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門
可能是心情變好了,之後幾天,天氣晴朗。
“我明天放假,有沒有想去的地方?”這日早上,白謙慎給她發了微信。
芷荞沒料到,他會問她這個。而且,他很少主動給她發短信。
不知怎麽,她一顆心跳得不大正常,想了想,忐忑地回:“你要帶我出去嗎,大哥?”
“不管學什麽,都要勞逸結合。而且我剛回國,這些年北京城的模樣,已經大變了。你在這兒生活這麽多年,不帶我到處參觀參觀,盡一下地主之誼?”
隔着屏幕,她好像都能看到他莞爾微笑的模樣。
帶點兒施施然的調侃。
芷荞的臉漲紅了,打了字又删掉,最後,還是回了句:“好的。”
第二天,她五點就起來了,梳洗打扮花了一個小時,然後,對着鏡子換了好幾件衣服。最後,選了一件淺藍色的吊帶星空裙。
吊帶是黑色的吊帶,繡着英文字母,透着那麽點兒潮流。
裙子是質料上乘的裙子,用昂貴細軟的香雲紗層層壘疊,再手工繡上蕾絲,綴上細小的珍珠和碎鑽。
這是前幾天,白謙慎讓他的副官送來的,法國某品牌的高定裙子。
不過,這在她琳琅滿目的衣櫃裏,只是普通的一件而已。
這些年,除了圈子裏節假日往來、參加各種宴會收的禮物,顧惜晚也不遺餘力地嬌養她,給她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品質。
在衣服首飾這方面,更是絲毫不吝惜。
顧家雖然從政不行,商界這方面卻是涉獵很廣,最不缺的就是錢。
這種驕奢的生活,常常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正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發呆,門外有人戲谑了一聲:“呦,我們的小公主在照鏡子呢。”
芷荞回頭,卻見房門半開。穿着軍裝的白靳彎着腰,戴着白手套的手輕輕扣在門把上,正探進半個身子。
笑望着她。
芷荞有些怔然,随即驚喜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不是說,軍校頭兩年不讓回家省親嗎?”
白靳站直了身子,悠然推開了門:“你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我都畢業兩年了。”
他的語氣很無奈。
芷荞恍然,忽然想起來,他進入首都中央軍校上學,已經好幾年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記錯了。”把手裏的首飾盒放回梳妝臺,轉身就要出來。
白靳走過來,按了她的肩膀。
芷荞怔住,卻見他擡手拂過梳妝臺上一個個首飾盒,最後,掀開了末尾一個藍寶石絨的盒子——
拈起裏面的一只指甲蓋大小的鑽石耳釘。
芷荞說:“我只是出去逛街,戴這個太……”
白靳不由分說,摘下了她耳朵上的藍寶石耳環,低頭,把這枚耳釘扣上。
芷荞氣惱他的蠻橫:“你這人……”
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耳垂:“就戴這個,好看。”這是她十六歲生日那年,他送給她的。是整鑽切割而成,價值不菲。
而在這一整顆鑽石外,有細密地排了一層淺緋色的紅鑽。
耳垂上傳來有些粗糙的觸感,芷荞怔了怔,原本诘難的話,忽然說不出來了。
沒等她多想,他已經邁步出去,頭也不回,朝她擺擺手:“出去了,不用送,晚上跟沈遇他們出去,我不回來吃飯。”
她追到門口,卻見他已經開車離開。
不由懊惱地跺了跺腳。
每次都這樣!
其實,當年他們初見時,并不是那麽愉快,他還騎車撞翻了她的早點。
白靳這人年輕氣盛,桀骜不馴,做事全憑心情,眼睛長頭頂上,十足的一個浪蕩公子哥兒。
她外表柔順和婉,輕易不與人起沖突,心裏卻是有主見的。白謙慎的威嚴端麗讓她敬畏,她對白靳,可是絲毫沒有尊敬之心。
白靳在的時候,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好在他老是在外面游蕩,不見人影。
這樣的長年累月中,打打鬧鬧,漸漸的,倒能和平共處,也是怪事。
……
出門前踯躅再三,總覺得這裏不好那裏不妥當,可真出了門,一路上飙到80碼,差點闖了紅燈。
等開到研究所這兒,一個急剎剎住,還有點兒驚魂未定的。
她努力喘息,老半晌,心情都不能平靜。
芷荞照了照鏡子,裏面的人兒小臉緋紅,下巴尖尖,有點忐忑又有些狼狽的模樣。
真是鄙視。
她又掏出那短信看了看,不過是最平常的那種邀約而已。
心裏開始唾棄自己,目的不純,看啥都想入非非。
到了外面,冷風一吹,心情平複下來。
按着之前來時的路,她到了他的宿舍樓底下,直接上去,按響了門鈴。
門打開,她還沒揚起的笑容就凝固了。
屋裏的女人也皺着眉望着她,居然是程以安。兩人大眼瞪小眼,後來還是芷荞笑着說:“程老師,你怎麽在這兒啊?”
