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4)
啊沒得比。
她退到一邊,耳邊卻傳來問昕的調侃。
他一身錦緞身形祈長的模樣在這廚房裏顯得格格不入。
“你倒是深得了張嬸的手藝”
她臉色緋紅一身汗,聽了他的話不說話。
這下可好,如果這頓飯只有她一個人打理,倒也能勉強及格差強人意。
現下有了陸遠華,這樣明顯的對比,倒是顯得她簡直不堪入目了。
陸遠華已經開始默默炒着另一個小菜,佳肴的香氣四處飄散,色香味俱全的樣子讓人無法忽視。
她正雙目緊盯着陸遠華潇灑身姿出了神,面前卻突然出現一方錦帕,
問昕的樣子沒有什麽變化。
她頓悟了一會連忙接下幾步上前遞給了陸遠華,後者感激的笑笑接過拂了拂沒有多少汗珠的額角。
再轉過頭時問昕的臉色依舊沒有什麽異樣,只是原本被在身後的雙手卻松開,伸出食指重重點了點她的額頭。
在她故作鎮定的面色之中坦然同她對視,這樣看起來會覺得奇怪的反而是自己了,盡歡別過頭,捏緊了手中錦帕。
托了陸遠華的福在沒有張嬸的情況下府上依舊有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飯後她酒足飯飽模樣躺在床上,手裏端着木簪子細細查看。
半響才小心翼翼放入懷中,在臨睡的之前才突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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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放在問昕面前的那一盤她炒的小菜到最後卻不知道何時空了盤。
她真是越來越搞不懂問昕了,從以前到現在。
四月廿六,春日娓娓到來,一片春暖花開祥和氣氛。
清城皇城傳來密令。
原本貶官兩月有餘的原丞相大人霍問昕受命重執手中權杖,于一周之內返回京城接上相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當初鬧得沸沸揚揚的貶官之事也變成了霍大人位高權重心系百姓民間疾苦操勞過度身體抱恙而暫時休憩一段時間。
如今已經‘休整’兩月有餘,自然是要快馬加鞭重新上位。
當朝聖上陸戰在朝野之上宣布此消息時,太子陸遙臉色陰鹜嘴角攜着怪笑倒也未有反對。
九王爺陸顯則提議由自己親自護着聖旨南下。
而陸顯快馬加鞭三日便趕到揚州帶來這個消息時,因着最近一些事而有些陰郁的青衣府府上上上下下百餘人總算是有了件值得慶祝的事。
原以為仕途之路已然終止的三公子,如今卻峰會路轉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着實是值得好好慶祝一番的啊。
而正是由于陸顯的突然到來,她才突然想起他遺在自己這裏多日的玉佩。
這個玉佩看來是陸顯貼身信物,她在外游歷時也曾有官府為非作歹的時候,那時候她不忍妻離子散拔刀相助,她一個無權無勢的江湖流□□子,想來自己是不會為官府所懼怕。
本以為自己這一場表面之上的游山玩水之旅會是以被官府收監為告終,但在關鍵時刻偶然現出的玉佩卻着實救了她一命。
而又何止是救了她一命,不過是無意間瞧見了她腰間不甚露出的青玉佩,官府就從此态度大變,不僅對她反差巨大的唯唯諾諾言聽計從,還承諾放了那可憐女子讓其一家團聚。
而這一切都源于這了不起的玉佩的功勞。
夜裏就餐時她瞧見陸顯便想起了這事,少見的話多了起來。
面前的陸顯聽她講了這一段趣事之後頗為認同的點點頭,瞧着她用這麽一副平淡無奇的表情講着這麽一段故事。
而若是光看她的模樣,确實在是與這故事聯系不上。
而這不正是她獨特而又有趣的地方。
“既然這玉佩如此有用,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她聽出話裏不對,連忙解釋道:
“九王爺你誤會了,我說這事也不過是感謝你罷了,現在也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
霍子聆在一旁接話:
“你這個小傻子,人家九王爺都開口送你了,你便收下就是。你有了這塊玉佩以後也多些保障”
“子聆說的是。”陸顯附和,暗暗觀察她的反應。在看到她松動的神情之後才放下心來,只見盡歡默默地點點頭,這才應了下來:
“多謝九王爺賞賜。”
他手一擺,面上卻漸顯愉悅。
而這份愉悅在夜裏同霍問昕下棋,被他接二連三以不同于以往慢慢消磨他兵力的方式快刀斬亂麻的給了他全敗之後轉化為困惑,但霍問昕的萬千心思,又豈是他等凡夫俗子能夠猜透的。
盡歡看着面前人有些困惑。
再次見到那個自稱為黎辄的眼神奇特的男人,已經是有三日後了。
好像是應了那日她講的話,之後這人也再也沒有偷偷摸摸轉暗自跟蹤她,轉為了明目張膽在她眼前晃蕩,只要她出了青衣府,行不過數十步,便會瞧見他的身影,而這幾日,他似是有了新的樂趣,為了要同她講故事。
而有件連盡歡自己也匪夷所思的事情是自己對于他的這種行徑是不排斥的,甚至算得上某種積極的情緒。
她生性不是一個容易去信任與依賴別人的人,卻對于黎辄生不了懷疑與戒心,而這也許是那人看着她的眼神從來都是善意且感懷的吧。
雖然那人有些一副足以吓怕他人的面容。
“你可還記得上次我同你講的?”
