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王這話是什麽意思?」荊軻聽出他的話意,不滿地眯起眼,哪怕她還在靜養中,表情依舊殺氣十足。
贏政抿了抿嘴。「你奉他的命要刺殺寡人,寡人當然會想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明知道不可行還為他而來。」燕太子丹那家夥長得人模人樣的,可真要論,自己絕對比他好上千百倍,這是無庸置疑的。
她疲累地垂下眼皮,想了下,幹脆把自己受到威脅的事攤開來說明白。「……就是因為他抓了高漸離,我才不得不聽令。」否則她也很清楚要刺殺他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只是迫于無奈,硬着頭皮上而已。
聽完,他那股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殺氣早已消失無蹤,他托着腮問:「難不成你回燕國是打算自個兒去救人?」
「嗯,在下不能把高漸離丢在那邊不管,畢竟她是在下的朋友,在下必須去救她。」荊軻等不到他的響應,不禁又道:「在下絕對不會辜負大王的倚重,必定會回到秦國,待在大王身旁。」
「好歹是個姑娘家,怎麽還一直自稱在下,也該改口了吧。」贏政閉着眼像是在忖度什麽。
「臣……」
「這樣吧,荊卿,我在你面前不自稱寡人,你在我面前也不需要受限于那些繁文缛節,私底下咱們是朋友,好不?」他懶懶地道。
「可是……」
「否則,我就不允你回燕國。」
「所以你這是答應了?」荊軻喜出望外地道。
「答應是答應,不過我要跟你一同去。」
「不成,大王豈能不坐鎮宮中!」她随即板起臉。
「我好歹也禦駕親征過,難道我就不能打着親征之名,讓內外皆不敢輕舉妄動?」贏政方才就是在想這事。
畢竟他和燕太子丹那個混蛋相識了二十年有餘,那個混蛋的心思特別曲繞,老是一副別人對不起他,就連老天都虧待他的欠揍模樣,那種混蛋手段特別歹毒,既有人質在手,想要救出絕非易事。
「最重要的是,你沒有我這般熟悉燕丹的手段,有我在,想救出你的朋友,勝算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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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為了我?」
「要不然呢?」拜托,她要是栽在燕太子丹手中,一去不回,就算殺了那個混蛋,他也不要活了,因為他不可能再找到另一個她,沒有隊友沒有她,馬拉松比賽他還比個屁啊!
荊軻的心喀登一聲,像是不知不覺地給攫取了什麽,又給填塞着什麽,她說不出這是什麽感覺,只覺得心裏暖暖的,充盈且飽滿。
「對了,我讓福隆查到了下毒的人是鄭夫人,我已經廢了她,将她逐出宮。」
他像是想到什麽,跟她交代了下,畢竟是他的人傷r她,不管怎樣,懲處是少不了的,因為是女人,也幸好荊軻無恙,他才肯饒鄭夫人一命。
「外頭風饕雪虐,你将她逐出宮,不是等同逼她去死?」沒來由的,想到他後宮有一票女人,她心裏就有點不爽快,不過這樣的念頭也讓她有些錯愕,她趕緊甩了甩頭,言歸正傳,「廢了她也就罷了,留下她吧。」
贏政不怎麽想,但她都開口求情了,也只好允了。瞧她初醒,氣色也不怎麽好,沒什麽食欲,他讓她歇下,跟着和衣睡在她身旁。
「你還是将我送回慶平閣吧。」
「你都知道外頭風寒凍骨,我怎可能把你送回慶平閣?就乖乖待在這兒養病。」他不容置喙地道。
「可是你與我同寝……」
「你還是我的臣子,我依古禮相待,又有哪裏不對?」
「……喔。」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她還能說什麽?
一如往昔,荊軻枕着他的手臂,窩在他的懷裏,她感到安心,不一會眼皮就重了,只是臨睡前她不免又感到疑惑,怎麽又有什麽東西頂着她?
