母妃之前有沒有想過這件事,青巧回去之後必然會勾起母妃對我的不滿,若是我不去,那就是坐實了我不敬生母。”
青璃憤憤道:“難道就不能消停點嗎?為什麽都要來為難您。”
“我也不知道啊。”秦諾欲哭無淚。
☆、早有準備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秦諾就被青璃叫醒了。其實秦諾有點起床氣,但是并不嚴重,不是自然醒的時候特別影響心情,秦諾不愛為這種事遷怒別人,所以這個時候他常常是僵着臉不愛說話。
青璃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也不在意秦諾別扭的心情,麻利的給秦諾穿好衣服,輕柔的給秦諾梳頭通頭發,在頭頂攢了個總角,拿了一頂狐毛邊的帽子給他戴上。匆匆用了一碗熱湯暖暖身體,紫英之前受了些輕傷,秦諾給她放了假好好休養,現在也回來了。
倒是因為盡力護着秦諾讓青璃更喜歡了一些,這會正拿了個秦諾喜歡的白玉小手爐塞進秦諾手裏捂着。
秦諾在屋裏坐着等着府裏用的小轎,這是昨日就和那些擡轎的婆子說好了的。結果到了這個時間還沒有來。青璃也繃着臉,這些沒眼色的東西也随了青巧輕視秦諾,畢竟是正經的主子怎麽能這樣輕慢。
青璃打發了個院子裏灑掃的小丫頭去看看,小丫頭撒腿就跑,過了一刻鐘才回來。見了青璃就憤憤道:“青璃姐姐,她們還在吃糕呢,說是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擡人,讓小郡王等等呢。”
青璃跺跺腳,怒道:“真是,真是,太欺負人了。”
說完回了屋子給秦諾回話,秦諾聽了半晌道:“去,告訴她們,我還不曾聽說有讓主子等着下人的,問問她們還是不是我鎮北王府的人。若是,不如回了大管事的話,今後就不必來了,鎮北王府不養連五歲孩子都擡不起的廢物。”
青璃聽了眉開眼笑:“對,讓大管家趕了她們,看她們還敢不敢這樣不把您放在眼裏。”
“傻青璃,不過是吓唬吓唬她們的,有道是小人難纏,不必得罪她們,有母妃在她們有恃無恐。”
青璃的氣焰又低了下來,不說青璃的心情,就是秦諾自己也覺得憋屈,哪有誰家的郡王當成他這個樣子的。
青璃親自去了,又是一刻鐘,小轎終于來了。擡轎的婆子谄媚的低頭哈腰道:“哎吆,小郡王恕罪,奴婢們真是沒甚力氣了才這般的,真不是慢待您呢。昨日擡着王妃分別去了邵陽院和恒磊園,回來的路上王妃突發興致,又去了梅園賞了會梅,這不都是奴婢這些姐妹們擡着的,聽說您是最心善的,這才讓小丫頭回來給您帶個話,吃些東西再過來。”
秦諾沒有說話,青璃給秦諾披上件厚實的披風道:“媽媽不必多說,不過是晚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事,若是王妃問起來,也沒有郡王給你們擔待的事,自己小心些吧。”說罷抱了秦諾上了轎子。婆子們不敢再多話,緊了緊腳步擡着秦諾穿過後花園往嘉善居去。
嘉善居
楚氏昨夜一夜未睡,早上又躺了一會,實在是躺不住,心裏放着事,累得慌。索性就起來了,倒了杯水,摸了摸杯子,正是寒冬時候,昨夜的茶水早已經涼的像冰一樣。楚氏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有股氣憋得慌,“砰”的一聲放下杯子,叫道:“來人。”
青巧應聲進來,端着個茶壺,給楚氏行了禮,重新拿了個杯子給楚氏倒上一杯熱茶:“王妃請用,這昨夜的茶奴婢這就拿出去。”
青巧拿了茶壺出去,再進來的時候後面跟着幾個丫鬟,端着熱水等物,伺候楚氏梳妝打扮。換好了衣裳,楚氏端坐在鏡臺前,看着鏡子裏依然明媚的容顏,不由得伸手撫了撫,青巧輕柔的給她挽起發髻:“王妃還是和從前一樣美,這府裏有那個能比得上您呢?奴婢可羨慕您這烏黑的長發。”
