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沒寫第六次發文好緊張hhhhh (6)
,三殿下可有什麽倚仗?”
辰池看着他,目光堅定。白子卿都以為她要說些長篇大論,已經打算喝口茶偷空養養神了,結果卻聽了一句:“沒有。”
他一口茶噴了出來。
不得不說,有時候,這位一人之下風頭正勁的大将和仇端還是有些相似的。
他目瞪口呆,動作滞澀地擦了擦嘴,一字一句問道:“當真沒有?”
辰池眼神變化了一下,卻是顯出了一絲笑的模樣:“當真沒有。”
“那三殿下可有勝算?”
“沒有。”
這一次,是唐廣噴了口茶出來。
——他畢竟有些年輕,沉不住氣。白子卿似乎是怕他嗆到,大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當真沒有?”這位前途大好的青年将軍也瞠目結舌。
“當真沒有。”辰池依舊波瀾不驚。
“那三殿下憑什麽認為,我們會出手幫你?”
“因為如今局勢來看,穆國不過是在靜待我的反擊。他們一旦捕捉到我的形跡,就會全力撲滅我的勢力。辰臺既滅,對于穆國尚有威脅的,就只剩元氣大傷的燕橋——而穆翎帝不是個昏君。”
白子卿唐廣莊雲天對視一眼。這倒是實話。若辰臺徹底亡了,穆國下一步就是吞并燕橋,以成霸業。
最終白子卿問道:“但三殿下何必非将自己置于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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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池又笑了一下。
“白将軍,敢問我幾時幾刻,未曾置于險地?”
這一句質問倒是擲地有聲。辰池本謹小慎微的性子,國破之後更步步再三思量,實在不是會放手一搏的人。她雖精于算計人心,但有時,怕也身不由己。
“那……?”
唐廣這話只說了一個字,意思卻昭然若揭。
莫非是辰甫安的授意?
“這是我自己的意思。”辰池很明顯明白。
唐廣一聲嘆息,不再說話。
他向來對辰池存了一分憐惜之心。一個女子,驟然間國破家亡,還要挑着複國重擔,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的,這已經撐了四五個月了,卻還有條不紊、從容不迫。
“但如今,不如此以身涉險,突出奇招,壓制穆國又要等到何年何月?只怕那時候,我們就連最基本的人心都散盡了。甚至,就連我們是否還活着,也說不定!”
辰池這話說的也很對。
莊雲天忽然出聲問道:“三殿下,你可曾想過,你我二國,本勢如水火。眼下雖暫時結盟,但想必大家都明白,穆國威脅一去,我陛下出兵之仇您不會不報。一來,我們何需徒添折損?二來,我們所派之人,敢問您能否完全信任?三來,燕辰合作尚在暗處,就算此事商定,我們又該以何名義前去?”
燕橋幾位高級的将領,除去留守朝中的一系,便是眼前這些人了。這裏,白子卿挂帥,唐廣嶄露頭角,莊雲天看來沒有如此華麗的形容,但實力與地位,卻都是不差的。此時說出這樣的話,倒也在情理之中。
而他顯然不是經常出頭的人,說完這話,如釋重負一般。但白子卿唐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後喬禾,便已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辰池亦很快明白。她思量一番,道:“私下裏,我聽說,貴國争帝幾欲納我入宮。燕橋出兵辰臺,也是在他求聘不成之後。我雖不知此身如何得他這般惦念,卻也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
這段話并不長,也不難說,但辰池說完的時候,卻已臉色蒼白。
喬禾垂着眼睛,目光幽深。
他這半個月來,總算是拉近了些和辰池的關系。本想着溫水煮青蛙,慢吞吞将她從人到心都擄過來,卻不想辰池來了這麽一出——有動作,他和辰池就必然會有沖突。
而且現在這戲已經唱起來了,且一發不可收。
辰池勉強笑道:“這理由,諸位可還滿意?如今,此事除風險略大,還有什麽不妥之處?”
白子卿想了想,道:“此事事關重大,我們還需請示陛下再談。三殿下莫急,三日之內,必有回複。”
這其實也不過是個過場罷了。不過辰池這舉動,實在讓人有些始料未及。
入嫁一事,燕争帝已提過幾次。一次是燕橋發兵之前,一次是辰歡城破之後。那兩次,辰池都沒有答應。
但這一次,只為一城兵權,她難道就真的甘心将自己,交到燕橋?
