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夠肥麽? (7)
常在大舅母和小舅母侍奉在身前的時候說起楚氏有多好。話裏話外的對比,難免讓人覺得老夫人嫌棄兒媳不夠盡心才會讓老夫人越發思念女兒。
但是府裏的老人兒們都知道,姑奶奶待字閨中的時候那才是真真的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掉了。一雙芊芊細指,哪裏有動過一點點手,尋常只要是到廚房走一趟看一看,再到老夫人面前奉上一碗小米粥都讓老夫人覺得欣喜若狂。
弄的有時候秦諾也聽尴尬的,因為時常和幾位表哥和表姐一起讀書玩耍,外祖母又常常是在秦諾在場的時候唏噓女兒的好。不說秦諾與楚氏之間的過節,就是兩位舅媽不滿的時候秦諾卻不好說話。
久而久之,秦諾也就不愛常去榮嘉堂,但是每回到靖康侯府上學的時候還是要堅持去請安的。只是終究不長留,因為經過三年秦諾才确定,外祖母真的就是個女兒控,關照秦諾也只是因為他是楚氏的親生兒子罷了。每日在耳邊念叨的都是那個與自己有着複雜的,難免有些怨氣的母親,秦諾的心情可想而知。
這天給外祖母請安之後,秦諾本想到朗月居去看看越發圓滾滾的小侄兒。卻聽說安國公府的老夫人大壽,準備讓兩位舅媽帶着表嫂和表姐一同卻賀壽。秦諾心中一動,覺得這就是個機會啊,忙上前道:“到時候我也是要去的,不如一同前去?”
兩位舅媽哪裏有不應的,連連道:“正好,可以和蓉姐兒做個伴。”
聽到蓉姐兒,秦諾不由得腦門上的青筋抽了抽,這姑娘的話唠功力見長啊,越發的吃不消了!
回到府中,讓沈岩去準備賀禮,這事交給他妥妥的放心。又想起鎮北王府在京城的根基畢竟太淺,一定還不知道聖旨的事。又和沈岩說了,讓他去信和秦轼好好商議至少有個準備也好。
又說了去賀壽更大的目的是為了了解了解這些姑娘,盡量為秦谙争取到一個賢內助之類的。當然最好還是要秦谙喜歡的姑娘,只是京城當中的勳貴越發奢靡享樂,風花雪月場所确實越發繁榮起來。加上皇帝也好這一口,反倒是使得本就有心的人更是肆無忌憚。
這樣的勳貴家裏的姑娘多少也讓人有些不放心。
沈岩知道事關重大,準備到時候要派個穩妥的人跟着秦諾去看看。
秦谙此時也正忙着抽晉南王的老底,當年爆出來的庶子,就是秦谙使人到楚水城查探之後,到京城使了銀子傳出的流言。裏頭說的有鼻有眼的,那庶子的母親是某一屆擒美湖的花魁,竟是生的一副傾國傾城的容貌,大約還是在擒美湖建成之初。這花魁就被晉南王自己受用了,此後再沒消息。現下流言裏頭說那花魁已經是擒美湖一艘畫舫的東家,養了個孩子長的極似晉南王的母妃。
秦谙記得前世這個時候差不多應該要有京城的旨意到了。那也是他和魏扇孽緣的開始,初入京城就見到那個明豔時如火,溫婉時如水的女子。又極其體貼,十分能夠附和他的心思,久而久之便情根深種,還是他央了外祖父才使得皇帝終于将魏扇賜婚給他。
他被迷昏了頭,完全忽略了秦諾對魏扇的不喜,忽略外祖父知道他看上魏扇并請求外祖父去與魏扇的父親商議使得皇帝賜婚的時候,外祖父為難的眉頭。大約一是那時不待見秦諾,只以為秦諾是見不得他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又認為外祖父的為難是因為偏疼秦諾。
現在想來,只怕當時魏扇接近他也是他們的計劃。
秦谙捏了捏手指,緩步走到離水樓,院子雖然每日都有人收拾。但是,沒有人居住終究還是少了人氣,走近正房,聞見淡淡的黴味。秦谙心中有些酸澀,這院子什麽時候才能迎回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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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有錯別字就提出來喲,米線有時候修一下都看不出差別,找不到錯的。但是米線覺得應該還是有的( ̄┰ ̄*)
☆、預備
過些日子他大概也要上京了,不知道是不是能夠趕得上諾哥…妹妹的生辰。這麽些年,因為母親,妹妹不曾好好過過生辰,後來又到了京城,再沒有骨肉至親在身邊,不知道這三年是怎麽過的。
秦谙突然想起了什麽,合上打開的窗戶,疾步走出離水樓,直徑向演武場走去。
演武場裏十分熱鬧,一圈大漢圍着兩個正纏鬥在一起的人,時不時響起一陣叫好。不一會兒一個大漢被一腳踹到,剩下的那個卻是以勝者的姿勢站在場中。
秦谙見狀抿了抿嘴,笑了。
果然就見一聲少年清越的聲音大喊:“讓我來會會你!”
