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時間倒回五個小時前,病房。
病房裏的綠谷輕緩地擦過還沒有辦法停下哭泣的麗日臉上的淚,他笑着揚起頭,那是飛鳥從牢籠裏舒展翅膀一樣,被荊條捆綁着綻放出的微笑,帶着即将解脫的意味:
他聲音比空氣還要輕1克,似有若無地飄蕩在陳舊病房的天花板上:
“麗日,你願意幫我死亡嗎?”
他仰頭看向這個瞳孔震顫的女孩子,他的眼睛沒有焦距,渙散着:
“你願意嗎,我想離開這裏,我需要一場被人見證的死亡,我需要被他們放棄。”
麗日像是再也無法忍耐這個自言自語的綠谷,她哭着蒙上了這雙看不到任何生命力的眼睛,她虛軟地跌倒在床邊的椅子上,和綠谷隔着她蒙綠谷眼睛的手,像兩只相依為命的小動物一樣在這無處可逃的凜冬裏頭碰着頭,綠谷很快就被麗日陪着昏睡過去,他的身體并沒有完全恢複很容易被過度起伏的心境弄得疲憊。
麗日的手機像是逃生的提示音一樣突兀地想起,她怔怔地看着電話上的來電——
——「來電提醒:鈴木」
麗日顫抖地接起電話,對面的人似乎隔着聽筒敏銳聽到了她壓抑又沙啞的泣音,像是早有所覺一樣發出溫柔的詢問:
“麗日,怎麽了嗎?”
她一如既往地貼心,一點沒有一個千金小姐浮誇的架子,她已然是麗日的合格又優秀的好朋友——
——在那次迪士尼一起看完夜景煙花之後,這個財閥的獨女和麗日一見如故,女孩子的感情來得簡單又迅速,特別麗日這樣過于單純的學生,一場聲勢浩大的煙花晚會足夠讓這個女孩子笑着和鈴木交換電話,和一些困擾她的小牢騷。
鈴木又輕輕地問了一遍:“是那個男生嗎?那個被他男友——是嗎?”
她的聲音像水般輕柔地包裹了手足無措的麗日:
“嘿,麗日,放輕松,你是在陪着他是嗎,他的狀态還是很不好對嗎?”
麗日看着剛剛說完這幾句話之後很快就半昏迷地躺在床上的綠谷,這不到一個小時的清醒時間和對話顯然耗幹了他為數不多的精力,他的眼皮在不安地顫抖,似乎在夢境裏也并不平穩。
麗日頓了一下,帶一點鼻音開口道:
“他剛剛說他想,想要一場被人看到的死亡,他想被那些人渣放棄,但是——”
鈴木的聲音像是貼着麗日肩膀一雙帶着體溫的手,平緩地下壓麗日說道這件事情控住不住繃緊的身體:
“——但是你覺得不應該是嗎,他不應該那樣死去,但你确實也找不到其他辦法,麗日,我想你理解錯了他的意思,我覺得從你的敘述中看,這是個很堅韌的男生。”
她繼續平靜地說道:
“他需要一場被人見證的死亡,我或許可以幫他。”
在麗日還在迷惑的時候,聽筒裏傳來鈴木帶着一點恍然的低笑聲,她突兀地提起了另外一個毫不相幹的話題:
“嘿,麗日,我記得你告訴過我,昨天這個醫院死了一個你們學校的學生,對吧?”
麗日迷茫地回複:“是的,這麽了嗎?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吓得我哭了一早上。”
鈴木微笑着:“為什麽不能是他呢?他可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個輕柔華麗的女聲像是慨嘆一樣說道:
“他值得一場被所有人見證的死亡。”
四個小時前,八百萬的卧室。
八百萬收到了鈴木的短信,這個女孩子為這個前所未有的瘋狂計劃感到觸目驚心,她無法置信這個計劃是出自于自己一向溫文爾雅的好友之手,她幾乎是在浏覽完計劃的一瞬間就迅速撥打了電話回去:
“鈴木,我不敢相信這是你的計劃,你們簡直是——”
鈴木無動于衷地回答:“八百萬,你覺得我們是瘋了是嗎?”
