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阿政,你是秦國人,所以你不能理解被壓着打的弱者是什麽感覺,你才會自以為是的替秦王說話。」徐夫人想了下,不禁靠近荊軻一些。「阿軻,你不會就是被他給救了之後,被他給洗腦了吧。」

荊軻馬上擡臉,露出可比夏日驕陽的萬丈光芒笑意。「二師兄,阿政剛醒,你讓他歇歇吧,畢竟他傷得不輕。」

徐夫人被她的笑容閃得出現短暫恍惚,中斷了方才的話題,很自然地點了點頭。「也好,讓他歇着,今兒個晚上我和他睡在這兒,你去睡我的房間吧。」

贏政二話不說地揪住荊軻,露出萬般虛弱又疼痛的面容。「卿卿,我身子不适,你得照料我。」什麽玩意兒,這個徐夫人是什麽東西,敢要他的荊卿去睡他的房間?!他的荊卿就只能睡在他的身旁,一輩子!

「嗄?」

「等等,他怎麽叫你卿卿?」徐夫人不滿的問道。

「這……」她也想知道。

「荊軻本名慶卿,我叫她卿卿有什麽不對?」贏政不自覺面露挑釁,他就是要讓徐夫人知道,他們在荊軻心裏是不同等級的,閃邊去吧。

「阿軻,他……」

徐夫人瞪着荊軻,後頭的話不用說出口,她便已經知曉。

「他不知道,二師兄就別再說了,去歇着吧,他有我照料就夠了。」她再次展顏露笑,硬是逼着徐夫人回去自個兒的房間。

臨走前,徐夫人心不甘情不願地一把抱住荊軻,目光惡狠地瞪着同樣飽含戾氣的贏政,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确定徐夫人已回房,荊軻才有些別扭地道:「你怎麽會叫我卿卿?」

「我剛才解釋過了。」這件事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二師兄竟然是個男人,還是個大胡子男!」

「我都叫他師兄了,當然是男的啊。」不然咧?

「你說他的名字叫徐夫人,又說他很美,我當然……」混蛋,那家夥方才是在得意洋洋個什麽勁?竟敢抱他的荊卿還對他挑釁,要不是他身上有傷,要不是受他所救,他肯定一劍劈了他。

Advertisement

「可是我二師兄真的姓徐名夫人啊。」荊軻壓根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比較有問題的是——「叫卿卿太親密了,朋友間不會這樣喚的。」

她猜他會知道她的本名,八成是慶兒跟他說的,但那麽親昵的喚法是夫妻間才會,他這般喚她,不就會讓二師兄确定他知道她的女兒身。

「那當然,只有我才能這麽喚。」

「叫阿卿吧。」荊軻試着與他商量。

「不要。」贏政賭氣的馬上拒絕。

她傻眼了,更不禁懷疑男人在受傷之後會變得幼稚。「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看起來像嗎?」

「你……」

「我很難過。」

「嗄?」不讓他叫卿卿就難過?

「你想殺我。」贏政撫着胸口,發現胸口還真的挺痛的,他猜,骨頭大概斷了吧。

荊軻的眸光飄忽了下。「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說過了,我與你同生共死,這是我永不變的承諾。」他是不是太會轉移話題了。