她點點頭。
‘講故事’這件事,卻是從前幾天開始的。黎辄并沒有解釋多少,某日遇見了她也只說要講一個故事給她聽,盡歡思前想後了幾秒鐘覺得這樣并沒有對自己有什麽不妥而自己也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于是也同意了。
她性格溫和,但卻有時十分固執。
☆、故事人生
“你可還記得上次我同你講的?”
她點點頭。
黎辄卻是頗有些欣慰于她順從的模樣,神情變得柔和了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的記憶,連嘴角都是帶笑的,那張有些陰霾的臉上也有了不一樣的神色。
“在那之後那個小兵便跟着那位美麗的姑娘回了府。這才知道她是一位朝中官員的次女,身份尊貴,小兵早已對她情根深種,但卻無奈他們二人身份懸殊。只得依仗着自己的一身蠻力與功夫留在她身邊保護她。也算是償還了她的救命之恩。”
盡歡似是被他的情緒帶動。
黎辄繼續道:
“原以為這樣的日子也算是安穩的。但小兵卻忘了她身為一個閨中女子,是始終都要出嫁的。家中權勢的爹娘為她安排了一位門當戶對的公子爺,對方是身份顯赫的将軍之子。怎麽看來都是一門好的姻緣,但她卻不願就此将終身幸福藏于政治權勢中,做一個犧牲品。便在某一天夜裏攜了包裹潛逃。小兵一路跟随随着她到了離京城很遠的地方,那已經算是邊界的地方。她被當做間諜抓住,身上也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小兵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但他只是曲曲一個凡人,也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回憶至此,黎辄的臉上卻開始被另外一種難以言說的神情代替,像是一種無可奈何,又像是一種似有不甘的遺憾。
盡歡無法解讀那一種情緒,只得安靜等在一旁等待下文,他卻回過頭深深望了她一眼。
“那個人是鎮守邊疆的鎮遠大将軍司徒正衍,命人為她松綁,并表示自己在多年前在一場宴會上見過她,并從此情根深種。小兵本想感慨又是一個傾心于她的有心人,但事情卻出乎意料的發展着。”
“原來她也是自那場宴會之後便英姿煞爽對骁勇善戰的他有了愛慕之情。由此才會逃離家人安排,支身一人來到這邊外之處來見他一面。事情真相大白,兩個有情人彼此知曉了彼此心意,自然是皆大歡喜。小兵雖心有不甘,但瞧見她臉上嬌俏女兒般的幸福神态,也只得暗自壓下心中思緒繼續在她身邊做一個出色的護衛。”
“等到那兩人一切坦白時,她肚內已經懷有月餘身孕。她家人無法反對,便匆匆退了本來定好的婚。她與心愛的郎君也終于如願成了婚,而久而久之,那個小兵也慢慢變成了将軍身邊得力助手與心腹。”
故事正到動情處,他卻突然停了下來,對着她。
“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裏吧。我今晚可還有個重要的約。”
盡歡神色頓了一頓,終究還是站了起來。向他鞠了一躬正打算離開,身後傳來他低低的聲音:
“你認為這故事的結尾是什麽呢?”