就見一個玄色勁裝少年從人群中擠出來,腰身一擰翻身入場。大漢見這少年也不多話,捏了捏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來吧!”
少年飛起一腳直沖大漢門面,大漢身形健碩不把這一腳放在眼裏,伸出一臂格擋,卻被踹的猛退了兩步。大漢擡眼看了這少年一眼,越發認真起來:“好!”
周圍又是一陣叫好,少年神色不變,開始和大漢纏鬥起來。大漢身高體壯,一拳出來隐隐帶着風聲,少年也不賴,身材消瘦有力,靈活機變。兩人用盡招式打了許久,久到秦谙都有些感覺是不是應該換個人讨主意的時候。少年卻尋到了大漢一個空擋,一腳踢到大漢的頭側,大漢只感覺到腦子一懵,嗡嗡作響。再恢複神智已經躺倒在地上了。
少年沖着地上的大漢一拱手道:“承讓了。”
大漢也不是個小氣的,翻身起來,也拱了拱手,摸了摸腦袋道:“郡王好大的力氣,屬下覺得腦子都空了。”
少年咧嘴一笑,摸了摸額頭,“越是練武力氣越大,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見這大漢已經有些眩暈着準備下去休息了,環視一圈,正準備問問還有誰要上來一起練練的,就見大哥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秦謹縮了縮身子,頓時沒了那股王霸之氣,拖着腳走到秦谙面前道:“大哥怎麽來了?”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書房看書的嗎?”秦谙好笑的看着秦謹抓耳撓腮,明顯是在想借口。
“那什麽,大哥,我看了書了,但是覺得腳底癢癢就出來走走,正好瞧見那人太嚣張,覺得應該讓他知道我的厲害,就,嘿嘿…”秦謹扯了扯袖子,盡可能擺出可信的模樣說着不靠譜的借口。
“好了,跟我來。”
秦謹以為秦谙這是要親自壓着他去書房,監督他看書了。嘟着嘴,十分不樂意的拖着腳。
秦谙已經走到了演武場外面,沒有聽見後面有跟上來的聲音,扭頭一看,果然那小子還在後面磨磨蹭蹭,“沒跟上的話,回頭多加一篇文章背下來!”秦谙笑的風輕雲淡。
秦謹卻好似被風雨摧殘的花朵,焉耷耷的跟上去。這些年秦谙掌管府裏各項事務,威壓愈盛,成為了秦謹最怕的人。秦轼對秦謹頗為寬容,多數時候沒有給予很多要求,多是随他的心意。但是秦谙卻硬是要壓着他讀書!讀書!讀書!