「既然都願意與我同生共死了,讓我叫卿卿有什麽不成的?」福盛叫她荊軻,她二師兄叫她阿軻,他當然也要有一個屬于自己且獨一無二的喚法。

她無力地搖了搖頭,認了。「算了,你愛怎麽喚就怎麽喚,不過你一定要記得,千萬別在我二師兄面前自稱寡人,別讓他們識破你的身分。」至于他的喚法,她再想個法子搪塞就好。

「他會殺我?」贏政冷聲問道。

「……也許。」

「到時你會護着誰?」

「我誰都不護,橫豎你掩飾好身分就是。」這是什麽問題,簡直是無聊。

贏政抿了抿嘴,緩緩地從她腿上滑到床上,硬實且沒有鋪衾的席面磕痛了他的傷口,他皺着眉背過身側躺着。

荊軻睨他一眼,心想他帶傷也夠累了,正想要靜靜退出去,便聽他悶聲道——

「怎麽,我不就你,你就不會就我?」

她摸摸鼻子,只好告訴自己把他當成剛入門的小師弟,秉持着愛天下的最高原則在他身後躺下,學他照料她時抱她的姿态。

但說真的,難度有點高,因為她身長不夠,想環抱住他,手也略短了些,真是太折騰自己了。

瞧他似乎要翻過身子,她趕忙按住他的肩。「你別亂動,我二師兄說你胸骨斷了,雙腳和背部還被山壁給磕破,上了藥就安分點,要是又扯到傷口,不是更難受嗎?」

「你就不會換個方向睡到我面前?」就憑她也想要從背後抱着他,她以為她是阿蕊嗎?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不肯屈就給阿蕊抱着。

荊軻默默起身,來到他身前躺下,挪了挪,窩進他懷裏。

「卿卿。」贏政低聲輕喚。

她眼角抽了下,當做沒聽見,可他偏偏在她耳邊喊了一次又一次,逼得她擡眼瞪他。「阿政,你有完沒完?」卿卿個頭,再喊卿卿,她就揍人。

他突地咧嘴笑道:「我突然發現你喊我的名字還挺好聽的。」

「如果你願意讓我這麽喊,我就這麽喊吧。」雖然她覺得名字不具什麽意義,但瞧他笑得挺樂的,只要不太為難的,她大抵可以為他辦到。

「往後就這麽喊吧,我喜歡,就像只有我可以喊你卿卿。」他低喃着,充滿占有欲地把手臂橫過她的腰。

荊軻雖然很想制止他別再喊她卿卿,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反正不過是個稱謂,要是喊個兩聲可以讓他開心點,她這麽點忍讓也不算什麽。

沒多久,她覺得眼皮愈來愈沉,情不自禁的把臉貼在他的頸窩,手也橫過他的腰,兩人如交頸鴛鴦般一同入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些許聲響教荊軻戒備地起身,連帶地驚動了贏政。

「怎了?」他慵懶的問道。

「有人來了。」她順手抄起床邊的長劍。

贏政見狀,清醒了幾分,一把将她扯住。「別出去,留在這兒。」

「我的劍術還不足以得到你的信任嗎?」荊軻沒好氣地道。

「那是兩碼子事,咱們還不知道追兵底細,更不确定屋外的到底是不是追兵,你留在這裏讓我安心。」他知道她的劍術不弱,可當人數一多時,哪怕是她也會招架不住。

「可是……」她的話語突地一頓,仔細聆聽外頭的動靜,而後松了口氣。「不是追兵,是大師兄。」

「你怎麽知道?」他連腳步聲都沒聽見。

「他朝屋牆丢了石頭,是要我二師兄開門,那是他的習慣。」

「這麽破爛的屋子應該沒上闩吧。」

「可我大師兄總要人開門迎接他。」荊軻把長劍擱回床上。「每個人都有怪癖,知道是他,那就沒事了,你再睡會吧。」

「你呢?」贏政仍抓着她不放。

「我很久沒看到大師兄了,上回最後一次見面時還是在榆次,他生了我的氣甩頭就走。」

「既然生氣,那不見面也無妨。」這話很自然地脫口而出,贏政不解地皺着眉,直覺得這說法像是不允她跟她師兄見面似的。

「不成,好歹是同師門的,總不可能一輩子避不見面,況且有時一別可能是死別,話總得要趁還活着的時候說,所以我想問清楚他到底在氣什麽。」雖說她不是挺在意,但她怕大師兄在意,哪天她死後真把她鞭屍,讓大師兄辛勞了,她也過意不去。

「你連他氣什麽都不知道?」

「他說他愛我,我就說我也愛他如愛蒼生,結果他就生氣了。」

贏政瞬間瞠圓了眼,随即垂下眼,手撫上了胸口,有種突然明白了什麽,但一時還抓不住的感覺。

「我也曾跟你這麽說過,但你并沒有生氣啊。」荊軻又補上一句。

他頓了一下,雖沒反駁,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要是相同的對話再說上一遍,這一次他會動怒。

換句話說,他這不是和她大師兄一樣了?

