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綠谷第二天按照轟焦凍給的地址找過來的時候還有點忐忑不安,雖然轟焦凍表示很願意親自開車接他過來,但是綠谷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地婉拒了——

——他甚至連報酬都不想要,綠谷真情實感地想要幫助這個被家裏各方面逼迫,導致最後只能出櫃來保全自己婚姻自由的豪門大少爺,特別是轟焦凍在前期的時候幫他良多,他很願意無償工作,畢竟在綠谷看來轟焦凍學長的信任已經是他報酬昂貴又珍稀的一部分。

很奇怪的是,一般在這方面沒有特別執着的轟焦凍學長這一次卻非常堅持高昂給他報酬,給出的理由也很含糊,綠谷困惑地想——

——「算是讓你不後悔的報酬」。

這是什麽報酬理由,看起來像是國小看的腦洞故事裏荒誕不經的後悔稅一樣的存在,綠谷迷茫地搖了搖頭,現在真的有點後悔沒有讓轟焦凍開車過來接自己了——

——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給的地址是一座山,連綿的雪一直從天邊蜿蜒到綠谷腳下,是一片蒼白又純淨沒有人踏足過的雪地,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立在蒼茫的雪色裏,空寂又銀白的群山萬壑将他包圍,綠谷有點控制不住地顫抖,最終無可奈何地在周圍一片都斷斷續續的信號裏找了個最高的地方,費勁地蹦跶起來打電話:

“轟君,你家是座山嗎?我找不到你們家到底在山的哪個地方。”

“我下來接你,你在哪裏?”

綠谷下意識放低了聲音,他記得在山間回蕩的人聲很容易引起雪崩,他用手套捂住被凍到發紫的嘴唇,連跺腳都輕輕的,苦惱自己一直暖不起來的虛弱身體:

“轟君我在,嗯,周圍有個入口的門,被鎖上了,好像只能通過車的樣子。”

電話裏面的聲音在模糊不清的電子雜音裏轟焦凍的聲音是比正在下的小雪暖一點的溫度:

“嗯,那是後門,我看見你了。”

綠谷呆了一下,轉頭看向已經被打開的門,有人從雪線交接的地方緩步走來,雪落在他撐的一把黑傘上面翻滾着從傘的邊緣落下,他走得很沉穩,綠谷能聽到雪被踩碎的細微聲響,沒有人煙的冰天雪地裏,只有這個撐着黑傘的人冒雪前行,從看不見天和雪地接壤的地方一直從容不迫地踩出一串腳印到他旁邊,用傘擋着他被落到雪白的頭發。

轟焦凍淡淡地取下手上帶着的純黑色的皮質手套,自然地拿起綠谷的手腕,像是佩戴戒指一樣戴到綠谷凍到發青的手上,手掌擦過這個人卷發上的碎雪,輕輕撥了一下綠谷挂雪的睫毛,雪粒撲梭梭地從綠谷的眼睫上落下,他就像一頭被獵人抓住的小鹿一樣,無措地眨着自己的眼睛,但是似乎完全沒有察覺獵人的危險性,依舊溫順地依靠在這冬季裏唯一的熱源旁邊,一點沒有小動物逃離天敵的基本警惕心,仍是乖巧地依偎在他傘下,感激涕零地舉着手套想要還給他:

“轟君這個,太——”

轟焦凍平靜地看回他,不容置疑地把他舉起的雙手按了回去:

“我不希望看到我男朋友的扮演者一副吃不飽穿不暖的樣子。”

綠谷臉瞬間漲紅,乖乖地像個聽話的小奶狗一樣縮回了自己作揖的雙手,轟焦凍攬過綠谷的肩膀,呼出一口白氣,道:

“走吧。”

雪在黑傘上越落越大,群山沒有回響,轟焦凍能聽到比雪落更大的心跳聲,他能控制自己的呼吸,但是無法控制更加本能的東西,他強制自己微微側臉不看偷偷用手套溫度來暖臉的綠谷,手克制地放在離綠谷肩膀一厘米的地方,捏住傘柄的手腕上青筋浮動,他緩慢呼出一口氣。

——不能太心急,他已經過來了,你不能把他吓跑。

雪花從傘沿打着轉飄落在轟焦凍扶在綠谷的手腕上,這晶瑩剔透的一小片很快被這個人過高的溫度融化了,無知無覺地見證一個人在冷冬裏奔騰翻湧的血液和鼓噪的心髒。

和宛如高溫燒灼心髒般的對另一個人每時每刻,無窮無盡的欲望。

綠谷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他看着面前這個連成一長片的小型別墅區,并且自己的學長還雲淡風輕地表示這只是一個「他偶爾過來住」的地點,終于遲鈍地意識到每天在實驗室裏周圍的人無比羨慕地說出「轟焦凍和我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人類品種」這句話——

——原來不光是指在做實驗和學習方面啊!!!這種有錢的程度已經完全超脫庶民綠谷的常規認知了,綠谷以為這種居住地只有英國首相才能随意地當成一個臨時居住的地點,完全沒有辦法想象每天淡定地搶自己盒飯裏蛋卷的學長居然是這種英國首相一樣級別的富有!!!

