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國不可一日無君!
老皇帝生前并未冊立儲君人選,而蕭玄瀛身為皇長子,加之母族勢力在朝堂上可動風雲,是最為難纏的競争對手。
蕭玄瀛離開後,蕭文衍招招手喚來近衛,低聲問,“江旭呢?”
“江大人還在皇陵。”
蕭文衍皺眉,“還沒回來?”
“江大人說他想獨自待一會,讓我們先回來了。”
蕭文衍眸中一閃,覺出幾分不安,“确定人已經死了嗎?”
“确定,屬下親眼看着十七皇子咽氣的。”回話的人,正是奉命處決十七的那名近衛。
“那便好。”他總算稍稍安心,江旭現在确實是一個不确定的因素,他太過于心軟、顧忌的又多,他生怕江旭一個心軟放過了十七,到時滿盤皆輸。
“讓人守在皇宮,盯着蕭玄瀛。”蕭文衍吩咐道,“再帶上幾個身手好的跟我去丞相府。”
近衛猶豫道,“殿下,不等江大人了嗎?他說要和您一起去丞相府的。”
“這件事暫且不要告訴他,只說我是去禮部處理父皇駕崩之後的事宜了。”
江旭曾經勸解他想要保下十七性命,可是被他以錦夕的名義回絕了,即便江旭現在是為了他的安危忍痛殺了十七,可難保這之後他不會對自己心生嫌隙。而且此去丞相府議事總會牽扯到關于許錦夕的話題,而他對許錦夕心有愛慕之情,難保他會繼續乖乖聽話。
……
此時乃多事之秋,保不齊蕭玄瀛的人正在哪裏的暗處裏等着抓他的把柄,他換了一身深色常服,乘着一輛毫不起眼的簡陋馬車偷偷出了皇宮。
丞相府此時大門緊閉,涼風搖曳着挂在梁上的兩只紙糊燈籠,一股肅殺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他讓馬車饒道後街偏門,不在意折辱了身份,從偏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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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是料到他會來,他一進門,便有小厮上前引路。
“殿下,丞相在華陽閣正候着您呢!”
他微微颔首。
蜿蜒幽長的長廊,只有廊邊挂着幾只燈籠照明,微弱如星子般明黃的燭火在涼風中幾度險些熄滅。
華陽閣是姜相鮮少接人待客的一處偏房,主要是因為華陽閣毗鄰女兒閨房,一是怕外人來驚擾,二是怕一些地位卑微的人居心叵測壞了女兒清譽,故而時間久了便慢慢閑置了。
他忽然問,“偌大個丞相府,今日為何如此寂寥?”
小厮低眉順眼道,“丞相說了,風雨欲來,需得人手防備。”
他略一頓首,“如此,勞苦丞相了。”
“丞相自是懂得殿下的心意的。”說話間,到了地方,小厮略一拱手,“殿下進去罷。”
華陽閣雖已閑置已久,但庭院中樹木蔥郁,花開鮮豔,像是有人好好精心過的。
房門大開,屋裏設了張小案,兩側各擺了蒲團,姜相一身便服,仿若一位尋常老人,正慈祥的笑着望着他。
蕭文衍拱手一禮,對面前的老人多了幾分恭敬,“文衍見過丞相。”
姜相笑了笑,“坐吧!”
他掀起衣擺,屈身坐下的一刻,隔壁小院忽地傳來一陣凄涼婉轉的琴音,他神色一頓,望向姜呈,眼中閃過些許詫異。
姜呈含笑道,“是碧言在彈琴,陛下崩逝,這丫頭傷心難過的很。”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小姐真是心善。”
姜呈飲了口茶,才淡淡道,“碧言是個心思單純的丫頭,她自幼被我嬌養在深宅大院中,有些人情世故遲鈍了些,明明今年已經及笄了,卻還像個孩童一般懵懂單純。”
他眼中,有着父親對孩子的慈愛。
蕭文衍道,“小姐心地純良、性子溫婉,是宸朝最适合的皇後人選,也只有小姐才能憐愛衆生、母儀天下。”
姜呈想要的,不就是他這般說辭嗎!冊立他的女兒為後,讓他的手可以直達天庭,從而操縱整個朝局。
他眸中閃着隐忍,舉到嘴邊的茶杯恰好遮掩住了他唇畔那抹譏諷地笑意。
良久,姜呈淡淡地問,“你真是這樣看待碧言的?”
“是。”他道。
姜呈忽而眉心微蹙,悠悠的嘆了口氣,“作為一個男人你是如何看待碧言的?”
他與姜碧言往日是見過幾次的,女子膚白如雪,雙目盈盈如秋水,墨發如瀑,學識談吐堪比男兒,舉手投足間帶些儒雅清靈之氣,可算得是位渾然天成的曼妙佳人。
他在姜呈面前故作扭捏之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含笑道,“小姐傾城絕色。”
姜呈又問,“若你是當今的聖上,碧言是你的皇後,你又會如何看待她?”
