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有伏筆,男主問他時,他隐瞞了被咬的事實
剛剛夢中的情景,心道,“難道……是書店的那個謝老板?”
她說過,她曾經見過他。
梅閣微蹙着眉,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簾。
難道,剛剛的不是夢,而是被自己遺忘的記憶?
梅閣低下頭,看着空空的手。
夢中,她把花燈塞給了他。
那她上次到府中見他,是不是想要回花燈?
梅閣想起了臨走時謝冬清說的那番話,他挽起衣袖,手腕上卻還是什麽都沒有。
并沒有她說的紅珠子。
呆愣了一會兒,梅閣戴上鬥笠,推開門,一邊咳嗽着一邊走了出去。
辦事的官員見到他,疾步走來,向他彙報今日的情況。
“梅丞相,我們與梁家的人談妥了,米糧的市價降了二十文。今日侯府施粥四百六十八人,報名以工代赈的者有二百零七人,同黃州牧商議後,我們決定讓這批以工代赈的災民先去福回村,修建新壩。”
梅閣咳了幾聲,問道:“朝中撥款多少,定了嗎?”
官員道:“總數有了,只是如何安置災民,每個災民領多少銀兩還沒定下來。”
“米糧夠嗎?”
“丞相放心,今日下官剛剛去查了,從朔州各地運來的救濟糧已到位,也和糧商談妥了,朝廷補助一半,斷不會缺糧。”
“好。”
官員講完情況,擔憂問道:“梅丞相,王郎中在東街義診,您也去瞧瞧吧。”
梅閣點了點頭:“好,我等會兒就去。”
他獨自一人到了東街,找到了王郎中,郎中正忙着,擡眼一瞧,直接扔給他了一包藥:“你這是着涼了,回去喝了藥好好歇着,仔細着,晚上若發燒就再來。”
梅閣聽話地點了點頭,拎着藥往回走,恰巧看到官兵帶着一隊青壯年從他身邊走過。
福寶也在隊裏,看到梅閣,高興地喊:“大人,大人我又見到您了。”
梅閣問道:“嗯,你還好嗎?”
“還成吧。”福寶說,“我現在要跟着他們回村去,官老爺讓我們回去修壩,說是只要我們修好河壩,皇上會賞給我們金子。”
梅閣微微皺眉:“沒有那麽多。”
“反正皇上肯定會賞。”福寶說,“官老爺都說了,我們一受災,皇上就拿出了好多金子來,皇上是個明君,闊氣。現在我們是要去替皇上修壩,幹好了,皇上肯定要重重賞我們。”
“大人,您肯定是個貴人!”福寶說,“自從跟您一起躲過山鬼後,我這運氣一天比一天好,沒餓過肚子,說不定修完河壩後,我還能到京城去,親自領皇上給的金子。”
他說完,興高采烈地跟梅閣道了別,小跑歸隊。
梅閣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愁。
他走在街上,看到白地鎮的井然有序,各項救災措施都進展的不錯,稍稍安了心。
朝中派他來此地赈災,卻沒給他實權,到了白地鎮後,因聖旨上沒寫具體職務,因而自己也不便做什麽決定。
所以之前他一直在擔憂,因為不管什麽事情,他其實沒有決定權。可若出了差錯,他就是第一個擔罪責的人。
好在,一切進展順利。
梅閣回到官府,就見一個官員急匆匆走來:“梅丞相,下午可有見到勇毅侯?”
“沒有,他不在侯府嗎?”
