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5)
插柳柳成蔭的意味。
當日經過了那麽一鬧,反倒為萬花樓增添了不少噱頭與看客,不少人借着這一鬧一睹了‘霍子聆芳容’由此許久不能平複,嚷着要這位‘國色天香’的美人陪客。黃媽媽借機要了霍子聆幾張畫像挂在堂前,而這幾幅畫如今就俨然成了這萬花樓招財進寶的守護神一般,成了人人進店必要瞻仰一番的寶貝。
一來二去,這萬花樓借着種種機遇也一躍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京城第一樓了。
而霍子聆聽了這事之後舉着盡歡雙手發誓今生再也不踏進這萬花樓一步了。
遲百年捂着肚子在床上笑的抖了半響,惹得旁邊姑娘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臉的不知所措,待到遲百年終于笑夠了,終于注意到旁邊眼角含淚楚楚動人的佳人。長臂一伸攬了姑娘的腰跌坐在她懷裏,一邊扯了嘴角眼神魅惑:
“小娘子,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姑娘臉頰羞得通紅身子骨軟軟靠在她懷裏,怯懦道
“十五好啊,正年輕。”媚眼一眨。
那姑娘臉上又紅了一分,話都說不出口了。扭着身子自她懷裏起身來,握着桌上酒壺笑顏盈盈:
“奴家為您把酒滿上。”
倒好一杯後她對着這房間內另一位主兒柔聲問道:“這位大爺可需要奴家來伺候伺候?”
那人卻沒有回答,那姑娘臉上一陣尴尬。遲百年見狀嘆一聲氣,瞧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笑的亂顫:“這位大爺天生不愛說話,你莫管他。”
正巧對上盡歡擡起頭淡淡的目光,遲百年噗嗤一聲像是再也憋不住似得躺在床上大笑了起來。
“暢快,暢快!真是許久沒有這麽高興了!”
她躺在床上,滿足的嗟嘆一聲。
盡歡只顧在一旁端正着身子抱着劍不理會小姑娘的殷勤獻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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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子異常的吵鬧聲,不一會兒居然還有桌椅落地的尖銳聲音。
看起來像是有什麽事,盡歡坐起身子打開門,朝着樓下望去。
黃媽媽正在一邊陪着笑臉應付這什麽,地上滿上一片狼藉還有幾張被掀翻了的酒席。中間有一個人正趾高氣揚的說着什麽,臉上表情兇惡,黃媽媽在一旁不住微笑着勸慰。那人卻不領情,嘴裏嚷嚷着要交人出來什麽的。說罷又砸碎了一個青瓷花瓶。
“喲,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閑來無事扮作男子進這萬花樓來了?”
後面慢悠悠出來一探究竟的遲百年慵懶說道,見盡歡沉默着不說話。
“怎麽,你認識?”
盡歡慢慢開口:“這個人叫賀玲珑,是當朝郡主。”
遲百年想了一想,“賀玲珑?不就是鎮遠大将軍賀蘊的小女兒?”
她點點頭。
賀玲珑還在樓下大吵大鬧着,看起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場面有些陷入僵局。盡歡轉身正想進屋,卻瞧見她們的另一邊房間內已經走出一人,對着樓下不怒自威的模樣
“玲珑,你這是要做什麽?你究竟要胡鬧到幾時!”
樓下賀玲珑一瞧見來人立馬來了精神:“表哥!你把問昕哥哥交出來!”
陸顯面色愠怒,“胡鬧!”
“我不管!要不是我偷偷跟着你,倒不知道你居然帶着問昕哥哥到了這種地方!表哥你實在太過分了!問昕哥哥在哪裏?問昕哥哥在哪裏?”
話音未落,從那房間裏已經又走出了兩人。待到看清那兩人是誰之後盡歡聽到身後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一回頭已經瞧見遲百年臉上挂着陰測測的笑容。
“好一個有事有事,什麽事要到這萬花樓來辦了?”