這個女人撥剝開在麗日面前那層溫和的外殼,露出裏面高傲矜持的面目,口吻有種被世家調養出來的高高在上:
“八百萬,我只是在幫助一個走投無路的男孩而已,你知道的,這個家夥已經無路可走了。”
“轟焦凍不會放棄他的,只要他或者是轟焦凍兩個人都活着,就一定會糾纏不休的,他們注定要死去一個。”
鈴木冷冷地逼問:“綠谷出久和轟焦凍,你總要選一個,八百萬。”
“你知道的,轟焦凍無藥可醫,要麽他逼死綠谷,要麽綠谷逼瘋他,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兩全其美的,你必須要讓轟焦凍親眼目睹,讓他眼睜睜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因為他從高樓上躍下,你要逼他把自己的心剜出來,讓他看看他都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你要讓魔鬼知道自己是個魔鬼——”
“——你要讓他知道他的殘忍無情都殺了誰,八百萬。”
八百萬沉默了一下:“鈴木,你在報複他,我甚至都懷疑你當初提醒我轟出了問題是不是就是在等這一步,鈴木。”
她苦笑起來:“你和轟焦凍都是可怕的人類。”
鈴木平靜地補充:“這是他當衆亵渎淑女的尊嚴的懲罰,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比較讨厭別人當面拒絕我。“
“八百萬,我需要你,你知道我說的沒錯,你不是在幫我——”
鈴木清脆地笑着:“你是在救一個病人。”
她不等八百萬說話,繼續自言自語地對着無人應答的電話傾訴:
“我等下會坐車到轟炎司叔叔那裏,我會勸他們給絕食很久的轟焦凍送食物,那個人不會放棄這個送到他手邊機會的,我會拖住轟炎司叔叔和轟冷阿姨确保轟焦凍能夠跑出去,接下來就是你的工作了。”
鈴木道:“八百萬醫生,你要把那具跳樓死亡的屍體從醫院安置在你們實驗室的地下冰庫停屍房偷出來,這對你并不困難不是嗎?”
八百萬像是無法忍耐鈴木如此冷酷的說法,壓抑着自己的聲線反駁道:
“鈴木,他不是你的道具!他是一個人!”
“你不能為了報複而利用一個人的屍體——鈴木你是不是還喜歡着轟——”
鈴木猛然拔高聲線,她就像是被踩髒了尾巴的精貴上等的貓一樣尖叫着打斷了八百萬沒有說完的名字:
“我不是——!八百萬你要清楚那只是一具屍體——!”
對面的聲音很快平息了下來,八百萬能聽到帶着一點微弱的,被遏制得像是貓從喉嚨裏吐出的不友好的氣音,夾雜在有些尖利的女聲裏流淌到八百萬的鼓膜裏:
“但是他已經死了不是嗎?有活人在等着你救下來呢——”
“——八百萬醫生,你說是嗎?”
八百萬的心髒在鼓噪着跳動着,她全身上下有一瞬間脫力,她神情恍惚地跌坐在了床沿,深呼吸了兩下,手抖到連手機都握不穩:
“我答應你。”
有眼淚從她喃喃自語的嘴角劃過:“我答應你。”
麗日緊張地和電話裏的鈴木再次核對計劃:
“鈴木,真的可以嗎?萬一會有人穿幫呢?”
鈴木從容不迫地安慰這個第一次參與演出的演員,語氣裏甚至帶了幾分俏皮的味道,麗日聽到她穿着小皮鞋輕快地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噠噠聲從電話裏傳過來:
“不會的,麗日,相信我,整個醫院的所有的人現在都是我雇的演員了,你應該看到他們的輪換過程了啊,不用那麽害怕,你應該相信我。”
鈴木親昵地低語着:“幸好八百萬把那個男孩送到了這家醫院,要不然我真的可能沒有辦法這麽快控制這個醫院的人員——”
她輕輕地說着:“這是我家的醫院,麗日,你可以安心下來,我會幫你和那個可憐的男孩的。”
麗日緊張到有些結結巴巴了,她完全不敢想這要是出了差錯該怎麽辦:
“鈴木,真的能夠性得通嗎?替換整個醫院的人員演一出他跳樓自殺的戲,然後用那個人的屍體假裝是他,并且——”
鈴木平穩地接下麗日沒說完的話,她感到了那邊的女孩子從話裏面透露出來的排斥:
“——并且替換掉屍體的死亡時間,把那個跳樓自殺的人的死亡時間從昨天改到今天,然後抹去他在這裏住院過的痕跡,那麽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跳樓自殺了,這個人就是我們救走的人。”
麗日握住手機頓了一下,她的心髒莫名被梗住:
“但是這樣的話,另外一個人從頭到尾就像是——”
——就像是沒有存在過,沒有因為疾病痛苦地從高樓躍下,連死亡都被人頂替,只不過是因為無人認領他的屍體。
鈴木的聲音又一次溫和了下來:“麗日,我打聽過這個死去的孩子了,你知道他為什麽跳樓嗎,又為什麽到現在沒有家屬來認領屍體嗎?”