“沒有。”官員神色焦急,“侯府剛剛說今日的粥分發完了,可還有近一半的百姓沒有領到粥,這量遠遠不夠,災民排了好久隊,有幾個都鬧起來了。我以為是侯府無糧,剛剛去了侯府一趟,卻見侯府存糧尚且富裕,但侯府的人卻不再施粥,說是沒有負責人來交待他們繼續施粥。侯府管家也不知去哪了,一群下人們不聽指揮,簡直急死我了。”
梅閣說道:“你先別急,讓李大人撥人,我們這邊先續上安撫災民,侯爺我來找。”
直到黃昏時分,梅閣才接到了确切的消息。
“侯爺今日午時之後就出城去了。”守城兵說道,“從北門走的,許是回京了。”
梅閣沉默地望着城門,直覺到事情可能不對。
他咳了幾聲,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天色昏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今日兩更。(改了些錯別字)第二更晚上9點左右掉落。
☆、瞿然【謝冬清離京】
自從小皇帝天壇祈福後,京城這些天再沒下過雨。
山路好走後,那個不會說話的步老板來接謝冬清到山上做客。
山叫無名山,是京郊的一座矮山,山的一邊是京城,另一邊是帝陵。
上山的路有一段是石階,謝冬清好奇問道:“蕭姐姐腿不方便,遇到這種石階路,該怎麽走?”
步老板笑眯眯的,做了個擁抱的姿勢。
謝冬清心領神會,搓手笑道:“這麽一看,石階路還是不錯的,能交流感情。”
步老板使勁點頭。
走完這一截,視野開闊了些,步老板示意她回頭。
整個京城盡收眼底,中央是昭陽宮的主殿,氣勢恢宏。天壇在昭陽宮南面,仔細看,還能看到此時的天壇上有一群人,好像在做什麽儀式,熱熱鬧鬧的感覺。
“天壇這裏……平民百姓也能去?”
步老板點頭,做了個手勢,抓起兩縷頭發,打了個結,然後拜了拜天。
謝冬清眨了眨眼,猜測到:“這是結發?哦!結發為夫妻,是結婚吧!天壇是夫妻結婚時要去的地方嗎?”
步老板連連點頭,見和她交流沒有障礙,高興地沖謝冬清比了個誇贊的手勢。
兩人一路上就靠着這種方法交流,拐上山林裏崎岖蜿蜒的小路時,謝冬清想起了剛到這個夢裏時聽到的雨天遇見花神的傳奇故事。
因為這個曲調朗朗上口,謝冬清又莫名覺得熟悉,她聽了一遍就記住了,于是想問步老板,這首曲子在京城的的傳唱度如何。
剛要開口,餘光就瞥見周圍的樹叢微微動了一下。
謝冬清定睛去看,卻什麽都沒有,好像剛剛只是她的錯覺。
步老板依然笑容滿面,吹了聲口哨。
他突然出聲,把謝冬清結結實實吓了一跳。
步老板見她被吓到,張開嘴笑了起來,只是沒有聲音。
他笑看着謝冬清,像是給她展示一樣,又吹了聲口哨,悠長有力的口哨聲傳出好遠。
随着他的口哨聲,兩旁的樹上,草叢裏走出來了好多人。
有男有女,身着淡綠色的衣服,腳步輕盈。
口哨聲停了之後,一個高個子的年輕小哥推着蕭老板拐了出來。
“蕭姐姐。”
再次聽到這個稱呼,蕭老板沒忍住,低聲笑了起來。
謝冬清發現,這兩口子人都挺愛笑的,不笑時臉上也是和善的表情。
步老板走過去,自然地捏了捏蕭老板頭頂的發包。
蕭老板伸手打斷他的動作,對謝冬清笑道:“來吧,等你很久了。”
穿過山林,路的盡頭有一座大宅院。
蕭老板領着謝冬清進去,笑眯眯介紹道:“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們剛剛念完書,恰巧要吃飯。”
謝冬清看到,正堂前的院子裏,有個露天的竈臺,幾個跟她年齡差不多大的男女正在做菜。
有個矮個子姑娘,身材嬌小,站在砧板前,雙手持刀飛快地切着青蘿蔔,刀法極快,只能看到刀影翻飛。
那小個子姑娘一臉淡然,眨眼睛就切好了蘿蔔,停住手,動作潇灑地抛出蘿蔔絲,她身後的年輕男人不緊不慢舉起手中的盆,頭也不回,默契地接住了飛過來的蘿蔔絲。
謝冬清目瞪口呆,禁不住鼓掌叫好。
蕭老板領着謝冬清進了正堂,說道:“坐吧,很快就能吃上飯了。”
謝冬清剛坐下來,不知從哪冒出的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提着茶壺,倒了杯茶,遞到了她面前。
謝冬清小口嘗了茶,滿口茶香。
“這茶好香!”