賀玲珑一瞧見霍問昕,眼前立馬放了光。三兩步已經挂着欣喜模樣想要上樓來。被陸顯喝住;“夠了!馬上回府。”
賀玲珑不死心:“可是我——”
陸顯不待她說完對着樓下幾人:“帶你們小姐回府。”
說罷不理會賀玲珑身後慘厲的尖叫徑直進了屋,卻瞧見李秀玉對着對面某一處一臉惶恐,他沿着那視線望去,瞧見遲百年和盡歡時着實大吃了一驚。
雙方這麽對上眼,氣氛十分的微妙。
盡歡擡起頭來望去,對上問昕遙遠的目光。他眼裏似是閃過了什麽東西,她還未看清,問昕已經踏進了屋子。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偏偏是在這麽一個地方。
再回到房間裏時遲百年依舊和小娘子打打鬧鬧喝着小酒不亦說乎。盡歡依舊抱着劍挺直着身子在一旁默默不語,只是心思忍不住亂飄
譬如對面三人今日究竟是要有什麽事情。
譬如到底是什麽事情要嚴肅道需要到這青樓之地商談。
她随手抓過桌上東西一飲而盡,待到身子開始漸漸發熱起來之後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喝了什麽,她眨眨眼瞧了瞧一旁尋歡作樂的遲百年,後者未曾發現她的異樣,繼續和小娘子尋歡作樂,她又眨了眨眼睛然後咚的一聲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朦朦胧胧之中好像過了很久很久,耳邊很長一段時間是遲百年不在意的嬉鬧聲,她意識有些渾濁,眼皮沉重的睜不開。一個人靜靜趴在桌上,靜靜聽着耳邊的世界,卻愕然發現耳朵靈敏了不少。
過了又是好一會兒,房門突然就被打開了,她好像聽見了李秀玉的聲音傳來,一陣吵鬧之後,房間突然歸入了寂靜,遲百年好像已經離開。
房間裏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靜,終究還是剩下了她一個人,她在那片安靜之中混混沌沌的等着,卻也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麽。
在那眼不能視的迷糊時間裏她身處于那一片空空蕩蕩之中,突然就有了別樣的心酸的情緒。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思緒無法控制的飄到了遙遠的多年前,自己被養父母遺棄的那時。那時候自己也是像這樣一般孤孤單單一個人,她無法責備他們這樣做的理由,卻在自己一個人拖着小小包袱四處流浪的間隙忍不住失落的情緒。
她自小沒有親人沒有家庭,也算是孑然一身,也已經習慣了居無定所,但此刻借着這酒的後勁卻突然有點感時傷懷了起來。
按理說是要習慣這種孤孤單單才是,但今日卻顯得尤其感時傷懷了起來。她也不過想着在這冰涼的房間裏靜靜等着酒勁散去,再離開罷了,但心裏的想法又好像不是這樣。
她委實算不上是一個貪心的人,命運交給自己的東西也一向是坦然接受的。
畢竟她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也做不到厚顏去祈求一些東西。
但今晚自己卻是有些急迫了,她也只是突然不想待在這一間屋子。但這個時候又有誰會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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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狠手辣
她在那片閉着眼的空寂中,好像是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她連最開始的一點點的期待也已經消失殆盡。
但那異常敏捷的耳朵卻又捕捉到了一絲細微的聲音,雖然細微,但卻是越來越靠近的聲音。
她那點小小的火苗又開始燎原了起來。
那聲音終于越來越大了起來,盡歡莫名有些屏息了起來。
終于又傳來房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響,來人踏着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慢慢向她靠近,一雙帶着冰涼的雙手拂開了她額前的散發,盡歡感覺到對方氣息慢慢的靠近,然後那氣息頓了一下,她身子一動被抱起放在床上。
溫暖的被子覆在她身上,她無意識的哼哼了一聲,來人似是楞了一楞手上動作停了一停。放開她似是要離開,卻被床上熟睡的人扯住了衣角,她的眉角微皺臉上帶了與尋常相異的煩惱。
這個人,看來是真碰不得酒。
盡歡醒過來時,窗外已經是夕陽西下的光景。她扶着頭想了半響,再擡頭時才發現桌邊多了一個人影,那人手裏端着酒杯細細啄着,瞧見她醒了道:
“你這一睡又是好幾個時辰了。”
他的眼神雖然銳利,但她依舊察覺到了溫和的善意,這也使她身子放松了不少。卻也好奇為何黎辄此刻會出現在這房間裏面。
黎辄倒一杯醒酒茶給她,
“既然醒了那我們就走吧。”
盡歡将杯子遞給他:“我還以為你有什麽事。”
若不是有什麽事情的話,她也實在想不明白為何黎辄會這樣一再出現在自己面前,畢竟他們之間實在是沒有什麽聯系才對。
“有什麽事?”黎辄有些低低的喃喃:“多的是事情才是....”
