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鈴木大小姐的未婚夫和新貴爆豪先生有些不能公之于衆的牽扯就變成了上層人士心照不宣的小秘密,那個不顧一切的擁吻讓這個緋聞帶上幾分難言的桃色意味,雖然很快轟焦凍的貼身保镖就分開了這兩個人,并且分開看管了爆豪先生,大家相當有默契地被鈴木家的人員勸誡後閉口不談這件事情,任由幾家的人插手掩埋這件醜聞。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等着鈴木的未婚夫和她“和平”分手,但是各家蠢蠢欲動想要橫刀奪愛,試着追求鈴木良子的人都在一周後的公告之下瞠目結舌地圍觀了這一場不可思議的鬧劇的落幕——
——婚禮會如約在一個月之後舉行。
神通廣大的綠谷出久先生把鈴木大小姐迷得神魂颠倒,連這種發生在訂婚典禮上醜聞都大方地不在意的推論不胫而走,而這位綠谷出久先生不僅迷倒了鈴木大小姐,連爆豪先生這種不出人任何情色場合的人,最近連連在合作裏對着鈴木集團下了好幾次不小的絆子了,點名要求綠谷出久出來陪着談判事情才會有轉圜的餘地,看起來頭腦也不比鈴木小姐清醒多少。
而這位如魔似幻的綠谷先生在上層階級裏俨然已經被類比作為“鄧文迪”式的人物,大家從一開始的八卦心态,現在都是用看奇跡的眼神看着這個一下子就摘了圈子裏最難攀折的兩個高嶺之花人物的空降兵——
——而暗地裏已經想要被摘好久的轟焦凍先生正坐在綠谷對面,面色淡淡地看着被簇擁在燈紅酒綠裏的人。
之前那個沸沸揚揚的訂婚典禮成功讓綠谷被不少更加喜愛酒色的上層人士不動聲色地接納了,畢竟能有能力吊住爆豪和鈴木的人都不會是什麽簡單角色,至少在擅長玩弄感情和擅長玩弄身體上占取其一,而這個綠谷先生——
——看起來兩樣應該都不賴。
戴着兔子耳朵和穿着網格絲襪的男孩和女孩在陰暗的光線裏端着盤子穿梭着,介于交媾和舌吻之間的暧昧水聲若隐若現地飄蕩,一群穿着浮誇亮片襯衫的年輕人不斷地包着綠谷大笑着,好像在講什麽離奇到能夠笑十五分鐘的曠世笑話,其實只是在尴尬地緩解卡座裏因為突如其來地加入進來的轟焦凍過于凝脂的氛圍,而轟焦凍只是專注又沉默地坐在對面,看着旁邊坐了一個小男生的綠谷。
這是一個比較羞澀腼腆的男孩,身上穿着白大褂,裏面顯然除了一條內褲什麽都沒穿,顯然是這個地方某種特殊服務,一群浪蕩聲色的富家子弟葷素不忌地點了和人數齊平的特殊服務,從警察到教室,從男到女應有盡有,并且大方地把這個被綠谷多看了一眼的男孩子分給了他,大家彼此之間對視一眼,看了一眼突然來到這裏的大佬,有人恭敬地遞給了轟焦凍一杯檸檬水替換掉了他面前的冰啤酒——
——這位大佬因為之前生過一場大病,身體不太好,一直是酒色不沾的,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來到了這個明顯和他性冷淡氣質不太符合的場所裏,而且——
幾個人懂事地交換了眼色,又看了一眼被轟焦凍一言不發地看着的綠谷,頓時心情加倍複雜起來——
——原來綠谷先生摘了三朵高嶺之花啊。
男孩似乎很少接待這種高級別的客人,被剝得全身光溜溜地坐在空調溫度開得極低空間裏,看起來又怕又冷地發抖,身體一直冰涼地貼着綠谷,綠谷本來想躲開,被這個男孩子求救般的眼神一看,又無奈地脫下了外套,包裹住了他,貼着男孩小聲說道:
“我不動你,你也不要過來了,可以嗎?”