雖然秦謹為了能夠有機會去京城看望秦諾,已經很努力了,但是奈何大哥更加兇殘無理,不僅僅要求他熟讀兵書,更要熟讀各種典籍,甚至有一些還被要求要背下來。秦謹欲哭無淚,秦谙總是拿秦諾作毛驢眼前的胡蘿蔔,他不得不聽話。
秦谙領着秦謹卻沒有到恒磊園的書房,而是徑直進了邵陽院的書房。
當秦轼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演武場異常的安靜,尋常這個時候,秦謹已經忍不住刨出來找人練拳腳了。今天怎麽這麽反常?其實這件事已經是總所周知的了,若不是為了秦諾有事要找秦謹協商,秦谙也懶得這個時候去演武場看蠢弟弟彰顯王霸之氣。
秦轼從外頭回來,先到演武場瞅瞅,本以為秦謹會在也準備問問秦謹是不是開始準備秦諾的身側賀禮了。秦諾越是不在家,他們越是想要給她最體面最好的賀禮,不僅僅彰顯家人對她的看重更是為了盡快給予這個在外的孩子多一點家人的關心。
結果,今日的演武場上倒是安靜,最近才從邊境換防來的一隊士兵就在演武場裏頭練着,同時也充當府裏的侍衛。這種時候秦謹向來是坐不住,最少也要到這兒來找個人打一場才能繼續回去看書習字。因此演武場上的士兵們也習慣了到點兒就來看熱鬧或者是被看熱鬧。有時也自己找倆練練拳腳。
秦轼見這兒找不到人,又轉身正準備往外走,去恒磊園看看。
“王爺,屬下見過王爺!”原來是方才和秦謹打了一場的那個大漢,揉了揉臉上前道。
“謹哥兒來過了?”秦轼一見這位置這傷就知道應該是秦謹,這裏就屬他最靈活,倒不是說別人就不可能了,只是他的可能性最大。
“是,方才和屬下打了一場就讓小王爺叫走了。”
秦轼點點頭,“盡快和府裏的侍衛熟悉熟悉,今日就開始安排輪崗吧。”
“是!”大漢粗着嗓子吼了一聲,心裏十分舒暢,自從到了鎮北王府,既不能随意出府,又不能在府裏亂走免得驚擾內宅,更不能上陣殺敵十分無趣。總算是可以開始做事了,即使是站崗也比閑着沒事幹的好,況且閑事還可以等着府上的少爺過來打一場也算是不錯的了。
秦轼轉身徑直往邵陽院去,若是秦谙來找的秦謹應當就會在邵陽院了。
秦谙和秦謹在書房坐定,也不等下人上茶,秦謹自個兒抓了茶壺倒了茶就喝,喝了兩大杯才舒了口氣。又翻出個杯子這才給他大哥倒了杯,青岩帶着小丫鬟上了銀盆帕子讓秦謹洗了把臉,擦了擦汗。
秦谙的書房裏頭向來是不留下人的,等到青岩再進來上了一碟菱粉糕和一碟桃花糕,桃花糕做的十分精致,上頭還可以看見點點粉紅的花瓣兒。秦謹愛不釋手的看了一會才塞進嘴裏,這糕點兩指寬一個指節的長度,若是秦谙必然是細嚼慢咽一塊分兩口,秦謹卻是一口一個,吃完了才贊了一下。
“要是弟弟在,一定很喜歡這個,以前不曾吃過,廚房的點心倒是越做越好了!”說着又捏了一塊兒看了看塞進嘴裏,越發覺得不錯了。
秦谙微微勾起嘴角,應當是秦謹最懂秦諾的喜好了。但是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變化。分別的時間越長就越是生疏,将來即使再用心準備的禮物也難有真的合心意的時候了。
“諾哥兒的生辰就快要到了,有什麽想法快說說。”秦谙見秦謹吃的歡也捏了一塊嘗嘗,之前也吃過卻并不覺得有什麽特別,此時見秦謹大口大口的吃突然也覺得味道确實不錯。
“唔,我想了好久了,但是我都不知道弟弟現在有多高,瘦一點還是有胖一點?”秦謹放下手裏的糕點,突然就不太想吃了。
“就是因為這樣才找你好好參詳參詳。”
“那,那我想想了!”