楚氏淡淡的笑了笑:“還是你的手藝好,今天給我挽個抛家髻吧。”
“是。”
青巧手指紛飛,靈巧的給楚氏的臉上一層一層上妝,挽好發髻。楚氏攬鏡自照,瑩白的皮膚顯得更白皙,臉頰有淺淺的紅暈,突出女子的柔美,眼波流轉之際更顯妩媚。仔細端詳一番,楚氏頗為滿意,青巧笑吟吟的從鏡臺上取出一個匣子,這個匣子裏裝的都是花黃,各色各樣的額黃陳列在匣子裏,楚氏指尖輕點,選了一朵花钿,青巧小心給楚氏戴上:“王妃昨夜不曾睡好嗎?有什麽煩心的事不如說出來讓奴婢給您參詳參詳,不論您有什麽樣的為難,奴婢總是一心向着您的。”
“唉”楚氏悠悠嘆了口氣:“昨日收到父親的來信,說是陛下有意讓王爺的一子進京陪伴貴妃娘娘,說是貴妃無子,多年不見家人,陛□□貼貴妃娘娘,即使是王爺在也不好說什麽。”
青巧不以為意道:“您忘了王爺還有兩位庶子呢,這種時候自當他們盡心報答您了,也不枉您照顧他們多年。”
“若是有這般簡單,我還煩什麽。”
“難道陛下還有其他要求不成?”青巧驚道。
“可不是”楚氏輕嘆,“不知道娘娘是怎麽想的,竟然也不曾聽說出言阻止陛下,陛下直言要我的孩子,要王爺的嫡子進京!說是只有嫡子才能體現王爺和貴妃娘娘之間的姐弟情深,并沒有因為當年貴妃娘娘執意嫁予還是安王陛下為側妃之事耿耿于懷。”
“什麽!那,那要怎麽辦,難道是沖着小王爺來的?”
“只怕是這樣的,父親說陛下這件事做的突然,他知道的時候傳達旨意的內侍早已經出了京城,只怕不日就要到北川了。”
青巧聞言,心中有些慌亂,王妃一定不會讓小王爺去的,那麽就只能是果郡王和小郡王了,不用想也知道王妃會選擇誰,難道這就是那個人讓她做這些事的原因?青巧藏在袖子裏的手不由得緊緊攥着,如果,如果被發現,如果将來小郡王發生點什麽,會不會牽扯到她的身上?
“青巧,青巧?你在想些什麽?”
“沒,沒什麽,奴婢只是心疼王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側妃之事還沒了結,又來了這一出。況且此時王爺不在,王妃,咱們要怎麽辦?”
“怎麽辦,”楚氏輕笑一聲:“在我出嫁不久,父親就來信提醒我,以先皇和當今陛下對王爺的忌憚,這件事遲早會發生。父親早就提醒我要有所準備,有所取舍。所以,我的第三個孩子是個男孩。”
青巧大驚,原來王妃咬牙說秦諾是個男孩就是為了今天。那個孩子,他,上次看到他那般瘦弱,能夠平安到達京城嗎?青巧細思極恐,若是秦諾沒能活到京城,那麽陛下再沒有理由要求鎮北王的嫡子進京了,鎮北王統共只有三個嫡子,為了陛下已經死了一個,再不可能有第二個。那麽其他兩位嫡子就安全無憂了。
青巧突然對秦諾生起一絲憐惜,出生即背負這樣的命運,王妃還因為莫須有的預言冷落他。青巧想起昨日從離水樓回來之後不動聲色的給王妃上眼藥,若是秦諾今日來給王妃請安也就罷了,不過是受兩句冷語。若是沒來,只怕更不好了。
楚氏沉默許久才道:“這是她的命。”又問青巧:“覺得我心狠嗎?”
青巧扶楚氏起身:“不,奴婢知道您也是被逼…”
突然外面傳來宋嬷嬷的聲音:“奴婢見過小王爺,您是來給王妃請安的嗎?诶,诶,小王爺您要去哪?”青巧立馬止了話。
楚氏大驚,難道秦谙聽見了,由不得她多想,忙疾步出了正房,果然見到秦谙正站下廊下,被宋嬷嬷攔住了。
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宋嬷嬷一陣恍惚,秦谙轉頭看了一眼楚氏,卻沒有說什麽扭頭就走,眼神複雜,楚氏心中大痛,她這麽做是為了誰,是為了他,為了王爺,為了這個鎮北王府!難道她就不心疼嗎?不管怎麽說都是她辛辛苦苦懷胎生下的孩子。
見秦谙快步離開,楚氏也慢下了步子,青巧擔憂的扶着楚氏道:“小王爺會明白的。”
宋嬷嬷一臉無奈道:“這是怎麽了?”