麗日沒有回答,她無聲地握緊了手機,而鈴木繼續說道:
“因為沒有人願意給他承擔治療費用了,他被抛棄了,他甚至沒有辦法下葬。”
“我們可以将他下葬,麗日,作為補償。”
麗日還是不說話,她這一次沉默了異常的長久才緩慢地開口道:
“鈴木,但是他不願意,他覺得這對另一個人不公平,他有自己的計劃。”
鈴木頓了一下,她有些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對着麗日說道:
“你能把電話遞給他,讓我和他單獨談談嗎,就五分鐘,拜托你了。”
綠谷看着麗日猶豫地遞給自己的電話,他繃直了唇線身體像是遇到了警惕的對象一樣拉緊了每塊肌肉,他感激這個女生對自己大方慷慨的救助,但是——
——但是他并不想要這樣以抹殺另一個人存在的方式逃脫這裏。
麗日擔心地看了接過電話的綠谷一眼,她也不太喜歡這樣的方式,但是——
——麗日低下頭關上了房門,她更加不能接受綠谷的方式,危險性太大了,她甚至覺得綠谷說不定真的會死。
鈴木并不想麗日所說的那樣甜美可人,聲音冷酷到有些駭人地貼在綠谷的耳朵旁,像是一把從電話裏憑空伸出來貼在綠谷呼吸急促的脖頸旁的鐮刀,一刀見血得劃破了他過于天真的計劃:
“綠谷出久,你認識你,我認識你知道的每個人,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無非就是利用你認識的幾個人,切島,對,還有八百萬,最多加上一個麗日,你想從樓上跳下去,利用一些齒輪或者是其他的什麽東西減緩沖擊力,這家醫院的确很多這種利于懸挂的東西,你真的很聰明,你在建築系看過類似的,你想模仿是嗎?然後讓八百萬幫你僞裝死亡,對吧,最後從地下停屍房偷渡出去——”
這把咄咄逼人的鐮刀刮開了綠谷的氣管,他的大腦短促地空白,恍惚又艱澀地發不出任何反駁的聲音,只能無力地任由鐮刀收取他的理智和清醒,鈴木繼續說道:
“你太天真了,你以為你能躲得過嗎,看不見你碎成爛泥的屍體,這兩個人都不會善罷甘休的,轟焦凍甚至能在你被送到地下停屍房之前就把你帶到自己醫院,你已經無路可逃了,綠谷出久,如果你不來,我還是會按照計劃從五樓抛出那具屍體的。”
綠谷迅速地質問她,他的聲音無比幹啞:
“你是在犯罪——”
鈴木輕描淡寫地反駁:“不,我并沒有犯罪,綠谷,這具屍體已經被他的父母“捐獻”給我了,在我給了他們一張兩百萬日元的支票之後,我擁有他任何的處置權——”
“——比如一不小心從樓上把他抛下去。”
“而綠谷,如果你不被救下,麗日,八百萬,這些被我拉到這裏的人,為你做的一切的事情,為你四處奔走,為你向我求救,為了你違背自己的原則,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無意義的。”
鈴木聲音很輕地問這個抱住膝蓋蜷縮在病床上的人:
“綠谷,你想辜負她們嗎?”
綠谷全身像是在雪地裏一樣發起抖來。
三十分鐘前,醫院走廊
麗日開始焦灼起來,她看着一走廊的臨時演員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又很想給鈴木打電話,結果手機就同時震了起來,她迅速地接通語速極快地播報這邊的情況:
“鈴木,演員都已經就位了,但是那個人,爆豪的觀察力很強,我不能保證他肯定不識破,而且改自殺日期這件事,他昨天下午在這裏,他肯定會起疑心的,他知道這裏死過一個人——”
鈴木的聲音依舊鎮定無比:“放輕松,麗日,我會讓演員們試着給他下心理暗示的,在跳樓之前和之後都會下一定的心理暗示,我會讓他們不斷地向爆豪灌輸今天和昨天的日期交錯的信息,讓他混淆這兩天的時間——”
她輕笑起來,有種理所當然又漫不經心的篤定口吻:
“麗日,你知道人在巨大的悲痛和沖擊前面,會本能地模糊那個時間段之間的事情嗎?”