若她甘心為争帝所娶,怕從此就再沒有自由。這不就正如一只鳥,縛住了自己羽翼腳爪,又将繩子親手遞到別人手裏?
唐廣看着辰池。皺着眉。
他向來欣賞辰池,就算曾誤認為她心氣已折,也不過是多一分憐惜。自知道了她種種機謀巧算,更多一份嘆止。卻不曾想,有一天,辰池會這般……委身于人。
辰池卻沒太在意唐廣的心思。白子卿說完那話,她微微笑笑,應答了幾句,便起身走了。
臨走,還說了句:“今日喬禾便不必随我回去了。你們好好談談吧。”
喬禾心裏一怔,卻不動聲色,笑了笑。
而後辰池出了門。一直等在門口的索瑪沒有如往常跟在她後面,反而先是一步邁了進來,對喬禾擠眉弄眼說了句“其實我本來挺看好你的,加油啊兄弟。”,而後才走。
想必是他誤以為喬禾招了辰池的煩。
白子卿等人頓時促狹地看向喬禾,倒留了個喬禾哭笑不得。
索瑪不知他就是燕争帝,倒在辰池一事上,将他看作了燕争帝的對手,想來也是荒誕。
喬禾這一怔,其實并沒有耽誤多久,倒是唐廣急不可耐,揶揄道:“陛下?”
但說是揶揄,卻也有些可惜。
辰池此舉,無論從時機還是目的,看起來,倒真有些得不償失。
喬禾卻只笑笑,道:“那便同意了罷。”
若此舉公開,無異于直接與穆國宣戰。以二國目前的國力,只怕這樣的選擇,對燕橋有些不利。
喬禾卻道:“既然辰池答應做我的皇後,那便讓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母儀我燕橋天下的皇後。一位皇後,為了自己的母國以身涉險,我燕争帝便扮個副将随她。她與辰甫安知我身份,便不算輕慢了辰臺;穆國卻不知那副将是我,只知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也不至于追究。否則,對于穆國來說也不值當。”
頓了頓又道:“何況以我們的計劃,做到這一步,也算是賺了。”
白子卿莊雲天唐廣三個,想起那計劃,對視一眼,心裏都直發涼。
争帝的性格,比辰池二人更孤絕。
他會為了使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一些東西,而不惜一切。
過去他沒有能力保護他的姐姐,如今他沒有能力保護他辰池。所以這次他幹脆就舍棄了辰池,去壯大自己的勢力。
但他畢竟是人。尚郡長公主故去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郁郁無歡。十幾年過去了,再這般親手折騰一番,想必他心裏要忍下更大的挫敗吧。
但争帝本人,顯然沒有這樣的顧慮。
他還在考慮。
“這段時間,我若對辰池下手,只怕她如論如何都活不下來。她把性命交到我面前,難道,真的是信任?”
想到這裏,他自嘲地笑笑。
怎麽可能。
辰池并不知道這件事已在燕橋意料之中。她所看到的,就是燕争帝很快答應了這事。
他沒有将诏書寄來,只是用史官名義寫了一段話。
新安十九年,帝立辰家嫡長女為後,遣子卿副将喬禾與赴沣州,不離左右,以護周全。
——不錯,最後與辰池一并去了沣州的,是喬禾。
而辰池見是喬禾随自己前去,也不過是驚訝了一瞬,便笑道:“看來貴國陛下也太不大方。既然已經同意,怎麽就派個副将與我?”
白子卿哈哈一笑,道:“三殿下所想太多。我們結盟尚在暗中,就連冊後儀式也還沒有進行,一切都只好低調行事。再說,此舉,對于打擊穆國也有好處。”
辰池看了一眼喬禾,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這一走明明就是九死一生,卻偏偏被她看待的雲淡風輕,如同上朝前整理了衣衫,胸有成竹的去面對腳下臣子。
喬禾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當下便跟了過去。
但出了辰歡城不過幾步,有一人一馬湊了過來。喬禾剛有所戒備,卻看出了這人的身份。
索瑪。
索瑪不理他,兀自對辰池道:“小殿下,甫安說你現在有什麽計劃,他已攔不住你。但是,你也不能總這麽撇開我啊。我只是過來保護你,又不是要勸你回去,你也不必戒備我是吧?不然你這涼薄的,可就傷透了哥哥的心!我可算是看着你長大的!”
