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但是青璃畢竟少了些精明果敢,不如青巧察言觀色,若是在從前,王妃自然最放心她,所以才會讓她照顧秦諾。但是自從王妃少了側妃這個心腹大患之後,相比之下,青巧更貼合王妃的心思,反而超過青璃在王妃心中的位置,甚至是宋嬷嬷的。
☆、秦訊來訪
秦諾好好睡了一覺,精神又好了些。看青璃神色暗淡,不知道在煩惱什麽,于是問道:“青璃,你怎麽了?”
青璃不欲秦諾知道她今天找過楚氏的事,忙道:“沒,沒什麽,只是在想着要帶些什麽行禮去。”
秦諾覺得青璃沒有說實話,不過他也無所謂了不去追究,誰沒有點心事,又是這樣的二八年華,沉吟了一會,秦諾道:“青璃,你的家人在哪?”
青璃恍惚了下,喃喃道:“奴婢沒有家人了,奴婢是北川人,家人早在十年前就沒有了,被人販子賣到了王府。”
“這樣啊。”
“您問這些做什麽?”青璃倒了杯熱水給秦諾。
秦諾接過茶杯,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道:“我想把你留在王府。”
青璃大驚失色:“為什麽,奴婢哪裏做的不好嗎?”
秦諾連忙道:“不不不,是因為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聽說姑娘家不能太晚成婚的,我想把你留下,再請父親為你找個合适的人成個家吧,”秦諾伸手止了青璃想要說的話,繼續道:“母妃沒有說,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但是我知道人都說落葉歸根,我想你如果能在北川落地生根,或許比較好。你對我的悉心照顧我是知道的,也是我想為你做的一點點事。”
沒想到青璃雙膝下跪,堅定道:“奴婢的家人死于匈奴人之手,當初走投無路,若不是王爺見奴婢身份有異查出專門拐賣良家孩童的人販子,只怕奴婢此時就不知道在哪裏,過着什麽生活,但是一定不會比王府的衣食無憂好。”
青璃頓了頓又道:“奴婢別無所求,只想要按照王爺王妃的安排,好好照顧您。”
秦諾見青璃言語堅定,也不好再說。他想要留下青璃是為了她好,但是若是她不願意,他還強要求的話就不是為了她考慮了。他始終認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不管結局是好還是壞。就像他沒有任何異議的接受母妃的安排,将來即使在京城遇上再難的事也要努力走下去。
秦諾在床上躺了太久,身上難受的慌,央着青璃給他穿好衣服,又在他心愛的大窗子前坐着,窗子前的梅樹已經在開花了,豔紅豔紅的梅花在寒風中肆意展現它的傲骨,不懼嚴寒的風華。秦諾撐着下巴,看到正在遠處拎着一只花剪的丁老頭,秦諾伸出爪子揮了揮,丁老頭笑笑,就近選了枝開的正好的梅花,剪了下來。
不一會就見花影捏着那枝花進了屋子,青璃找了個每瓶插好,放在多寶閣下。秦諾看了因為充滿生機的梅花加入更顯得生動些的多寶閣,咧着嘴淺淺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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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花影急急忙忙又跑了進來,青璃斥責她莽撞,卻聽見花影喘着氣叫道:“四少爺來了。”鎮北王府的下人都是喚秦谙為小王爺,秦謹為果郡王,秦諾為小郡王,還有秦議是二少爺,秦訊是四少爺。
除了他們自己的院子裏的下人們會用更親近一點的稱呼外,其他下人們都是這樣的。例如,離水樓的下人們時常稱秦諾為郡王。若是得主子看重的奶媽大丫鬟稱一聲谙哥兒或者是謹哥兒之類的也是可以的。
秦諾聽說秦訊來找她有些奇怪,這位哥哥也是不錯踏進離水樓過的,上回側妃之事也沒見秦訊來看過他,這回怎麽就來了?秦諾忙叫了紫英迎了秦訊進來,秦訊身邊只跟了兩個丫鬟,其中一個端着個盒子。
秦諾汲了鞋子下地,到外間見了秦訊。秦訊仿佛有些羞澀,揪了揪衣袖才道:“弟弟,弟弟身體可好些了?”