她沉默了一會,才慢慢開口:
“也許是從此和和滿滿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吧。”
她寧願這世上所有故事都是好的。
身後卻傳來他的顯而易見的一身嗤笑聲:
“這世上,哪有這麽多的和和滿滿皆大歡喜。”
夜裏她在暗自琢磨今天聽到的故事時,想起最後他的那句話,不免有些失落。在失落之餘也在想這也不過是黎辄口中一個故事,自己又何必太過于在意。
但話雖如此,心中卻依舊是好奇的。
那位姑娘與大将軍的故事究竟結局會是如何,而那位小兵的命運又會是怎樣。
而就在臨睡前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想起,明天似乎就是問昕北上長安複職的日子了。
而這一次,又一次踏上從青衣府回到相府的路程,原來有多少次這樣的旅行,那時候她也不過是一個為了問昕一個命令往返其間的侍衛。
而現在,事情卻好像有了許多改變,而這種改變卻是隐于這平靜表面之上的一種內在的變化,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在靜悄悄的出現了許多以前從未有過的東西。
或許是從那一趟一開始便是危機四伏的南下之旅,或許是那恍如隔世地她帶着重傷的問昕逃命的那短短幾天時間,又或是她厚顏回到青衣府的這一段時間之內。
身下追風的嘶鳴拉回她飄散的思緒,盡歡擡頭看一眼前方穩步前行的馬車,裏面時而傳來霍子聆聒噪的言語和孟何其被纏的不耐煩的聲響。
被風吹的有些紛亂的簾子下,偶爾能看見陸遠華安靜美好的側臉與賀玲珑帶着些怨恨的目光。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低身笑了笑,一旁傳來陸顯的聲音:
“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嗎?”
身份尊貴的九皇子在出發時放棄了舒适的馬車卻堅持一路上要騎馬前行,一路上他們二人跟在馬車後面偶爾也說說話。
她對于陸顯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聖上的第九個兒子這麽一個層面,所以以往并未有過多的接觸,每每極少有過的交談都是由他無意引起。
只是這樣想的話,懷裏沉甸甸的玉佩又好像難以解釋。
而此刻,懷着不能讓九王爺丢了面上光彩的意識,盡歡想她也得好好搜腸刮肚的想盡辦法同他‘談心’才是。
于是她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是有一些好笑的事情。”
而要是他的表情沒有半分不适的話,她是打算将方才腦海中想到的那些個好笑的東西一一複述給他的。
思及此她微微偏過頭去瞧他的模樣
他眉眼彎彎的樣子看起來溫文儒雅好像是沒有不開心的,盡歡正想開口實施自己宏偉的想法,他卻又說話了:
“我看有句話在你身上真是十分不适用。”
“.....”
“人人都說女大十八變,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都會有不少的變化。而你,好像一直都是這般模樣。”
這句話好像是有些許奇怪。
陸顯卻又是高深的一笑沒了下文。
人生也才不過活了短短雙十載,卻大多數的時間都在不停地行走與漂泊中,她瞧着面前熟悉的大門,有些唏噓。
距離她上次離開竟也是有半年之久了,從北至南從南至北倒是在這短短半年時間之內走了個遍,今後卻不知道還要有多少這樣的時光。
明明性格中愛好的是安定,但卻總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而常常奔波。
“你們回來啦。”
站在門口的張嬸眯着眼睛笑,瞧見他們急忙招呼着,後面是平日裏相府熟悉的家仆們。
早在陸顯來到青衣府當晚,這些人已經先行一步回到了相府整理,現在看來,整個府上嶄新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許久未有人居住了無生息的一所空宅。
看起來就像什麽都未曾發生一般,問昕從未被貶官,他們只不過是下了一趟江南之後得到了想要的賬簿進而鏟除了對手魏青。