不等楚氏回答過來,又聽見外面有人驚呼:“小王爺快放開。”
楚氏一驚這又是怎麽了,給宋嬷嬷使了個眼色,宋嬷嬷意會快步上前到院外看看發生了什麽,以防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這廂秦谙大受打擊,原來這個體弱多病,一直受母妃冷淡的弟弟将要為他背負進京的危險。若是進京看望貴妃娘娘,也不過是一年半載的事,有何不可,但是很明顯陛下要的是進京為質的質子,身為質子就連京城都不能輕易離開,更遑論其他。這一生極有可能就在京中度過,再沒有和家人團聚的時候。
加上對秦諾原來一直有一種歉意,悔恨,但是因為搞不清來由,鬧不明白根源,秦谙一直遠離這個弟弟。今日意外聽母妃說到弟弟必定要入京,心中好像被猛然一擊,那種悶悶的痛徹骨髓的疼痛讓他沒有辦法再聽母妃多說一句話。他想要回去,他一定要盡快弄明白為什麽會這麽難過,這般痛心。
卻不想,竟然在嘉善居院門口見到來請安的秦諾,一時間仿佛看見長大後的秦諾神色淡淡的看着他,眼裏的疏離讓他感覺到撕裂一般的痛苦,烈火在他們之間肆虐,好像隔着一條火海,他們永遠不能相聚。永遠不能再給他家人的關愛。
秦谙一時間情難自已,一個箭步上前,搶過青璃懷裏的秦諾。緊緊摟在懷裏,死死的抱着他,不願意讓他離開。
秦諾覺得世界好像變得太快,還是前段時間不僅傷了喉嚨還傷了腦子,為什麽搞不明白在院門口遇見大哥,大哥竟然把他摟在懷裏,诶诶诶,我不是洋娃娃喂。
☆、秦谙
秦諾踢了踢腿,略微掙紮了下就沒什麽力氣了,雙手軟軟的搭在秦谙的肩上。突然想起來,如果不是秦谙突然像發瘋一樣,也許他們兄弟一生都不會有這麽親近的時候。
秦谙感覺到懷裏的抗拒,他的記憶有些錯亂,他以為是長大後的秦諾因為對家人的絕望,拒絕他的靠近,一時間心痛難耐,不想強硬的抱着秦諾讓他反感,又不願意輕易放開。
此時宋嬷嬷已經到了院門口,正巧看到秦諾被抱得太緊,從秦谙的肩頭露出的小臉慘白慘白,大驚,忙上前和其他的丫鬟們一起分開他們。秦諾擔心秦谙是不是魔怔了,小聲的在秦谙的耳邊喊着他:“大哥,大哥,你怎麽了?我是諾哥兒啊。快放開我,我,我難受。”
秦谙倒是聽見了,只是此時他腦子一片混亂,只知道弟弟不要他的親近,臉色瞬間就變了,又驚又怒,雙目瞪着前方準備搶走秦諾的青璃。
青璃一驚,還是咬牙上前,抓住秦諾,秦谙的後腰被宋嬷嬷抱住了。若是平常,以秦谙練武的身體來說,這些丫鬟婆子們根本奈何不了他,只是現在他心緒混亂。只是一個晃神,懷裏的秦諾就被青璃抱走了。青璃抱着秦諾連忙後腿幾步,遙遙望着秦谙,小心他又突然發瘋。
秦谙懷裏一空,身後是一陣一陣大力死死拖着他。不讓他再靠近秦諾,他仿佛置身前世兵敗之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京城傳來姑姑秦貴妃自盡而亡的消息。還有秦諾,那個前世就已經虧欠了一生的弟弟也死在烈火之中。
秦谙一時分不清前世今生,失控的大喊了一聲:“不!”,噴出一口血,終于撐不住暈過去了。
秦諾忙上前喊道:“大哥!大哥,你怎麽了?”
宋嬷嬷和青璃等丫鬟也失聲大叫:“小王爺!”