荊軻被嬌養在太平殿內,半個月後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而且這段時間,她每夜都與贏政商議着回燕國的路線和救人計劃,還會談到一統天下的步驟和治理的方向。
那心有靈犀,不需多餘言語便互通的默契,教贏政每晚總是暈陶陶地抱着她入睡,為了自己找到一塊瑰寶而自喜,一想起回仙境後,有她相助,他定能在比賽中拿到冠軍,他就忍不住笑咧了嘴。
而荊軻也敬佩他竟能廣納百川,心思賢睿,教她慶幸她所遇見的贏政是個賢能之人,而非燕太子丹在外捏造的暴君。
久了,她也真習慣與他同寝,而且在他的懷裏,她總是睡得特別香甜,當然,別老是有東西頂着她,她會睡得更好。
「好了,咱們就決定先乘轺車,過了上郡再輕騎前往太原。」把跟侍的人員敲定之後,贏政也将路線規劃妥當。
「好,就這麽着,到了下都再差人聯系樊于期。」她噙笑道。
他說樊于期是他安插在燕國的眼線,當初她就覺得裝有樊于期人頭的木匣太輕,這才知道裏頭裝的不是人頭,而是藏有樊于期警告的木簡,如今有這位大将當內應,想救出高漸離的機會又多了幾分,對于這趟燕國行她更有把握了。
贏政近乎貪婪地注視着她的笑臉,目光灼熱得教她感到不對勁。
「該歇息了。」他微啞着嗓音道。
他想,今晚也該是獻上自己的時候了。
「是。」荊軻想了下,明兒個五更天就要啓程,早點歇息也好。
就在她如往日般地先躺上床,卻見他着手寬衣,脫了曲裾也沒什麽,但就連襦衣也脫了……
「你在做什麽?」她直瞪着他肌理勻稱的身形,不禁又想起滌清池裏的那一幕……師兄弟練武後袒胸露背的一大票,不過全身赤裸裸的,她也就見過這麽一位,震撼了她很久,她不想再來一次。
贏政有些口幹舌燥,随門道:「有點熱。」
荊軻疑惑地瞪着他,手指朝屋頂一比,暗示他,外頭的雪下得還不小,打在屋頂上沙沙作響,哪怕房內有火爐也不可能暧得要他赤裸上身,而且他脫得極順手,似乎連褲子要一起脫下,他這是在玩哪招?
他面有赧色地瞅她一眼,手上動作暫停,裸着上身坐到床緣,就見她更往內牆退,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這跟他想象的不一樣,她不該退縮,甚至該撲上來的,難道說……她需要用酒助興?可是他不愛她飲酒過度,要是喝着喝着又哭了,難受的豈不是自己。
「如果你有事思慮,至少先穿上襦衣吧。」瞧他攢眉似是在思索什麽,荊軻好心地提醒道。
贏政沒好氣地抽動眼皮。「你不該是這種反應吧。」他懶得猜了,橫豎他倆的性情相近,開門見山地談好過胡思亂想。
「要不然我該是什麽反應?」誇贊他身材好嗎?可是她不曉得男人怎樣的身段才算好。
「撲上來啊!」難不成要他教?不行,他對這事兒一點也不熟。
「我為什麽要撲上去?」揍他嗎?可她現在不想揍他啊。
贏政咬了咬牙,幹脆拉着她的手貼在他的胸膛上。「我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給,我的身體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他敢說,放眼天下,沒有一個君王可以像他這般守諾,甚至連身體都可以給。
這下子換荊軻的眼角在抽搐。「我不想要你的身體。」她想抽回手,偏偏他按得死緊,逼迫她的掌心貼在他厚實又溫熱的胸膛上……她的手有點不太舒服,他再不放手,她可能就想揍他了。
「還嘴硬?你不是想要我想要得都哭了?不是因為被我冷落就郁郁寡歡?只要你待在我身邊,我的身體随時都能配合你,你盡管使用。」他都想好了,晚上好好滿足她,用肉體迷住她,從此以後她就哪兒也去不了了。
她總算明折了,毫不客氣的收指往他的胸口用力一擰。
贏政嘶了聲,依舊沒松手,只是啞聲道:「你能不能輕一點?」嗯……這也算是情趣的一種嗎?還好,他皮粗肉厚捱得住疼,只要她別老擰着不放,應該還吃得消的。
這下子,荊軻連殺他的心思都有了。「容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想要你的身體,我當時對你出手,那是因為我喝醉了,心緒混亂,因為我到秦國是為了殺你,可是你待我極好,所以我下不了手,才會痛苦的哭了。」她想,有些事還是得說明白的,畢竟他可是她看中的君王,可以并肩作戰的好友。「還有,我沒有因為被你冷落而郁郁寡歡,那段時間我只是在思考如何回燕國救高漸離……我解釋完了,你可以放手穿衣了嗎?」
聽完,他羞赧又帶着幾分悻悻然地放手,默默地起身穿衣,但還是不死心地道:「你是愛我的吧。」
「愛。」她直言無諱。
贏政的心顫栗了下,喜出望外地回頭,又聽她道——
「墨家兼愛天下,愛天下愛蒼生,我自然愛着你。」
笑意緩緩地從他的臉上褪去,雖說她這話聽起來沒什麽問題,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就是不太舒服。
好似對她來說,愛他就和愛路邊一條狗沒什麽兩樣,可是他想要的是更特別的,但他一時也說不上來,難以形容。
他頗不是滋味的背着她躺下,就連手也懶得借她枕了,橫豎她的傷早就好了。
荊軻睨他一眼,确定他穿着上衣,才徐徐籲出一口氣,撫着發燙的雙頰。真是奇了,半裸的男人身體她都看到不想看了,怎麽方才瞥他那一眼,就教她心跳加速,臉紅耳赤了?