秦謹本就是個閑不住的,一邊想一邊倒了茶來喝,喝着喝着發現茶壺裏頭倒不出茶水了。頓時一洩氣,趴在桌子上:“弟弟一定最想回家了,可是……”秦諾走時他還不太懂,這些年讀了不少的書,先生的課也有認真聽,自然是明白了秦諾是到京城幹嗎去了!
“上回迅哥兒不是找你去看了什麽仙人球的,說是送了諾哥兒一個,她十分喜歡的。不如找塊綠色的好玉找工匠細細雕琢個盆景怎麽樣?”秦谙轉了轉茶杯突然有了個主意。
秦謹見大哥想到主意一雙眼睛閃過少見的亮光,不由得也笑了,“大哥你晚了我一步,嘿嘿,前年弟弟生辰我就找出一個翡翠麒麟樹的玉石盆栽一起送去了!”難得見大哥這副模樣而且這主意還是他用過的,心裏湧起一陣驕傲,大哥也有比不過的時候。
秦谙聞言又皺起眉頭,這樣的話就不好想了,麻煩的是從前也沒太關注秦諾,她住的又遠了些,尋常堵不見面的。再加上她走的又早,竟然是秦謹都不太能夠知道其他的喜好了。
秦謹眼珠子轉了轉,“反正府裏新出的這幾個點心的方子我是要送給弟弟的,這樣就算不在家也能算是一起吃了同樣的點心了。”
“我讓格言去廚房找他們要來就是了。”
秦轼來了之後,知道兩兒子已經為這事頭疼一會兒了之後,就是三個人撐着頭圍坐着頭疼,青岩早上了一壺茶,秦謹這會兒倒是乖覺,乖乖給秦轼和秦谙倒了茶之後才給自己倒了一杯。牛飲一般的喝了兩杯又蒙了。
秦谙是知道再過些日子京城裏來的人就差不多要到了,府裏頭沒個能夠主事的人。楚氏還在嘉善居待着,只是沒了內宅的大權,也不能随意離開院子,倒是比初時好的多。秦谙知道楚氏犯得是大錯,做的也太過,但是畢竟還是他的母親,也是為了他才做了這些事,旁人或許可以責怪她,秦諾可以怨恨她,但是就是他自己不行,秦謹也不可以。
“父王,我覺得母妃已經得了教訓也知道錯了,不如讓她也來想想主意。畢竟她也是諾哥兒的母親,或許還是母妃會比較明白呢?”
秦轼看着平視自己的長子,他的眼裏帶着祈求,畢竟是親生的母親,尋常嘴上不說心裏頭哪裏能夠不惦記的呢。秦謹也低垂着頭,這事傳回府裏,最難過的是秦謹,當時就跑到嘉善居問楚氏是不是假的,楚氏已經知道大勢已去只是沉默着不說話。
秦謹頹喪的離開,第二日就發了高燒,病了大半個月才緩過來。
☆、楚氏解禁
秦轼也沒想關着楚氏一輩子,王府裏頭不能沒有個女主人,這三年都是他的奶嬷嬷和秦明一起管理府裏的事物。平常不在家的時候,人情往來之類的也都是秦谙安排的。
秦轼看了一眼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長子,面容已經可以看得出沉穩了,斂眉抿嘴,這些年分內的事一項做是很好。也是該給他相看個媳婦了,只是這事确實還是要王妃出面的比較好,只以後不讓她管家就是了。
“你也該到了成家的時候了,讓你母親出來到外頭給你相看相看吧,只是恐怕京城那邊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無妨,父王不必擔心,先讓母妃出來吧,這些年母妃從不曾出門會客,外頭也有不少不好的傳聞,現下讓母妃出來也好坐實了最初的說法。”當年當然不能說是楚氏謀害王府嫡子這樣的駭人聽聞的緣由,只說是因為秦諾離家,王妃思念成疾,休養了這許久也該是出來見見人了。
“至于諾哥兒的生辰賀禮,且看看庫裏有什麽好物件,若是有好的材料不如抓緊時間找個好的工匠刻畫好了緊着時間送去,免得誤了生辰。”秦轼捏了捏拇指上的黑玉扳指,也是皺起眉頭,心裏頭恨不能把用的吃的玩的全都送去。
只是為了讓皇帝不至于認為秦諾和北川聯系太多,所以一年到頭也不過是通兩三回信,順帶送些東西,畢竟去一趟就要一個月,一年不過十二個月,這邊過去再等那邊過來也得花個兩三個月。
“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做,好好準備,也可以叫了你二哥和三弟一同商讨商讨。”秦轼對着叼着茶杯情緒有些低落的秦謹道。
秦諾噌的眼睛就亮了,連連點頭道:“父王放心,必不辱命!”