秦諾笑道:“好多了?四哥今日是特地來看我的嗎?”青璃端了秦諾常用的白玉小爐塞進秦諾的懷裏,秦諾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實在是太畏寒了。秦諾引着秦訊在外間的小圓桌邊上坐下,抱着錦緞的圓杌,錦緞裏面夾着棉花,所以坐起來軟綿綿的又保暖特別的舒服。
秦訊點點頭,歪了歪腦袋摸着熱乎乎的茶杯道:“姨娘,額,本來是想等着弟弟來年春天身體好了,再來看看弟弟,和弟弟一起玩,但是她們說弟弟很快就要去京城了,所以,所以我想現在來就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見到弟弟了。所以就,就不請自來了。”
“四哥想來的時候就可以過來啊,我這裏少有人來,四哥來了和我說說話我也不會那麽閑的發慌了,四哥還在上學嗎?先生給四哥講課講到哪了?”秦諾四歲開始跟着哥哥們一起上學,只是他只要習字就好了,到了冬季更是直接停課。但是秦諾其實是聽得懂先生說的內容的,練字之餘也記了不少,算是打發時間,就是一手毛筆字還是醜的不能見人。
“嗯,今日休假,所以帶了這個給弟弟。”說着示意丫鬟把盒子抱上來。秦訊把盒子往秦諾那邊推了推“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秦諾接過盒子,疑惑的看着秦訊:“是什麽呢?”
秦訊羞澀一笑道:“是一株植物,長得并不是特別好看但是因為個子小又容易養活而且顏色鮮豔好看,還會開花,所以送給你,你可以帶着它去京城,這樣就算是冬天沒有梅花也可以看見鮮綠鮮綠的顏色了。就不會覺得一個人養病的時候特別難過了。”秦訊前段時間也生病了因為媚姨娘被禁足,所以特別理解生病的時候身邊卻沒有家人陪伴的感覺。
秦諾打開盒子一看,裏面是一個青瓷的小花盆,裏面種着一棵肥圓的仙人球,秦諾驚喜的看着秦訊,他沒有在府裏見過仙人球,還以為沒有人種這樣的植物,沒想到秦訊竟然有,而且還送給他了。
“四哥,你的給我了,那你不就沒有了嗎?”這應該不算是特別珍惜的物件,但是以秦訊并不受秦轼重視的樣子來看,只怕也樣的物件在他眼裏也算是很珍貴的了。秦諾不欲奪人所好,還是想要還給秦訊。
秦訊眼露不舍,但還是堅決的把盒子往秦諾身邊推:“上次就是你救了我的,無以為報只能送你這個了,而且今年這棵仙人球,哦,這個植物叫仙人球,它生出了個小球,我已經讓花匠好好養着那個小的了,這個大的就送給你了,這樣就不用擔心養不活了。”
秦諾接過秦訊堅決遞過來的盒子,眼裏閃過淚花,其實他原來并不親近二哥和四哥,他們的身份總是讓他想起前世那個同父不同母的妹妹,那個最終要了她的命的妹妹,為了一個不知道心在哪裏的男人。