“自然,茶是好茶。”蕭老板笑容和藹,自己嘗了口茶,放下茶杯,就像聊家常一樣,語氣平淡道,“昨天回來我想了想,梅元朗離京時,身邊沒有帶人,手中無權,這種情況下,他在白地鎮應該會很艱難,不一定能活着回京。”
謝冬清一口茶沒能咽下去,驚恐地擡頭看向她。
蕭老板接着說道:“我打算讓這孩子去白地鎮,不管怎樣,既然這事我承諾要管,就要守諾。我說過,只要梅元朗這次能回京,就有一線希望。”
她指着身後推輪椅的那個高個子男人。
謝冬清這才咽了茶,問道:“蕭姐姐,道路被封,怎麽去啊?”
蕭老板語氣自然,張口就是:“僞造個通行令就好。”
謝冬清愣了一下,謹慎問道:“能行嗎?若是被查出來……”
“絕對查不出。”蕭老板自信道,“我有印章。”
謝冬清默了一下,喝了口茶水,心裏猜想着這個蕭老板的身份的。
飯香味越來越濃,炒菜的小哥兩只手輕松捏着四盤菜擺上了桌。
小哥放下菜,問蕭老板:“殿下,阿照下午磨了豆腐,不然再做個豆腐出來?我看今日多了位客人。”
謝冬清差點把嘴裏的茶噴出去。
殿下,哪個殿下?
雖說之前自己也猜測過蕭老板可能是皇親國戚,但真的聽到殿下這個稱呼,她還是感到震驚。
一時間,謝冬清不知該如何表示。
蕭老板挑着眉,似乎在等她的反應。
謝冬清默默放下茶杯,咽了茶,猶豫好久,問道:“我……還能叫您蕭姐姐嗎?”
這個坐輪椅的殿下呵呵笑了起來:“怎麽不能?只是之前沒告訴你,你張口就叫我姐姐,倒是比他們長了一輩。”
她指着屋裏的這些學生,說道:“我可是把他們都當孩子的。”
謝冬清沒敢去看這些學生的表情。
“不過你那聲姐姐,我倒真的想聽。”
謝冬清小聲說道:“謝謝蕭姐姐。”
這位殿下笑完,道:“我這人平時做事随緣,喜歡了就做,不喜歡了就不做,時間長了,反倒覺得如此平靜無波的,很沒意思。四年前長皇子的案子,我心中是有疑問的,不過懶得管。小公主登基也挺好,那孩子聰明,也适合那個位置。只是,她母親卻令人失望。孩子管得太嚴,容易出問題。”
她像唠家常一樣聊着現在的皇帝和太後:“再這麽放任下去,再好的苗子也會被她養壞。多可惜啊。”
熱豆腐也端了上來。
蕭老板遞給謝冬清一雙筷子,說道:“你知她現在為何要動梅元朗嗎?”
謝冬清搖頭。
蕭老板說道:“今年年初,皇兄駕崩,小公主登基後,當年參與提審皇子的宋湖在酒後提起長皇子死前遺言,當夜回府後,宋府便失火了,宋湖一家葬身火海。宋湖死後,之前參與提審皇子,經手長皇子一案的官員一個接一個死于意外。到如今,活着的只剩梅元朗一個。這月初,坊間流言四起,言說長皇子一案定有內情。今上登基不滿一年,此種流言動搖民心,為消除流言穩定民心,梅元朗奏請複查當年舊案,今上允了。”
蕭老板一邊吃飯,一邊說道:“然卷宗剛剛拿到手,梅元朗就被遣到白地鎮赈災去了。”
她笑道:“你說,這種情況下,你覺得長皇子一案,會不會真有隐情?”
