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祁陸陽26歲的生日派對,地點選在一家頂級俱樂部。

俱樂部坐落于二環某曲徑通幽的四合院內,實行的是會員制,門檻高,私密性好,很符合某些人的口味。

對這地兒,祁陸陽談不上喜不喜歡,他的喜好也不重要。

陸晚随着吳峥過來的時候,賓客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她來帝都沒帶合适的衣服,吳峥便在祁陸陽的授意下領着人去miu miu買了條裙子。絲絨質地,少女款式,荷葉邊小飛袖,彼得潘領珍珠水鑽……怎麽甜美怎麽來。

陸晚被這條裙子膩得渾身不自在,走幾步就想拉一下才遮住腿根的裙擺,吳峥卻覺得很好看——好看到他差點在沖動之下刷了自己的卡。

“路都不會走了?要不要我遣人擡個攆轎過來?你上去躺着,腳都不用沾地,保證舒服。”說話的是祁陸陽。

男人脫了西裝,白襯衫黑領帶,袖箍袖口都是成套的,講究精致,和本人氣質背道而馳的禁欲感打扮也能完美駕馭;他單手插袋,唇角微微向上,鬓角都有型,通身一副風流散淡的小纨绔做派。

祁陸陽閱女無數、見多識廣,陸晚從不指望他會對着自己的打扮說出什麽好聽的來,但仍被氣得咬緊後槽牙:“你是壽星,我不跟你吵。”

“謝謝您高擡貴手。”

說完,祁陸陽彎腰在她臉上左瞅瞅右瞧瞧,用食指挑開陸晚的劉海:“怎麽沒順便去做個頭發,土裏土氣——”

等看到女孩額上的傷處,他動作頓在半空中,語氣都變了:

“這怎麽回事?誰弄的?”

陸晚忙不疊把劉海給撥回來,将那塊新疤藏好,沒好氣地沖人急:“手欠不欠?怎麽回事跟你有關系麽?!”

她聲音不小,語氣惡劣,引得一旁的賓客疑惑地看向這邊。

“叔叔我還真懶得管了。”祁陸陽沖着周圍人歉意一笑,丢下這話轉身就走。

兩人再度不歡而散。

吳峥很懂地領着陸晚去了自助餐臺前。

這裏的人以後八成也不會再見,她屏蔽四周一心向食,臉色也由陰轉晴。

突然,周圍安靜了幾秒,所有人都朝着門口看去。祁陸陽的嗓音也微妙地提高了幾度:

“元元同學,又壓軸呢?”

一個身量不高,長眉長眼的年輕男子矜持地朝祁陸陽颔了颔首,道:

“老爺子從那邊回了。他這一歸家,不拘着人挨一個鐘頭的訓能放出來?甭說這些了,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領幾個尖果兒來撐場,就算賠罪。”

話裏話外說要賠罪,男人臉上卻是半點歉意都沒有。

“人來了就行。”祁陸陽将這人帶到了廳中央,人們三三兩兩地聚了過去,又陸續散開。

被衆星捧月般圍着的張元元眉目懶散地應付着,偶爾還顯出些不耐煩來。饒是陸晚再笨,當下也看出來了:這個名字是疊字兒的長眼男人,才是今天的主角。

可祁陸陽随随便便往那兒一站,硬生生襯得所有人都成了背景板。

不多時,百無聊賴的張元元摟着個卷發女人踱到了陸晚面前。

祁陸陽也跟了過來。

張元元瞥了眼陸晚,再看向祁陸陽,戲谑一笑:“新鮮人兒?這麽水靈靈的小妹妹,之前也沒見你帶出來過。”

祁陸陽不卑不亢地介紹:“她是我老家來的侄女。”

老家……

張元元想到他的出身與經歷,很有深意地揶揄:“侄女?你還好這口兒呢,怎麽比我還畜生!”不等祁陸陽回答,他盯着女孩:“大學畢業了麽?哦不對,咱成年了沒有?”

也許是在祁陸陽跟前作天作地、瞎跳腳慣了,哪怕知道對方來頭不小,陸晚依舊沒心情掩飾厭惡:“你什麽眼神,我上班都滿兩年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張元元家資本雄厚,背景不可說,在帝都二代三代的圈子中向來都是牽頭的那位,喜怒無常,很不好惹。

就在大家都提住氣的檔口,張元元自己先笑了。他難得遇上個嗆口的,登時起了點逗弄的心思:“不是我眼神不好,是你長得太顯小。小朋友,來帝都找你家叔叔玩兒啊?”