但是他一直認為身為孩子是沒有錯的,沒有所謂的出生就是個錯,錯是誰造成的就是應該找誰負責,而不是歸咎到孩子身上。他對兩個庶兄的态度比較平淡,既不親密也不太過疏遠,這樣的關系不僅僅是他的有意引導,而是大家都是抱着這樣的心态相處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在他即将離開的時候,竟然是秦訊先來給他送了禮物。雖然有人可能覺得秦訊沒有在秦諾救了他之後就來道謝,但是秦訊當時也被吓的不輕,回去也病了一場,再加上身為庶子,又有媚姨娘在一旁各種叮囑,其實他能來,秦諾就已經很高興了。
兩個孩子湊到一起又聊了會仙人球多有趣之類的話,秦訊才告辭回去,秦諾沒有留飯并讓青璃走一趟送了秦訊回去,因為他也擔心會過了病氣給秦訊。
秦訊走了沒多久,紫瑩就帶着食盒回來了,吳媽媽照例在小廚房給秦諾熬了碗雞湯,湯裏不見一絲油花,全都濾幹淨了。秦諾就着雞湯吃了小半碗飯,又吃了些菜就已經飽了。吃了飯秦諾在內室走了幾步消消食,就撐不住,在大窗口下坐着了,大窗子已經關上了,秦諾沒有什麽可以看的,就只能看着梅花發呆。
秦諾向來睡的比別人早些,吃過飯又磨蹭磨蹭就差不多到了要休息的時候了。青璃和吳媽媽等人魚貫而入,端着洗漱用的各種東西,青璃上手伺候秦諾梳洗,脫了外衣。秦諾躺在軟綿綿暖烘烘的被窩裏,睡意瞬間滾滾而來。
恍惚間聽見外間有人說話的聲音,好像是花影,說着什麽“嘉善居來人了,是宋嬷嬷。”
然後好像真的聽見宋嬷嬷的聲音,秦諾迷迷糊糊的疑惑,這大晚上的來做什麽?
挨不住睡意陣陣襲來,秦諾合上眼睛,不一會就睡得死沉死沉的了。
要說秦諾對這一世的身體最滿意的地方是什麽就是極易入睡了,良好的睡眠讓秦諾的身體每一夜都在進行自我修複,生長,所以秦諾瘦歸瘦,但是個頭并不比同齡的孩子矮。王府裏也有來做客的夫人帶着孩子來的,雖然秦諾出鏡的時候少,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即使楚氏并不願意秦諾時常出現在人前,但是還有秦轼這個父親在。
秦諾的良好睡眠是這些日子以來頻繁發生的意外造成的傷害在緩慢的自我修複中慢慢恢複。要按秦諾自己看,他也是非常不願意喝藥的,不管是為了中藥苦絕人寰的味道,還是為了‘是藥三分毒’這句話。依照他前世的了解,凡事小說裏或者是傳說中的藥罐子都沒有真的得到健康的身體的時候,總是被身體拖累,空有抱負而不得展。秦諾沒有抱負,但是他想要一個好身體,這樣才能去找到他想要的。
☆、離開
第二日,青璃告訴秦諾昨晚宋嬷嬷确實來了,說的卻不是好事,她是來告知王妃定下的出發時間的。時間很短,只給了離水樓一天的時間準備要為秦諾帶走的東西,确定跟着秦諾的下人。所以今天一大早青璃就把秦諾叫醒了,秦諾木着一張臉聽青璃說完,微微點點頭。
這一天離水樓都忙的很,秦諾的四季衣裳,還有一些金玉器具,用具,等等都需要一一記入賬冊,放進箱子裏。不願意跟着秦諾離開的因為見不着楚氏,嘉善居的人也忙的很,只好來求秦諾。秦諾也不願意勉強別人,要帶就要帶着自己願意跟着走的,否則心有不甘怎麽能好好工作!