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所以然來,最終她只能歸究是因為滌清池那一次被吓得兇了,所以才落了這毛病,也許一段時日就好了。
他要背着她睡,對她來說正好,她本就慣于獨睡,有人在一旁,一點風吹草動反累得她淺眠,荊軻沒意識到自己這陣子能夠好睡,都是因為有贏政抱着她。半晌,她摩挲一下手臂,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他離得那麽遠,連帶的房裏似乎也變冷了,她偷偷地靠近他,背貼着他的背。
嗯……他身上果真很暖啊。
荊軻正滿足地準備入睡,身旁的人猛地翻身,壓根不管她睡了沒,硬是從背後将她摟得死緊。
「嗯……這樣不好睡。」她悶聲道。
「慣了就好。」贏政霸道一哼,把臉埋在她的肩上。
荊軻死盯着內牆,試圖漠視他不住吹拂在頸間的熱氣,漠視那抵在她臀間的異物,真他媽的給不給人睡啊!
怎麽可能慣得了,混蛋!她心跳得這麽快,臉燙成這樣……她是不是染上風疾啊?還是又有哪個混蛋在他倆的膳食裏亂添了什麽東西?
算了,明天就要離開鹹陽了,她就大人大量,不計較了。
翌日,兩人四更天起身整裝時,贏政塞了一樣東西到荊軻手中。
她看着手中的青銅令牌,不解的問:「這是什麽?」
「杜虎符。」
荊軻詫異地看着他。「這不是可以調動軍隊的兵符嗎?」
「嗯,我身兼太尉一職,杜虎符是我用來調動軍隊、傳達命令的憑證,見此符如見人。」贏政大略解釋道。
「這麽重要的令牌……」
「正因為重要,所以才要你帶上,畢竟此行吉兇難測,但咱們是朝雁門、太原那頭過去,近中山時就有大軍駐紮,要是發生什麽意外,這也算是個保命符。你要記住,假如咱們因故而失散,你要善用這令牌,首重你的安危,其餘的不必多管,知道嗎?」
荊軻呆了好半晌才吶吶地道:「你就不怕我背叛你嗎?」她要是他國細作,一拿到這杜虎符,還怕得不到天下。
「你會嗎?」贏政好笑的反問。
「絕無可能,我寧死也不會背叛你。」這是她的承諾,亦是她的誓言。
他噙着濃濃的笑意将她擁入懷中。「那你也記住了,我是寧死也不會背棄對你的承諾,還有你已答應過我要永遠陪伴在我身邊了,屆時你可要信守諾言。」
「當然。」他待她情深義重,她豈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好了,你趕緊整理一下,我上朝交代一些事,五更天咱們就從東雍門啓程。」
「嗯。」
待贏政下朝後,荊軻已經在東雍門候着,身旁還有秦舞陽和阿蕊,福盛和他親挑的一隊侍衛也在列中。
寒冬裏的五更天,一行人悄悄朝北方上郡而去。
來年一月,一行人進入原屬趙國領地,如今被贏政整設的太原郡。
「大王,就在這附近紮營吧。」荊軻看了看天色,再看看附近的地形,又道:「今晚是過不了燕山的,先紮營,明兒個再一鼓作氣地趕路。」
「也好。」贏政點了點頭,下令紫營。
宮裏帶出的一票好手,紮營之外還能弄點簡單的吃食,喝了點野菜湯暖了胃,贏政便拉着荊軻進入營帳,留下侍衛在外頭輪值守營。
「過了燕山,要是有點時間,我帶大王去找我二師兄。」
「二師兄?」
「嗯,他叫徐夫人,是個鑄劍高手。」
「喔?」原來也是個女人,是說女人也可以稱為師兄嗎?