「好了,你歇着吧,我跟大師兄聊一下。」

贏政不及細想一把揪住她的袖角。「卿卿,我好冷。」

荊軻随即撫上他的額,發覺他的體溫似乎熱得有些不尋常,于是自動自發地窩進他的懷裏,替他拉妥被子。「這樣有沒有好一些?」

「嗯。」

「如果還繼續發熱的話,我會讓二師兄再換副藥試試。」

他沒應聲,不斷思考自己為何因為一個假設的問答而動怒。

看在她眼裏,以為他是身子不适,不自覺更主動地偎向他,環抱住他的腰,想要暖着他。

贏政從垂斂的濃睫睇着她,唇角勾得極彎,愉悅得連自個兒都沒發覺,睡意襲來,因為甜蜜的依偎教他連入睡也勾笑。

等到他再次清醒時,是因為懷裏的人掙紮着要起身,他更用力地摟緊她,啞聲問:「怎麽了?」

「阿政,我大師兄來了,先讓我起身。」荊軻有些為難地央求道。

其實她硬要撥開他的手也不是不成,可問題是他已經帶傷了,她實在不想害他傷上加傷。

「你大師兄?」贏政微張開雙眸,橫觑了一眼,就見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像座石像般地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瞪着他。

雖說有點背光,雖說屋內的光線不足,但他清晰可見男人目光如炬,按在腰間長刀上的手青筋顫跳着。

「阿政,我先起來,你再躺一會。」荊軻輕柔地撥開他的手,随即下床跟着男人走到房外。

贏政動了下,盡管渾身還痛得很,但和先前相較,确實好了一些,可見得徐夫人醫術确實不錯。

他試着坐起身,凝神靜聽外頭的動靜,但只能聽見細微的交談聲,兩人說得極快,但又不像是争吵,直到——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任他摟着入睡,你腦袋是糊了不成?」

「大師兄,阿政是我的救命恩人,外頭霜雪漫天,屋裏又沒火爐,他渾身是傷發冷又發熱,我不暖着他,誰暖他?」

「我!」

不約而同響起的是兩個男人的聲音,贏政撇了撇唇,做了個作嘔的動作。他沒有享齊人之福的嗜好,尤其是兩個男人左右包夾着他睡。

「你們跟阿政又不熟。」

「要熟,難嗎?」話落的瞬間,男人已經推門走進室內。「阿政,我是阿軻的大師兄蓋聶,阿軻承蒙你相救,我在此謝過。」

贏政眼角抽了下,按捺住內心不快,勉強勾起微笑道:「蓋聶兄多禮了,卿卿是我的生死之交,拉她一把是應該的。」什麽東西,敢叫他的名叫得這般順口,真是教人想吐。

「卿卿?」蓋聶揚高刀裁的濃眉,勾起一抹森冷笑意,緩緩回頭瞪着身後的荊軻。

荊軻一臉無奈地聳聳肩,而身旁的徐夫人卻不住地朝他使眼色,像是要他好生處理這樁事。

蓋聶笑得噬血而懾人,依稀可見青筋在他的高額上顫跳着。「阿政,叫阿卿就好,否則旁人聽了會誤解你們之間有着不尋常的關系。」

「謠言止于智者,像蓋聶兄這般聰穎之人,必定不為所動。」贏政四兩撥千斤,懶懶的回道。說真的,憑他這點程度跟他宮中那班臣子相比,實在是太嫩了,看來那些臣子還不算渣到底嘛。「墨家之道首重兼愛天下,以愛互義,我與卿卿之間相愛有義,稱喚親昵乃為平常,反倒是有心人心思不正才會誤解。」

