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一更 (2)

:“我知道你是說氣話,你要是心裏真沒我,在西山就不會救我。”

伶俜真的對那日後悔無比,閉了閉眼睛,嘆道:“随你怎麽認為,總歸我心裏只有世子,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宋玥雖然告訴自己不和死人計較,但聽她這樣說,到底心中不痛快,正了正色道:“過段時日,我就會跟父皇提出賜婚的事。如今你要身份有身份,還立功救了我,父皇一定樂見其成。”

伶俜想了想,若真是這樣,那唯一的辦法就是和蘇冥逃走,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只是想着這些人個個都未受到懲罰,蘇冥身上那些錐心之痛永遠只能是白受了,她就心有不甘。如今只惟願秦王真有什麽妙招。

宋玥大約是真的心情不錯,負手離去時,連腳步都較平日輕快幾分。

又這般惶惶不可終日過了小半月,伶俜甚至都打算好收拾包袱,跟蘇冥跑路。忽然一道聖旨被傳喚進宮,一同進宮的還有他老爹。短短幾個月,本來跟朝堂半點關系都無的謝家父女,兩次被傳入宮,真是是一件讓人有些忐忑的事情。

父女倆在宮門外才見面,互相一打聽,都不知道是何事。謝伯爺難得發揮了一下當爹的功用,大手拍了拍胸口:“十一你放心,不論什麽事,有爹擔着。”

伶俜其他不怕,就怕是宋玥已經說服了皇上,這回進宮就是要将她指婚給太子。一想到這裏,她心都涼了半截,這種事她老爹如何擔着?又想着秦王果然是靠不住的。

若真是這樣,大概今兒從宮裏出來就得跑路,還不能連累舅舅和謝家,指不定還要上演一出假死之類的離奇戲碼。

她正這樣胡思亂想着,人已經被內侍太監引進了殿內。父女倆畢恭畢敬行了禮,低着頭站定,只屏聲靜氣等着景平帝開口說事。

景平帝先是笑了笑,才不緊不慢道:“明月鄉君今年年方幾何?”

伶俜心中一個咯噔,硬着頭皮道:“回皇上,明月今年下半年滿十七。”

景平帝點點頭:“好好好,雖然先前因代嫁的荒唐事,耽誤了鄉君幾年,但十七也是如花似玉的年紀。朕知道世子的事,對鄉君再擇良人多少有些影響,不過鄉君才貌雙,全膽識過人,朕十分欣賞,有意讓鄉君做朕的兒媳婦,鄉君可願意?”

伶俜聞言,如堕冰窟,心中涼得沒了開口的力氣。她爹見她半響沒回應,趕緊道:“皇上隆恩,小女只怕擔待不起。”

景平帝朗聲大笑:“謝家為開國功勳,前兒個又為驅逐鞑子立下汗馬功勞,鄉君能做咱們皇家兒媳婦,是我兒的福分才對。”

伶俜噗通跪在地上:“皇上,伶俜雖則已恢複在室身份,但嫁過人這件事無法抹滅,實在不敢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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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伯爺雖然看着是個老糊塗,實則是為了明哲保身,多年來對皇家敬而遠之,心底自是不願意女兒嫁入皇室,趕緊随伶俜跪下:“多謝皇上對小女的擡愛,但小女自小長在田莊,生性自由,只怕适應不了皇家的規矩,擔當不起皇上兒媳的大任。”

景平帝笑着搖搖頭:“伯爺和鄉君多慮了,吾兒生性頑劣,朕還怕委屈了鄉君呢!至于規矩,他最不講究的就是規矩,鄉君無需擔憂。”頓了頓,又道,“若不是太後溺愛這個逆子,病中請求朕指婚,朕也不想做這個惡人,畢竟讓鄉君嫁給那逆子,朕也有些過意不去。”

逆子?太後?伶俜愕然地擡頭,滿腦子都是不可置信。

景平帝繼續笑道:“秦王雖然頑劣,但這次回京後已經散了姬妾,是收心的打算。他說在西山春獵之後,就看中了鄉君,讓太後請求朕指下這門婚事。他如今已經是弱冠之年,确實該成親。不過他那樣的性子,就該找個能鎮得住他的,朕見明月鄉君頗有膽識,嫁作他為妃再适合不過。”他頓了頓,又道,“秦王說了,如今太後重疾在身,你們先訂婚即可,何時大婚再慢慢商定。”