男孩子一愣,側頭看向這個過于貼心的客人,這個客人有着一雙溫柔的綠眼睛,他的手紳士地隔着包裹住他的帶着他體溫地外套安慰地拍打,而眼眸在昏暗的角落裏像是夜明的熒光熠熠生輝,缱绻又明亮地注視着他,男孩子緊張地抽動了一下鼻子,在外套上聞到了一點檸檬和薄荷的味道,很快湮沒在了各種層次的香水裏。
他有點臉紅,這是很少見的優質客人,看起來在床上也是那種會很溫柔地分開他的腿,然後——
他溫順地縮進了綠谷的懷裏,臉通紅地把手主動地滑入了綠谷的襯衫,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就被更加冰冷的手鉗制住了,他慌亂地被人拉出綠谷的懷抱,那個人有着更加精致淡漠的五官,每一寸的皮膚都泛着冷光的白,似乎是一尊俊美的玉雕,寒氣森森地看着他,冷冷地命令道:
“離他遠一點,出來。”
轟焦凍說完環繞着掃了全場一樣,大家紛紛識趣地找出各種理由告退,只留下被轟焦凍堵死在沙發一角的綠谷,他從容不迫地穿上了外套,仰頭看向這個把自己包裹的人,轟焦凍慢慢地伏下身體,他貼在綠谷的頸部和鎖骨的皮膚,半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摩挲,呼吸都控制着緩慢下來,他問道:
“你為什麽來這裏?”
綠谷并不排斥這樣沒有肢體沖突的交流,他往後撤了一點讓轟焦凍離開他的身體,平靜地回答:
“一些比較必要的社交場合而已。”
轟焦凍的臉停滞在剛剛的距離,無依無靠地貼在空氣上,他似乎沒有察覺綠谷已經離他遠去,而是依舊頓在那裏,雙目失神地問道:
“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來這裏的每個人都是來——”
綠谷無波無瀾地接下他的話:“——來和別人發生關系的,我不覺得我不可以,你不是探查得非常清楚了嗎,轟焦凍先生。”
他擡眼注視着這個吐息溫熱的人:“你甚至連提出了和鈴木再次聯姻的辦法都想出了,你還有什麽辦不到的,你應該清楚我和她只是協議婚姻,她不信任別人,需要我幫她擺脫父母的掌控。”
綠谷像是覺得好笑的勾了一下嘴角,他的目光打量着這個人冰冷的鏡框,忽然伸手取下了轟焦凍的眼鏡,看到了一雙更加真實和恍惚的漂亮眼眸,裏面全部都是自己平靜的臉孔,倒影在上面像被困在蜂窩格子裏的珍貴藏品,他說道:
“是不是很眼熟,當年你找我做過一樣的事情,和一樣的協議,當時我并不清楚你要做什麽,不過我現在大概清楚她要做什麽,無法就是利用我來報複你——”
綠谷的手貼上了轟焦凍的臉,他撫摸這張曾經在睡夢裏折磨過他無數次的影子,塗滿鮮血的手臂,透明敞亮的第四個房間,和暴風雪來臨的寒冷夜晚,重疊地出現在每一個讓他驚醒的夢裏,讓他曾經輾轉反側地在深夜裏畏懼一場突然到來的大雪。
他聲音很輕,帶着一點撩撥似的氣音靠在轟焦凍的耳廓低語:
“那她報複到你了嗎,轟焦凍先生。”
轟焦凍貼着他柔軟的眼睛,他環抱住綠谷半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那場訂婚典禮,沙啞地說道:
“很成功的報複,八百萬如果沒有及時給我注射鎮定劑,我可能會——”
他頓了一下,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而綠谷意料之中地補充出來:
“——你可能會殺了她,對嗎?”