霍問昕依舊是那個風光無限的丞相大人,而她依舊是在數十相府護衛裏那個與霍家有那麽一點點關系的人。
但饒是如此,有些東西卻也是真真實實的存在過的啊,譬如手上這根漂亮的木簪子,譬如陸遠華。
為了慶祝霍大人‘休病歸來’重新複職。相府倒也辦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宴會,人來人往的大廳之上皆是喧鬧。
這些人在月前霍問昕貶官之時只顧冷眼旁觀,現下複職了倒又開始阿谀奉承恬不知恥了。官場之上也不過是一個大染缸,一場名利場,得意之時風光無限,失意之時滿眼皆是落寞。
李秀玉端着一杯酒靠在一邊,目光随意的瞥着人群之中。
陸遠華會來一點不稀奇,而陸遠華都來了,賀玲珑自然是不用說的了。只是陸遙...又是怎麽回事。
這個人面色極其陰冷的模樣在大廳之內是極其格格不入的,但因為身份貴為皇太子,身邊倒也圍滿了推着一臉笑的人。
他在他身邊瞧了半天,也沒有瞧見遲百年的身影,看來近日是又見不到她了。
她一向行蹤成謎像是又許多要辦的事一般,看起來十分坦率的性子卻也不會把自己的難處告訴自己,以往他也不過是在明處暗暗等着她前來,這是他們二人之間獨特的相處模式,如今他卻有些難熬了。
李秀玉又淺酌一口小酒,借以表達心底對于遲百年的類似思念的情緒。
再回頭已經對上一道陰冷的目光,那是極為□□裸而直接的。未有許多的善意,李秀秀身子一震,這才明白為何世人對于這個人的評價如此極端了,這麽一個人,太狡猾太深沉,着實不适合坐上太子寶座,更加不适合管理這個偌大的國家。
在他失神片刻,陸遙已經收回了目光,他們彼此各在一邊俨然是一副沒有任何交集模樣。
院子那頭是人群之中陣陣的喧鬧,院子這頭卻是清淨了不少。
盡歡抱着劍盤腿坐着。對面的先開了口:
“好久不見了。”
而他口中的好久不見也不過是短短十日。她朝他點頭,為他斟上一杯清茶。他也順勢端起來一飲而盡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她只好又為他滿上。
事到如今追問他為何從揚州一路跟着他們到了長安也沒有任何意義了。那件案子似是已經全權交予霍長奕處理。那本就是青衣府的事情,末了也依舊要由青衣府來解決才是,按理說這人與那間案子牽涉很深是應該留在揚州才是。
但與其說與那件案子的關聯,這個人與整個霍家似乎都有許多關系在暗裏。那麽如今問昕回到長安,他跟到長安也說得過去。
“你這一走,我還找誰去講故事?”
黎辄半認真半嚴肅的開口,一張臉看起來有些滲人。
盡歡對上他鋒利的目光很認真的道歉
“我暫時忘記了。”
這麽一說,她又想起那個故事了,倒不知道後續是如何。
☆、玻璃的心
她正屏息凝神正專心等着他的故事,卻瞧見方才還好好的黎辄眼神突的一邊,瞧着她身後目光變得晦澀難懂。
“看來今天是又講不到故事了。”
她轉過身去,瞧見一身錦緞渾身貴氣的霍問昕時眼裏有過一絲驚訝。
她為了避開喧鬧的人群特意到了這偏僻院子裏,也不過是偷個清淨,
而現在這個緩緩向他們走來的英氣逼人的人此刻怎麽也不該出現在這裏才是。
大廳之內那麽多的達官顯貴們要應付與周旋,因為他是今天的主角。
而且她在方才匆匆一瞥也正巧看見了人群中依舊顯眼的陸遠華,這麽一來,他更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了。
不過再怎麽想,問昕也已經走到跟前了,她自屁股底下抽出一張墊子擺正,他也不遲疑的立即盤腿坐下,雙手随意放在一邊對着黎辄道:
“到沒有想到今天能夠遇見閣下。”
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抛下衆人的原因是因為黎辄。
黎辄冷哼一聲,好像十分不領情-
“這天底下還有你霍大人想不到的事情嗎。”
他忽的站起身子。
“再會了。”
說罷又瞧了瞧一旁無言的盡歡一眼轉身,有些緩慢的腳步,她這才注意到這個人不止是背脊微陀這個問題,就連腿腳好像也不太方便,走起路來有些颠簸。
即使是用着不甚靈活的雙腳走着,黎辄的身影也很快就消失在院子裏,留下他們二人沉默着。
她在那一片沉默中沒有來一陣口幹舌燥正想為自己也倒一杯茶,霍問昕卻開口了:
“你與這個人關系倒是不錯?”