蓋聶聽完,臉色忽青忽白,青筋都快要布滿清俊的臉龐了。

「那倒是,我與阿軻相識十多年,彼此互愛十多年,和你相較更是濃烈許多。」蓋聶哼笑了聲。

贏政在心裏冷哼,這種貨色也敢沾染他家卿卿,死個八百遍都還不夠!不過表面上他仍笑得溫和。「愛的濃烈不在相處多年,而是在剎那的情投意合,我與卿卿一見如故,定下生死之約,同生共死之盟。」

什麽東西,敢在他面前炫耀他們的感情好,可笑,那是手足之情,他還真以為卿卿愛他嗎……念頭一頓,他反複咀嚼着愛這個字,想起她說過,當他懂得憐惜時,那便是愛……

昨晚已成形卻來不及抓住的感覺,此刻在心底有了清晰的輪廓,他這才驚覺,原來他對荊軻的占有欲和蓋聶是一樣的,全都是因為愛她。

不是君臣之義、手足之情,而是男女之愛……啊啊,原來如此!所以他才會如此放心不下她,才會在墜崖時緊緊抱住她,以身護她,原來,這就是愛!

「你跟他定下生死之約?!」蓋聶回頭怒咆。

「大師兄,阿政待我情深義重,他可以不顧生死救我,我當然可以把命給他。」荊軻理直氣壯地回道。

蓋聶高大的身形踉跄了下,伸手扣着她的肩用力地搖晃。「阿軻,是不是贏政弄了什麽東西教你給吃壞腦子了?」

荊軻被晃得頭暈,沒好氣地撥開他的手。「大師兄,秦王以禮相待,對我很好,否則我現在怎麽會在這裏。」

「他哪裏待你好了,說不準你在半路上遇埋伏就是秦王搞的鬼!都怪燕太子丹那個混蛋,竟然不等我到燕國就急着要你出使秦國,否則秦王早已經死了幾百遍了,也不會有後頭這些糟心事!」

「不幹秦王的事!」

「你又怎麽知道?!」蓋聶比她更大聲地吼回去。

「因為……」荊軻猛地閉嘴,思緒一轉,道:「秦王還派了一些人要跟我到燕國救高漸離,只是我們跟那些人分散了。」

「哼,障眼法罷了。」

她氣惱,但又無法多說,「不跟大師兄說了,我要替阿政備藥了。」

「咱們多久沒見面了,你開口閉口說的都是別人,是沒把我放在眼裏嗎?」蓋聶不滿地抓着她,就是不讓她踏出房外替別的男人忙和。

明明平常就精明得很,怎麽卻看不見這個男人對她的情意?喔不,阿軻最大的問題就在于看不見他人的心,她根本就不懂得愛與被愛,被吃幹抹淨她也沒感覺。

但要吃,也是他吃,憑什麽到嘴邊的肉硬是被人給叼走!

「大師兄,咱們是講道義的,阿政舍身救我,摔得一身是傷,你不讓我照應他,豈不是太辱沒師門了。」

一提到師門,蓋聶再惱也不得發作,可要他眼睜睜地看着她把心思都擱在另個男人身上,他就吞不下這口氣。「明明就是我先愛你的!」

荊軻渾身爆開雞皮疙瘩,隐隐有些惡心沖口。「我也愛你啊,就像是愛……」

「他媽的愛蒼生!」蓋聶怒吼了聲。

徐夫人不禁搖頭嘆氣,再一次悲嘆大師兄的愛情注定沒有結果。

一直注視着兩人的贏政,一開始聽蓋聶告白,一顆心提得老高,可是再聽到荊軻的回答,饒是他也忍不住替蓋聶掏了把同情淚。

太可悲了,真的!