最終只定下來青璃等四個大丫鬟都跟着走,還有吳媽媽也跟着,包括她一家子,吳媽媽的丈夫是管着楚氏嫁妝鋪子的小管事,也還得用,還有秦轼給的做點心的粥周嬷嬷和花匠丁老頭都是秦轼給的人,他們二人直言是奉了王爺之命服侍秦諾自然要跟着秦諾走。青璃心下暗喜,周嬷嬷的手藝極好,即使秦諾生病的時候吃不下飯也還能吃幾口周嬷嬷做的糕點,又是特地為秦諾做的容易克化的。
丁老頭曾救過秦諾一命,也在那一次表現出他并不簡單,至少拳腳功夫不賴,有他跟着,秦諾的安全算是能夠讓人放心些。
除了這幾個以外,還有花影等幾個丫頭小子也是跟着走的。秦諾不知道,這也是大管家在底下為秦諾布置的,這些人将是秦諾在京城最能夠信任的人。大管家還把自己的二子一家都打包送上了秦諾的船。
大管家姓秦名明,也是鎮北王府的世仆,不要說太低微,要知道‘宰相門前七品官’,作為鎮北王府的大管家就是王爺手下的将軍們入府也得稱他一聲秦總管,但其中也有秦明的父親曾經為老鎮北王立過不小的功勞的原因。從秦明的父親開始基本上就是一代鎮北王一代管家的樣子了。秦明的父親已經跟着老鎮北王雲游去了,所以秦明的長子已經跟在秦谙身邊,如無意外将會是秦谙接過鎮北王府之時也接過秦明的工作。
秦明有三子,一個是跟着秦谙的長子秦衛,一個是将來要跟着秦諾的二子秦漢,三子現下還沒有準備将來怎麽走,因為還十分年幼。秦明的年紀其實和秦轼差不多,他也有一個早産的兒子就是第三個兒子,年紀和秦諾差不多,略大一些,起名為秦平,希望他平平安安好好活下去。這也是秦明一直比較憐惜秦諾的原因之一。
十一月的北川早就已經開始飄起了大雪,好在北川時晴時雪,路上并沒有很多的積雪,并不阻礙出行。
十一月十五,月圓的日子,卻是秦諾将要離開北川的日子。高公公已經在外面的馬上等的不耐煩了,秦諾穿着保暖的衣物,臃腫的看不出瘦小的身形。此刻他正在嘉善居拜別家人,現在在嘉善居的也只有楚氏和秦謹。
秦謹哭的稀裏嘩啦,這是秦諾第一次看到秦謹哭的這麽傷心。在秦諾的眼裏秦謹就像是一個小小的硬漢,時常有些蠢萌,當然秦諾覺得大約幾年後再見就不再萌了,蠢嗎,這個不好說,不好說。
秦謹整個人都挂在秦諾的身上,秦諾的小身子骨當然撐不住爆發狀态的秦謹,還是青璃在秦諾身後撐着,順帶扶着這個微胖的小胖子。
“嗚嗚嗚…弟弟你別走,別走,以後,以後我的糕點都給你吃,不吃你的份兒了。”
“……”敢情你知道那是我的份兒還吃啊!
“弟弟,嗚~~~~(ノへ ̄、)”
“等我回來咱們又可以一起玩兒了,我就是去看看姑姑,一定會回來的。”
“不嘛不嘛,弟弟你也抱住我,我們不分開,他們就不能把你帶走了。”
“……”他們一定不介意把你個小胖子一起帶走。
楚氏看到外頭有個穿着內侍衣裳的人影在外頭閃了閃,楚氏揉了揉微紅的眼睛道:“好了,謹哥兒你要有做哥哥的樣子。”說着又看了眼同樣紅着眼睛嘴裏勸着秦謹很快就會回來的秦諾,又道:“就像諾哥兒說的,很快就可以回來了。”青巧聽了楚氏的話卻不自知的抖了抖。
楚氏看見秦謹一副軟硬不吃,硬是抱着秦諾不放的樣子,終于忍不住,揮了揮手,青巧意會上前扒拉開小胖子。小胖子揮舞着被強制拉開的手,大哭不止青巧一個人竟然拉不住他,忙給青衫使眼色,青衫也紅了眼但還是上前幫着青巧拉住秦謹。秦諾看着大哭不止的秦謹終于忍不住也嚎啕大哭起來,哥哥你怎麽蠢萌,現在哭的這麽傷心,以後母妃給你找個厲害的師傅你會不會就把我給忘了!