謝冬清點頭:“顯而易見啊!”
“趙太後急于下手,連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梅元朗都動了殺心。”蕭老板說道,“可見長皇子一案,她瞞了多少。”
謝冬清道:“可……她若是什麽都不做,別人也不會懷疑,畢竟已是舊案,公主已經登基,這事算是塵埃落定了。”
蕭老板笑道:“這案件能再起波瀾,是因為先皇後的姐姐回到了京城。你知道,先皇後是什麽出身嗎?”
謝冬清搖頭。
“先皇後的母族姓樓,她姐姐是手握西南三州總兵權的平定将軍。”蕭老板解釋道,“四年前長皇子一案,是我皇兄親自下旨說殺的,證據确鑿,且樓将軍也知自己妹妹入宮為後前和同窗有過一段私情。她那時遠在崖州,雖心痛,但人證物證俱在,依照新律,她也保不住長皇子。公主登基後,樓将軍回京,宋湖酒後失言,說先皇後和同窗有私情雖是板上釘釘,但長皇子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脈,卻依然存疑。”
蕭老板嘆了口氣,“接着,宋府就失火了,宋湖身亡,樓将軍心中起疑,開始一個個詢問當時參與會審的官員,可不久之後,這些官員就接二連三的死于意外。”
謝冬清聽的一愣一愣。
蕭老板見她驚異的表情,笑了笑,說道:“趙家漸漸做大,四年來,趙太後把朝中異己也清理的差不多了。樓将軍常年駐兵在外,朝中已無能用之人,自己回京後,與當年案件有關的官員都死了,因而,她斷定當年舊案是被趙太後一手操控,是趙太後送公主登上皇位的手段,于是用兵權向朝廷施壓。這種情況下,梅元朗在朝堂上奏請複查該案,小皇帝趁太後疏忽,私自允了,梅元朗這才順利拿到了當年的卷宗。”
蕭老板悠悠夾了塊豆腐,說道:“可北四州的兵權趙太後還沒能握在手中。因此她一直在拖時間,沒想到她一時大意,小皇帝就允了梅元朗的奏請,并且給了卷宗。梅元朗這邊動作極快,拿到卷宗後就啓動了複查程序。好在白地鎮的突發澇災,趙太後抓住機會急令梅元朗出京。只要梅元朗死在白地鎮,複查就會先停下來,讓她有時間把北四州兵權拿到手,拿到了兵權,她就有底牌壓下此案,順便收回樓家西南三州的兵權。”
謝冬清聽她這麽一講,心裏更是擔憂,請求道:“蕭姐姐,我能跟着這位哥哥,一起到白地鎮去嗎?我不添亂,雖然我知道我去或許幫不上忙,但我……我真的不能坐在這裏等梅閣的消息,我不放心。”
蕭老板看了她許久,回頭問身後的學生:“帶上她,你可有把握護好梅元朗?”