這就是秦王的妙招?雖然确實是斷了宋玥的路,但這分明就是胡來。偏偏景平帝招父女倆進宮,就是主意已定,他說完這番話,大手一揮,将讓旁邊的內侍太監宣讀聖旨。

伶俜腦子嗡嗡直響,也沒聽進去那公公尖着嗓子說了些甚麽,直到她老爹拉着她謝恩,才稍稍反應過來,胡亂磕了個頭。

從宮裏出來,伶俜完全是不知今夕何夕,還不太敢相信剛剛被皇上指了她和宋銘的婚事,這樣的變化太快,委實讓她猝不及防。與謝伯爺道別,上了寧府的馬車,行了一段方才想起來吩咐趕車的長路道:“去雅風園。”

到了雅風園,小厮通報後,剛剛領着她進到裏頭的院子,就聽到一陣熟悉的争吵聲。她走進那開着門的花廳一看,果然見着蘇冥和宋銘兩人在裏頭,一個鐵青着臉,一個卻還是嬉皮笑臉。

見到伶俜進來,宋銘朝她招招手喚道:“十一,你進來評評理,我一番好心,偏偏給愉生當成了驢肝肺。”

伶俜畢竟剛剛從宮裏領了聖旨出來,也知道兩人在鬧甚麽。見宋銘還是不以為意的模樣,皺眉道:“殿下為何要這樣做?”

宋銘理所當然道:“當然是為了你們兩個終成眷屬。你跟我訂了婚,還是父皇親自指的婚,這是打我三哥一個措手不及,就算他再如何對你有心思,也不可能來搶他皇弟的未婚妻。而且這只是訂婚,又不是成親。如今太後病重,太醫說了她老人家也就這大半年的事。在她病重期,我定然不會結婚。待到太後去了之後,我又可以用守孝的借口推遲婚事。直到咱們事成,我就退婚,親自給你們倆正正經經辦場婚事。”頓了頓,又道,“據我所知,我三哥過幾日就準備向皇上提出賜婚。我不先下手為強,到時候你們怎麽辦真的東躲西藏,餘生過上見不得人的日子麽?”

伶俜知道他的事成是甚麽意思。雖然她剛剛在宮裏很是惱火,但如今事已至此,又聽他這般說,她不得不承認,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她沒有說話,只默默看向蘇冥。

蘇冥還是鐵青着臉,看起來十分生氣:“十一她是女子,你這樣是毀她的名聲!”

宋銘嗤笑:“比起讓她被我三哥搶走,這種虛名有甚麽可在意!再說了,她是你的妻子,又不用再嫁給誰,有什麽名聲好毀的。”

蘇冥又道:“你至少應該跟我先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張。”

宋銘不以為意地揮揮手:“跟你商量?你能同意?我這是不想你優柔寡斷誤事,才先斬後奏。總之我這都是為了你們好,十一名義上是我的未婚妻那又如何,她還不是你的妻子,先前去你那宅子裏幽會,我又不是不知道!”

伶俜想了想,握住蘇冥的手,安撫道:“世子,既然事已至此,咱們就先這麽着。殿下也是為了咱們好,指不定太子還會如何為難他呢!”

蘇冥冷着臉看向宋銘:“也只能這樣了。你自己小心點你三哥。”

宋銘嘻嘻笑道:“就算他弄死我又如何?十一已經同我訂了親,皇上不可能再去答應他的。就算我死了,你們也能好好的雙宿雙飛。”

蘇冥瞪了他一眼:“你說甚麽胡話呢!我不會讓你死的。”

伶俜笑道:“是啊四殿下!閻王爺哪裏敢收你!”反正她清楚得很,這位未來的天子離死還很遠。

宋銘笑得更甚,湊上前掐了把蘇冥緊繃的臉:“我處心積慮地幫你們,你還吼我!我比窦娥還冤。不管,今兒你要補償我,讓十一給我做兩大盒點心送過來。”

蘇冥嫌惡地将他手拍開:“你煩不煩!”

伶俜倒是笑着道:“殿下要是喜歡我做的點心,以後我給世子送的時候,就多給你帶一份。”

蘇冥啧啧地叫:“還是十一好,畢竟是我未婚妻對不對!”眼見着蘇冥一個刀眼飛過來,趕緊眯起那雙波光流轉的桃花眼,一臉無辜地軟聲道,“還是愉生的媳婦兒好。”

☆、91.第一更

海濱城市的暴風雨說來就來,白日車水馬龍的街道,這時仿佛變成了一座空城,只偶爾幾輛車子,在瓢潑大雨中,艱難地飛奔,像是在逃離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一樣。

蕭楚今晚加了幾個小時班,眼見着天氣突變,才匆匆結束工作,開着自己這輛新買的車子往回趕,雖然有車前燈和雨刮,但瀑布似的雨簾,仍舊讓她有種置身其中的錯覺,視線一片模糊。