一時間嘉善居響徹孩童的哭聲,真是聞者心酸。宋嬷嬷掏出帕子紅着眼給秦諾擦了擦臉,哄了會,秦諾也不是真的五歲孩子,哭一會也就罷了,淚眼朦胧的看了在青巧懷裏撲騰不停,最終被壓制住的秦謹,拜別楚氏。楚氏微微低着頭,看不出神色,沙啞的聲音說道:“此去京城,一切要聽宋嬷嬷的話,待到了京城即刻傳信回來,莫讓父王母妃擔憂。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好好的。”說着說着有些哽咽起來。罷了罷手,示意秦諾走吧。
秦諾被青璃抱起來,身邊跟着宋嬷嬷,宋嬷嬷是楚氏安排照顧秦諾到京城的,等到了京城一切安頓下來之後再回北川。
秦諾走過嘉善居的院子,望了一眼靜谧的廂房,那裏面躺着是秦諾的大哥秦谙,他已經昏迷多日卻還沒有醒來。好像困在夢魇裏了,時常說些昏話,屢屢提及家人都是不太好的樣子,讓楚氏更加擔心幹脆盡快送秦諾走。
而且就在昨日,收到了前線送來的回信,信是秦諾的叔叔秦轶回的。原來秦轼并不在軍營,因為前幾日收到消息稱在關外曾有人發現大量馬匹跑過的痕跡。秦轼擔心有匈奴人意圖襲擊駐軍和鄉民,所以帶了一隊人馬親自出關查看情況去了,若真的是匈奴人來犯,秦轼就要趁着匈奴人還不知道被發現的時候伏擊他們。所以此時秦轼并不能收到府裏送過去的信。
但是秦轶在信中說道,若是并無匈奴人來犯,秦轼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如此,鎮北王府的一切就真的只能聽楚氏的安排了,秦明知道他已經沒有辦法繼續拖延下去了,高公公也一直在催促,最終只能打點好一切安排秦諾離開北川。秦明特地為秦諾安排了一隊護衛,一直跟着秦諾進京,只是二十多人的護衛,自然是沒有關系的。但是這一隊護衛其實是秦轼留在鎮北王府保護家眷的精兵,以一當十也是可以的。
秦諾被攏在高領鑲狐毛邊的大紅鬥篷裏,面上金線青絲繡了郡王可用的蟒紋,端的富貴逼人。出了鎮北王府的大門,秦諾擡頭第一次看到鎮北王府的正門,這是他第一次出門。秦諾默默了看了一會,低頭看見站在門旁的大管家。他也知道大管家為他做了不少事,這二十幾個護衛也是大管家為他争取到的,秦諾讓青璃把他放下,向着大管家笑了笑道:“有勞大管家了。”
大管家忙道:“小郡王客氣了,這是屬下應該做的。”秦明也跟着秦轼上過戰場,有過軍銜,所以依照鎮北王府的管理都稱屬下,秦明招過來拉着匹馬站在秦諾的馬車旁邊的青年:“這是屬下的兒子,算是機敏,現下王爺不在府裏,就讓他跟着您去,為您打點事物。”
秦明話音剛落,秦漢就跪在地上給秦諾磕了個頭道:“秦漢見過小郡王,願為小郡王效勞。”秦諾點點頭,親手扶起秦漢對秦明道:“大管家考慮很周全,多謝了。”
時間不早,他們要在夜晚前到達驿站,所以沒有再多話,秦諾和青璃宋嬷嬷一同上了車隊中間的四匹大馬拉着的大馬車,雕欄流蘇,處處顯示其中端坐的人的身份。随着領頭的一聲吆喝,車隊開始動起來。
秦諾掀開馬車上的窗簾,看着鎮北王府一步一步漸漸遠去,秦諾含着淚不言不語。他好久沒見過父親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
今日本是個大好的晴天,沒想到才到城外就見天上開始聚集起層層烏雲,不一會就開始飄着雪花了。秦諾趁着青璃燒着熱水不注意,偷偷伸出手心接住一片雪花。不管是城內還是城外,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雪花依然是六角的,今夜若有月亮也該是圓溜溜的。