「大師兄!」荊軻擡眼怒瞪。

兩人視線交纏,殺氣騰騰,徐夫人趕緊介入其中當和事佬,可偏偏他使不上力。

反倒是躺在床上的贏政緩頰道:「卿卿,師門有序,你這般與你大師兄橫眉豎眼杠上,似是你不對。」

荊軻抿了抿嘴,卸去了殺氣,懶得和蓋聶一般見識。她氣,是因為他罵了師門傳授的原則,等同罵了巨子,怎能饒恕。

「依我所見,蓋聶兄不失為飒爽的墨家子弟,真是他媽的好!」贏政現學現賣地獻上最高敬意,算是同情他,所以安撫安撫他。

蓋聶瞪大虎眼,就連徐夫人也吓了一跳。

「阿軻,他為什麽罵我?」蓋聶從牙縫中擠出話來。

「咱、咱們到外頭說。」荊軻面帶心虛,想要把蓋聶拉出去。

「為什麽要到外頭說?」他甩開她的手,非要問個清楚。

她一把抱住他,露出難得溫煦的笑。「師兄,走嘛。」

贏政瞪大眼,看着蓋聶瞬間軟化,乖乖地被她拉走,徐夫人還跟在後頭喊着她不公平,沒給他個擁抱。

墨家是什麽鬼師門,竟讓同門師兄妹這樣摟摟抱抱,還有,該死的她怎能主動去抱他以外的男人?!

混蛋!

用膳時,贏政馬上就扳回一城。

他懶懶地半坐躺在荊軻身上,吃着她親口喂的飯菜,還不住笑吟吟的看着不小心把筷子折斷的蓋聶和低頭扒飯的徐夫人。

蓋聶橫肘過去,正中徐夫人側胸,痛得他龇牙咧嘴,心不甘情不願地道:「阿軻,依我的診治,阿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該可以自行用膳,再說一個大男人這樣被喂着,難看。」

「可是二師兄,阿政說他的手還是動不了,要不要給他換帖藥?」荊軻擔憂着贏政的傷勢,就怕他落下病根。

「胡扯,他熱度都退了,沒道理手還動不了。」徐夫人數落着,暗罵了聲卑鄙。

「沒呢,他昨兒個身上還燙得很,就連現在也還隐隐發熱。」

「等他死了就不熱了。」徐夫人涼涼的道。

荊軻沒好氣地擡眼瞪去,不敢相信二師兄居然這般詛咒贏政。

「不用換藥,不要質疑我的醫術,我下藥的精準就跟我使毒的技術一樣。」真不是他要說,他要是把心橫了,在阿政的膳食裏添些無色無味的毒,絕對能夠讓他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可就怕毒他的同時,不小心把阿軻也給毒死,更怕毒死了他,阿軻會恨他一輩子……好可怕,他寧可阿軻永遠不愛他,也不要阿軻恨他,所以他一直忍着。

「是啊,卿卿別擔心,雖說是慢了點,但肯定能複原。」贏政出聲安撫道。

「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堅持回燕國救高漸離,也不會連累你。」這事她一直擱在心裏,愧疚不已。