綠谷起身準備推開這個突兀地沉默的人,他似乎不想在浪費時間在這個一問一答的噓寒問暖的游戲上,轉頭對轟焦凍解釋道:
“轟焦凍先生,既然你理解了,我覺得我有出入任何場所,做所有事情的權利。”
綠谷頓了一下,他側過臉輕描淡寫地補充:“比如剛剛那個男孩子,你并沒有權利幹涉我和他的要不要進一步。”
綠谷起身離開的最後一刻,被背後的人猛然拖拽到沙發裏,他被人死死抱住,轟焦凍手腳克制地與他相貼,大力又難受地喘息着,像一只即将被溺死的鳥。綠谷的臉貼在這個人的胸膛,他感受到皮膚微微透着空調的涼意,不知道在暗處觀察了他們多久才染上這種沁人的涼意,綠谷聽得到他鼓噪而失序的心跳,在自己的側臉下劇烈地搏動着,轟焦凍黯啞地道:
“你別看他好不好——”
他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祈禱,又虛弱又蠻不講理地把頭埋進綠谷的肩窩不放他走,像只放下所有身段黏人的寵物:
“我也給你穿白大褂,我裏面什麽都不穿,我比他好看,我比他愛你,我什麽都願意給你,我再也不困住你——”
他的聲音裏有着疲憊又困倦的鼻音,這個比他高大半個頭的人從背後親昵地環抱住他,在這個陰暗的角落裏像是随時都要開始貼合的一對,綠谷感受到有什麽溫涼的水滴入自己的脖頸,暈染開一片模糊不清的情緒,他的聲音裏帶着一點脆弱又黏膩的泣音和低啞:
“我不幹涉你,但是你能不能——”
“——和我也可以。”
他攔腰抱住綠谷,手掌貼在綠谷的小腹居然是有些消瘦的,綠谷記得這雙手曾經有多美麗,是整個美術系夢寐以求的最理想手模,被譽為上帝賜予的完美手型,而這雙手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傷痕,從腕部到之間,刀口愈合的痕跡,被燒傷的痕跡,被化學藥物酸蝕的痕跡,手腕間觸目驚心的劃痕深到傷疤都猙獰地隆起在皮膚的表面,一道疊着一道,一下接着一下,背後的人曾經那麽殘忍地對待過自己,而這理由如此清晰——
——因為自己。
綠谷離奇地恍惚了一下,他伸手觸碰了一下那些像蠕動的肉色藤蔓一樣攀爬在轟焦凍手腕間的傷痕,膨脹又奇異的觸感,像被封印了詛咒的禁忌部位,他突兀地問出了口:
“你是很多次從我跳的樓上跳下來嗎?”
轟焦凍把臉埋入他的背部,悶悶地回答:“嗯,一共89次。”
綠谷頓了一下,他難得困惑又迷茫地提問:“為什麽,你應該知道我可能沒死,雖然很多人在幫我,但是你肯定能找到蛛絲馬跡證明這個騙局并不合格,你為什麽——”
——為什麽在明知道我可能沒死的情況下,還不斷地,不斷地——
轟焦凍的聲音輕緩無比,像是他堕樓那天淺灰色的雪,萦繞在他的身邊:
“如果你死了,我就來找你——”
他說道:“如果你沒死,也不願意來見求死的我,那我已經沒有什麽籌碼了。”
“那我不如先走一步,在地獄裏等你,你說不定還會因為同情我,願意在死後陪陪我。”
“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籌碼了。”
綠谷的手突兀地顫抖了一下,他似乎看到了那個目光冷淡的人站在自己掉落的天臺,風和雪,或者陽光包繞在他的周圍,而他被這些東西染出一道隔絕生死的邊框,而自己虛假的死亡牢牢地将他困死在裏面,而他明知是一場騙局,明知是為了折磨他而舉行的幕劇,而他卻依舊配合演出,像個再合格不過的演員,唯一想要索取的報酬只不過是一點死後的憐憫,這就足以讓他心滿意足。
那是一個過于糾纏的夜晚,轟焦凍帶着綠谷回了自己的公寓,他在離醫院最近的地方租了一間房,能夠從窗口的地方看見綠谷墜樓的地方——
——而在這個夜晚他把綠谷抵在窗臺上,光裸着穿着白大褂粗暴地進犯這個微醺的人,他幾乎要瘋了,他的脖子上挂着聽診器,他帶着聽診器喘息地聽診仰着頭的承受他的綠谷的心跳,他餍足地微笑——
——好快,綠谷的心跳的好快。
他舔舐綠谷的喉結,心滿意足地嘆息,他的掌心裏是綠谷溫暖的皮膚,血肉,凸起的肋骨和搏動的心髒——
——而這心髒第一次在真切地在為他加速着。
而這一次,就足以償還89次的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