宋嬷嬷一人之力撐起秦谙,招呼其他丫鬟搭把手準備擡着秦谙就近到嘉善居等着大夫過來看看。
楚氏一出來眼見的就是秦谙一副要和秦諾拼命的架勢,然後就突然吐血昏迷。不管什麽原因,她只知道她最在乎的最不允許出事的長子秦谙吐血了!幾步上前,一把推開秦谙身邊的秦諾,扶着秦谙的臉不住的叫着他的名字,呼喚他,希望他能睜開眼睛看看她。
但是秦谙已經完全陷入前世的記憶當中,再一次經歷被背叛,被傷害,被怨恨,被放棄等等的煎熬。完全不知道外面因為他的昏迷陷入混亂。
秦諾被一把推倒在地上,青璃來不及接住他。秦諾坐在地上,有一瞬間覺得呼吸都停滞了,青璃見着秦諾的臉色變得青白,連忙輕柔的在秦諾的胸口由上往下輕撫。好一會,秦諾才感覺到呼吸順暢了些,才擡頭就被拉住手臂,一把被扯起來。
青璃拉住楚氏拉扯秦諾的手,跪在地上哭求:“王妃,王妃,這真的和小郡王無關,求王妃明察啊,小郡王受不住的,他的身體太虛弱了,您不能這樣,求您多多憐惜憐惜。”
楚氏一把揮開青璃,她也看見秦諾不正常的臉色,終究沒有太過。她緊緊捏着帕子,上面還有方才她為秦谙拭去的血跡,她眉眼冷硬,蒼白的臉上剛剛才抹上去的胭脂顯得特別的突兀。楚氏伸手捏起秦諾的下巴,四目相對:“你給我記着,不許再靠近谙哥兒和謹哥兒一步,你這個禍害!”
秦諾瞪大了清澈的眼睛看着她,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胸口急速起伏,這是憤怒是悲憤。秦諾終于有些忍不住了,仍誰總是無憂無故背負罪名,即使是生養之恩的母親也總有一天會受不了。秦諾忍不住開始喘氣,感覺到胸口悶悶的疼痛,突然胸口好像被梗住一樣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氣,秦諾已經撐了許久,這會兒真是受不住了,眼睛一閉就這麽倒下去了。
青璃就在秦諾身邊跪着,見秦諾身子一軟,就知道不好了,忙往秦諾那一邊一撈,正好撈住秦諾,免了秦諾倒下的時候碰觸地面再次受傷。
楚氏還保持着捏着秦諾的下巴的姿勢,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秦諾已經昏倒了。半晌,楚氏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眼裏落下大顆大顆的淚水。
青璃攬着秦諾,小心把秦諾護在懷裏顫聲道:“王妃您看看,您看看啊,這也是您親身的孩子,您怎麽忍心,怎麽忍心這樣對他。您看看哪家的少爺會像小郡王這樣骨瘦如柴,您知道上次他被側妃傷了之後昏迷了多久才醒了嗎?為什麽您就是一眼也不願意過來看看他呢?”
青巧上前扶住楚氏聽着青璃的話不停顫抖的身體,楚氏一手抓着青巧的手臂死死的掐着她,青巧咽下痛呼不敢出聲,就怕她在王妃面前說的假話被戳穿。靜默了一會,楚氏含着淚輕輕的說道:“這是他的命!”
青璃不可置信的擡頭看楚氏,只看見楚氏白皙的脖頸,和轉身離開時紛飛的裙角。紅底金絲的裙子掩住青璃的目光,同時也掩蓋了楚氏轉身之後難忍的悲戚。這是她在得知老道的預言之後,半信不信的時候還堅持生下秦諾就已經做好決定,不論如何,秦諾都會是入京的質子。
嘉善居的院門在青璃面前緩緩關上。青璃悲從中來,不由得抱緊了秦諾無聲哭泣。
在院外就可以聽見嘉善居裏頭亂糟糟的一片混亂,送水的送水,取藥的取藥,還有急急忙忙去找了大夫來的。
青璃小心給秦諾攏好披風,在紫瑩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微微跺了跺腳,活動活動跪的僵硬的腿腳,轉身欲帶着秦諾乘小轎回離水樓時發生身後的小轎早就不見了。青璃看了紫瑩一眼,紫瑩啜泣道:“她們,她們跟着嘉善居的丫鬟去給小王爺請大夫去了,我,我攔不住。”