二人就這麽彼此沉默的走出了房門,她突然腦子裏閃了一閃問道
“黎先生”
黎辄應道:“恩?”
“是你把我放在床上的嗎?”
黎辄搖搖頭,腳步有些加快:“我來的時候你已經在床上了,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
她跟上黎辄腳步,下了萬花樓。黎辄卻突然停了下來,瞧着人群中的某一處有些遲疑,手指着某個方向問道:
“那是誰?”
她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瞧見了一抹身影面色一頓,她怎麽會還在這裏?
“她叫賀玲珑,”
賀玲珑再現身似乎是學聰明了一點,行事不再那麽高調。只是一身的趾高氣揚卻是怎麽也藏不住。她此刻正隐于人群中似是在等着什麽。不一會兒一個小厮走過來朝她耳邊說了什麽,她臉色一變煞氣四現推開那小厮拂了袖子便大步走了出去。
黎辄的臉色十分不好,陰厲的目光盯着賀玲珑直至消失不見。
黎辄冷笑一聲,“賀玲珑?她爹是賀蘊?”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後更是面色陰鹜了不少:“怪不得這般相似了,不管是長相還是脾氣。”
那雙鷹般銳利的眼睛此刻眼裏全是一股股快要湧出來的濃烈情緒,即是克制,但也有種厚積薄發的意味。此人身上到底經歷了多少事情,才會有這般讓人感到蒼涼又刺骨的可怕眼神。
她跟着他一路走着,一路上倒是相互無言,這二人都算的上是寡言少語之人。
待到快到到了相府時他卻停下了,對着她揚揚頭:“進去吧。”
盡歡踏着步子前行,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黎先生。”
那人原本已經遠去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停了下來,轉過頭來望着她。
那分明是與看着賀玲珑時截然不同的眼神。
“對于那天那個故事我倒是有些好奇。那個小兵後來怎麽樣了?那位将軍和夫人又是如何。”
她問道,唯獨對着這個未完的故事格外上心。
一絲驚訝出現在黎辄眼裏,但随即被一陣濃郁的情緒所替代,他目光如炬瞧着她:“你真的想聽?”
她堅定的點點頭。
他笑了一笑,眼裏卻全然沒有了笑意。
“死了,都死了。”
“主子。”
面前的人身子慵懶的躺在一張長椅之上,像是厭倦了一整日的疲憊與周旋,此刻眼裏有了似笑非笑。一雙狹長的眸子帶着陰冷,與窗外凄慘月光相應。
“怎麽,見過了?”
她恭敬着身子只是一言不發。只是眼裏有了一絲恨意。
“你是在擔心什麽?”瞧着他的眼神帶了冷意“我與那人之間恩怨,早就在半年前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
陸遙瞥一眼她,笑出聲來:“你可真會說笑。”
她僵直着身子只是恨恨盯着他,“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陸遙不看她,只是端起一旁茶杯淺抿一口,一雙狹長的眸子合上,一副倒笑不笑模樣:“你可知道我母妃只是區區一個宮中丫鬟,我卻為何坐到太子位子?”
她萬沒想到陸遙會說出這樣的話,他這人性子極為陰冷,今兒個卻願意主動講起故事了不成?
“況且本王的對手還是先純雲皇後嫡生子名正言順人人稱贊的陸顯。”
她不敢怠慢:“自然是主子你治理朝綱的能力有目共睹了。”
“嗤————”陸遙卻像是聽了天大笑話一般嗤笑一聲,甚至笑倒在柔軟椅子中。似是一條蛇一般懶懶靠在一邊,“你可真是有趣的緊。”
然後他在她帶着隐忍的目光下慢慢開口:“說到治理朝綱,陸顯卻才是最合适的人選才是。”
她低着頭看不清表情,“我這個九弟,委實是個人才。自小天資聰穎博覽群書,性子也溫和有禮。只是..”