北川城是北川最繁榮的城,城內鋪的是青石板,馬車走過的時候只在石板與石板的間隙才會有些颠簸還可以忍受。然而出了城,就是秦諾的悲劇了,經過雨水沖刷,來來往往的馬匹車輛的折磨,城外之後的道路,明顯不滿大大小小的石塊,坑洞,積水坑。一路碾過去,不說秦諾受不了,就是青璃也開始臉色泛白了。宋嬷嬷倒還好,還能注意注意秦諾的狀态,在車內的香爐裏放了些薄荷香,清涼的氣味本來不适合這樣的季節,但是在馬車這個相對封閉又在秦諾感覺到腹內翻滾的時候就能起到讓人神色一輕的作用。
秦諾歪歪的依靠在青璃身上,不敢靠在車廂上,那是共振好嗎!青璃捏了枚腌制的梅子,讓秦諾含着,秦諾才感覺好些。
看着秦諾怏怏的,宋嬷嬷也有些擔心,出言安慰道:“出了北川城,再跑上幾天,就可以乘水路,到時候應該就不會這麽難受了。”秦諾聽說還可以乘船,覺得頗有興趣,前世最可惜的就是沒能出海玩玩了,這回能乘船也算是圓了夢。
☆、清江走廊
就這樣在路上趕了近十天的路,秦諾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好在沒有吐,有了宋嬷嬷和青璃的悉心照料,倒是漸漸開始适應起來,前世秦諾也是不懼任何交通工具的,哪裏有經受過這樣難受的苦。
一到驿站,秦漢就會和驿站的官員安排好每個人的住所,青璃就在秦諾的床下打個地鋪,偶爾和吳媽媽換換,宋嬷嬷畢竟年紀大了,青璃可不敢讓她守夜。就是青璃和吳媽媽也是二人強烈要求看着秦諾,秦諾沒有辦法才答應的。
青璃擔心秦諾這一路颠簸,夜裏會不會發燒什麽的,自然是一點心都不敢放下來。結果幾日之後就瘦了一大圈,秦諾看不下去,就讓紫英幾個和青璃換着和他一起坐,讓青璃可以多休息休息。青璃見宋嬷嬷一直在秦諾身邊倒也放心,這才答應。
紫英等人也不是完全沒感覺,至少紫琪也已經暈車暈的起不來了。好在還有大夫在,就是專門給秦諾看病的大夫,姓許名備,為确保秦諾一路平安到達京城,藥物都備着齊全,所以大夫給紫琪看了以後開了治暈車的藥丸子倒不見紫琪情況惡化,這會就和青璃躺一個馬車裏頭。
紫英和紫瑩,還有特別活潑的花影都在秦諾的馬車上。好在秦諾坐的馬車夠大,坐下五個人也不嫌擠,主要還是幾個小丫頭年紀都還小,身形偏瘦。原來在離水樓就是花影最活躍,嘴又甜,秦諾知道的很多八卦都是來自這丫頭的,秦諾深以為前世那些厲害的記者們是不是小時候就像花影這樣的。
一路叽叽喳喳,倒是沒感覺路途悶,花影正說着大管家的兒子秦漢的事:“秦小管事原來管的是咱們王府在外頭的生意,都說秦管家這兒子是青出于藍,生意經念的最好,家裏頭也有個娘子,這回還沒跟來,說是等到了京城那邊,看看有什麽缺的到時候跟着下一波一起過去。”
紫瑩有點興趣的樣子,柔柔的笑了笑問道:“花影你怎麽知道啊?”
花影頭一撇,龇着嘴笑道:“因為我是花影啊,人見人愛的花影啊,”說着轉過頭對着秦諾笑嘻嘻道:“小郡王你說是不是?”
秦諾捂着嘴笑:“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
花影瞪着眼睛,還有這麽多,看見秦諾笑的開心,自己也咧嘴笑個不停。
宋嬷嬷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秦諾比在府裏的時候歡快多了,心下暗淡,王妃究竟是怎麽了。
紫瑩又道:“那你還知道什麽?”