辰池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卻已經被算作默許。
“走吧走吧。”這人于是駕馬輕飄飄與喬禾并肩而行,喜上眉梢,“說起來,我在沣州還知道一家酒館,好久沒去了。”
索瑪說的,倒也是實話。
辰甫安如今對于辰池,已然無奈了。
辰池本就是個倔強的性子,認定了的事情十匹馬都拉不回來,何況一個他。國破之後,她被辰甫安救出宮去,一見了辰歡城外屍橫遍野,剛從辰甫安懷裏跳下來,就撲通一聲跪下了——從此她對辰歡的執念更強,幾乎是要走火入魔不顧死活了,他全然拗不過,人手又不足,只好安排一個索瑪到她身邊。
就連辰池自作主張嫁入燕橋的事,他也是不知情的。
戰亂未休,燕争帝與辰池,兩人都沒有意向要将這事公之于衆。
但喬禾看辰池的目光,卻已不同了。那目光裏,或多或少,多了些柔和。
辰池與索瑪自然發覺了。晚上休息的時候索瑪與喬禾同住一處,還曾湊過去問,是否有了什麽新的進展。
喬禾似乎還是那樣的面無表情,唇角卻難得柔軟了一瞬。
“或許算得吧。”他這樣回答。
索瑪當然不滿于這樣模糊的應付,又向喬禾蹭了蹭,低聲道:“到底怎麽樣了!”
興奮與八卦之情溢于言表。
喬禾忍不住笑了一下,卻似乎不想說,索性扭過頭,不理他。
索瑪又問了幾聲。
喬禾裝死。
最後索瑪一挺身就下了床,喬禾這下再也無法裝下去了,只好問道:“你去哪?”
“我去問問辰小丫頭!”
喬禾:……
好說歹說,喬禾勸住了索瑪。
“快說快說。”
——代價就是他親自告訴索瑪。
喬禾深吸一口氣,竭盡全力冷靜下來,目光直直地看着屋頂,五官卻帶着一絲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
“我與三殿下……雖未來仍渺茫,眼下卻已有了不離不棄的理由。”
索瑪聽了,一臉“我懂的”。
喬禾也是無奈,便不再說了。
☆、談話
沣州城主叫張鶴。這個名字聽起來倒很不牆頭草,甚至很是仙風道骨。
實際上他長的也很仙風道骨。
此刻他就是一派仙風道骨地,迎接了還有些尴尬的辰池索瑪喬禾三人。
原本,他們是想悄悄進城的。
卻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傳入這人的耳中。想來,張鶴應是自覺向穆國傳訊已經來不及,于是反而放開了手腳,也不顧城主之尊,便堵在城門,大大方方迎了三人進城。
辰池也不得不承認,這人雖是牆頭草,人前功夫卻是做的極好,腦子也足夠。
流言蜚語,自然比飛鴿鴻雁,要快得多了。他這番大搖大擺甚至大張旗鼓地迎了辰池一行,自然會流言四起——而流言傳到穆國人的耳中,總會比他秉燭修書、遮遮掩掩報信來的快一些。
“說起來,三殿下怎得了空閑,來我這裏?”
張鶴一句話将辰池思緒拉了回來。他笑吟吟的,一直盯着辰池看,而至于索瑪喬禾兩人,卻是連他一瞥都沒分到。
喬禾坐在辰池身後,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而索瑪更是不甚在意,倒是打量起了這城主府的構造。
而辰池也微微笑着,雖然不喜歡這位沣州城主,看起來卻沒有半分火氣。
“我雖稱不上閑人,來沣州走走,總還有這時間。說起來,城主大人,辰臺陷落,您最近可還好?”
這話雖是笑問,諷刺的意味卻幾乎沒有掩飾。若是問到別人,只怕一張臉便已紅透了。尤其是“辰臺陷落”一句——誰都知道,若這位張鶴大人沒有臨陣歸降,辰臺多半撐得到西北援軍,也未必至于陷落。若換了旁人做這個城主,只怕聽到這四個字,便如坐針氈了,更枉論這是辰池本人親口說出的“辰臺陷落”!