他趕忙垂下頭,拱手一禮,“文衍惶恐。”
姜呈擺擺手,“哎!你就當這是閑話家常,不必如此拘束。”
“是。”他又重新坐了回去,雙手規矩的放在雙膝之上,食指卻略有不安的交織在一起,“若我……”
他垂眸,低聲呢喃着,“若我是……小姐……”
姜呈微微擰眉,似乎對其的猶豫遲疑略有不滿。
他輕輕吐了口氣,猛然間擡頭凝視着姜呈,似乎鄭重地下了個決定,“無論我是誰,只視碧言是吾妻。”
姜呈目光靜靜的凝視着他,平靜中充滿了探究。
蕭文衍內心惴惴不安,世間仿若任何事他都是成竹在胸的,竟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緊張過,置于膝上的手掌浸濕了衣擺,他只覺得喉嚨幹涸,拿起小案上的茶杯毫無雅态的飲盡,忘記品嘗茶的甘味。
良久,姜呈終于面容松動,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
“碧言啊,都聽到了吧!”
他看向門外,只見門邊忽然露出一個小腦袋,正沖着他露齒微笑,看着雀躍而來的少女,他着實吃了一驚,“原來小姐一直都在啊!”
姜碧言小女兒家羞态盡顯,紅撲撲着小臉依偎在姜呈身邊,一雙明眸大眼時不時的瞥向他。
姜呈愛惜的撫摸着女兒的秀發,對蕭文衍道,“以後你可要好好待她,莫辜負碧言對你一片真心。”
他站起身,對着二人拱手一禮,“文衍必當謹記父親教誨。”
姜碧言依偎在父親身邊仰望着眼前風度翩翩的儒雅君子,想着,以後此人便是她一生的依靠,便覺得喜不自禁,心裏像抹了蜜一樣甜蜜,不由得對他輕聲道,“殿下不是第一個來向父親求娶我的人,但卻是我最滿意的一個人。”
蕭文衍聞言望向她,女子正笑吟吟地望着他,眼神裏充滿了愛慕與赤誠,那清澈簡單的目光,刺得他心神一動。
許是被她真誠的笑臉感染,終于,他唇畔露出一抹清淺略微真誠的笑意,朗聲道,“蕭文衍定不負小姐所托。”
姜呈看着這兩個甜蜜的小兒女,面上露出慈愛的笑意。
“好啦!碧言啊!”他輕柔的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和聲道,“父親和殿下還有要事商談,你先回去歇息好嗎!”
她眷戀的看了一眼蕭文衍,終究還是懂事的起身一禮,“女兒告退。”
姜碧言走後,姜呈面容上的慈愛随之散去,轉而正色道,“坐下吧!”
蕭文衍依言照做。
姜呈沉聲道,“你要娶碧言,便該把其他的妄念給斷掉。”
蕭文衍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樣,随即轉念意識到姜呈可能說的是錦夕的事,面上卻還是一派平靜,不露聲色。
“那個商賈人家的女兒,你打算怎麽安置?”姜呈挑眉,話裏含着三分威脅,“別忘了,你現在還不是皇上,不要現在就想着納三妻四妾。”
蕭文衍平靜的闡述,“我對她無意,只是把她當成知己好友罷了。當初接近她只是因為許家的財富實在是對朝廷的一大威脅,奉父皇之命調查許家有何不法行徑罷了,認識許錦夕,純屬偶然。”
姜呈質疑道,“可有傳言,你們二人郎情妾意啊!”
“純屬胡言。”他嚴詞否認,“若有許家的財力支持,于我有百利而無一害,僅此而已。”
姜呈面色猶疑,“真的對那個女子只是利用?沒有真情可言?”
他鄭重的道,“我心中唯有碧言一人而已。”
“那好,那就盡快處理幹淨。”姜呈道,“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受任何委屈。你要明白,你并不是我唯一的人選!”
還有蕭玄瀛!
其實他也曾懷疑姜呈并不是真心想要幫他的,畢竟扶持蕭玄瀛上位更容易一些,何必費盡心思來輔佐他區區一個庶子登大位呢!
只是後來他想,應該是蕭玄瀛背後有母族勢力支持,難免會和他起沖突,登大位之後難免不受他的掌控,而自己一個背後無任何勢力的庶子顯然更好掌控,故而放棄了蕭玄瀛而選擇他。
“我清楚。”他眸中閃着隐忍,強顏歡笑,“只是我希望丞相先不要将我和碧言的婚事公之于衆。”
姜呈面色不悅,“為何?”
“我想等收服許家之後,再公布婚事。”他微笑道,“此舉,都是為了能确保我登上大位,碧言成為皇後。”
姜呈不屑道,“區區一個商賈人家能助你成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