綠谷呆呆地跟在轟焦凍背後走進一個小別墅,花色斑斓的波斯絨地毯奢侈地從進門的放置鞋櫃的地方鋪到旋轉臺階上,巨大的水晶吊燈璀璨得懸吊在客廳中央,暖氣撲面而來融化掉綠谷身上還沒掉幹淨的雪,他的綠色卷發被染濕了發尾,綠谷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下腳,求助地看向轟焦凍:

“嗯,轟君,這個地毯——”

轟焦凍皺了下眉:“我父親的品味比較庸俗,還希望你能稍微忍耐一下,下次你來之前我會換掉的。”

綠谷驚悚地瘋狂搖頭,他整個人加起來論斤賣可能都沒這個毯子一塊毛邊貴,轟焦凍擡頭看了一眼那個繁複豪華的九層水晶吊燈,似乎想起了什麽,輕描淡寫地說道:

“綠谷是不喜歡燈嗎?那我下次一起換掉吧。”

綠谷頭搖得像個高頻鑽孔機,簡直臉都有重影了:“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很喜歡轟君家裏面的裝飾!!!”

轟焦凍沒什麽表情地挑了一下眉毛:“綠谷喜歡嗎?”

綠谷惶恐地瘋狂點頭,麻煩別人換掉這麽貴的地毯和水晶燈他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是的,很,嗯,很漂亮!。”

“那好吧,我的父親難得有可取之處。”

綠谷迷茫地轉頭看轟焦凍,他沒理清楚這兩者之間的邏輯關系,他和轟焦凍的爸爸又什麽關系嗎?

轟焦凍轉頭從鞋櫃裏找出鞋子半蹲下準備給綠谷換上,仰頭平靜看要被他一頓操作吓哭了的綠谷學弟:

“他和你品味一致,就是他的可取之處。”

遲鈍的綠谷學弟光顧着把腳抽出來了,完全沒注意自己被說品味「庸俗」了,但還是被力氣更大的轟學長抓住腳踝穿上了毛絨拖鞋,綠谷臉通紅地小聲道謝,轟焦凍淡淡回他:

“你要早點習慣,不到這種程度我父親是不會相信你和我——”

轟焦凍頓了一下,靠近了小心翼翼踩在毯子上的綠谷,綠谷下意識後仰被轟焦凍扶住後腦勺強行逼近了自己,兩個人的鼻尖靠着鼻尖,綠谷膽怯地往後退了一點——

——他覺得轟焦凍學長的眼神,有種和平時不一樣的情緒在劇烈起伏,第六感逼他注意這潛在的危險預兆,轟焦凍淡然地擡起了身體:

“不要在這種時候後退,太容易看出來了,這種時候做出你要親我的樣子。”

綠谷慚愧地亦步亦趨地跟在轟焦凍背後反省自己,學長入戲太快了,他這個沒有經驗的人完全比不上。

轟焦凍帶綠谷進了自己的卧室,綠谷坐在轟焦凍讓他坐的辦公桌椅子上面,拘束地眼睛都不敢亂瞄,只能盯着辦公桌上面那個人體骨架模型分散注意力,轟焦凍的手從背後壓在他脊梁上下壓用力讓他挺起胸膛:

“不要低着頭,記住我和你現在的關系,記住我房間內的基本裝飾物。”

綠谷緊張又不安地挺直背部,他看着對面床頭一大塊方形的空白邊緣,之前明顯是有挂着東西畫框一類的東西,邊緣積了淺淺一層灰,在這樣一個各方面排列都冷淡有序的房間裏顯得過于突兀,綠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為了合格完成自己的工作問出了口:

“轟君,之前床上面是挂了什麽畫嗎?”

轟焦凍的手順着綠谷的腰下滑,綠谷強忍住自己想要逃脫的沖動,腰肢控制不住地顫抖,轟貼在他耳邊暗沉低語:

“綠谷想知道?”

綠谷內心催眠自己一萬遍在角色扮演,我和學長在角色扮演,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是,是的,我想知道。”

聲音像是攀沿椅子生長的荊棘枝條,帶着某種隐忍到極致的味道,若隐若現地從語句裏每一個平仄起伏裏不經意露出刺來輕輕劃過綠谷的皮膚,似乎下一秒就要收緊獎他纏繞絞緊,逼他血肉淋漓無法動彈地困在他的天地裏。

“是我一副很喜歡的照片。”

“——那轟君為什麽取下——?”