那個小哥自信點頭:“可以的。”
謝冬清連聲感謝。
蕭老板說道:“事就是這麽個事,該講的我都講明白了。現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你若是拿定主意要離開京城到白地鎮去,我也不攔你。”
謝冬清說道:“我信你,也信這位小哥哥。我一定要去白地鎮陪着他,親眼見他平安回京。”
蕭老板平靜地吃了口飯,只道:“你叫我姐姐,叫我的學生小哥哥,唉……”
謝冬清尴尬。
小哥行了個禮,介紹道:“李錦。”
謝冬清學着他,回了個禮:“謝冬清。”
李錦笑道:“放心,我定能護好你們。”
謝冬清問:“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蕭老板回答:“等我寫完通行令就能出發。”
旁邊一個小姑娘遞來了紙筆。
謝冬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心中有些焦急:“要天黑了。”
李錦道:“白地鎮離京城不遠,我帶着你走得快,子時之前肯定能到。”
蕭老板一邊寫,一邊說道:“謝老板放心,我這些學生功夫是我夫君手把手教的,我既然說了要讓梅元朗活着回京,就絕不會食言。”
謝冬清莫名有些感動,仿佛看到了希望:“謝謝姐姐。”
☆、瞿然【雨夜燒糧】
李錦的速度确實很快,下了山,他拎着謝冬清,健步如飛,不一會兒就出了京城。
謝冬清驚奇道:“你竟然是純靠腳的?我以為起碼要騎個馬……”
李錦語氣很是自信:“馬沒我快。”
過了一會兒,謝冬清又聽他說道:“而且馬也沒我穩。你覺得颠簸嗎?”
謝冬清立刻回答:“不颠簸。”
李錦拎了謝冬清飛奔了一個多時辰,謝冬清擔心問道:“你一直這麽拎着我,還這麽久沒換手,不累嗎?”
李錦笑道:“這算什麽,比你重的二百斤大石塊,我一手一個,能拎着上下山,連口氣都不喘。”
謝冬清又問:“你是蕭老板的學生,蕭老板是皇親國戚,那你是侍衛還是拜師學藝的江湖人士?”
李錦驚訝道:“原來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李錦露出一口白牙:“我是暗門的人啊,能進暗門,之前必然都做過侍衛或者将領。”
“什麽叫暗門?”
李錦驚呆了:“你竟然也不知道暗門?”
謝冬清如實答道:“我外地的,京城的事知道的很少。”
李錦帶着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沉默了。
謝冬清被他勾起了好奇,又見他不說,猜測道:“聽暗門這個名字的意思,莫非你們是朝中的暗線,替皇帝在暗地裏行事的人?”
李錦答道:“暗門不一定是替皇帝做事,暗門聽從的是牡丹令。年初先皇駕崩,牡丹令給了長寧公主,所以現在的暗門以長寧公主為首。”
“呃,長寧公主是……蕭老板?”
“正是。”
謝冬清感慨:“我運氣真好……”
和他聊了一路,謝冬清了解到長寧公主是個有實權的公主,在朝中有話語權并且深受朝臣們尊敬的人。
于是,她心中踏實了些,有長寧公主的幫助,也許她真的能讓梅閣免遭此劫。
天完全黑下來時,李錦說道:“就快到了。”
越朝南去,雨下得越大。
李錦取下背上背的行囊,拿出了一把漂亮的傘,嘩啦一下撐開,傘展開時的聲音異常沉悶。
謝冬清見他一手提着自己,一手撐傘,問道:“不如我來替你打傘?”
李錦哈哈笑道:“你舉不動的,這是我的‘一劍飄’,其實它是把劍。”
謝冬清很是驚奇,正要問他傘上有沒有暗器機關,就聽李錦說:“不好,白地鎮東面有濃煙,像是着火。”
“啊?”謝冬清震驚不已,“下雨天……還能着火?”
“為何不能?糧食一點就着,就算下雨也能燒起來。”李錦像是見過大世面,面色未改,只是速度明顯快了許多,“若我沒記錯的話,白地鎮東面的這個位置應該是糧庫,此時失火,定是有人有意為之。我會加快速度,不管白地鎮出了什麽事,我們要先找到梅丞相。”
他分析道:“若是糧倉失火,此事重大,梅丞相現在也一定會在那裏。”
他改變方向,直接朝東面奔去。
此時的白地鎮東面濃煙滾滾。
梅閣被報警的鐘聲驚醒,頭痛欲裂。
大門被推開,夾着涼意的雨頃刻間掃了進來,一個渾身濕透的官員大喊:“不好了!糧倉着火了!”