她放下手中茶杯答道:“有過幾次接觸。”
他點點頭似是有些若有所思模樣,盡歡在一旁喝着自己的茶不敢打擾,思考着這黎辄都走了,他何時也該起身離開到院子的那一邊呢。
“那個簪子呢?”
他突然又開口,內容和她想象的卻完全不一樣。
她自懷裏摸出一方錦帕,攤開那錦帕之後瞧見了裏面的東西将它遞到問昕面前。
霍問昕撚起它,問道:
“你這般包着它有何用,簪子就應當好好別再頭上才是。”
她只瞧着問昕拿着那木簪子的手小聲應道。
“這東西易碎,還是小心點的好。”
他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又漫不經心開口:
“碎了再給你便是。”
說罷,已經手指一動穩穩将那東西被在她發間,在盡歡帶了小心的目光中瞧着她紅了耳根的模樣。
她素來一身是沒有什麽女兒家的打扮與飾品的,簡樸又幹淨。此刻頭上也不過是多了一朵并不算多麽豔麗的木簪子,整個人看起來卻是變化了不少。
“外面那麽多賓客,你不去陪一陪嗎?”
她問道。
霍問昕瞧她一眼“聽起來我怎麽像是那萬花樓的姑娘一樣。”
盡歡面色冷峻少年老成:
“對了,我好像還看見五公主了。”
“哦?”滿不在意的一聲響。
他也只是這麽一聲,就沒了下文,無視着她越來越難以隐藏的局促抿着茶水。
她是一個無趣的女人,既不會院子裏姑娘們那些吸引別人目光的手段,也沒有可以同別人望穿秋水暗送秋波的多情的心。
自小看準問昕之後也是十年如一日的愛慕着并且未曾減少絲毫。心中最大念想也不過是就這樣陪伴在問昕身邊,在她雙目可觸之間存着這麽一個念想,這種陪伴是類似于府上護衛與孟何其那般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她連動也不敢動的獨處。
當然在以往十數年的時光裏他們也不是沒有過哪些類似于獨處的時候。但那時候自己的心意還沒有在他眼前如此暴露,不對,應該是她以為還沒有暴露才是。
因為她無趣又愚笨,若是像這樣獨處的話便會陷入尴尬的沉默與空白之中。
雖然她也不奢求自己在問昕心裏有多麽好的一個形象,畢竟他身邊也已經有了像陸遠華這樣完美的人,但再怎麽樣,也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畏手畏腳的模樣。
霍子聆說的對,她那平生一點點的敏銳神經全都投入到了問昕身上。
現在在這一片沉默之中,她也只得低頭不言一語。
“盡歡。”
她擡起頭來望着他:
“你這幾個月在外游歷山水,可曾遇到許多趣事。”
她想了一想點點頭。
“我現在也無聊的很,你同我講講那些個趣事吧。”
霍問昕這樣說道:
她原本有些暗淡的目光變得閃光了一點,慢吞吞的開始講起了她那四個月間發生的大大小小的趣事,與遲百年頗為有趣的相遇與陸顯萬能玉佩的額神通廣大。
霍問昕瞧着她臉上表情,又端起手中茶杯在湊近唇邊時嘴角一彎。
托了他的福一時之間,氣氛居然也變得有些融洽了起來,原本算得上坐立不安的她也慢慢變得放松了一些。
霍問昕聽着她的意義之上的侃侃而談不時淺酌一口,倒也其樂融融。
只是當他目光觸及到某一處時,目光又變得清冷了不少。
盡歡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那個女人了,上一次見面還是在與遲百年一起時,那時遲百年被逼着刺殺她的師傅,正當情況危急時是這女人一聲令下才得以讓遲百年松了一口氣,那時候這個臉上蒙着厚厚面紗的女人在那二樓由上而下的看着他們。
是陸遙的人。
那個人被他們發現之後頓了一頓,身子一閃已經不見了蹤影,離開前瞧着他們的目光卻宛如一把鋒利的尖刀一般淩厲。
這個女人倒是莫名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個女人是陸遙的人。”
她本想将那時的事□□無巨細的告訴了他,他卻只是淡淡回答:
“我知道”
末了神色又變的閑适了起來,眼睛瞧着她微微的眯眼:
“繼續吧”
