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沒寫第六次發文好緊張hhhhh (8)

死忠辰池的模樣,向着她的方向低低垂首。

——不,是辰池的背後。

辰池的背後,坐着看似面無表情的喬禾。

剛剛到來的梁衡玉似乎沒有意識到這裏的氣氛是有多麽的劍拔弩張。他緩緩将各人都看了一眼之後,先是向辰池行了禮,又對着張鶴的方向一揖到地,語氣裏帶着一絲和煦笑意道:“大人,請問您……何故至此?”

張鶴這才擡起頭,道:“是我自食其果,你先不要管。先說,你怎麽來了?”

他不問,辰池也要問。

梁衡玉果然已準備好了回答。只見他直起身子,笑道:“我聽說三殿下還沒用過早膳,又怕尋常下人怠慢,就自己去了廚房,拿過來了。”

說着他将東西畢恭畢敬跪捧到辰池面前,緩緩道:“三殿下,您若不放心,臣願為您試毒。”

辰池接過,放在面前案子上,沒有說話。

梁衡玉便笑笑,又是一禮,起了身,走到張鶴身後去了。

他甚至還摸了一方潔淨的帕子出來,遞給了張鶴。張鶴接過來,攥在手裏。

辰池見他們兩人都站着,淡淡道了句:“都坐罷。莫非要我仰視你們二人?”

梁衡玉毫無脾氣地笑笑,便坐了。張鶴則是回身将他扯起來,又拜了一拜,才坐下。

辰池依舊沉着臉,道:“城主大人,你既說了是這事是李太所為,那麽,你又将他如何處置?”

張鶴聞言,頗無助地看了辰池一眼。見辰池面色不善,才擦了擦流到臉頰上的血,低頭拱手道:“三殿下,我已将此人捉拿入獄。但……”

辰池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眸色更鋒利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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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

“但臣與此人……二十年情分,看在他也是一時糊塗的份上……三殿下——三殿下!”

他說到一半辰池就已起身,攜着索瑪與喬禾,冷冷道:“那我便親自去看看他罷。”

張鶴冷汗涔涔,極力勸阻道:“三殿下,牢獄鄙陋,您千金之體,怎好随意出入?不若我叫了人去提他來見,也好……”

“也好,在路上做些手腳嗎?”辰池打斷他,嘴角像噙了一雙刀片般的薄。

這時梁衡玉才慢慢走上前,伸手扶住張鶴,一字字笑道:“城主大人不必擔心,三殿下也不過是行事小心。再說,您不騙三殿下,三殿下也不會刻意刁難于您。畢竟,您雖然不過是一城之主,但三殿下對于這沣州民心,也是要顧及的。”

說罷又緩緩展開一條胳膊,對辰池笑道:“三殿下,請。”

辰池瞥了他一眼,眉目間冷色似是又重了一分。

梁衡玉便又展顏一笑,振臂道:“三殿下,請随我來。”

他身後辰池張鶴并肩而行,索瑪喬禾杏容并上城主府那兩個小侍衛在後。一路上杏容和一個侍衛切切查查,就連索瑪都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麽。

——但總之,有梁衡玉帶路,這一路一行人走的很慢。

待到了大牢,饒是辰池喬禾這樣的定力,都已頗有些不耐煩。

張鶴倒沒什麽不耐煩。他甚至恨不得時間再慢一點——好讓人在牢房中好好布置一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位三殿下看出了破綻來。

梁衡玉卻還是微微笑着,道:“三殿下,請。”

大牢裏潮濕而陰暗,正如同大多數人想象中的那般。

到了這裏梁衡玉也無法引路,只得尋了一個獄卒來。這一來梁衡玉便被遠遠落在後面,似乎怎麽也跟不上。

他便在後面綴着,也不着急,便繼續慢慢走着。而辰池一行人則遠遠甩下他,已經見到了那張鶴口中的李太。是個精瘦的小夥子,穿着一身染血的粗布衣裳。看得出是受了責罰,但依舊精力滿滿,竟是個難得清俊的人。

眼下這清俊的人,披散着頭發,倒沒有格外的狼狽邋遢。他擡起頭怒視着辰池,嘴巴抿的緊緊的,一個字都沒有說。

張鶴嘆道:“李太,不得無禮。”

這人從鼻子裏冷冷哼了一聲,扭了頭去。

辰池扭過他的臉,道:“你昨晚在哪裏?”