“什麽?”梅閣聲音嘶啞,臉色蒼白。
“梅丞相!糧倉,糧倉失火了!”那名官員焦急道,“已經燒起來了,火舌頭都冒到外頭來了,這定是有人縱火啊!”
梅閣站起來,不料卻踉跄了一下,他的耳朵嗡嗡響着。
梅閣嘆息一聲,知道自己定是發燒了,定了定神,他道:“王大人莫慌,先把火勢穩定住,發信給蘭郡讓他們調糧過來,先滅火。糧倉裏放的是朝廷撥的赈災糧,除了糧倉,我們應該還有糧,不管怎樣,先組織大家滅火,安撫百姓為重。”
他與那名姓王的官員趕到糧倉所在之處,這裏已經聚集了好多災民,他們圍成一個圈,只伸着脖子看,卻無救火的意思。
現場的官吏都要喊啞嗓子了,他們卻一動不動,只有兵士和官員們在極力救火。
官吏背對着大火,朝人群嘶聲喊着:“你們不要站了!火要燒起來,糧倉燒起來,明天不僅沒有飯吃,還會禍及周圍的房屋,都別看了!快幫忙啊!”
一個災民小聲對旁邊人說道:“雨這麽大,火着一會兒就能滅,不用管。反正看着火勢,糧食早就燒沒了,不必出這份苦勞。”
另一個人擔憂問道:“要是糧燒了,我們是不是沒飯吃了?”
一個災民揮手喊道:“大夥別看了,這邊糧食肯定要燒沒了,救也白救,我們到米鋪搶米去!不然明天就要餓肚子了!現在只有那些糧商還有米糧,大家夥兒快去啊!晚了就被搶沒了!”
人群裏一陣騷動,喊話的人帶頭跑了出去,幾個災民跟着跑了起來。
梅閣皺眉,聲音嘶啞道:“都給我站住!白地鎮存糧不止這一處,即便糧倉燒毀大家也不會挨餓,現在救火要緊!”
“聽他奶奶的放屁!”有人大喊道,“鄉親們!這是當官的在騙我們!我知道情況!朝廷給的糧食都燒沒了,不僅是白地鎮,我們周圍各村縣都遭了水老虎,燒了這批糧,他們哪還能給我們分一顆糧食?!現在有糧食的地方只有米鋪子了,大家夥快去啊!晚了就要活活餓死了!上天只會餓死膽小的人,這時候性命要緊,大家跟我一起來!”
十幾個身材健碩的男人帶頭跑了起來。
梅閣身邊的王姓官員急道:“這可怎麽辦?”
梅閣看到帶頭沖出來的幾個人身材魁梧高大,步伐有力,問道:“府兵呢?”
“不知道,城門處的兵都在這裏救火,剩下的兵一個都沒見到……”
梅閣心一沉,快步跟上去,攔下其中一人帶頭喊話的人,将他壓倒在地,喝問道:“誰指使你們的?!為何喬裝成災民故意引起慌亂?”
那人神色慌張:“誰喬裝了?!我就是災民!”
那人的同夥見狀折返回來,二話不說擡腳就踢向梅閣,看動作,确實像是受過訓練的。
王姓官員大叫一聲:“刁民放肆!”
梅閣避開了這一腳,那人趁他松手,立刻逃跑了,他一邊跑一邊叫:“鄉親們快去啊!官兵不在!先搶了糧再說,法不責衆,我們是為了吃飽肚子不餓死,朝廷不會怪罪我們的!”
官員記得直跺腳,試着攔了幾個災民,卻全都被他們推開。
官員嚎道:“這可怎麽辦啊?!這是怎麽了!”
他們能看到的士兵們都在幫忙救火,現在竟真的如那人所說,沒有一個官兵顧得上阻攔。
梅閣沉聲道:“黃彥人呢?”