花影掰着手指頭算着:“嗯…我還知道他有個弟弟比咱們郡王大幾個月;他有個三歲的兒子;嗯…他跟着咱們府裏的二老爺在軍中待過一段時間;還有,還有…”花影皺着眉:“沒了!小秦管事嘴可嚴了,就知道了這麽些。”
紫瑩道:“這樣啊,已經有了孩子了,可小秦管事看着很年輕啊。”
紫英笑笑:“我就見過四十幾了還看着像二十的,就是看着嫩。”
秦諾默默撇撇嘴,我還見過又帥又嫩的,逆生長的呢。
又聊了一會,秦諾漸漸開始覺得累了,剛剛還頗有意思的叽叽喳喳的聲音,現在開始覺得吵鬧了。秦諾知道自己是該休息了,緩緩依着枕頭,閉目養神。
花影還在說着什麽,紫英看見秦諾已經眯着眼睛了,神色也不如剛才,拉了花影一把。
“怎麽了?英姐姐?”
紫英沖着秦諾看了看,花影意會閉緊嘴巴。紫瑩乖巧的靠在宋嬷嬷身邊給宋嬷嬷捶捶腿,紫瑩是嘉善居另一個嬷嬷的孫女,只是年紀比宋嬷嬷還大些,身體不如宋嬷嬷健壯,楚氏體恤,已經讓她帶着兒子媳婦在楚氏嫁妝裏的莊子上養老了。
因為是老相識的孫女,宋嬷嬷平日裏對紫瑩也比其他小丫鬟好些,提點了不少,所以她才能經過大管家的篩選進入離水樓。
紫英湊到秦諾身邊,給秦諾蓋上被子,花影搭了把手,讓秦諾躺好了。
秦諾睡着以後,整個馬車車廂裏就安靜下來了,偶爾可以聽見外頭馬匹的噴氣聲,還有就是‘得得得’不停息的馬蹄聲。
高公公不知道是因為顧及秦諾的身份,還是因為在鎮北王府大管家和楚氏的厚待,一路上不僅沒有為難秦諾,在開始的那段路上倒是把禮數做的很全。不管秦諾這一進京是什麽身份,他郡王的品級擺在那裏,高公公一介內侍,見面也是需要行禮的,高公公禮數做的足,言語上也沒有為難過秦諾,更沒有透露出一點點關于質子的內容。
秦諾也和顏悅色的面對高公公,一路上互相遷就照顧,倒是相處的還算是不錯。
就在秦諾覺得整個人都要抖出鬥雞眼的時候,終于到了清江走廊,這是一片在廣袤的高原山地上面出現的一道綠色的長廊,自西北高山而來的大河從這裏開始彙集衆多支流,合成全國最大的河流,進入清江北城,就可以上船,順流而下,再有十幾天就可以到達和京城直線距離約莫七八天的路程的泰安。
清江走廊只是一片類似于綠洲的存在,綠洲呈長條狀,故稱走廊,南北走向,所以清江走廊最大的兩座城分別為清江北城和清江南城,兩城分別位于走廊兩端,城中設塔,塔頂就是烽火臺,一旦遭遇敵襲,點燃烽火。另一座城就可以看到,立馬可以傳信到京城,并迅速派出援兵。
就在秦谙出生之後,北城就曾經遭受匈奴人的襲擊,善騎射的匈奴人趁着秦轼剛剛接手鎮北王府的時候,出兵偷襲,而那時清江走廊并不屬于北川範圍,所以秦轼并沒有特別注意。但是當清江走廊出事的時候,北城烽火起,而南城的救援并沒有緩解局勢。
清江走廊兩城知府叛敵,傳給京城的八百裏加急并沒能送到京城。在北城被圍困三天後秦轼知曉此事,迅速帶兵夜襲圍困北城的匈奴人,秦轼只帶了不足匈奴人數一半的兵馬,卻實現了以少勝多的戰績。北城危機解除,南城卻被叛敵知府把持,秦轼以力破敵,擲匈奴人首級于南城外,又有秦明談判。最終裏應外合解了清江走廊危機。
但是京城當時正處于争奪皇位的混亂當中,秦轼無法,只能安排北川守軍入駐清江。以防匈奴人再次襲擊。