「他可是個美人呢,不但人美心也美。」她由衷地道。「尤其是他鑄劍的本事更是一絕,之前我為殺你托他鑄造了把魚腸劍,可誰知道進了宮中卻變成了可笑的短匕。」
「那我豈不是要慶幸魚腸劍被掉包了。」贏政沒好氣地道。
「不,就算沒被掉包,我也難以成功。」他的劍術在她之上,力氣更別說了,想行刺他真不是樁容易的事。
「你想要我的命也成,就等哪天你要離世時,在我胸口刺上一劍吧。」如此一來,真是皆大歡喜了,他可以與她同時回仙境。
荊軻怔愕地看着他。「你是打算與我同生共死?」
「當然,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就這麽簡單。」
「那……要是你先走呢?!」她脫口道出大不敬之言。
他怔了下,攢眉沉思。在他印象中,贏政應該活了五十個年頭左右吧,不算太長的壽命,要是他真的先她而走……睇着躺在身旁的她,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殺了她。
「屆時就請你也一刀刺入我的心吧。」像是看穿他的猶豫,荊軻巧笑允諾道:「你願與我同生共死,我自然也願意與你同生共死,絕不獨活。」
贏政聞言,感覺她的話語彷佛利箭般地射進他的心,強烈震撼着他,教他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
她沒料到他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瞬間瞠圓了雙眼,本想抗拒,可偏偏他的吻綿密如雨,萬般憐惜,纏着吮着,在靜寂的營帳裏,那吮吻的聲響教人意亂情迷,想要索求彼此的體溫,然而——
「有刺客,保護大王!」
外頭的侍衛重喝了聲,營帳內的兩人随即起身,忘了方才的旖旎,全神戒備。
「怎會這樣?咱們應該沒有暴露行蹤。」贏政起身,取來擱在席旁的長劍。
荊軻也拿起長劍,邊道:「會不會你的身邊有細作?」
「不可能,那些臣子雖然是渣,但全都是最忠心的,絕不可能出賣我。」這一點是他唯一覺得自豪的。
「那麽……只剩後宮和內侍宮人了。」
「現在無暇細想了,咱們先殺出去,視情況策馬離開。」
「是。」
兩人一出營帳,福盛已經守在營帳前。
贏政就着野地火堆觀看局勢,直覺得刺客身手不差,且人數不少。
「大王不如和荊軻先退吧。」
「也好,待處理完畢之後,燕山下見。」話落,贏政回頭抓了件大氅包着荊軻的身子,随即抱着她躍上了馬。
「福盛,保護阿蕊和秦舞陽。」臨行前,荊軻拔聲喊道。
風呼嘯而過,她沒聽見福盛回了什麽,戰馬穿過一列刀光劍影,直朝燕山嶺而去,然而就在贏政策馬經過山坳時,竟遇埋伏,馬腳被繩給絆倒,連人帶馬被摔飛,朝崖底直落。
落下的當頭,荊軻只感覺到贏政緊緊擁住她,她也緊抱着他,心忖着,如果是與他一道死去,她甘願。
雙眼張開,陌生的屋頂教贏政有一瞬間的閃神,随即他開口驚喊道:「荊卿!」
「我在這兒。」荊軻聞聲,趕忙來到床邊。「別亂動,你身上有好幾處傷,得要好生靜養才成。」
「你呢?有無傷到哪兒?」他緊張的打量着她,瞧她身上的素衣還染着血,他探手想要摸摸她,胸口卻傳來一陣劇烈痛楚。
「你将我護得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她放柔了目光瞅着,随即壓低聲音道:「咱們運氣很好,從崖上掉落,适巧山谷下都是新下的霜雪,緩沖了往下摔的力道,天亮之際又遇到外出的二師兄,便将咱們給帶了回來。」