他頓了一頓,臉上浮起嗜血的笑:“他這個人太善良,縱有一身好本事卻總是做事處處留有餘地,凡事都狠不下心來。崇尚的是那仁義的孔子之道。”
“所以啊,凡事都需果斷一些才行。”
他嘴角一彎眼神突變:“兩個字,夠狠。”
她被他眼底驀然的殺意一驚。
“本王身為庶子,自小名不正言不順自然是受盡了排擠,這與那個含着金湯匙出身自小養尊處優的陸顯可真是南轅北轍。于是本王自小便懂得了這麽一個道理:若想得到想要的東西,那便要想盡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去拿到手才行。”
“于是在本王尚且年幼之時,已經早已熟讀各類兵書,一腔壯志在身卻老是被身邊人只是嘲笑與貶低,那時候我就在想啊,等本王有一天當上了太子,第一件事便是将這些人碎屍萬段。而我...也做到了。”
她呼吸一滞,瞧着面前明顯是陷入了回憶的人。
“而不久以後,我也的确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雖然其中生了一些波折,但結果好在是完滿的。還順便為此事找了一個絕佳的替罪羔羊。在那之後,宮中便開始認同本王在戰事方面的才能,只除了那個老不死的陸戰罷了,無論我做什麽,都是不屑一顧。一心眼裏只有陸顯一人。”
“那既然聖上如此反對你,你又是如何坐上這太子之位的?”
陸遙揚天長笑一聲,:“我不是說過了,人啊,心一定要狠。”
“他陸戰越是不在意我陸遙,我便越是要更加做出一番大事出來才是,也不過數年時間,早已将邊疆勢力盡握手中。而宮中那些個大臣便更加好對付了,他要錢,我便送去金銀珠寶,他若是樂的清高,我便屠他滿門!”
“久而久之,這朝中一半便皆是我陸遙手下之人,這群人的把柄早已被我捏在手上,還怕他們不乖乖聽話。陸戰饒是再反抗,也終究是無能為力。本王兜兜轉轉了這麽多年,終究還是得到了這太子的寶座。”
他面上有了輕松,卻瞧見她在一邊僵直着臉,即使面容掩在那吼吼面紗之上,眼中懼意卻是顯而易見。
她從第一眼看見陸遙開始,便知曉了這個人的可怕。他的可怕不在于他面上的陰冷與這高高在上的位置,而是這個人與生俱來的心狠手辣與無情無義。
他今日說了這麽多,也不過是在告誡自己要同他一樣斷了這人間七情六欲,無心、無義、無情、無愛。
但他十數年來自幼年起便在勾畫的宏偉藍圖又豈是如他口中這麽輕松?這人在這一路上不知道做了多少壞事,殺了多了好人,手上沾染了多少肮髒與血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一路上早已對世人充滿了仇恨與滿溢的複仇。
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當初救了自己一條垂危小命。也不過是接替在她之前的那個名為遲百年的厲害女人、在陸遙的眼中,主仆、君臣、父子之間的情感怕都是一切可以利用的工具罷了。
這個人的情感早已就消失殆盡,現在還會對自己好言相像的理由也不過是自己在目前還有可以利用的地方罷了。
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而這個人,下一個目标又是誰?她思及此,頭腦中閃過那抹寂靜的身影,也不免心上一驚開始害怕起來。
“死了 ,都死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雲淡風輕的,但那眼裏的東西卻是藏也藏不住。盡歡呼吸一滞,萬萬沒想到自他嘴裏說出的結局居然是這樣的。
“為什麽...”