“難道偌大的鎮北王府非要她們幾個擡小轎不曾,其他人呢?快去叫了人來啊,小郡王會撐不住的。”說道後面兩人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紫瑩應聲就跑,生怕晚了就不成了。未跑出幾步,就看見有兩個婆子擡了個空的小轎過來,說是王府命她們特地送小郡王回去的。同時還傳了王妃的命令,今後小郡王就不必再出離水樓了,好好養身體,以免兄長父母擔憂,請安之事不如小郡王的身體重要,還是徹底免了吧。
紫瑩只當是王妃心裏還記挂着秦諾,忍不住含淚而笑,卻見青璃臉色慘淡,不知道怎麽了,只好收了笑。
剛回了離水樓就看見大夫已經在等着了,青璃這時不管王妃是什麽意思也顧不了太多,忙抱着秦諾放在床上,紫英早就暖好了被子。
秦諾自出生起這五年來生病都是這個大夫看診的。這個大夫是當年楚氏嫁到鎮北王府的時候一并過來的,是楚氏的母親特地為她尋來的,最是嘴嚴。所以秦諾的女兒身大夫是知道的,也是楚氏自此以後讓他專門負責秦諾的身體的原因。
秦谙那邊早有人請了章軍醫過去,因為擔心秦谙的昏迷是受了五年前的傷勢的影響,畢竟傷的是腦子,誰知道會不會有暗傷什麽的。
大夫給秦諾細細把脈,又看了看臉色舌苔,聽青璃說起秦諾似乎呼吸有些艱難,胸口似乎有些悶痛又把食指和中指并攏放在秦諾的頸下探了探,半晌才道:“先吃一粒養心丸再說。”
青璃大驚,養心丸她是聽說過的,是專為有心疾的人調制的藥丸子,難道秦諾有心疾,那為何這五年來不曾出現過。
大夫解釋道:“原是沒有的,現在嘛,和有也沒有多大差別了。”原本就曾經被側妃掐的窒息,傷了心肺,這類的病最是麻煩,需要調養許久才能好,結果今日又被秦谙死死抱住,就像是舊疾複發,再次刺激到了心肺。加上心神受創,就出現了胸口悶痛,呼吸不暢的情況。若是今後再犯類似的事,恐怕就會引起真正的心疾了。
青璃一聽,原來是秦谙害的,心中難免多了幾分對秦谙的惱怒,說起來這次完全是一頭霧水,真真是無妄之災。
大夫開了藥方子,紫英去熬藥,大夫擔心秦諾受涼,防寒又犯,也要防止秦諾因為這段日子以來的事留下痼疾,配了艾草為主的藥浴,讓青璃給秦諾好好泡泡,先用一段時間再說。
紫英熬了藥過來,青璃小心給秦諾喂進去,因為秦諾上回昏迷的時候就有了喂藥的經驗,倒是沒什麽問題。只是青璃難掩心中的擔憂,這般折騰下去将來可怎麽辦?想起王妃後來又是讓人擡轎,又是請了大夫在離水樓等着,不知道為什麽,想起王妃當時的情形,青璃只覺得一陣寒意直上脊梁。
秦諾還在昏睡,那邊秦谙也還沒有醒過來。楚氏心煩意亂,一時是秦谙被拉扯住死死沖向秦諾的樣子,一時是秦諾軟軟倒下去的身影。沒辦法好好坐着等結果,楚氏在外間來來回回的踱步,心焦的不行。
青巧這會兒真是安靜了,再不敢煽風點火多說什麽。沉默的陪在一旁,低頭只看着自己的腳尖。
突然大管家使人來報:“京裏來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米線已經加入夏季感冒營,天氣多變,大家注意健康喲(⊙o⊙)
明日兩更喲,求評論求收藏,麽麽噠,喜歡就收下吧(*^-^*)
☆、記憶1
楚氏一聽,怎麽可能!父親的信昨日才到,怎麽今天傳旨的內侍就已經到了北川,在此之前竟然完全沒有收到一點點消息。但是,想到北川和京城的距離,父親也說過陛下之前并沒有透露出一點點訊息,只怕這回必然是有備而來。
楚氏忙招來丫鬟,換了身衣裳,攏了攏鬓發,到外院先見了大管家一面。
因為本朝第二任皇帝就是女皇帝,是開朝始皇的妻子,因為這位女皇帝不僅巾帼不讓須眉,而且在位期間政治開明,百姓也開始從戰亂的流離失所中漸漸安定下來,慢慢的安居樂業,是極得民心的一位女皇。又因為女皇自始至終都在鼓勵女子走出家門,開闊視野,所以本朝的女子并不像前朝一般只能生活在內宅,輕易不許出門。
所以在秦轼不在王府的時候,楚氏可以代替秦轼到外院接見來賓,但是一般王公貴族的主母一般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