但奈何,辰池所問的,是張鶴。
只見張鶴若無其事微微一笑,道:“無論如何,算是平安罷。”
這明顯便是與辰池的處境針鋒相對的。——辰池這樣謹小慎微的人,都被情勢逼迫,不得不置己身于風口浪尖,這可萬萬擔不起一個平安。
辰池卻也不在意,亦不過微微一笑。
“既然三殿下來此并無要事,不如便在我這陋室暫住,如何?”
辰池看了他一眼,點頭笑道:“那便打擾了。”
張鶴笑笑,便将此事吩咐了下去。接着,他又随口問道:“如今二殿下如何?”
辰池卻是沒有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張鶴之心,人人皆知。他絕不是一個忠誠之輩,這句話絕不是在關心辰甫安性命安危。而若是試探,以他一貫的行事風格,這般随意卻直切重點的話,卻也問不出口。
但不過一個問題罷了,辰池很快便滴水不漏地笑道:“也還不錯。”
這次,張鶴目光向她身後掃了掃。
見索瑪喬禾臉上也并沒有什麽蛛絲馬跡,這才轉回目光,笑道:“兩位殿下倒也沉得住氣。”
辰池笑而不答,只看了看他,忽然道:“我卻聽說,有些人很是沉不住氣。”
張鶴依舊波瀾不驚,笑容像是一個初出茅廬天真友好的讀書人:“三殿下此話怎講?”
張鶴的确波瀾不驚,但可惜論起波瀾不驚,十個他也不是一個辰池的對手。她聽了這話,揚眉一笑,道:“那穆國的孫破,聽說卻沒有張大人這樣好的耐性,已派了人四處游說。只是如今,我勢力低微,不知他可曾拉攏過張大人、張大人又如何答複呢?”
張鶴笑道:“沣州雖不敢與都城相比,卻也是個大城,穆國自然有人前來拉攏。至于如何應對,微臣才疏學淺,尚還沒有想好,三殿下可有什麽建議?”
辰池搖頭笑道:“我倒也不敢有什麽建議。全看張大人自己定奪了。”
張鶴便做出一個苦笑的樣子來,搖頭無奈道:“那邊也只好如此了。”
之後便不過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辰池分辨不出張鶴的立場,張鶴也揣摩不出辰池辰甫安的處境,只算是各自試探。
席後辰池被獨自分到一個房間。索瑪本想跟她一起過去,想了想卻還是作罷,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胸口,見那骨哨還在,便安了心。
而後索瑪喬禾的房間分別被安置在辰池房間兩邊。
辰池當晚只是看了看這裏的布置,預測了一下沣州財力物力。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隔壁,張鶴親自,而且獨自,去了喬禾的房間。
他臉上已沒有那從容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進了房間,輕手輕腳關好門,見了榻上正襟危坐的喬禾,他納頭便拜:
“陛下。”
喬禾看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連表情神色都沒有變化。
“敢問陛下此來,可是……”
“我這次來,與燕橋無關。”喬禾緩緩道,“你就當你面前這個人,不過是個普通的副将。做好該你做的,其他的不必插手。辰池是個很難應付的人,別搞砸了。”
聽了這話,張鶴更是深深叩首。
“是,臣一定盡力。”
張鶴回到自己的房間,才終于擦了一把冷汗。
他的夫人不免心疼,柔聲問道:“你這般周旋,日日不得安生,可值得?”
張鶴長長嘆了一口氣,倚在床頭,疲态盡顯。
“這亂世之中,我既為一城之主,至少也要護得我子民安生啊……”
第二天辰池很早便出了城主府,只帶着索瑪便在這沣州城裏轉了起來。
既然張鶴已經将她行程暴露,那麽她也不介意光明正大看看這裏。
這裏雖說是辰臺屬地,卻也不過是三年以前,剛從燕橋手中奪過。
而國破之前,辰池甚至沒有時間來這裏看看。
不過沣州與辰歡相距不遠,風俗也相近,受戰亂影響也幾乎沒有,一路走過來,辰池一時還真就沒看到什麽太新鮮的事物,一切都和辰歡是一個模樣,反倒是很快便走累了,便被索瑪拉着去了他所謂故人開的一間酒館去歇腳,順便也聽聽沣州百姓近來的飯後談資。
結果剛剛坐定,就聽鄰桌兩個年輕的女聲,正商量着什麽。
“上次你可說好了,要請我吃土豆花的。”
“欸你這不是剛來麽。別急別急,先喝茶。”
“我倒是不急,但是施梨施邰兩個人都發了信來催了。她們兩個已經碰了頭了,就等着咱們兩個呢!”