李太沒有理她,只掙了掙,最後怒聲對張鶴道:“你之前不是已查清了嗎?”

張鶴道:“既然三殿下想知道,也不必藏着掖着。”

李太又哼了一聲,冷冷道:“昨夜我殺了個人,丢在原地,然後跑了。”

辰池皺了皺眉,擡眼看向張鶴,正是一個冷峻至極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張鶴咳了一聲,道:“李太,好好說話。”

李太又不說話,只悻悻扭過頭去。

過了片刻他又突然将頭忽然一頂,正頂到辰池面前去:“辰池!抛屍在外,是我不對。沖撞于你,也是我不對。那麽便來個痛快的,少在這裝腔作勢、婆婆媽媽!”

辰池冷冷一笑,站起身來,道:“你倒好意思說我裝腔作勢?”

李太一愣,辰池緊接着便又道:“你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

說罷又是一聲冷笑:“倒沒見過你這樣的,替人頂罪,還如此不知死活!”

李太猶不肯松口,反而将脖子一梗,怒道:“誰要人頂罪?我本人這不正是完完整整的在大牢裏了嗎?!”

辰池嗤笑道:“當時宴會結束,似乎是我比你先行離開。你的時間根本不夠殺人。”

張鶴臉色頓時慘白。他察覺到辰池冷冷瞥了他一眼,頓時脖子一涼,搶在李太身前向她連連磕頭道:“三殿下,臣……臣辦事不力,沒有想到這點,抓錯了人,還請三殿下原諒!”

辰池看着他和李太,沒有說話。

李太此時已啞口無言。他只看着辰池,臉色甚至比張鶴還要白。

這個時候,梁衡玉又姍姍來遲。

他緩緩站定,緩緩掃了衆人一眼,緩緩笑道:“三殿下,城主大人,可是又發生了什麽?”

辰池冷冷道:“聽說梁衡玉便是這沣州城的智囊。那麽請他本人告訴我,李太的時間不足殺人,這般明顯的破綻,為何你卻看不出?”

梁衡玉怔了怔,又笑了笑。

然後才緩緩道:“三殿下可是誤會了什麽,這人,其實不是他親手殺的。”

辰池看着他,笑了笑。

只有這般慢性子的聰明人,才最可怕。

無論留下了怎麽樣的破綻,經他這緩緩幾個動作,也已想出了幾個應對的法子。

她眼睛一眯,正要說什麽,卻突然一把飛刀,就從她斜後方,另一間牢房中射出!

沒人來得及反應,只見那刀鋒劃過長長一抹森藍之色,就向着辰池刺去!

莫說這力道足以深深沒入她的身體,就算只是淺淺一劃,只怕她就會立斃當場!

索瑪素來不擅這樣貼身肉搏,此時手中更沒有武器,撲身去擋,也來不及!

張鶴一時似乎也驚住了。他瞠目結舌,身體發僵,臉色灰白,全無動作。

直到一聲铛然聲響,帶着金鐵鳴聲,帶着一瞬耗盡的顫音。

衆人便都望去。

是一個閃動着寒光的劍尖,堪堪搭在辰池的衣上。那柄飛刀已被彈開,劃破了杏容身邊侍衛的腳踝,又當啷啷劃出去很遠,才停住。

而後那侍衛便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臉色瞬間青紫,還來不及說些什麽,便驟然斃命了。

再看辰池那邊。

救了她的那把劍并不長,寒光四射,順着劍刃看過去,是個精致的劍柄,和緊握着劍柄顫抖的手。

再順着臂膀向上看,那人穿的服飾也不華貴,但很工整。他似乎一擊便已力竭,胳膊顫抖着,胸膛起伏着。

但再向上看去,卻是一張滿是冷汗、神态嚴峻的臉。

喬禾。

喬禾緩緩收回劍來,半天才把劍插回了劍鞘。但他一貫沉穩冷靜,馬上對着辰池一拜,道:“三殿下,事出緊急,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辰池看了看他,突然笑了笑,道:“多謝你了,喬禾。賞賜之事,待你我回了故地再談。”

然後她向身後看了一眼,正看見那侍衛傷口慘碧,甚至已經潰爛了。

她怒極反笑,又轉身道:“張鶴大人。”

此時張鶴已反應過來,磕頭如搗蒜,卻依舊什麽也說不出。

李太咬着牙,也不知在想什麽。

“張鶴大人,害我之心,你可還敢說沒有?”