「你确定沒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身上怵目驚心的血跡。
「這些都是你的血,你緊緊抱着我,傷處淌出的血才印在我的衣服上。」一想起初醒時,哪怕他已昏厥,卻仍舊緊箍着她不放,她着實難以形容胸中那滿溢的暖和痛楚。
他待她是真情至性,真将她擱在心上的,以命相救,這份恩義,哪怕用她一輩子也還不清。
「你沒事就好。」贏政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我二師兄在後頭替你煎藥,一會兒他來,你可要記得別再叫我荊卿。」荊軻小聲囑咐道。
「那我該叫你什麽?」
「就……」
「阿軻,你朋友醒了沒?」
贏政聞聲,眉頭不禁微皺。這人該是她的二師兄,只是以女子來說,這嗓音似乎太粗了點。當初他沒察覺荊軻是個女人,是因為她的嗓音偏低,似女似男,難以界定,但這把嗓音實是——
「二師兄,我朋友已經醒了。」荊軻起身開門。
門外透進的光線教贏政不自覺微眯起眼,只見逆光中的娉婷身影,一頭長發只是随意以玉簪固定一半,其餘的披散在背,然而待來人把藥碗一擱,轉身來到面前時,贏政不禁用力地眨了眨眼。
是他眼花了嗎?還是這世上也有會長胡子的女人?
「你就是阿軻的朋友阿政?」徐夫人問道。
贏政并未回話,仍舊死死瞪着他。
他敢用他的命賭,這人絕對不是女人!哪怕這人有一張标致芙蓉面,哪怕有一個女人家的名字,但那把胡子又濃又密……吓到他了!
「二師兄,他剛醒,所以腦袋還不是挺清楚的,別跟他一般見識。」荊軻以為贏政是因為二師兄直呼他名諱而不快,趕忙打圓場。
「也是,沒摔死算他命大,看在他這般護你救你,他再無禮我都會原諒他。」
徐夫人撥了撥發絲,笑吟吟地道:「不過要是大師兄到時,他還是這副死樣子,我就不知道他會有什麽下場喔。」
贏政看着他言行不一的嘴臉,哪怕他面貌再美,還是只有一股說不出的厭惡。
「大師兄會來?」荊軻有些詫異。
「他前些日子在我這兒待了幾日,說之前你托了信給他,但等他趕到燕國時,你已經出發了,等他趕到我這兒時,秦國那兒傳出消息,說是你已被殺,他悶着好幾天都不說話,最後才說要去秦國替你收屍,誰知道你竟跑來我這兒了。」徐夫人對自家大師兄的行為感到啼笑皆非,「都過了多久了才說要替你收屍,要真有屍可收,早就爛光了,真不知道他在考慮什麽。」
「大師兄大概是想等我爛光了,比較好鞭屍。」荊軻猜想道。
徐夫人和贏政定定地看着她,兩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随即又彼此對視,像是想在對方眼中搜尋一些訊息。
可憐的大師兄,竟愛上了一個不識情趣到這種地步的女人。徐夫人默默替大師兄蓋聶哀悼悲慘戀情。
可憐的大師兄,他可以理解她大師兄為何不在第一時間收屍,因為無法接受,不願面對,因為親眼目睹會心痛而死……怪了,他怎會懂她大師兄的想法?或者該說,她大師兄為何會與他有着同樣的想法?贏政不解地皺起眉。
反正,結論就是——可憐的大師兄。
「二師兄幹麽這樣看着我,我說錯什麽了嗎?」難道大師兄不只是想鞭屍?想想也對,先前最後一次見面時,大師兄對她發了一場脾氣,所以那時遲遲等不到他到燕國,她還猜想是因為他記恨着。
「沒事。」徐夫人不想再讨論這個悲慘的問題,拿起了藥碗。「先給他喂藥吧。」
見二師兄粗魯地用單手将贏政拽起,荊軻趕忙托住贏政的肩。「一:師兄,我來吧。」
「怎麽我就喂不得他,你就跟他這麽要好?」徐夫人眯起眼眸。