秦轼好笑的看着他做接了軍令的樣子,見秦谙抿嘴有些不樂意,“我知道你在做些什麽,若是過去我不會同意,但是人家已經欺到頭上來了,再不能這樣忍氣吞聲。要人要銀兩只管取去,只是小心些別被抓到了把柄。”
“是,父王我明白的。”秦谙也沒想能夠瞞得住父親,只是父親不善謀,多數時候都是有心卻不知道哪裏入手。前世這些事本應該也是他來謀劃的,父親始終放不下北川的百姓。但是他自己都不覺得晉南王太過,只認為錯在秦諾,自然不會費勁去找麻煩,若不是魏扇最終投入新皇的懷抱,而他被逼起兵卻敗走不得不流亡哪裏能想到晉南王的所圖甚大!
“好了,既然要解了你母親的禁令,不如現在就去吧。日後也不必她掌事了,就照着現在的模樣來,等到你娶了媳婦讓你媳婦來當家吧。”
秦谙皺眉,若是還是脫不開還是那個女人,這家哪裏能讓她當,還不如母親來呢。只是母親耳根子軟,但凡是順着她的心意的都容易入耳,就像是宋嬷嬷和青巧一般。鎮北王府裏已經沒有青巧這麽個人了,既然做了背主的事就要有心理準備。楚氏一被軟禁,青巧就被秦谙拿下了,請了秦轼一起審問,前世最後才知道的事現在就已經明了了,這也是秦轼支持秦谙的原因。
秦謹不懂這些事,只是母親能夠出來終究是高興的,他知道母親不喜歡弟弟,但是母親對他卻是沒有絲毫差錯的。秦謹還在懷念母親香軟的懷抱,卻不想分開了這三年又因那樣的事,那種溫暖的感覺也就淡了,竟還不如對秦諾的思念來的深。
三人談完話,就徑直往嘉善居去,秦轼這幾年并不在嘉善居留宿,大都在外院書房睡下,偶爾到妾室那裏過夜,也就差不多了。兒子他已經有了四個,女兒也有了,子嗣之事已經不重要了,所以也并沒有納新人。
嘉善居因為女主人被禁,也顯得蕭條了許多,守門的是兩個腰大膀粗的婆子,是從梁側妃那裏來的經驗。裏頭的花木都凋零了許多,到底是沒那麽多下人,廊下也積了層灰。到了正房,才見到兩個小丫頭正拿着掃帚灑掃,廊下坐着一大一小兩個丫鬟,大的在做針線,小的卻是在幫忙分線。
見着秦轼三人,灑掃的兩個丫頭傻在那裏半天不曉得行禮,也不知道要到前頭傳個話。父子三人後頭跟着個年紀不小的嬷嬷咳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忙不疊的胡亂行了禮,一個相對機靈點的把手裏的掃帚往另一個懷裏一丢,撒腿就跑。
到了廊下見着大丫鬟喘着氣道:“王爺,王爺和兩位少爺來了。”
廊下的丫鬟連忙起身,果然見秦轼緩步過來,上前行了禮才道:“婢子給王爺請安。”
分線的小丫頭倒是乖覺,行了禮就打了簾子,朝裏頭吱了聲。秦轼點點頭,朝裏頭走去,才進了門就見楚氏挽了個閑适的單螺髻,只插了根紫檀木發簪。素面素衣,有些憔悴,也消瘦了不少,纖腰盈盈一系,倒是少見的嬌柔風華。
見着秦轼忙上前行禮,口稱:“妾身給王爺請安。”擡頭瞧了秦轼一眼,就紅了眼眶,拿帕子捂了嘴,險些哭出聲來。
秦轼上前扶了一把,摸了摸楚氏有些單薄的身子道:“瘦了,”再往下卻不知道說什麽,半晌才深深嘆了口氣。畢竟是少年夫妻,情誼深厚,直到宜陽鎮的信到了府裏才知道竟然有這樣的事。