張鶴不敢擡頭,叩着首道:“三殿下,這……這定然是巧合!臣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起了謀害您的心思!”

辰池冷笑一聲,正要答話,卻被打斷了。

原來梁衡玉已不知什麽時候緩緩跪下。他此刻直着身子,擡頭對辰池緩緩道:“三殿下,臣以為,此事若推說是城主大人所為,也還有一絲蹊跷。”

辰池道:“你說。”

“若是城主大人所為,那麽他必定會對三殿下身邊兩位大人有所估量。那麽,敢問一句,這刺客又怎會如此輕易失手?”

辰池反問道:“若非先有算計,又怎會有刺客在此伏擊?”

梁衡玉又緩緩開口道:“三殿下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

他又頓了頓,才道:“先前,城主大人恭迎三殿下進城,大張旗鼓,城內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三殿下,有沒有想過,就是那時候,有一批刺客混入這裏,埋伏在各個地方,伺機刺殺?”

辰池諷刺道:“若真是這般,那麽,張鶴大人作為一城之主,未免也太窩囊了一些。”

辰池目光将張鶴一掃。他此時伏得很低,只聽辰池冷冷道:“張鶴,我這一條命,如今可是全憑你這城主拿捏。莫要讓我太失望了。”

張鶴又将身子縮了縮,道:“臣……定不辱命。”

辰池笑了一聲,目光卻愈發淩厲:“這句臣,只願你是真心實意,向我說的罷。”

她特意加重的字,卻是“我”。

而後她看了那一旁臉色鐵青的李太一眼,道:“帶到外面去。我親自跟他談談。”

接着拂袖便走。索瑪緊跟着她,已沒有了嬉皮笑臉的神色,反倒不甘地捏緊了拳頭。

索瑪身後便是喬禾。他回頭看了幾人一眼,又看了看那死狀凄慘的屍體,輕輕嘆了口氣。

梁衡玉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這才将身子伏了下去。

他一字一句緩緩道:

“三殿下。這沣州城舉城上下,定會護您周全。”

☆、發難

辰池将李太獨自關到索瑪的房間裏,沒有太多過問他,反而将矛頭又指向張鶴。

她道:“張鶴大人,這沣州城中這麽多人欲取我性命,而我身邊就區區二人,未免太不安全。”

張鶴不敢看她,低頭問道:“那杏容也懷些武藝……三殿下若不放心,我可派些侍衛過來,日夜警惕。”

辰池冷笑道:“說到杏容,我可不敢用了。——今日她竟欲偷取我所佩戴的飾品,幸好被索瑪發現,不然,這般珍貴的東西,我還真不知去哪找來第二個。”

杏容臉色又白了一分,見張鶴看過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聲道:“三殿下……大人!奴婢知錯了!奴婢……只是見那飾物精致可愛,就動了心思……大人!我只是一時迷了心竅,您不要懲罰我啊大人!”

張鶴沉沉嘆了口氣,正要說什麽,就聽辰池冷冷道:“一時之心?呵,那你倒是解釋一下,為什麽我還發現了一個如此逼真的假貨?”

杏容見了那個,竟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辰池瞥了她一眼,又對張鶴道:“張鶴大人,難道就想用這樣的人保護我辰池的性命?”

張鶴道:“臣不敢……不敢。”

而後他不敢命人将杏容帶下去,又道:“敢問三殿下所佩戴的是何種異寶,若能,臣願命人在外高價購得幾件,以彌補三殿下。”

辰池又一聲冷笑,道:“那這飾物上的情意,你欲到何處購得?”

她身後的喬禾默默看了她一眼。

張鶴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勉強笑道:“是臣愚鈍……沖撞了三殿下。”

辰池道:“所以你打算如何保證我的安全?”

張鶴臉上又一道冷汗滑下。

“臣……願聽三殿下吩咐。”

“好。既然刺客與你無關,而我又聽聞沣州兵卒皆忠心于你,想必軍中不會有刺客。你将沣州虎符給我罷。”

這輕飄飄一句話,卻讓辰池以外所有人都楞在當場。

誰都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來要這兵權。

張鶴呆呆擡頭,看向辰池。

喬禾目光一寒,在辰池身後,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誰知索瑪正巧就轉頭來看他,正見到這一幕。

于是張鶴便面露難色,道:“這……臣……恐怕……”

辰池掃了他一眼,道:“忠心如你,連個虎符也不肯交?”