為什麽會是這樣,事實真如黎辄所言還是只是他今日的一場嘩衆取寵。這個故事,故事中那個癡情的小兵,和那對情比金堅的将軍夫婦。
又或者她應該疑惑的是,這個故事到底是真實又或是只是無聊時遇見她的一個臨時起意的故事。
她倒莫名的,對于這個故事起了好奇之心。
作者有話要說: 皮蛋今日有些郁悶,總覺得自己在刷單機啊阿魯,有小天使在看嗎?怎麽都沒人讨論下劇情啥的~小天使們求指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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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心放手
“俗語說,樹大招風。任何好的事情之後往往是潛伏在內的皆是禍事。”
她聽到此身子一滞,有些默默的言語:“這個倒是不假。”
“在她即将臨盆的前幾日,将軍他特地從邊疆趕回陪伴在她身邊,她內心感動不已。兩人皆是對于腹中未出生的孩子都滿是期待。但————”
他臉上表情突變。
“但将軍卻未曾想到的是就在那幾天之內,邊疆之處卻突然起了一場大災禍。那時的小兵已經是軍中副長,在将軍離開那幾日在軍營之中暫時掌管着軍中事物。但就在某一夜,原本相安無事的邊疆異國敵人卻突然兵臨城下,那是一場太過于刻意的戰争,時間太過于巧妙,而對方的準備也充足的可怕。
結果自然是料定,一座城失守。小兵拖着滿是傷痕的身體趕回京城通知了将軍,将軍連夜趕回邊疆。從此音訊全無。
她心底時常浮起不好的預料,但無奈當時已近臨盆。只得每日在家等着他的消息。小兵受了将軍之命在她身邊,卻終日看着她眼眸越來越是慘淡無法動彈。原以為這不過是虛驚一場,但在等了幾日之後卻傳來将軍聯合敵軍通番賣國的消息。呵,真是好笑,而最為可笑的是當今聖上居然相信這麽一個謊言。”
黎辄的臉上開始有了深深淺淺的起伏,一雙鷹般銳利的眼睛眨也不眨,花白的頭發使他看起來有些蒼老。
盡歡突的有些握緊了雙手。
他又繼續說道:“這個消息來得如此突然,小兵闖進天牢,卻發現将軍早已不知道被關到哪裏。她聽聞這個噩耗終日在家以淚洗面。小兵卻未曾放棄過尋找他的希望,就這樣日子到了她分娩的日子。她在門內叫的撕聲裂肺,小兵在門外焦急等待着,卻不知道這時候熊熊的大火已經在整個将軍府蔓延,等到他火勢已經蔓延到她房前,已經是無力回天。
新生嬰兒的啼哭傳來,他沖進門內,她卻将孩子交予給他,教導他帶着孩子離開,莫不可讓孩子落入奸人手中。小兵只得聽命,匆匆出了城外将孩子暫時托付在城外一戶人家。再趕回将軍府時,整個将軍府已經被大火吞噬。他在那一抹人影之中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沖向裏面,他正想趕過去救人,卻被将軍制止,叫他帶着孩子離開。”
“後來,....”。
黎辄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那樣的火,又怎麽可能會有生還,而将軍也早就知道自己被奸人所害,是逃不掉的。唯一的變數,卻是那群人連夫人與未出生的小孩都不願放過。後來他們便這樣葬身于火海。小兵顫顫巍巍着回到村子裏,望着剛剛出生的嬰兒,心中卻是滄海桑田一般。
但他也早已成為了奸人的追殺對象,為了不連累那二人的遺孤。只好忍痛将孩子托付給另一對無子無女的夫妻。待到幾年過後,事情逐漸平息,他滿懷希望的回到村子裏面,卻得到那孩子早已失去了蹤影的噩耗。”
有暖暖的微風朝他們吹過來,黎辄面上有些恍惚
故事說道這裏,也算是完結了。黎辄臉上表情也慢慢歸于平靜,轉頭瞧着盡歡的眼神裏時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但她卻愣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愣,又是許久
霍子聆問她:
“小傻子這是怎麽了?”