轟焦凍垂下眼睫:“因為太喜歡了。”

他專注地凝視着從照片裏降臨到身邊的人,晦暗不明的眼睛裏是綠谷疑惑的表情的倒影,轟焦凍認真道:

“不取下來,我控制不住弄壞他的欲望。”

綠谷弄不懂有錢人奇異的個人嗜好,懵懵懂懂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轟焦凍卻像是控制不住地靠近了他的肩窩磨蹭起來,綠谷下意識全身僵直,轟貼在他腰上的手在顫抖的腰部反複撫摸:

“你要習慣,綠谷,我們進行一次脫敏治療。”

綠谷已經被過于親密的接觸和敏感的身體逼得開始溢出眼淚,他打着顫問轟焦凍:

“什麽,啊,什麽叫脫敏治療?”

轟焦凍環住綠谷的腰把把他托起來,然後挪到自己身上坐下,安然地按下這只驚慌失措想要逃跑的小動物,平靜地解釋道:

“就是大量的敏感原一次性攝入,可能就會讓這個人在劇烈的過敏反應之後不再過敏,你反應太劇烈了,我們可以一次性進行大量的接觸,你可能就會好很多。”

綠谷猶豫地說:“一定要這樣嗎?”

“不,我不想強迫你。”

轟焦凍頓了一下:“但是除了你,我沒有辦法信任別的人。”

綠谷咬了咬牙,英勇就義地打開了自己的手,閉上了眼睛:“我可以的,你來吧學長!”

轟焦凍把手機取出來翻轉屏幕放到了辦公桌上,脫下大衣露出裏面的白色襯衣,解開袖口挽起袖子,看了一眼綠谷白皙的皮膚,嘆息般地輕觸,為了防止在上面留下傷痕脫掉了手腕上的手表,手從綠谷的毛衣下擺鑽進去,綠谷猛然迅速地睜開眼睛拉出來了轟焦凍的手,和某個人相似的動作讓他下意識轉頭審視起轟焦凍,但是很快又在轟焦凍詢問的眼神裏羞愧地低頭:

“抱,抱歉,我可能有點緊張了,轟君。”

轟焦凍下壓雙手,對着坐在他大腿上繃緊全身的綠谷安慰:

“放輕松,男生之間的正常接觸,不要太緊張了。”

轟焦凍從抽屜裏掏出一條黑色的絲巾,在綠谷疑惑的眼神裏動作輕緩地蒙上了他幹淨尤澄澈的眼睛,聲音莫名黯啞:

“我給你蒙上眼睛,綠谷,不看就好了,不要緊張。”

“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綠谷,我教你認人體的結構怎麽樣?”

沒有被人注視着的野獸脫去了表面紳士優雅的外殼,露出觸目驚心的眼神,克制又暗沉地貼在這個顫抖的落入虎口的羔羊身上一寸一寸移動,像是要吮吸鮮血的吸血貴族,他低低地貼在綠谷比雪還要冷白的脖子地方緩慢地呼吸,手背從瘦削的鎖骨邊沿上滑;低聲黯語:

“這裏是胸鎖乳突肌——”

指尖從乳頭的地方像是羽毛一樣劃過向下,貼在肚臍邊緣,綠谷忍不住想要蜷縮,轟焦凍強制地拉住綁住綠谷的絲巾向後拖拽,逼迫他仰起頭顫抖,他的冷淡的聲線裏帶出不明顯的氣音:

“不用太緊張,綠谷,放松,這裏是腹直肌。”

轟焦凍的手貼着綠谷的人魚線撫摸到了後面腰窩下陷的地方,他用大拇指按壓輕觸,輕聲道:

“感受到了嗎,綠谷,你的腰椎。”

綠谷控制不住地顫抖,他迷茫地張開眼睛,眼前一片紗一樣的黑暗,有雙高他體溫好幾度的手從最下面的地方一個一個貼着他顫抖不已的皮膚緩慢挪動,像是在數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數他的椎骨,這讓他無措。

“第五腰椎。”

“第四腰椎。”

“第三腰椎。”

“第二腰椎。”

轟焦凍嘆息般地數出最後一個,綠谷終于崩潰地捏住椅子的手柄哭出聲:“第一腰椎。”

轟焦凍取下蒙住綠谷眼睛的眼罩,像是安慰沒有人愛的小孩一樣把不知道為什麽哭到眼淚停不下來的綠谷按入懷裏,他看着桌面上的手機,嘴角彎出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

“辛苦你了,綠谷。”

轟焦凍狀似無意地問起:“綠谷,你好像之前是建築系的,你有了解過建築系的人需要知道人體構造嗎?”

綠谷不好意思地擦自己的眼淚,認認真真思考了一會兒,道:

“應該不需要吧,建築系好像沒有人體結構相關的課程。”

轟焦凍意味不明地掃了一眼他倒過來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感嘆道:“那稍微有點可惜了。”

被轟焦凍設置好靜音的手機的界面向下翻轉着,屏幕亮着,是一個正在通話的呼出界面,時間已經長達二十多分鐘了,也不知道這通沒有應答的電話為什麽那邊的人還沒挂斷,而是像是在自虐一樣聽着——

——『通話時間  00:20:34』

——『通話對象:爆豪勝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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