張鶴遲疑道:“這……三殿下,我雖心向辰臺,但如今……我……這沣州城到底還是姓穆的。”他頓了頓,語氣卻驟然急迫起來:“若我将虎符交出,您必定引兵往辰歡城,到時穆國派兵來圍……我沣州百姓又當如何!”

辰池道:“我自有安排。”

張鶴擡頭道:“三殿下……”

淚水爬滿他臉上皺紋,顯得他又蒼老了十分。他直直看着辰池,道:“您……不能棄我沣州百姓于不顧啊!”

辰池道:“我何時說要棄沣州于不顧?”

張鶴不言。

他老淚縱橫。

辰池冷笑一聲,突然逼近了一步,道:“交出虎符,我可保你沣州無恙。你若不交出兵權,你以為,我和我皇兄數月以來聚集的兵馬,奪不過你這區區一城?”

張鶴突然低下頭,如同一個木頭人。

辰池還不知道,她的一切消息都被封鎖在這座城內。

若燕争帝想,辰池便将随時被扣押在此。

這等情況,便是神仙也無可奈何罷。

但不知為何,燕争帝此時,竟還沒有說出這樣的話。

張鶴步步按照他的安排走,卻一直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被燕争帝抛棄,去牟取更大的利益。

雖然他看不到,眼下,還有什麽樣的利益會比沣州城更大。

他等着,燕争帝卻還沒有出聲。

他冷汗涔涔。

他知道辰池下一句逼迫的話,必定勢如破竹,逼他不得不獻出虎符。

難道真的要将兵權交給辰臺?

辰池此時又冷笑了一聲。

張鶴整個人都繃緊了,頭埋的更低。

緊接着辰池又說了什麽,他卻沒有聽清。

因為燕争帝在辰池那聲冷笑之後,就已經開始說話。

他說話的聲音比辰池更沉,更有底氣。

他道:“将辰池和索瑪帶下,關入牢中。牢中所伏刺客,皆不得有動。”

辰池的話,就被這些話,輕描淡寫蓋了過去。

她一瞬看向喬禾,目光裏卻沒有驚異。

但她沒有說話,就連看也不過一眼。此時已有十數人破門而入,試圖擒住她和索瑪。索瑪一面帶着辰池拼力躲閃,一面召出蠱蟲,一面又需應對眼前刀槍棍棒,雖十分狼狽,卻終于殺死幾個人。

而張鶴的人竟沒有一人退卻。索瑪與人打鬥半天,臉上濺着鮮血,原本不處下風,卻眼見辰池遲遲沒有動手險些被一人刺穿,想都不想,便撲身過去。但這一撲,正中對方下懷——

一個冰冷劍尖輕輕刺入他的後心,卻停住了,沒有再進一步。

出手的人似乎地位不同凡響。索瑪雖看不見他,看周圍人的反應卻知道了。那劍出鞘之後,周圍的人便再不曾出手了。

劍尖緩緩退出去,其餘人上前,逼住他們。

房間裏亂七八糟,嘶鳴的毒蟲,飛濺的血跡,橫陳的屍體,還有——不分敵我的寒光。

辰池被他護在懷裏,忽然低聲道:“算了,就這樣吧。”

而索瑪顯然還是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詫不已,他甚至這時才回頭出聲問道:“我說喬禾,你……”

辰池打斷他,冷聲道:“喬禾便是燕争帝。這沣州城,本也不是我的地方。”

索瑪一瞬間睜大了眼,又要說什麽,但喬禾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搶白道:“三殿下,這權謀鬥争之處,本也不是你的地方。”

辰池道:“這般說來,辰臺國土,本也不是你們的地方。”

喬禾抿了抿唇,道:“莫非三殿下想落得個與辰臺一般的下場?”

辰池道:“我可将辰臺從這樣的下場中救出來。”

喬禾輕輕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辰池擡起頭來看着他,臉色卻有些發白:“你不信?”

喬禾笑着搖了搖頭,道:“你我都知道這事有多麽艱難。”

辰池這一次卻毫無掩飾,蒼白着臉色苦笑了一聲,道:“那麽有件事,我倒不知,你會不會信。”

喬禾道:“說罷。”

索瑪又要說些什麽,這次卻是被辰池打斷。她道:“你我立場本與生俱來,不可更改。但如今我已為燕橋皇後,立場難免有所改變。難道,按照你的想法,我還要與你勢同水火,非要拼個你死我活的結局?你若這樣想,又何必娶我?”