是了,他總是能夠如此神通廣大的知道好多東西。
這一天居然就這樣十分平靜的度過了。
夜裏賓客也漸漸開始離去,原本的喧鬧一點點也變得寧靜起來。她這時才慢慢走出來混在家仆中默默收拾着殘局,旁邊張嬸瞧見她不經意問道:“你最近是不是要到城郊一趟?”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之後像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拉着她到一旁神色匆匆。
“到時候你可要幫我一個忙才是。”
她自懷裏摸出一方帕子,裏面像是包了什麽東西。
“前些日子我娘家出了些事情據需用錢,這是我平日攢的一點,你到時候就一直往城外走不過幾裏路找一戶孫姓人家就是了。”
張嬸的面色有些苦惱,盡歡忙接過她手中東西欣然應允
“我知道了。”
對方喜笑顏開的模樣,就連她也莫名開心了起來。
但等到真的到了那時候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她想象之中的模樣。張嬸口中的不過幾裏路倒是真真切切,卻沒有具體指明是在哪個方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小山村,卻沒有一戶姓孫的人家。待到約莫又找了一個時辰,才終于找到。
待到她終于不負張嬸所托将手中布巾放在面對頭發花白老者手中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看起來要趕回府上有些困難。
熱心的老人提出今晚借宿于此明日一早再回去的提議,她思量了一下也同意了。吃了一頓不亞于大魚大肉的樸實家常菜,身上換上了款式老舊的粗布麻衣。
盡歡閑來無事,便四處走走瞧瞧。
但機緣巧合這種事也不是三言兩句就能說得清的。
她本只是朝某個方向望了過去,視線已經膠住,待到确認正躺在那裏的人是誰時不免有些感慨。
她們之間的相遇總是如此猝不及防。
“遲姑娘。”
離她不過十米遠的一方草席上正端正躺着的人不正是遲百年,瞧見她似乎不是很驚訝
“啧,從你進村的時候我就發現你了。”
她朝着她走過去,覺得她的姿勢十分怪異,這才發現她腰腹間似是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傷口正往外冒着少量鮮血。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吃力的狼狽。
遲百年對上她擔憂的目光倒是自在的很,抓起一旁的草藥随意揉碎了便抹在傷口處,又細細将傷口用傷口包紮好。這才開口
“小傷小傷,你也不要太擔心。”
能夠在這麽一個地方遇見遲百年已經是一大奇事,她身上居然還帶着傷。她在這之前明明是擔憂着心上人千裏迢迢趕去了長安,現在卻是如此一番模樣。
盡歡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問,只是坐在她身邊将她扶起。遲百年舒服的嘆了一聲:
“果然坐起來是要舒服些的啊。”
口中說出口的話是輕松的,但額角的細汗卻說不了謊。
盡歡進了屋替她倒上一杯溫水湊到她嘴邊,遲百年幾口水下肚臉色也好了些。有些狡黠的目光湊近她耳邊。
“怎麽樣了,你這一趟回去可有和你的霍大人發生什麽?”
擦着她臉上細汗的人手上沒停頓只是眉頭微蹙:“問昕不是我的。”
遲百年苦笑着敷衍,“是是是....”
對了,遲百年坐正身子,“你可曾見過一個自稱黎辄的男人?”
盡歡臉上神情已經回答了她,遲百年道“陸遙倒是有什麽本事,總是能找到這麽些個人。”
“果然是因為陸遙。”盡歡低聲喃喃
第二天當盡歡扶着遲百年歸家時,一擡眼就瞧見了面前的李秀玉和霍問昕。李秀玉着實吃了很大一驚的模樣,好半天瞧遲百年不得動彈。倒是身上還帶着傷的遲百年上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玉公子?玉公子?”