“出差,順路拜訪下……親戚。”陸晚說完就看向某人,對他的袖手旁觀生出股惱意。

“你叔叔忙得很,沒空。要不跟張叔叔玩幾天去?張叔叔可比你祁叔叔會玩兒,保證讓你樂不思蜀。”

“還能麻煩你?我正打算明天帶她出去玩玩。”祁陸陽終于開口。

陸晚不想領情,也不想應付張元元,便冷着臉說:“我還得回去上班,明天走,就不打擾你們了。”

見祁陸陽吃癟,張元元促狹一笑,不依不饒:“上的什麽班?這麽忙。大不了辭了讓你叔叔養。他錢多着呢,不差你一個。”

“我是護士,能掙錢,不用誰養。”

“巧了。”張元元擰了擰懷裏卷發女人的腰,“這位也是護士。”

懵懵懂懂間,陸晚沖着那美女點了點頭,毫無感情地客套:“哦,帝都的護士比我們要忙很多,挺辛苦的。”

女人一臉古怪,不說話。

張元元放聲大笑,攀上祁陸陽僵硬的肩膀,骨頭跟散架了似的:“你這小侄女可真好玩兒!”接着,諱莫如深地對陸晚低聲說:

“她可不辛苦。人家只用上‘晚班’,昨天夜裏是護士,今天夜裏……得變成警察了!一身美式裝備,長靴皮鞭小電棍,那叫一個飒啊——”

陸晚沒辦法再裝聽不明白:“她有鞭子你欠抽,絕配!”

怼完張元元,她又憤怒地瞪了眼祁陸陽,對方卻只是淡淡地遞了個眼神過來:“人家跟你開玩笑呢。趕緊一邊玩兒去。”然後看向張元元:“別逗孩子了,咱去喝點酒?”

“喝酒哪兒有她好玩?小鋼炮似的,真有意思。”

吃錯藥、犯賤上瘾的張元元撫開祁陸陽拉住他的手臂,準備上前再逗逗陸晚。祁陸陽微垂眼皮,額上青筋直跳。在事态變得不可收拾之前,有人過來拍了拍他後背:

“元元,陽子,玩牌兒可就差你們倆了。”

見到來人,祁陸陽緊繃的心弦,眼角,脊背,還有拳頭,同時松了下來。

張元元的媽媽是景念北的親姑姑。表哥表弟關系擺在這兒,張元元再不爽也只能哼哼兩聲:“景公子親自來請,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景念北沒接他陰陽怪氣的茬兒。

等張元元和祁陸陽走出幾步遠,景念北沉默地打量了下陸晚,把吳峥招到跟前:“別讓人亂跑,惹出事你負責。”

陸晚也懶得到處跑。

諾大的廳裏,有推牌的,有打桌球的,有談生意的,也有摟摟抱抱的;張元元旁若無人地抱着女伴在沙發上滾,姑娘興奮得連高跟鞋都蹬掉了……

富麗堂皇,聲色犬馬,人人言笑晏晏,唯獨沒有陸晚的去處。

陸晚不屬于這裏。可祁陸陽呢?他真的已經跟這些傲慢輕佻、荒唐濫情的牛鬼蛇神們,是一丘之貉了麽?

陸晚佩服自己,到這個點居然還抱有幻想。

她當然知道祁陸陽是個浪蕩慣了的。

中學時代這人身邊就圍滿了姑娘,環肥燕瘦應有盡有;高三開始經常性夜不歸宿,陸瑞年氣得把家門反鎖,每回都是靠着陸晚半夜起來,悄悄開了卧室的小窗讓人爬進屋。

問他做什麽去了,夜貓子少年懶腰一伸,眼角眉梢俱是暧昧輕佻:“大人的事,小孩別問。”

可陸晚還是堅定地認為,祁陸陽壞是壞,但……不至于壞到那種程度。不然,她喜歡了這麽多年的是個什麽東西?

吃也吃夠了,看也看夠了,陸晚和吳峥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在角落裏落寞着臉,捏住酒杯晃啊晃,晃到自己都暈。

——祁陸陽回頭看到的就是這麽副場景。

他一時覺得眼熟,便細瞧了幾下。哦,原來是看到了初入浮華的自己。

那時候,可沒人覺得20來歲的祁陸陽可憐。

男人把臉轉了回去。

惆悵很快平息,陸晚沒忍住擡眼看向祁陸陽那處:這人正認真又耐心地教着身邊某個漂亮姑娘算牌,手臂繞過腰際,他指尖落于女人大腿處若有似無地摩挲着,忙得很。

悶頭抿了一大口酒,陸晚直嗆得眼淚往外飚,其實壓根沒嘗出味兒來。

吳峥本來想攔住,她天真脆弱的臉龐轉過來,沒有半分防備,男人的劣根性忽地就占了上風。踟蹰片刻,他反倒又遞了杯酒過去,哄勸:“剛剛那杯太烈了,這個要淡一些。”

陸晚的酒量不随爺爺,更不随叔叔。

她很快就醉了。

等散場時,祁陸陽站定在單人沙發前,望着睡

熟的陸晚,以及蓋在她身上的那件男士外套,緊閉下颌,半晌沒表态。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吩咐只穿着件襯衫的吳峥:“送到車上去。”走出幾步,男人回頭,又加了幾個字:

“我那輛。”

吳峥有些忐忑地向他确認:“小祁總,我今天開的是自己的車——”

“嗯。我開我的,你開你的。有問題麽?”祁陸陽平靜地反問,語氣理所應當,偶爾還得分神和三三兩兩往外走的賓客寒暄招手。

等把這波人都送走,他轉身,再次看向依舊僵持在原地的吳峥:“聽不懂人話?”

吳峥還準備說些什麽,募地,祁陸陽将陸晚身上的外套掀起來,狠狠甩到地上:

“滾!”

作者有話要說:  天真永遠不是壞事,但人不能永遠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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