「說那是什麽話,要不是我跟着,你在這兒出了事,我也一樣活不了。」贏政說的皆是肺腑之言。

如今他總算明白,他的生死與共不純粹是為了拉她當隊友,而是他對她的眷戀深植于心,只是他從未愛過人,對于愛情太過于陌生才會至今才發覺。

「阿政……」荊軻心頭發暖,沒有任何言語可以道盡她的心情。

贏政只是對着她笑着,眼裏只有她,再無其它。

被晾在一旁的一對師兄弟冷冷地看着這一幕,徐夫人低聲問:「師兄,要不要我弄點藥給他嘗嘗?」太尋釁了,他決定弄點死不了卻可以讓他很難捱的藥。

「我對付他還需要用毒?」蓋聶哼笑了聲。

「殺他,阿軻會翻臉。」

「那就用點藥讓他不能使壞。」

「明白。」

一頓膳食在兩師兄弟的交流中結束。

阿政中午的湯藥,徐夫人照吩咐拿捏用藥,不讓荊軻起疑。

晚上用過晚膳後,蓋聶不容置喙地道:「阿軻,你到徐二房裏睡,阿政就交給我和徐二。」

贏政聞言,随即明白其中有詐,于是趁着荊軻尚未回答前,搶先道:「卿卿,我的胸口疼着……」

「不打緊,待會再把藥喝了,晚上有什麽事喚我一聲就行。」說完,荊軻便準備收拾到徐夫人房裏就寝。

贏政難以置信地瞪着她。「卿卿,你中毒時我是怎麽照料你的,你如今又是怎麽回報我的?」他說得痛心疾首,句句血淚。

「呃……」她有些為難。

其實她也想留下來照料他,但她若是再堅持,兩位師兄肯定會看出破綻,看穿阿政早已知道她的女兒身,屆時絕不會再讓她照料他的。

「痛……」贏政痛苦地捧胸側過身。

「兩位師兄,還是讓我留下來照料阿政就好,你們先回房休息吧。」

「阿軻,你不聽我的?!」蓋聶眯起虎眼,威脅力十足。

「大師兄,不是我不聽你的,而是阿政因我而傷,我理該照料他,遑論他曾經也照料過我。」

蓋聶不滿的瞪着裝傷裝得很像一回事的贏政,拉着徐夫人就離開。

荊軻将碗碟收到後頭的竈間再回房,就見贏政側躺在床上,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想了下,還是乖乖地窩進他懷裏。

「卿卿。」他眼未張地出聲輕喊。

「嗯?」

「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女人?」贏政有些緊張地張眼凝視着她,就見她面露疑惑,像是不懂他的請求。「我的意思是說……當我的妻子,從此以後,你就只能擁抱我,只能與我同床共寝。」

「阿政,我是你的臣子。」她冷靜地提醒道。

「我知道,但當臣子和妻子并不沖突。」

「有沖突。」

「什麽沖突?」

「我不想當你後宮的女人。」

「我可以……」

「再說我只想當你的臣子,除此之外,沒有其它。」荊軻斬釘截鐵地打斷他未竟的話,一點轉寰餘地都沒有。

她的目光冷若冰霜,彷佛初見面時的陌生,贏政心底一陣發涼,不只是因為自己挑錯時機,更因為他感覺不到她對自己的半點情意。原來,都是一樣的,在她眼裏,衆生皆平等,人與花草沒兩樣,因為她根本不懂愛。

「卿卿,你愛天下蒼生,可是你真的知道你愛的是什麽嗎?」兼愛天下,她說得理直氣壯,佴她卻連小情小愛都不懂。

像是被踩中痛處,荊軻臉色不善地瞪着他。「我當然知道什麽是愛!」

「那你說,什麽是愛?」

「愛是……」她幾次張口,最終只能虛弱地說:「當你對人感到憐惜就是愛,我說過了,不是嗎?」

那是巨子說的,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感受到的。

「你對我有一分憐惜嗎?」贏政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道。

荊軻怔了下,他雖是神色未變,但她就是覺得他好似哪兒有點不同,有股她說不出的壓力襲擊着她。

「有一分心疼嗎?」他再問,并朝她逼近。

她直瞪着他,想将他推開,但又怕弄疼他,只好将手握成拳忍耐着。

「如果你見不到我,會想我嗎?」

「我一直在你身邊,有什麽好想的?」她不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而且他靠得太近了,讓她很不自在,心也愈跳愈快。

贏政瞅着她,突地吻上她的唇。他的身體是誠實的,在情感萌芽之初便已對她動念,也許她和自己一樣,腦袋還搞不清楚,身體卻早就明白了。

荊軻沒有抗拒他的吻,可是當他吻得愈濃愈烈,大手甚至滑入她的衣衫裏,她倒抽了口氣,身體快一步反應,一把将他推開。

他悶哼了聲,倒在床緣,捂着胸口說不出話。

見狀,她随即躍下床。

贏政忍痛喊道:「卿卿!」

荊軻背對着他,直到聽到他的喘息,她才緩緩回頭,見他捂着胸口,俊俏的五官因為疼痛都皺在一起了。

她因他的痛而猶豫着,但怒火卻更淩駕其上,她冷聲問道:「你要毀諾嗎?」

待在鹹陽的那段時間,她認為他是個君子,哪怕知曉她是個女人,他還是奉她為上卿,她為之動容,然而他今□之舉,等同于毀了她對他曾有過的景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