“說到信,上次還有人問我說,你先前挖的坑什麽時候填——”
“也有人問我你挖的坑什麽時候填——等等!別想跑!土豆花呢!”
“咳……九邺九邺你看那邊!”
然後便沒有聲音了。
這兩人說的話十分古怪,辰池聽着,卻半個字都沒有聽懂。此時見她們住了口,不由得好奇,便回頭看了一眼。
正對上兩張好奇而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臉。
見辰池撞破,兩人不由有些尴尬,幹咳着轉開了目光。
辰池愈發好奇——索瑪顯然更直接些,都已經坐過去了。
“兩位剛才所說的是?”
“兩個朋友。”其中之一對辰池笑笑,有些狡猾的笑容。
辰池突然插口道:“兩位可是要出行游玩?”
“是啊。”另一個眨眨眼睛,倒是很漂亮的樣子。“我叫九晔,這個是姜明。”
“敢問九姑娘,可是沣州本地人?”
“是啊。”
“那麽沣州這五年以來,怎麽樣?”
九晔聽了這麽正式的問題,竟然依舊是一臉理所當然地看着辰池:“不錯啊。沒什麽變化的。”
辰池聽了這回答心裏雖然安然了些,卻也是一沉。
沣州百姓安康固然是好,可是張鶴很得民心的話,強奪兵權無異于又難了一些。
不過眼下她又想到一個問題。
這人是什麽身份,面對這樣的問題竟然還能從容自若?
她不由又多看了她兩眼。
誰知,九晔笑的眉眼彎彎,卻是推了對面的姜明一把。
“別看我呀,看她,看姜明。”
辰池也不由饒有趣味地看了姜明一眼,只覺她普普通通罷了。
“這裏她算命算的很準的!”九邺補充了一句。
辰池卻依舊不解。這裏?算命也要分不同的地方嗎?
這想着,心裏卻沒太在意。
只怕算出來,也多半是不好的結果吧。光複辰臺,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事。
卻沒注意到那姜明,目光爍爍盯着自己看了半天,又帶些惋惜地看了索瑪一眼,一句話都不曾說,過了半晌,才忽然說了句:“小心喬禾和穆從言。”
倒也不管辰池願不願聽。
辰池也只好笑笑。
就算認出了自己的身份,這人怕也不見得多高明。
尤其那句提示,她對喬禾和穆從言兩人已經不能更小心,甚至她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再小心一些,怕有些多餘。
索瑪看了九邺姜明兩人一眼,也沒有看出些別的什麽來,反而覺得她們兩個的笑容有些神秘莫測。
于是他想了想,苦笑着搖了搖頭,放棄了。
而辰池又想了想,确實沒有發現自己對于喬禾有什麽疏漏之處。但擡眼再想問時,卻見眼前沒了人影。
“那兩個女子人呢?”她詫然地問着索瑪。
“欸?她們……欸?!什麽時候不見的?”
辰池皺了皺眉。
無論是敵是友,這兩個人只怕都能左右一方形勢。但能這樣在索瑪眼底悄無聲息消失不見的,恐怕已經脫出了“武功”的範疇了吧。
那麽,她們能是誰?
(少年你不要想了那是作者和作者的基友!我可真的給你機會了!嚴肅臉!)
☆、死人啦死人啦
那天辰池倒沒再揣測兩個女子的身份。
畢竟,張鶴又安排了宴席。席上,出現了一個她不得不注意的人。
那人總是笑眯眯的,性子慢的恍若能夠拖慢他每一個舉動,就連抄起筷子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這人都要先端詳一眼眼前的菜,比旁人再慢上三分。
而且,他左手裏面,還撚着一串被摩擦的閃閃發亮的佛珠。
信佛,善笑,性子極慢。
——情報中,那與孫破有過接觸的,沣州軍師。
辰池看着他,眼底愈發凝重起來。
“三殿下,今日可是心情不好?”