她回答:“聽了一個可憐的故事罷了。”
只是這個可憐的故事對于她的影響遠比她想象中的要深的多。
一邊陸遠華笑道:“哦?想不到盡歡你竟是如此敏感。”
她笑笑不回答。瞧着在她身邊的霍問昕,又瞧瞧陸遠華。心思開始被面前二人左右,早就下定的決心,也沒辦法一蹴而就的執行。
她對于陸遠華,是真的沒有法子了。
問昕被貶官之時,她由于相思之情都可以千裏迢迢從長安追到揚州,眼下問昕早已複官 ,又身在長安。連阻礙他們情感的唯一因素距離也不足為道了也怪不得陸遠華會如此頻繁的來相府作客了。
她太高估自己了,有些東西是随着時間的消逝也可能不會變淡的。
這兩個人之間有着她遠遠也插不進的東西,盡歡夜間躺在床上之後,突然想着也許自己這下子也該要離開了,原本回來的初衷也是因為擔心問昕的貶官,現如今一切早已經歸于平靜而他也已經回到了原位。
問題卻是出在她自己身上,是她突然變得太過于貪心了。
一旦對問昕有了不該有的期盼,如今看着他與陸遠華兩人卻是難受到不能忍受的部分。若是有朝一日那兩人終究會穿着紅袍子走過着相府,她一向自認為忍耐力是極強的,但如今一想到那副畫面,就已經是不能坦然了。
問昕這個人,太沉穩太冷靜了,自小就是超出常人的,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武藝刀劍。而因為如此,自小也是與他人不太親密的,即使是與血緣至親霍長奕與霍子聆之間也是做不到親密無間的,這樣的問昕,明明就是那話本子的仙人才是,冷靜、自持、疏遠。
她一方面對于問昕太過冷靜的性子有些隐隐擔憂,一方面也會暗自竊喜。
年少時對于他未來妻子的刻畫,是心存着僥幸的。
他這麽疏遠的性子,又怎麽會心頭發熱渾身難耐的去愛慕一個人呢,那些其中的牽腸挂肚與百轉回腸他有生之年能夠體會的到嗎。
她原以為今生今世他是注定要缺少這些個情緒的。但如今卻有了一個陸遠華,這個人以十分溫潤但又充滿力量的姿态進入了他們的生活之中。于是她以為會高高在上與世隔絕的問昕也甘願為了她走進了這塵世之間。
她心心念念的霍仙人,她這麽多年都在默默追逐着的問昕,終究還是找到了這麽一個人。
霍長奕再次來到長安的時候,正是霍問昕突然收到命令前往蕪湖地區考察即将出發的前夜。
這道突然的指令卻使得這幾日之內霍問昕變得異常繁忙了起來,陸戰因為之前他擅自罷官之事心生不悅,自他回京之後便變着法兒的派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給他。從鄉間倫理到小偷小竊,都統統像是這朝裏是再也沒有專門處理這些事的官員一樣全權事無巨細的交給了相府。
霍問昕卻受的坦然,也從不抱怨,給了什麽就只管接受了去。這麽月餘下來竟也把這些個棘手事情辦得十分圓滿,讓人縱使是刻意着也實在是挑不出什麽毛病出來。
陸戰心裏咬緊牙再怎麽氣急,也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霍長奕這一趟北上長安,卻是有些奇怪的,先不說這個時節正是青衣府最為繁忙的時刻,他身為青衣府當家人要放在以前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 。畢竟他委實是個對于青衣府十分上心的、一個合格的一家之主。
再而,這一次,同行的人居然有孟臨廣,這實在是有些稀奇的。
她在瞧見霍長奕踏着凜然正氣的步子進了門時委實是有些驚訝的。一下子卻有些不自在起來,正對上一雙剛毅的雙眼,她也只是低着頭,霍長奕面上是常年不曾變的不怒自威與威嚴。
“霍大哥。”她低喚一聲
霍長奕點點頭,環顧四周:“問昕不在?”
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霍長奕随手脫下身上黑色披風,他這邊方才完事,後面孟臨廣已經上了前去接下換下的外衣。十分細心的拍淨上面污漬又整齊折好長臂一伸便已經挂在了一旁。一套動作十分幹淨利落。
盡歡在一旁靜靜看着。
孟臨廣的辦事程度一直都是有目共睹的,這個人這麽多年來一個人默默管理着青衣府卻事事都能照顧的井井有條,而這樣一個人才卻願意屈身與青衣府府中管理這大大小小的繁瑣事情,委實是有些屈才的。
他末了問盡歡:“怎麽,你這是要去哪兒?”
她随意放下身上包袱,将之放在一邊:“沒什麽。”
霍長奕囧囧目光鎖定在她身上,帶了一絲探索的意味:“最近這府上可有什麽怪異的事情發生?”
霍長奕這個問題問的委實有些奇怪,就連遲鈍如她也是如此覺得。
而所謂的怪異又是指的什麽?她張嘴正想作答。
霍長奕卻又一拂手:“算了。”
盡歡又低下頭
對于霍長奕她卻委實從小存了一份沒由來的恐懼。
耳邊傳來孟臨廣輕輕的笑聲,他笑顏盈盈先是朝着霍長奕道:“長途跋涉了這麽久,不如先回房間好好休息一下?”
