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番外·火浣布與舊衣

番外·火浣布與舊衣

曹丕曾經在《典論》裏寫“世無切玉之刀,火浣之布。”

皇帝這樣說,百姓自然也以為是真的。

直到景初三年,西域進貢了一批奇珍異寶,其中包括一種特殊樹木紡織而成的布匹,髒污後丢在大火中,不但不會燃燒起來,反而越燒顏色越鮮豔。

曹叡将布匹制成的新衣賜給曹真和司馬懿,讓他們穿上展示給百官看。

彼時世祖文皇帝的《典論》早已被雕成石刻,立在太學門口,供代代學士瞻仰,邊瞻仰邊感嘆,文章者,果然是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

但是,火浣布那一則也赫然在上。

曹叡想到這裏,感覺坐不住了。

司馬懿穿着禦賜的衣服回來,衆人覺得新奇,都湊過來看,桓子軻突然提起,“火浣布、切玉刀那兩則,都已經抹掉了嗎?”

司馬懿故意問道,“為什麽不抹掉?陛下見到火浣布後,連夜派人将石刻銷毀了。”

旁邊還有其他人在,桓子軻不好發作,只是瞟了他一眼,然後揉了揉鼻子,似是替曹丕設身處地的苦惱,“漢末戰亂以後,西域就停止了進貢,先帝當時也沒見過真正的火浣布,不知道自己有誤。”

他越說聲音越小,“這樣一抹掉,怎麽好像顯得心虛一樣.......”

司馬懿看着他挺翹的鼻尖上沁出細汗,心中大樂,曹子桓啊曹子桓,你也有今天。

衆人散去後,司馬懿打開衣箱要找件衣服換上,把這件珍貴的火浣衣放起來,在層層疊疊的朝服和常服下,他忽然看到一件陌生的舊衣。

抖開一看,款式和顏色都不是他常穿的樣子。

司馬懿感到自己的老臉久違的熱起來,這件衣服是曹丕做魏王世子時,有一次夜宿他家,換下來的。

明面上一直沒有機會送回去,其實是一直也不想還回去,到現在,居然已經二十多年了。

兩人身量差得不多,換作其他人,一定看不出來這不是他的衣服。

但眼前站着曹丕本人。

司馬懿曲起手指在嘴唇前,假裝咳了咳,一個健步沖過去就要将那件衣服團起來,打着哈哈道,“多少年前的衣服了,哈哈,婢女收拾東西不用心,我這就丢掉。”

桓子軻神色如常,看着司馬懿在那裏掩掩飾飾,揶揄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懂。”

司馬懿心知掩飾不過去了,回以苦哈哈的笑。

衣不如新,這是吃的哪門子飛醋?

人又哪裏不如故,雖然改叫了桓子軻,牙尖嘴利可是一點沒變。

上午剛拿火浣布笑他,下午就被他抓住機會嘲諷回來。

真是現世報。

可是這樣相處下來,居然也過了這麽多年了。

大概最君臣融洽的片段,就只有司馬懿喝醉酒那晚了吧。

那一晚說的話,被兩人醒來後選擇性的遺忘了。

司馬懿只記得自己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桓子軻負責回應。

他說,“《列異傳》寫出來,仍舊可以署上曹丕的名,世人只會以為是有人托名魏文帝,不會多想的。”

對方低低的回,“嗯。”

“那畢竟是你寫的東西,不能以桓子軻的身份在史書上留下名字,至少也能用曹丕的身份。”

“好,聽你的。”

“你還會離開洛陽,去其他地方嗎?”

“也許會吧,我可能會到處走一走,久居在京中不太方便。”

“好,好事,偶爾回來就好。”

他想起什麽,又道,“明日陪我去寺裏,燒柱香還願吧。”

“好啊,住持收留了我很多天,我也還沒來得及向他道謝。”

困意漸漸卷來,司馬懿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醒來時,你還會在嗎?”

“在呢”,桓子軻答,“一直在的。”

剩鋪床席春眠處,乍捲簾帷月上時。

大概,還會有很多個這樣的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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