一時覺得自己被妻子瞞的太多,一時覺得妻子不似自己所知道樣子,竟然做的出弑子的事。有心狠狠罰她,心裏恨她,卻為着兒子考慮不能讓她有事。接着秦谙拿了青巧,青巧供出那許多添油加醋的事,就是楚氏原本只有一分不喜歡秦諾,也硬生生加了八分,最後剩下一分也只是在秦諾恭恭敬敬拜別的時候紅了眼流了些淚罷了。
對楚氏的恨也就淡了些,加上軟禁了她,府裏每個主事的女主人,添了許多麻煩。倒是更能夠理解,當年梁側妃在時,在府裏頭興風作浪的時候楚氏的艱難。不說別的,就是那三個侍妾和一個通房也不知道弄出多少事來。
梁側妃沒了之後,秦轼幹脆把那通房也同梁側妃的下人一同發落了,只留下三個侍妾倒是不得不留在。有時候有了想法也還有個地方去,加上這幾個也算是老人兒了,還算是比較懂心意的,不願意在添新人免得家宅不寧,嬷嬷管事到底還是下人不好全管了這幾個半個主子,秦谙又是個男子,更不好管父親的侍妾。
“妾身,妾身知道錯了,不想青巧這丫頭竟然是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人。是,是我,對不起諾哥兒…”楚氏掩着帕子哭的傷心,又是被心腹背叛,又是被丈夫怨恨懲罰,心裏頭也隐隐覺得或許那老道的話真的只是無稽之談。不敢想太多,只怕自己認真想起過去做的事難以面對,自欺欺人了這麽久。
秦轼扶着楚氏到榻上坐下,秦谙和秦謹這才上前給楚氏行禮,自她被軟禁并不是沒有見過兩個兒子。但是畢竟和從前不同,不僅僅見得少了,孩子似乎也突然長大了,一日一日心裏頭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麽。
楚氏摸了摸秦謹的臉,又抓着秦谙的手不放,細細問了許多,又偷眼看秦轼似乎又多了一絲沉穩成熟,只是隐約間竟然在鬓邊看到幾條銀絲。不由得苦從心來,分開這許久,又有先前的事梗在心頭,若是外頭已經有了新人,她真的就只能守着兒子過日子了。而且兒子也不似從前那樣親密。秦謹這小胖子都已經長成這般的少年了。
楚氏和兩個兒子說了些話,秦轼倒是只在一旁坐着。楚氏收了淚,大概這回是能讓她出去了,不由得露出一些欣喜,叫屋裏的那個大丫鬟黃莺拿出一個大箱子來。原來她身邊的下人全都打發盡了,現在身邊的都是秦轼安排的鎮北王府的世仆。
打開就見裏頭一層一層放着許多衣裳,因為秦轼有話,嘉善居是有進難出。這一箱子的衣物都是楚氏親手做的,一套一套放好,第一層是件黑底紅邊的绫鍛袍子,細細收了邊,衣領和袖緣都繡上花紋,大氣而不高調。
楚氏拿起這件衣裳,撫了撫上面沒有的褶皺,展開來,“王爺試試吧,妾身前些日子剛做好的,不知道還合不合身。”說着就上前服侍秦轼換上,秦轼既然已經準備解了禁令,也就是說那件事明面上是過去了,只是再有過去的寵愛是不可能的。
見她确實不那麽心高了,也樂得給她面子,往後好繼續在這府裏立足。起身試了試還是極合身的,不愧是成親多年的妻子,哪裏有不合身的地方,簡直是合心意極了。秦轼笑了笑,捏了捏楚氏手道:“這些衣物往後還是讓繡娘做,免得傷了眼睛。”
楚氏又紅了眼眶,“這本就是妾身應該做的,這些日子沒別的什麽可以做,只能一件一件給王爺和哥兒們做衣裳,只想着哪天能讓你們穿上妾身就心滿意足了。”