雖說阿軻一再跟他保證這位名叫阿政的好友不知道她的女兒身,但他還是十分存疑,尤其是剛剛那家夥可以明白大師兄的悲慘,他就認定那家夥對她抱持非分之想。
「他救了我好幾次,是我的好友也是恩人。」荊軻硬是擠到贏政身旁,讓他可以把肩背靠在她臂上,接着一把搶過藥碗,慢慢地喂他把湯藥喝下。「我跟二師兄也很好,要不二師兄怎會救我。」
「咱們師門有哪個不會救你的?」大夥都搶成一團了好不好!「咱們師門上下最疼的不就是你,可偏偏你就是不肯好好地待在魏國,到處閑走,還莫名其妙跑去刺殺秦王,你跟燕太子丹的交情有沒有這麽好?」
贏政艱澀地閉上眼,沒有辦法接受他明明有一把大胡子,卻用很女人的肢體動作配着那很美人的臉龐,道出像妒婦一樣的說詞,他突然有點反胃,一半是因為藥太苦,一半是因為他太惡。
「拜托,二師兄你別跟我說燕太子丹那個渣貨。」荊軻再一次解釋她被威脅的過程,還有燕太子丹甚至派了個只會尿褲子的秦舞陽與她随行。
「真他媽的狠哪,竟連我鑄的劍都被掉包!」徐夫人憤慨極了。「是說,你當初被威脅怎麽一個跟我說?」
「我那時想只要大師兄肯幫我,那趟秦國行必定是水到渠成的嘛,就算沒被燕太子丹威脅,除去秦王也是勢在必得。」
那個準備被水到渠成的贏政無力地滑躺到她腿上。雖說那是原本的計劃,誰也沒想到最後兩人會成為君臣恩義,但她說得那麽自然,他還是覺得異常刺耳,不過真正教他更在意的是她的腿。
硬了點,但極具彈性,可惡的是福盛那混蛋趴睡過……福盛最好還活得好好的,等他傷愈回去宰了他。
「說來也是秦王的造化,大師兄有事耽擱了,所以沒來得及赴約,否則只要大師兄與你同行,加上我淬了毒的魚腸劍,秦王是必死無疑。」這一點,不單是徐夫人,就連荊軻也毫無疑問的認同。「不過,你到底是怎麽逃出秦國的?秦王那般殘虐,你落到他的手上,豈能全身而退?」
「呃……其實秦王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殘虐,他果斷英勇,能文善武,而且他待我非常禮遇,甚至還奉我為上卿。」荊軻并沒把贏政拉坐起身,想着他身上有傷,讓他躺着也好,卻感覺到她的手突地被握住,而且還被偷偷地拉進被子裏,她迅速地睨了贏政一眼,就見他垂着眼眸,唇角隐笑。
徐夫人不懷好意的瞅着她。「你被收買啦?」
「我能被收買嗎?」
「你沒被收買,你會說秦王好話?拜托,以往老是說要将秦王剁成肉醬的到底是誰?」徐夫人沒好氣地道。
雖說贏政不怎麽在意旁人對他的評價,只做着他認為對的事,但她曾經想這樣對他,他還是覺得有些受傷。
荊軻有些尴尬地解釋道:「那時只知表面不知始末,當然跟着天下人義憤填膺。」
「阿軻,你沒見識過秦軍攻打趙國時的狠勁,要不是我住在這深山裏頭,天曉得遇到秦軍我會落得什麽下場。」徐夫人擔心她被秦王的甜言蜜語給欺騙,忘了初衷,反被利用。
「不可能,秦軍入境不殺無罪之人。」贏政突地沉聲糾正,不讓他繼續抹黑自己。
他下令過,而且施以重典,誰敢抗令恣意妄為,他會立刻斬了。
「胡扯,秦軍裏有個裨将軍高欣,當初他在太原沿路燒殺,老弱婦孺都不放過,這是我親眼所見,我可以以命起誓。」
贏政的臉色忽青忽由,高欣是嗎?他記下了,回程時就斬了他!混帳,就是有這種違抗軍令的家夥,才會讓荊軻以為他是個十惡不赦之人,看來他得要重新整頓軍紀,施以軍法約束了。
可惡,這些渣臣又害他丢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