霍長奕點點頭,稍微活動了一下身子,的确是周身的疲憊。
孟臨廣又轉向盡歡溫柔道:“這一趟公子是為了一起案子特地到了長安來,前些日子為了這起案子廢寝忘食身子有了些毛病,我放不下心來,便也跟着來了。既然都到了長安,便索性在這住下幾日。”
盡歡聽後明白地對他微微一笑。似是要離開的模樣“我立刻就去準備好房間。”
他點點頭,瞧着她離開的背影。
孟臨廣感覺到旁邊的人似是嘆了口氣,高大的身影看起來是掩不住的倦意。他收回笑意。
“臨廣,我這次帶你前來,也是因為你十分聰明。凡事都能想到個兩全的方法。那你說,這一次,我到底做的對不對。”
“公子.....”
他面上有些難色,但也只是一瞬,那雙溫和的雙眸滿是平靜突然開口
“此事,臨廣也是插手不得。”
霍長奕看他一眼,從他眼裏看到了那慣有的溫和,也只得嘆息
“你這個人,總是這樣,遮遮掩掩。”
孟臨廣笑出聲來:“公子...”
“您這次會帶着我一起,也不過是多一個人一起,不過是有些害怕罷了。因為您遠沒有這麽狠心,而至于做法,即使臨廣有諸葛先生一般的智慧,恐怕也不能為公子想到一個什麽好的計策。”
“那是因為——”他眉眼彎彎笑笑
“公子你早就有了自己的決定了啊。”
霍長奕面色一怔,半響也只是無奈的垂了眉,有些好氣又好笑。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快了,兩個人重要要在一起了阿魯!!!!
☆、沉穩寧靜
霍問昕歸家之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一路上竟是靜悄悄的沒有一絲人煙。
孟何其手裏抱着一疊疊卷宗,頗有些擔憂的目光望着前面的霍問昕,他又望望手上東西,這滿滿當當的令他也吃力的厚度便是他家公子今日一共在這城裏解決了的事情。
他家公子今日天不亮就已經出發了,今日走了許多地方,辦了不少一些七七八八的事。
而若是些什麽事關國家安危的大事一二件,那這份忙碌也可以歸功于榮譽,但這些東西又分明只是一些七七八八的雜事罷了。
而這種狀态已經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了,雖說當今聖上責備公子當初貿貿然的便罷了這官讓他好一陣煩惱,但現在就算是要故意為難,這也夠了吧。
他家公子這腦子中裝的東西堪稱舉世無雙,是當今權傾一時的丞相大人,怎麽可以去解決這些連九品小官都懶得去管的事情。
哎
孟何其嘆氣,頗有些氣憤。
他瞧見走在前面的霍問昕随手擡起手捏了捏眉間。
公子一定是累了吧,這麽多天了,就算是刀槍不入的一幅軀體,也是受不了這樣的忙碌。
況且過了明日他家公子又要奉命去一趟蕪湖地區,雖說這一次陸戰派遣的任務明顯比那些個貓貓狗狗的事情正經了許多,看來是有些消了氣。
但卻又要在忙碌了這麽些天之後又要出了遠門。
哎,他循着霍問昕的足跡跟了上去,一邊嘆氣。
他家公子自從這複了官以來,倒真日日過得不得安寧。
面上看來好像是在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舒坦日子,但他一路上瞧着他家公子,是深知這些個錯誤的觀點的。
他自小就是喜靜的,這些年處于這渾濁的官場之中,雖然并未與他人同流合污,但也少不了是要喧鬧不少。
孟何其正暗自思考着,一邊為他家公子鳴冤抱不平,卻發現前面霍問昕突然停了下來,朝着某一個方向。
他擡眼望去,瞧見面前人一陣訝異:“大哥?”
不遠處的孟臨廣見狀走進他們:“您可算回來了。”
複又對着孟何其帶着責備的語氣:“你也真是的,應該替公子辦完事情早些回來的。”
“.....”
孟何其心裏一陣憋屈。敢怒不敢言,他對于孟臨廣一向是十分尊敬的,現在也只得摸摸鼻子表示下不再犯。瞧見孟何其只是散漫披着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