說的秦謹也紅了眼,只是他最難以相信溫柔的母親會做那樣的事,越是難以置信就越是想要幫她找理由,等到青巧的供詞一出來,反倒是更傷心,若不是心裏早有根,哪裏是幾句話就能有那事的。
現在見母妃心心念念都是父王和他們兩,突然心裏頭湧起一陣憤怒,為什麽都沒有問一句弟弟的話呢?秦謹咬了要唇,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問一聲,母親是不是真的知道做錯了。
楚氏見秦轼穿的滿意,心下也高興,又翻出幾套,都是亵衣外衣甚至是鞋襪腰帶都一并在的。然後又翻出幾套是寶藍色的,展開來,卻是給秦谙做的,秦谙對母親的感情反倒是比秦謹還深一些,到底心裏頭真的有沒有一絲怨就不好說了。
秦謹只是蹲在腳踏上不說話,楚氏還當秦謹以為是沒他的才不開心。摸了摸秦謹的頭道:“母妃不知道你都這麽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穿,只是當時想着就多裁了些,不夠長的話倒是可以放一放。”說着翻出最後一大疊衣服,秦謹似木頭一般由着她穿衣,最後發現只有去年做的還可以穿,再早些的就不行了。
“好了,針線房裏養着那麽多繡娘,還怕什麽沒衣服穿嗎,今天來就是說聲,往後想要出去走走就去吧。谙哥兒身上的擔子也開始重起來了,你只管照顧這些孩子就是了,內院和外頭的事有嬷嬷和秦管家就行了。”秦轼也不好這時候還板着臉,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只是沒有最初想的那般心情,不知道為什麽見着這個已經空了的箱子心裏頭澀澀的。
楚氏怔了怔,到底沒說什麽,只是低着頭道了聲:“這是妾身應該做的。”
☆、賀禮啊賀禮
王妃雖然解了禁,但是府裏卻并沒有多大的變化。
秦轼當天就留在嘉善居了,夜裏歇下的時候提了下給秦谙相看媳婦的事,楚氏自然是滿口應下,親手服侍秦轼梳洗,解了外衣,剩下內裏的亵衣。楚氏咬咬唇,伸出依然纖細的手指解開亵衣的衣帶,秦轼頓了頓沒有動,楚氏心中一動,為秦轼去了亵衣。
指尖拂過秦轼腰側一條傷疤,這是以前她沒有見過的,輕輕碰了碰,眼裏含了淚,“這是,都是妾身不好,王爺受傷也沒能幫上一丁點忙。”
“無事,并不重。”秦轼捏捏楚氏的手指,卻沒有像從前那樣細細安慰,更沒有說上幾句外頭的事。
楚氏心裏咯噔一下,知道那件事留在秦轼心裏的陰影太深了。又扯出一抹微笑,給自己也寬了衣,留下白色的亵衣透出一點點內裏的粉紅。輕輕依偎進秦轼的懷裏,吐氣如蘭,“王爺,這就安歇了吧。”
秦轼無不可,拉着楚氏滾進床裏,帳子放下,漸漸的裏頭傳出男女的喘息。
等到帳子裏頭恢複平靜,秦轼微微側着身子攬着懷裏的人,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一點白皙的手指點上秦轼的胸膛,秦轼一把抓住,“早點歇息吧。”
半晌楚氏見秦轼果然再沒有多的動靜,也就歇了心思,到底是三年沒有親熱過,也因為擔心秦轼心裏沒了自己的位置。只是秦轼已經沒有多的心思了,她也不好趕上去,心裏嘆了口氣,把手搭在秦轼的胸膛上也就閉了眼睛準備睡了。
“三月三,就快到了。”秦轼突然開口道。