麗日莫名被她接下來的吩咐驚起了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她聽到鈴木慢條斯理地對她說:
“麗日,讓爆豪,反複地,仔細地去看這具屍體,最好是摔得越爛的地方你就越是要讓他看,逼他看我們添加化妝上去的那些痕跡,那些昨天,哦,抱歉麗日,你不太喜歡聽這個,我們都很難過,我們為了把他和那具屍體僞裝得一模一樣,檢查他的身體的時候你才發現爆豪居然在昨天夜裏對他做了那樣的事情。”
麗日垂着頭,發絲把她的臉打出了光暗不明的陰影,她攥住手機的手用力到發白,麗日深吸一口氣回複道:
“我會的,我會讓他好好看的。”
鈴木無聲勾起了嘴角:“我知道你會的,麗日。”
十五分鐘前,醫院的底樓
爆豪提着日用品口袋走進來,門口的大鐘上莫名其妙顯示着前一天的日期,他對這個醫院的劣質有了進一步的品味,不爽地啧了一聲,旁邊懸挂着的電視機裏也播放着前一天傍晚的新聞,爆豪皺起了眉頭不再看這個到處都是延遲信息的醫院。
他從電梯走到綠谷所在的樓層,所有人都在對着他竊竊私語,他本能地察覺出不對勁,但是更快地被蜂擁往上的人群和自己從周圍談話裏提取到的關鍵詞勾去了注意力,他推開病房,裏面是空空蕩蕩的,他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床頭那束鮮豔欲滴的百合花,枝幹翠綠地舒展着嬌嫩的花瓣,上面似乎還帶着露水——
——而他清晰地記得,自己昨晚親手把這個那個多管閑事的女人送來的花束随手丢進了垃圾桶裏,因為廢久看它的眼神讓自己覺得格外煩躁。
他轉頭準備找出更加細枝末節的東西證實這個有些奇異的猜想,他冷冷地嗤笑一聲,這個廢物和那個大餅臉女人又在搞什麽鬼,試圖混淆他的記憶嗎?
這種糊弄小孩子一樣的把戲,爆豪轉頭嘲弄地勾起嘴角,有人怯怯地靠近他,一晃而過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昨天的時間:
“你是這個房間病人的家屬嗎?”
對面的人露出早已排練完善的憐憫表情:
“你的家屬在天臺,好像準備跳樓。”
旁邊各種聲音在一個點一樣“錚”地在爆豪的耳朵裏波紋般地擴大來,像是反複震蕩的擴音器一樣在他大腦裏回響,讓他有一瞬間因為這過于聒噪的雜音嘔吐,這些人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像是蒼蠅的複顏重疊在他的眼前,他拎着日用品的四指機械化地蜷縮了一下,很快伴着掉在地上的東西徹底攤開。
“真慘啊,好像是個大學生,無依無靠的。”
“對啊,好像是因為沒有人陪他,沒有人負擔醫藥費才——”
“家裏的父母也不愛他吧,我聽說。”
爆豪劃開人群往前走,他很想對這些胡亂說話的人咆哮叫他們閉嘴,這他媽是昨天跳下去那個傻逼,和綠谷那個廢物一點關系都沒有——!!!
所有的聲音重合在一個不鹹不淡的閑言碎語裏:
“好像是因為沒有人把他當人看吧,受不了才那樣的吧,真可憐。”
爆豪雙目赤紅,他的胸膛驟然劇烈起伏起來。
八百萬剛剛挂掉和轟焦凍的電話,鈴木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這個已經被折磨的心力交瘁的人終于失掉了平時的淡定,口氣裏罕見地染上了火氣:
“鈴木,屍體我已經送過去了,也畫好了僞裝的痕跡,你還要我做什麽?”