癟癟嘴“真有這麽吃驚?不是都應該習慣了嗎。”
李秀玉這才反應過來,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這才像活過來了一般,瞧着遲百年的模樣看了半響,視線在觸及她腰腹間時面色猛地一涼,“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陸遙他——”
“哎!”遲百年打斷他,“陸遙現在可沒有時間顧我。”
“可是——”李秀玉似是還想說些什麽,被遲百年提前截住,嘴裏嚷嚷着傷口痛再狀似一副受不住的模樣,李秀玉已經丢了七魂六魄一樣急急忙忙扶着她就進了屋子。
這一對經歷如此風風雨雨,現在卻是雨過天晴了。
盡歡在一旁站住半響,瞧着問昕這麽一大早已經穿戴整齊的模樣問道
“今天有什麽事?”
好一段時間了,他一直都是有些忙碌的。
霍問昕搖搖頭,“只是偶爾想出去走走罷了。”
也許是因為近日來政務纏身心情有些郁結想要四處吹吹風。她不再多想,準備離開,霍問昕也轉身,卻是朝着另一個方向。
她略帶疑惑;“問昕,不出去走走了嗎?”
他腳步未停,只是又微微轉過身來瞧她一眼:“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大家晚安~
☆、孤獨難熬
習慣了四處漂泊走走停停的遲百年近日來有些郁悶,郁悶的來源是這陣日子對她的态度明顯轉變了不少的李秀玉玉公子。
原來對于自己的算得上死纏爛打的招式十分頭疼的人,現如今卻是把那些招式一五一十的全都還給了自己。
原本是她用來搜尋她行蹤的藥粉被他不知道從哪裏偷偷找到偷偷放在她身上,因為身上這點小傷口被板着臉教訓這一段時間之內要好好養傷哪裏也不許去,她瞧着他那幅嚴肅的模樣也只好半是不滿半是欣喜的接受了。
只是遲百年這個人,自小就野慣了。
對着大千世界總是有着無比高漲的熱情。原以為跟了一個正正經經的師傅可以稍微收斂一點,但偏偏這個師傅也不過長她十餘歲同樣是個放蕩不羁的主兒,興致到了可以拖着她半夜到那高不見頂的山上瞧瞧日出。
雖說這幾年她師傅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一下子決定要痛改前非,在某一夜收拾好了行李簡單留了字條便進了深山潛心修煉。
但她那骨子裏的東西和她師傅這些年來的言傳身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的掉的。而現在受了李秀玉這一連三道的禁足令,終于在這一天爆發了。
好不容易逮到這一天李秀玉外出不在,預謀已久的她果斷來到院子裏正心無雜念一心練劍的人面前
:“盡歡。”
即使被遲百年突然闖入,收劍的動作也一氣呵成幹淨利落。
“怎麽了?”
只是話語未落,已經被遲百年帶進了屋子。
進了屋的人直接朝着她的衣櫥走去,在裏面挑挑揀揀了半天這才一邊啧啧一邊滿意模樣跳出了一套衣服,自行換上,又扔給她一件。
“換上吧。”
盡歡接過衣服不言語。
她生性灑脫可以理解,被李秀玉勒令不能外出幾天一下子有些無聊可以理解。
畢竟這府上除了自己之外她與他人也算不上熟悉,而自己也委實不是一個可以有話聊的朋友,她一下子忍受不住想要外出也可以理解。
可是為什麽要女扮男裝?
這個答案在她們停在名揚京城第一樓萬花樓大門前好像有了些眉目。
熟悉的大門熟悉的風景,那時候捉唐欽的的事情仿佛像是昨日一般還算的上歷歷在目。
“這樣真的好嗎?”她問道
遲百年擺擺手表示沒問題,“玉公子和霍大人一大早就走了。想必要晚上才回的來。”
是了,問昕最近倒是經常外出。
門口黃媽媽一瞧見盡歡驚了一驚,但好歹也是生意場上的人也只是驚訝了一瞬已經熱情搭上她們手腕。
“哎呀,這不是李公子嗎?快裏邊請裏面請。”
遲百年對着她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她木着臉不說話。
至于為何黃媽媽在那天她們大鬧萬花樓甚至打碎了不少東西之後今日還能如此和顏悅色的接待他們的原因,委實有些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