喬禾怔了怔,目光竟然恍惚了一下。但他也立刻便道:“既然你亦肯親口承認是我的後妃,那麽,便當聽從我的命令。”

說罷不再聽她也不再看她,只撇開目光,擺了擺手,道:“帶下去吧。命牢中所伏刺客,暫且不要動她。”

本來該是一句簡單的:“帶下去。”

辰池沒再反抗,但索瑪卻不肯松開她。喬禾道:“索瑪,你一身武功,本不必身陷于此。這樣,你松開辰池,我放你出府,只要你在沣州,我便永不對你下手。如何?”

索瑪呸了他一句:“放屁!我要是不管這小丫頭,別說她二哥能打死我,我自己見死不救、背信棄義,也枉為江湖人!”

喬禾皺了皺眉。張鶴察言觀色已久,見他這樣的臉色,便一揮手,便有人上前擊昏索瑪,而後将他從辰池身上扒開。

——別說,還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場的甚至都聽到他手指脫臼的聲音了。

辰池臉色一白,又一白。但她卻不辯解,甚至親自從索瑪懷裏掙脫出來,在一圈刀劍逼迫下,走到喬禾身前。

她輕蔑地笑了一聲,沒有說話。而喬禾——燕争帝,雖然向來強勢,察覺她眼底一點委屈淚光,卻竟然移開了目光,只道:“帶下去。”

頓時有人上前将辰池綁了,又有人扛起索瑪,将他們一并押往大牢。喬禾看了眼辰池的背影,才收回目光,向一旁低眉順眼的張鶴道:“平身吧。這事,你辦的不錯。”

張鶴這才敢站直了身子,道:“都是陛下運籌帷幄,神機妙算。”

争帝燕河奉澀澀笑了一笑,又道:“此次之賞,待我有了空閑,再賜予你與梁衡玉。”

張鶴又拜了一拜,恭敬道:“是。微臣——謝過陛下。”

☆、拷問

這大牢裏其實并不如想象裏潮濕。起碼,比起之前關押李太的地方,已經好了太多。

甚至這裏,還有一縷夕光斜斜照射進來。

辰池被綁的結結實實,丢在一堆稻草上。

索瑪在旁邊牢房裏,不省人事。

喬禾跟着獄卒走了進來,沒有帶張鶴和梁衡玉。他站在鐵門前看了辰池很久,才沉聲道:“開門。”

辰池原本面朝着窗戶,聞言才轉過頭來。

她眼眶有些發紅,像是将哭未哭的樣子。見來人是喬禾,也并不驚訝。

喬禾揮了揮手,讓獄卒退下。自己一低頭走進牢房,居高臨下看了一眼辰池,面無表情的臉上,竟有些悲憫的意味。

他先是蹲下身去,摸了摸辰池頸後的碎發。果然很柔軟,甚至像是新生兒的胎發,在夕陽裏發出微黃的光芒。

他手指粗糙,滿是拿慣長劍弓羽的老繭,卻很溫熱。而辰池皮膚細膩白皙,卻發了一層薄汗,有點涼。

辰池一顫,卻不出聲,眯着眼睛看着他。

這個不是喬禾。那通身的氣派,不是一個副将能有的。

但無論是喬禾,還是燕争帝,總都有話對她說。

“你知道我是燕争帝,也知道這沣州城主并不朝着你這一邊,為何會踏出這一步?”

辰池道:“我沒有料到,你竟不信我。”

燕河奉反問道:“你又何曾信過我?”

辰池閉上眼,苦笑了一聲。

“那你又何必來見我。”

燕河奉将目光瞥向別處,道:“我不過是想來罷了。”

“作為一國之君,還是不要這般任性的好。”

“這話,若是真心實意對我說,只怕你沒那資格。”燕河奉瞥開目光,無聲呼吸了一下,才道:“辰池,你不必在我面前打算盤。你所怙恃的,想必就是你的二皇兄吧?”

辰池這才睜開眼,道:“你若仍不信我,我亦無話可說,只好依靠于他。”

燕河奉笑了一聲。

雖然是笑,他聲音裏的情緒卻像他的表情一樣,毫無波動。

“辰池,我對你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但私事與國事,我尚還分得清。這等小手段,你說與不說,與燕争帝來講,都是無關。”

辰池笑道:“那麽,對于燕河奉呢?”