楚氏仰頭一看,秦轼并沒有睜眼,臉色平靜看不出什麽來。楚氏腦子一懵,三月三是什麽?上巳節嗎?但是北川這邊春季來的晚些,到了三月三也還是西風多過春風,嫌少有人應了節日出門踏春的。
楚氏張嘴想問,是不是要準備一下一家子一起去游春,也好隔了三年再親近親近。話在嘴邊卻沒說出口,秦轼不是個在乎這樣的小事的人,他只為她和秦谙,秦諾提過游春賞玩之類的提議。
但是,楚氏不是傻到家的,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一旦被揭開,勢必會在秦轼心裏留下印記,所以秦轼不會在這個時候為了她提出游春的事。
而且她也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的生辰就是三月三,那個開始結束梁側妃壓在她頭上的日子,卻拉開了她與丈夫兒子離心的序幕。
秦轼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楚氏回答,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只見楚氏微微低着頭,像是在思忖什麽。秦轼心下一涼,若是真的有心悔過,說起三月三也該想起秦諾,畢竟是自己親身的孩子,又是虧欠了許多的,怎麽就低頭沉思起來了。
“怎麽了?”秦轼語氣淡淡,仿佛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妥。
“沒什麽,是,是諾哥兒的生辰到了啊,王爺有什麽準備了嗎?”楚氏勾了勾嘴角,勉強笑道。
“她的哥哥們都已經開始預備賀禮了,你是她母親,不論從前如何,這次也該備上一份。”
“是應當的,王爺可知道她喜歡什麽,送賀禮還是要合心意的好。”楚氏只當是秦轼想要恢複她們之間的母女情分。
“做幾身衣服總使得,你也沒給她做過衣裳,一針一線多的是心意。”秦轼也不求她能夠如尋常人家的母女一般,只希望好歹還留一丁點情分,知道悔過,時間長了也就過去了。
可是楚氏卻為難道:“這,我這卻是沒有她的尺碼,不知道她如今多高,是胖是瘦,喜歡紅的還是喜歡…”後頭的沒能說下去,自己也覺出不對勁了,哪有做人家母親的什麽都不知道的。雖說禁了她的足,也沒不準往外傳話,前面的父子三人的衣裳都做的合身,一整套一整套的,怎麽就沒有秦諾的呢?
秦轼也不說話,由得她自己想去,能想得通還有救,想不通,這輩子也就這麽過了。不管怎麽說都是他的妻子,會有今天的局面也有他的一份責任,只是再想像從前那樣舉案齊眉,親密無間是再不能的了。
楚氏終究還是沉默下去了,她不願意多想那個女兒,即使最後不得不确認是她的錯,也只覺得是自己不應該自作主張。心裏頭或許還是有些埋怨秦諾這個孩子本不該生下來。
秦轼嘆了口氣,“秦明的三子也叫我送到京城去了,他身子也弱,應當和諾哥兒差不多。”秦轼知道這一晚他是必然要在這裏過夜的,外頭只說是楚氏身體不适靜養,要說是靜養,秦轼三年沒有到嘉善居過夜已經是不正常的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