程以安沒回答,目光在她身上打轉:“你認識謙慎?”
語氣熟稔,手還按在門上,沒有讓她進門的打算。
女人的敵意,有時候來得這麽不講道理,這麽明目張膽。
程以安的目光,在眼前這個女孩臉上轉了很久,心情不得平靜。
其實一開始,她沒有要為難這個女孩的打算,只是出身好,又是她的老師,原本就高她一等,免不了端着架子給她一蹬下馬威。
那只是性格使然,無差別攻擊,換了別的學生也一樣。
但是,在學校裏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女孩子了。
原因也很簡單,女人對于比自己還要年輕漂亮的女孩,總是存着幾分敵意的,區別在于——明顯和不明顯而已。
不過在此之前,她确實沒有把這個女孩放在眼裏。
程家是北地數一數二的世家,可以和白家并肩,她程以安是什麽身份,這個女孩又是什麽身份?
程以安心裏,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但是,在白謙慎的宿舍門口看到她的這一刻,她心裏忽然有了一種微妙的危機感。無關其他,只是女人的一種直覺。
她這樣如臨大敵,芷荞也是尴尬:“我是來找白首長的,我……”
程以安打斷了她:“我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目的,我警告你,別想着……”
她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白謙慎的聲音:“你們站門口幹什麽?荞荞,進來啊。”
芷荞甫一擡頭,就看到他往客廳過去了,歪着頭,拿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
她咬了咬唇,又看看程以安。
程以安心裏有很多疑問,但還是勉強笑着,把她讓了進來。
三個人共處一室,氣氛難免尴尬。
白謙慎給容芷荞倒了咖啡,又問她要不要加奶,語氣溫和貼心,簡直前所未有。
程以安忍了半晌,終于忍無可忍:“謙慎,你別對別人那麽好,會讓人誤會的。以前大院裏就有些心術不正的女孩,借着各種法子接近你,就是仗着你好脾氣。”
容芷荞端杯子的手一頓,心裏很不舒服。
她指桑罵槐的,就差指着她的鼻子罵她了。同時心裏也有些好笑,心道,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果然,白謙慎詫異地看向程以安:“你說到哪兒去了?這是我妹妹。”
“啊?”程以安嘴巴張大,瞠目結舌的表情簡直可以做成表情包了。
白謙慎确認般點點頭,然後,跟她簡略說了一下兩人的關系。
程以安先是震驚,然後臉漲得通紅。
芷荞難得看到她無地自容的樣子,心裏暗爽。
這樣難堪,程以安實在做不下去了,起身告辭:“學院裏還有事情,我先走了。”
白謙慎說:“不送。”
等人離開,芷荞踯躅着問他:“程老師是不是喜歡你啊?”
他一怔,看向她:“怎麽這麽問?”
“感覺。”
他笑了下,沒有回答她。
不知道為什麽,芷荞心裏往下一墜,有點悶悶的。
白謙慎發現她的異樣:“怎麽了?”
她不說話,低頭喝咖啡。
過了會兒,他斟酌着說:“以安就是朋友。”
他不解釋倒罷了,這一解釋,味道就變了,空氣裏流動的氣氛似乎變得別樣暧昧起來。她頭埋着,一直喝咖啡。
“咖啡味道好不好?”
“嗯。”
“‘嗯’是什麽意思?好,還是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語氣裏隐約含着笑,語調上揚了些。
這種看穿了什麽的調調,讓她有點緊張,又有些羞惱。
她擡頭瞪他,不期就撞入了他含笑的眼睛裏。烏黑澄澈的一雙眼,清明、耀眼,像把星光揉碎了灑進。
笑起來,莞爾深邃的樣子。
芷荞握着咖啡杯的手抖了抖,不覺移開了視線:“……大哥,你對女孩子都這樣嗎?”
“這樣是怎樣?”
他眼底帶着戲谑。她說不出話,心裏有些惱,有種想要拂袖而去的沖動。
他卻說:“你不覺得,你很特別嗎?”他笑了笑,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一般女孩。”
芷荞:“……”
她承認,這一刻,她差點就淪陷了。
只是,他半真半假的态度,真讓人不敢輕易相信他的鬼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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