辰池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張鶴如此問道。
她便一笑,道:“我只是今天去外面看了看,有些累了。”
張鶴也只仰面一笑,又道:“三殿下,這位便是我沣州的腦子了。”他向着旁邊,辰池注意了許久的人偏了偏頭,道:“他叫梁衡玉,我向來叫他陋之。陋之,你剛回了城,想必還不知道,這位就是舊日,辰臺的三殿下。”
聞言,那梁衡玉便緩緩擡起頭,慢慢向着辰池綻露了一個溫和的笑臉。而後他一點點放下筷子,起身,行禮。辰池也似乎并不計較張鶴所說的“舊日”,只對這梁衡玉點頭笑笑,道:“還請坐。”
梁衡玉又頓了一下,沒有看張鶴,這才緩緩緩緩地坐了下去。
既然剛剛張鶴已顯出了輕慢,那麽他就要表現出一種不自知的尊重,以讓辰池對他們的态度,做出誤判。
這時辰池突然又開口,道:“前幾日,我辰歡城倒也有一個生人,聽說與這位梁先生相似的緊。敢問,那人,可是先生?”
梁衡玉緩緩擡頭看了辰池一眼,見她滿眼認真,又緩緩垂下目光,搖頭道:“不,我近日,并沒有去辰歡城。”
他說話都比旁人慢上幾分。若換個耐性差些的,只怕連聽他說話都不願意。
辰池聞言,看了喬禾一眼。
喬禾便明白了她這一眼的意圖,接口道:“那日以我所見,這确實不是這個人。”
辰池便點點頭,又道:“唐突先生了。”
說罷,便不再看梁衡玉了。
梁衡玉似有察覺,曾有幾眼試圖瞥向辰池,卻瞥見了她側後方的喬禾,不動聲色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自然知道,辰池與喬禾中,哪一個更能定奪張鶴與他、甚至這沣州所有百姓,他們的生死榮辱。
宴席過後,辰池并沒有立刻離去。
她等着無關緊要的人都散了,便走上前,對張鶴道:“你昨日為我安排的侍女,也太不善解人意。”
張鶴揚眉,問道:“可是出了什麽差錯?”
“差錯倒沒有,但笨手笨腳的,難免讓我有些提心吊膽。”
“那……三殿下,還請多多包涵了。”
張鶴向着辰池躬了躬身,也不多言。而辰池卻似乎仍有不滿,道:“城主大人,辰臺雖已沒落,但以我身份,讓你身邊的人來伺候我,對你們,也不算虧吧?”
張鶴聞言,挑了挑眉。
辰池毫不退讓。
最終張鶴嘆了口氣,向左右道:“你們也聽見了。去安排吧。”
他身邊一人便領命而去,而後張鶴對辰池笑道:“這樣,三殿下可就滿意了?”
辰池道:“只要用來稱心如意,我便滿意了。”
誰知那一晚,這沣州城內,便出了人命。
辰池不過帶了新分來的侍女,正回房間的時候,就被之前去解手而先一步離開的索瑪輕功追上。索瑪緊皺着眉頭,語氣沉沉道:“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辰池眯了眼,警覺地看着他。
索瑪看了那侍女一眼,低聲道:“方才我剛繞過亭子,就看見了一具屍體。那手段,倒和大黑有點像。”
辰池不由得緊皺着眉,道:“他此刻不應該在辰歡城麽?”