他頓了一頓。

但燕河奉依舊平平穩穩地開了口,卻是另外提了個話題,道:“你已無從依靠你的二皇兄。你在這沣州城中的一切消息,都已被封鎖了。對于辰甫安來說,我現在是逃亡在外,你現在是被扣押在此,随時可能死在穆國手中。”

辰池卻不依不饒,問道:“我只想知道,對于燕河奉來講,我的這些小手段,有用麽?”

燕河奉又頓了一頓,然後他嘆了口氣,低下頭,認真地看着辰池的眼睛。

“對于燕河奉來講,這些手段,雖然沒用,卻很有效果。”

辰池滿足地笑了一下,不說話了。

而後燕河奉道:“其實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你能夠和我站在同一邊,同進同退,同生共死。但是……”

他話沒有說完,只是忽然伸手拽下辰池脖子上的骨笛,便轉身要走。他看不見辰池的表情,辰池也看不見他鼻翼翕動、五官發紅,下巴顫抖。

辰池又道:“你……既然不信我,将來也絕無信我的可能,為何現在不殺了我?”

燕河奉道:“你以為,我在你身上,榨不出一點情報來麽?”

他笑了一聲,親自将牢門鎖好,手在臉上揉了一揉,便又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他看不到辰池的表情,看不到她臉上一抹得逞的笑意。

“這位姑娘……恐怕早年生活很是貧寒,身子早就虛弱不堪了。”蒙誨海嘆了口氣,收回搭脈的手,“如今身染重疾,最忌大悲大怒……”

辰甫安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一方藥都開不出麽?”

“開藥也已無濟于事了……”蒙誨海搖了搖頭,看了辰甫安一眼,道:“殿下,這人對你……十分重要麽?”

“除了小池,再沒有誰比她重要了。”

蒙誨海細細看着他的神色,嘆道:“殿下,臣想……臣說這話多少有些僭越,但是臣還是想提醒你,大局為重。當年三殿下,可從來沒因這些兒女情長誤了事。她青梅竹馬長大的人,最後戰死的時候,臣就遠遠躲在一邊看着,三殿下直到被你救走的時候,都沒有一絲猶豫啊。”

辰甫安猛然看向他。

那天的細節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正是城破的那天。當時辰池穿着皇袍,與一個穿着盔甲的人并肩浴血。他剛剛将辰池撈到自己身邊,就見那人被斬殺于亂刀之下……

他記得辰池當時回頭看了一眼,眼睛裏流下細細的淚水。

他問:“那人是誰?莫不是……你的戀人?”

“不。”想都未想,辰池哽咽着回答他,“我喜歡的人,已在你回來之前戰死了。”

“你說的……可是辰歡城破那天?”辰甫安問道。

蒙誨海點了點頭:“不然殿下以為是哪天?”

辰甫安皺了皺眉。

然後又道:“那日你……”

“臣本來被三殿下派出去了,她不過沒有想到,臣趕在那天之前回了辰歡。我雖然自幼身體孱弱,卻到底是蒙家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違背祖訓、茍且偷生的。”蒙誨海笑了笑,道:“臣回來的時候一見宮中橫屍遍地,正打算去尋三殿下,就見到了那一幕。”

辰甫安沉沉嘆了口氣。

蒙家的祖訓,他知道。

——辰池身邊的一個小女孩,平日裏上蹿下跳、精靈古怪,只有在每日背起這祖訓是才肯安生片刻:“忠君與國者,方稱名将。吾輩習武事君,君澤恩厚,當世代不惜身死以報之。不可逆君叛國、茍且偷生。是以入族譜而光宗矣。”

辰甫安又道:“你看吳曉,命還有多久?”