王姓官員一愣,大喜道:“對對!還有黃州牧,我怎麽給忘了,黃州牧他……”他頓了一下:“糧倉被燒這麽大的事,就算黃州牧住所在北街,聽到消息,這時候怎麽着也能到了吧?”
梅閣回頭看了眼救火的官員和士兵,走過去撿起了士兵放在地上的長刀。
他對王姓官員說道:“你去找黃彥,依照名單,一個個查清今晚府兵都在什麽地方,另外,給京城發信,如實上報此事。”
梅閣扔掉刀鞘,雨水打在幽暗的刀身上,梅閣擦了把臉上的雨水,輕聲道:“只是除我一人罷了,何必還要牽連這些百姓。”
此時的米鋪已被人砸開,災民們瘋搶着糧食,有些為了搶糧還打了起來。
米鋪的夥計和他的家人住在米鋪的二樓,見鋪子裏突然沖進來一群人,二話不說就搶糧食,夥計和他的妻子驚恐萬分,來不及披外衣就匆匆下樓阻攔,結果被瘋狂地災民打了。
夥計家五歲多的小女兒站在樓梯口被眼前的場景吓得大哭起來,結果她身邊的災民嫌哭聲煩,一腳踹上去,吐了口唾沫:“哭喪啊!娘的,早就看有糧的不爽了,呸!”
米鋪外面的場面也一樣混亂,搶奪中,一些大米散落在地上,被泥水染髒。
這時,大家也都不說心疼糧食了。
帶頭的跳上米鋪門口的板車,大聲喊道:“鄉親們!侯府的勇毅侯今日不在,侯府是空的,無人看守,侯府的存糧有半倉,大家快去啊!”
他大喊三遍,跳下板車,帶頭跑了起來:“大家夥快上啊!撞開侯府!平分米糧!”
他剛喊完,扭過頭,就見自己眼前寒光一閃,下一秒就身首異處,撲屍在地。
大雨中,梅閣手中的刀淌着血,半邊身子濺上了溫熱的鮮血。
梅閣甩了刀上的雨水和血,擡眼低吼道:“都住手,否則格殺勿論!”
雨水沿着他的臉低落,梅閣眼睛通紅,握着手中刀,對幾個帶頭的人喝道:“把你們手中的糧食放下!你們身為我大成兵士,卻做着危及百姓犯上作亂之事,簡直是大成的恥辱。”
剛剛帶頭煽風點火的幾個人猶豫了一下,沒有動。
梅閣說道:“現在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米,回自己的安置區!”
幾個帶頭的交換了目光,之後,他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米袋,齊齊朝梅閣撲來。
閃電劃過,片刻後便是一聲驚雷。
雷聲遮蓋住了一道銳利的風聲,待衆人再次反應過來時,只見梅閣和那群人中間,站着一個瘦高的男人,他身上扛着一個姑娘,手裏拿着一把展開的雨傘,傘面上繪着漂亮的山水花鳥圖。
幾個帶頭的人仿佛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瘦高個的男人把姑娘放在地上,一臉平靜地收了傘。
帶頭的幾個人慢慢倒下,無聲無息。
謝冬清松了口氣,說道:“還好趕來的及時。”
她扭過去,朝梅閣燦爛一笑:“梅閣,我來了!”
梅閣愣愣地看着她。
李錦說道:“梅丞相,在下是暗門的李錦。”
梅閣沒有反應,他依然呆愣地看着謝冬清。
謝冬清走近,握住他的手:“好涼,還下着雨,要不先回官府去?這裏還有什麽事要處理嗎?是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安置區嗎?”
李錦十分自覺地扭過身,抱着劍,用武力溫柔地吓唬着這些災民,讓他們排成一隊,乖乖返回安置區。
“梅閣,你還好嗎?”謝冬清指了指自己,“你不是忘了我吧?離京時咱倆還見過,這才過去沒幾天。”
梅閣輕輕動了動嘴唇。
“嗯?你說什麽?”謝冬清湊近去聽。
梅閣突然抱住她,輕輕念着:“謝冬清……”
“咦?你想起來了?梅閣你是不是想起我來了?”