新皇登基,秦轼請求皇帝安排兵馬駐守清江,然而當時因為奪取皇位京城的兵馬已經不足,根本騰不出人手,只能命秦轼繼續守住清江,自此之後皇帝再沒有提及要回清江的話。而秦轼身為鎮北王,品級與親王同等,這一次的戰功已經賞無再賞,這才有秦谙出生後很快就被立為世子并封為小王爺的聖旨。
如今清江依然是秦轼鎮守的範圍,而且因為鎮北王府的威名,又有秦轼救清江百姓于水火中的恩情,秦轼在清江的聲望極高。這也是皇帝越發忌憚秦轼的原因之一。
進入清江北城,就沒有再住驿站了,在清江兩城,都有鎮北王府的別院,并不在清江城內,而是在城外的郊區,這裏也有不少其他的別院。別院上面極其平淡的挂了個‘秦府’的扁,沒有什麽特別,也沒有特別富麗堂皇。
秦諾就是一個享受的命,意思意思和高公公說幾句話,就被青璃抱走到主院右邊的竹苑休息了。自有秦漢安排一切,他們要在這裏休息停留幾天,準備出航的船只和物資。
竹苑,地如其名,環繞小苑種了一大片主子,品種不一并且并不混合,東西南北各種了不同的竹子。
秦諾自正門進去,發現走的是青石板并鵝軟石鑲嵌的小道,大約是很久沒有人來住了,小道上有些青苔,看起來倒是滿滿的鄉野風味。小道兩邊種的是湘妃竹,湘妃竹又稱斑竹,竹枝和杆上都有紫褐色的斑點或斑塊。但是秦諾知道這一片湘妃竹長的這般好一定花費了不少心思,因為湘妃竹喜溫暖濕潤的氣候,在清江這一塊偏寒的地域并不是那麽适合生長。
進了小苑,大小大約和秦諾的離水樓差不多,秦諾正準備洗漱,他想要好好泡個熱水澡,沒辦法官僚階級就是這麽腐敗。別人還在忙着歸置物件,收拾收拾屋子什麽的,秦諾已經端坐在正屋外間的榻上,等着青璃開了放着平常需要用的箱子,取出衣物等。
青璃準備好了衣物,徑直領着秦諾就要去側室洗浴。秦諾只當是別院早有人準備好了熱水也不在意,進了側室才知道為什麽外面的湘妃竹能夠長的那般好了。因為這裏竟然有一池溫泉,溫泉的溫度并不十分高,淺淺的一點點霧氣在房間裏萦繞,這裏并不是溫泉出水的地方,只是工匠造了引水的渠道罷了。
秦諾脫了衣服,讓青璃也下去休息休息收拾收拾自己,讓他好好泡一會會。這池子設計的很好,一階一階的臺階,又寬又大,秦諾躺在最上面的一層被水覆蓋的臺階上就已夠了。溫暖環繞全身,秦諾舒舒服服的泡了了個澡。
如此每日一泡,不過三天,青璃就感覺秦諾的氣色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些許紅潤,食量也大了些,吃了大半碗米飯還能喝下一小碗湯,無事的時候也能多吃些水果和點心。青璃喜出望外,忙不疊的和宋嬷嬷商議是不是能在這裏多停留幾天,讓秦諾養養身子。宋嬷嬷有些為難,但是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發現秦諾并不想楚氏認為的那樣任性,而且她發現秦諾的身體并不如青巧說的那般輕巧。
初時看到秦諾顯形的肋骨,宋嬷嬷真的大吃一驚,這樣的情景她只在将養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