鈴木的聲音裏帶着怡然自得的笑意:
“最後一件了,八百萬,你不想我們功虧一篑吧,轟焦凍那個家夥,你最好不要讓他靠近屍體,他能一秒就看穿你畫的僞裝,最好,就只讓他看一眼你畫上去那個鎖鏈留下來得傷痕就可以了。”
八百萬頓了一下:“你知道嗎,鈴木,你和轟焦凍讓我覺得真的有披着人皮的魔鬼這種生物。”
鈴木看着自己被挂斷的電話甜美地笑了起來。
一分鐘前,天臺。
爆豪停在距離綠谷不到五米的地方,綠谷回頭看他,貼在他另一邊耳廓有一個極其微小的播音器,鈴木冷靜地發號施令:
“綠谷,跳!”
爆豪瘋狂地往前跑去,背後天臺裏的群衆演員沖出鐵門抓住了想要跑過去的爆豪,貼在他旁邊小聲地說道:
“新年才過去十二天啊,不要想不開啊!”
“他跳你不能跟着跳啊!!”
“冷靜一下!!!”
爆豪眼睜睜地看着綠谷從眼前掉落,他被擁擠的人群困在中央動彈不得,他的眼睛像是被過于滾燙的液體浸泡過一樣猩紅無比,他單膝跪在地上,背後一堆人善良地鉗制住他的肩膀,逼他直視這一幕,而他只能掙紮着,嘶啞地喊這個人的名字:
“廢久——!!!”
八百萬遮擋着轟焦凍仰頭看綠谷墜落的視線,這個虛弱的天之驕子只能脫力地跪在雪地裏前行,呢喃着綠谷的名字,他像是已經神志恍惚不清了,竟然對着八百萬哭了出來,他趴在泥石混雜的雪地裏匍匐前行,八百萬不忍心地側過了臉,背後發出物體落地的“砰”的一聲巨響,八百萬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不看全是顫抖的轟焦凍,她只露出一個細微的角度讓這個哭到痙攣的醫生看一眼他死去的愛人,并忍住心裏奔湧的情緒,提示這個好似下一秒就要死去的醫生看:
“轟,轟,你看——”
八百萬按照鈴木給的臺詞忠實地演出:
“不一定是綠谷,他沒有戴項圈,你看看,他沒有項圈。”
轟焦凍恍惚地擡起頭,那個血肉模糊成一團的非生命物體的手無力地扭曲骨折,過于纖細的手腕上面淡淡一圈青紫,看起來像是被鐐铐禁锢之後還沒有消散,現在随着主人地死去永遠地停在上面了。
轟焦凍的眼前死寂一片漆黑,他像是真的失明了一樣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完完全全失去意識地倒在了雪地裏,他的眼睛失神地半張着,無機質地倒影着那只過于蒼白有着一圈手镯樣青紫痕跡的手腕。
三個小時後,機場
鈴木財閥的千金大小姐帶着一個帶着黑色口罩的男人來到航班中心,她淺棕色的大波浪卷發一直流光四溢地垂落到腰間,她穿着7公分的細腳小羊皮的高跟鞋,若有所思地看着站在他身旁比他還要矮一點的的男生,用手在服務臺上托着腮看這個一路過于沉默寡言的人,發出了他們這一路的第一個問題:
“綠谷,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綠谷擡眼望向這個女人,對方有種和所有團聚的人流完全不一樣的高貴氣質,微微擡起下巴審視他的樣子像在看一件待價而沽的有用商品,綠谷平視她:
“可以,鈴木小姐。”
鈴木笑了起來,她慵懶的眼神像是貼着皮膚行走的羽毛筆一樣劃過綠谷露出來的手腕上那些還沒有褪去的傷痕,便暗沉地戛然而止了,她像是想要了什麽有趣的東西淺灰色的眼睛出現一種趣味的光彩,她貼着綠谷彎了一下嘴角,身上的香水有着馥郁的尾調,濃烈的英格蘭玫瑰的氣息。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和麗日他們說要帶你出國,你在國內始終會被他們的觸角碰到,特別是某個人,我想她們應該也明白,才會把你交給我。”
她低低地對着綠谷笑了起來:
“你知道什麽身份和我出國,最安全嗎?最不可能被那兩個人發現你有問題嗎?”
她像是吐出煙圈一樣呼出一口霧一樣的白氣,綠谷後退了半步躲開她的靠近,這是一道過于親密的距離,綠谷警覺地看着這個笑得愉悅的人,鈴木微笑着看着他:
“是我的未婚夫,綠谷。”
*用了神夏裏夏洛克的假死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