“若好好調理,或許還能撐過三年。”蒙誨海站起身,向辰甫安行了個禮,“但,殿下,臣以為,您召我前來,是為三殿下之事。”

辰甫安聽了三殿下這幾個字,嘆了口氣。

“你既然這麽說,就一定是有了想法。說說看吧。”

蒙誨海道:“殿下,以三殿下的性格,此等兇險之地,是萬萬不會去的。雖然此時不得不兵行險招,她也一定留有後路,不可能如此輕易就落于人手。且燕争帝雖已立三殿下為後,卻并沒有诏告天下,可見另有算計。這一點,想必兩位殿下也明白,定然有所提防。”

辰甫安沉吟了一下,道:“你繼續說。”

蒙誨海又道:“臣推測,這件事情,要麽不真,要麽,尚在您與三殿下意料之中。至于接下來……想必也不必臣獻醜了。”

辰甫安這才笑了笑,道:“果然如小池所說,你是我辰臺智者。此事我與小池自認絕妙,卻沒想到被看出這麽多破綻。”

蒙誨海笑了笑,道:“殿下,旁觀者清罷了。”

辰甫安又道:“那麽,你對穆國那邊如何看? ”

蒙誨海答道:“臣認為,穆從言不足為慮。他們若要有動作,便早就有所行動了,何必等到現在?”

辰甫安不語。

蒙誨海又追問道:“不過殿下,既然三殿下無恙,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這位姑娘。不知……您将如何處置?”

辰甫安看了他一眼。

蒙誨海垂首道:“殿下,我謝甘蒙三大家族,在三殿下麾下多年。辰臺這片江山,可說幾乎耗盡了她的心血。若不是先帝留下的局面太不可收拾,只怕現在對于一統之業虎視眈眈的就不是穆國了。如今三殿下身處沣州,可說命懸一線,臣……無法視之不理。這位姑娘,眼下分去您不少精力,反而算是三殿下的威脅了。”

辰甫安嘆了口氣,道:“你們都傳我風流成性、不思進取……我自己也知道,對辰臺,我不及小池盡心盡力。但這個國家,無論如何也是我的國家、我祖輩的國家、我子民的國家。時至今日,我自問沒有愧對我的姓氏。”

蒙誨海道:“是……臣多言了。”

辰甫安又道:“罷了。你去将大黑找來見我。我有事要問他。”

而這個時候,沣州大牢裏,又一縷鮮血緩緩流淌出來,在破敗的華服上蔓延了些,停住了。

辰池被固定在牆壁上,緊緊抿着嘴唇,唇色蒼白。一绺頭發披散下來,粘在她蒼白的臉頰上。

燕争帝在旁邊坐的筆直,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

那赤着上身的獄卒又一刀劃了下去。

這一刀落在她纖瘦的身上,便顯得格外深格外疼,但一如既往沒有刺中要害。

辰池頭上的冷汗淌下來,嘴唇抿的更緊了些。

燕争帝皺了皺眉,走到她面前,捏起她的下巴:“辰甫安的布置,你還不肯說?”

辰池咬唇不答。

她嘴唇上起了一層白色的死皮。燕争帝用指腹摸了摸,只覺幹燥粗糙,便皺了皺眉,轉頭對那獄卒道:“近幾日不要再動刀逼供。這人的價值不可估量,不要死了。”

獄卒道:“是。”

燕争帝又道:“張鶴說你在這裏,掌管刑獄已經二十多年。我也信任你。她身上一定能挖出消息來。只要別死了,怎麽都行。”

獄卒道:“是。但這罪人若是……”

燕争帝又道:“你最好不要讓她死了。”

辰池這時突然開口,嘶啞虛弱的聲音驟然聽來很是滲人:“燕河奉,我是……真的站在你這一邊的啊……”

而燕争帝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只對着獄卒道:“以後若是招供出了這種話,不必與我說。”

獄卒不敢再問,又道:“是。”

這時燕争帝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可笑的錯覺,就好象他與辰池是商量好了,為獄卒演示一下什麽樣的供詞不必拿來給自己看。

他心裏一動,卻轉瞬又堅硬如鐵,轉身走了。

辰池又将嘴唇抿了起來。

嘴唇漸漸被咬出傷口,流出血來。

緊接着一大勺濃酒被沿着她身上傷口澆下去,激的她出了一身冷汗,險些痛呼出聲。獄卒已經拷問她拷問了整整一夜一直沒睡,此時見她還不吭聲,燕争帝又不在一旁監督,便也洩了氣,把刑具給另一個獄卒一扔,自己休息了起來。

辰池緊閉着眼,沉默着,就像一具破敗的木偶。

索瑪已經無法指望。她甚至還沒有見到他醒來。蟲笛也不在身上,再沒有什麽脫身之策了。

不過至少短期內燕争帝不會讓自己去死。她盤算着,思維卻一次次被劇痛打斷,猜不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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