梅閣沒能回答這個問題,他昏過去了,昏在謝冬清的懷裏。
謝冬清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手。
謝冬清忍無可忍,大罵一聲:“我去你的太後渣渣!看把人折騰成什麽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錯了,我明天一定起床就碼字,再也不拖延了。主要論文交了之後,放飛了一下自我……
昨天那個嗯,就是個嗯。
漢語博大精深,你們還想咋嗯?嗯嗯?
嗯,就是嗯。
☆、瞿然【回京遭審】
梅閣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睜開眼後發現所在之處,光線昏暗。
他慢慢坐起身,看到身下的木板床和坐在地上咧嘴沖他笑的謝冬清,嘶啞着嗓子問:“我們這是在京城?”
謝冬清點頭。
梅閣看到謝冬清身後的木栅欄,默了片刻,問:“這裏是刑部大獄?”
謝冬清撇了撇嘴,點了頭。
梅閣與她對望許久,又問:“我在刑部大獄還能理解,可謝老板,你是怎麽到這兒來的?”
謝冬清表情立刻變了,愁眉苦臉道:“說來話長。”
梅閣莫名其妙順着她接了句:“長話短說。”
“是這樣的。”謝冬清坐直身子,指頭開始搓袖口的線頭。
梅閣低頭見了,有種想按住她手的沖動。
“前日晚上你發高燒昏了過去,我就和李錦大哥把你拖回了白地鎮的官府,天亮後,官府的人說災民們造反了,而且士兵們也幫他們一起圍堵在官府門口要向你讨個說法,打砸搶什麽的,特別混亂。他們非說你貪污朝廷撥給白地鎮的赈災款,不然他們應該早就拿到朝廷給的安置費了,并且說你不僅貪污赈災款,還讓一些災民去幹活,每日幹活只給飯卻不發銀兩,等于白白做工。李錦大哥和你們官府姓王的那個官員把糧倉失火那晚,帶頭鬧事的七個災民屍體搬到了門口,王大人拿着士兵的名單,找出來那七個災民其實是士兵僞裝的,後來我們告訴災民,糧倉被燒,士兵僞裝災民鬧事其實是另有人指使。我們找來士兵頭目質問,結果那個士兵頭目卻說是你指使他們放火燒倉帶頭搶糧,說這是你為了騙朝廷更多的赈災款耍的手段,而且還說你和他商量好了,等朝廷再次撥下赈災款後,會分給他三成。”
謝冬清斷在這裏,忍不住罵了一聲,才繼續講下去:“他這麽一說,災民們就瘋了,全都往官府中擠,非要揪出你就地□□,說要打死你這個貪官,李錦見事情控制不住,帶着咱倆逃出了白地鎮,可惜白地鎮的事情被人報給了朝廷,朝廷當天就發了通緝令,李錦也接到了暗門指令,要他帶我們回京交待清楚,可是咱倆剛進京城就被逮了,并且要提審你。”
梅閣聽完,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只問她:“李錦是誰?”
“暗門的大哥。”
梅閣微驚道:“你怎麽會認識暗門的人?”
“運氣運氣,全靠運氣……”謝冬清搓着手,“機緣巧合,我認識了長寧公主,咳。”
梅閣愣了好久,沖她拱手:“謝老板,佩服。”
謝冬清站起來,捶了捶發麻的腿,坐到了梅閣床邊,看着他,問道:“梅閣,你想起我了嗎?”
“大約。”梅閣說道,“我好像記得我們的初遇,很多年前,你……我們在上元節花燈會上見過一面,你當時……”
他臉微微泛紅:“你把你的花燈給了我。”
牢獄內陷入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