“沒錯。”索瑪道,“但他的立場,我一直都沒有看透過。再說,他雖聽命于甫安,卻也曾重傷于你……”他停頓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還是小心些。”
辰池面色肅然,道:“我知道。”
而後便一路無話,索瑪緊随着辰池回了房間。那侍女一路上被他的氣質壓迫的步伐僵硬,難以開口。
辰池房間門口,索瑪臨去之前突然深深看了一眼那侍女,道:“今日之事,你全然沒有看見,也全然沒有聽見。不然,我一個施蠱之人,自有辦法,随時随地置你于死地。”
那姑娘被他吓得花容失色,瞪大了杏眼,卻說不出話。
辰池并沒有安慰她的意思,只自顧自進了房間。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的房間裏,卻已經有人了。
喬禾。
這個在辰池房間裏,好整以暇坐着的人,正是喬禾。
他坐姿端正,面無表情,見了辰池,才稍有放松。
“三殿下,想必你還不知道,這裏有人被殺了。”
他開口就是這麽一句。他緊盯着辰池,卻沒有在她臉上發現一絲破綻。
辰池也沒有。他和她旗鼓相當,勢均力敵。
辰池道:“我已知道了。”
“那人死的蹊跷。我去看過了,像是大黑的手段。”
辰池聽他說他去看過了,不由得一皺眉。從時間上來說,喬禾并不比她多多少。
喬禾一看她的臉色就明白了,當下語氣肅然,對辰池分析道:“我先你一步回來。引路小厮發現了那具屍體。看屍體的衣飾和他們的反應,死者恐怕只是個普通的下人,與旁人也沒有什麽仇怨。那些小厮本想請我留在原地,自去找人。但我生怕這人真正的目标是你——三殿下,便先一步過來了。”
辰池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分辨得出他眼底的關切與釋然,那警覺敏感的氣質,難得地弱了一瞬。
辰池遇刺以來,喬禾面對她,總是性情大改,說出些令辰池面紅耳赤情話一般的話——這些話也常常讓他自己面紅耳赤,卻非要硬說。辰池雖心懷戒備,與他的距離卻是近了許多。
喬禾繼續道:“既然三殿下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希望辰歡那邊沒有什麽變故才好。”
辰池繼續點頭,道:“此番随我前來,辛苦你了。”
喬禾一怔,站起身的時候臉上便已浮現出一抹笑意。他經過辰池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三殿下,我的安危不足為慮。倒是您……一切小心。”
于是辰池也笑笑。
但是不知為什麽,她的笑容卻只是淺淺一層,并不如喬禾的笑意真實,甚至并沒有到達眼底。
她轉頭看了一眼喬禾的背影,看他轉過身,輕輕合上了門。
而後她深吸一口氣,對這位剛剛來到自己身邊的侍女道:“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若我知道有另外任何一個人知道,甚至哪怕是半個字,你都別想再活下去。明白?”
那女子目光躲閃了一下,跪下道:“是……殿下,我明白。”
辰池這才笑了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殿下,我叫杏榮。”
“杏榮……”姑娘聽見自己的名字被重複了一遍,而後辰池繼續道:“起來吧,去幫我找幾本書來,難得閑來無事,記得給我找幾本有趣的。”
杏榮自然不會反對,便出門尋書去了。但她卻不知,她前腳剛走,辰池後腳就悄悄去了索瑪那邊。
“你繞過亭子的時候,身邊當真一個人都沒有?”
“沒有啊,怎麽?”
這段對話過後,辰池便一句話都沒說,默然回去了。
而後不久,杏榮便抱了一些書回來。辰池接過一看,什麽《四國奇談》、《警世事》,涉獵倒是頗廣。
她問杏榮:“平日裏,你便看這些?”
杏榮道:“是的……我覺得,比起城主大人看的書,這些已算有趣。”
辰池不予置評,默默翻了翻書頁。杏榮在一邊,或是為她身份和氣勢所壓,大氣都不敢出。
但辰池又突然出聲問道:“平日裏,你們城主大人,都看些什麽書?”
杏榮顯然對這一問題始料未及,頓了兩聲,才道:“大多數時候都是看一些史書雜文,偶爾也看些詩詞之類。我……我身份低微,也說不清。”
辰池聽出這是有意搪塞,卻也不指出,只道:“那麽你呢?”
杏榮剛要回答,卻聽辰池聲音驟然嚴肅起來:“看我!”
她猶豫了一下,手指都絞在了一起,最終卻還是怯怯擡頭,對上辰池目光,眼裏滿是驚皇:“回……回三殿下,我平日裏遵從城主大人命令,也會尋一些詩集來……”
辰池這才點點頭。
既然果然是張鶴親近之人,說不定便可從她這裏,套出些什麽了。
她阖了眼,掩住眼底一絲精光。
☆、吳曉(上)
與此同時,辰歡城內。
吳曉又一次從夢中驚醒。
她滿額冷汗,喘息聲重,微微閉着眼睛,眼前依稀還是噩夢裏的景象。
鮮血,殺戮,驚疑,背叛……
全是由她一人而起。
她坐起身,想了想,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