她是新手,在這種天氣裏,握着方向盤的手心,不由得因為全身緊張,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車內的電臺,因為信號的問題,嘈嘈雜雜,她聽見夜間主播不甚清晰的聲音:“現在為您插播一條天氣消息,随着主汛期的到來,今晚開始,□□雨會持續襲擊我市,并伴有雷電,請市民們做好應對措施,暴雨天盡量避免出門。”

蕭楚聽到雷電二字,趕緊将廣播關掉。

像是應景一般,她手才剛剛收回放在方向盤上,便忽然聽到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紫色閃電從她車前上空劃過,吓得她心肝一提,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當然知道這種天氣開車不安全,但已經開到半途,她總不能棄車離開。實際上,這種時候,也不可能打到車。

想到這,她加大油門,提快了車速。

前方路口的紅綠燈,正在一閃一閃,她估摸着沖過去沒問題,于是腳下繼續用力。

不料,就在她要沖過斑馬線時,車前忽然掠過一個黑影。她驚吓得心髒都快跳了出來,腳下趕緊用力踩下剎車。

驚魂未定地停車後,蕭楚坐在車內,頭皮發麻地環顧左右,微弱的路燈光線下,除了連成線的雨水,便不見任何其他活動的物體。

她心中預感不好,拉開車門下車,頂着大雨,繞到車前一看,果然見到一團黑乎乎的玩意躺在她車前燈光之下。

蕭楚吓得不輕,也不顧大雨,跌跌撞撞跑上前,這才發覺,躺在地上的竟然是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她蹲在他身旁,借着微弱的光線,看到這孩子臉色一片慘白,好在周圍倒沒有一丁點血跡。

她再怎麽慌張無措,也能分辨得出,剛剛自己剎車時,并未聽到撞擊的聲響。可就算她沒有撞到這個小孩,這個小孩終歸還是在她的車前昏倒,她不可能把他丢在這裏,等着後面來的車碾壓。

她手放在小男孩的鼻前試了試,還有呼吸。接着輕輕拍了拍小男孩的臉:“小朋友,醒醒?”

但小男孩沒有任何反應。

她再拍了拍,小男孩還是沒有反應。

想了想,她只得将他抱起,先送往醫院再說。

蕭楚右手攬在小孩後脖頸時,大概是他戴着什麽尖銳墜飾,将她的手刺痛了一下。不過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多想,将小孩平放在車後座,也沒去檢查手指,徑自爬上駕駛座,驅車尋找最近的醫院。

好在,一家醫院的标志,很快就隐隐約約出現在雨夜當中。

渾身濕透的蕭楚,抱着同樣濕透的小孩,踉踉跄跄跑進醫院大廳呼叫醫生。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她手裏的小孩子被醫生和護士,送入了急症室。

蕭楚呼了一口長氣,渾身濕漉漉地癱坐在急症室門口長椅上,她這才覺得手指有些吃痛,擡手一看,果然剛剛被那小孩身上的東西,劃了一個口子,雖然血跡已經幹涸,但紅紅地染了半截手指。

想着自己也是一身狼狽,歇了一口氣,便起身去了衛生間清理。

從衛生間回來,急症室的大門已經敞開,一個小護士大致在等着她,看到她過來,便道:“孩子沒發現什麽大問題,應該只是營養不良發燒,不過得留在醫院觀察兩天,你跟我去辦住院手續。”

蕭楚知道跟醫院說這孩子其實她不認識,沒什麽用處,畢竟人是她送來的。她只得跟着護士去辦手續。

辦完手續,交了一些費用,蕭楚又被護士領到病房。

不料,兩人走進病房,兩人間的病房,除了其中一張床上的小女孩和她陪護的母親,并未見其他人。

護士小姐皺皺眉,走到另一張空的床位上,拿起被拔掉的吊瓶針管看了看,轉頭問隔壁床:“這床上的小朋友呢?”

那母親道:“你說那個小男孩嗎?他醒過來拔了針管就出門了,我叫他,他也沒應。”

蕭楚覺得不可思議,和護士面面相觑片刻,反應過來,兩人趕緊去尋人。

小醫院地方不大,幾層樓房尋了個遍,也沒見小男孩的身影。

醫生護士得知這孩子是蕭楚從路上救來的,根本素不相識,像是松了口氣,便讓她回家。大雨天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獨自在街頭游蕩,想來就有些不正常。無奈身份未知,連報警都無門。只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醫院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懶得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因為穿着濕衣服久了,蕭楚打了好幾個噴嚏,又見小男孩确實找不到,只得回到車內,開車回家。

回家的路程還算順利,除了打了好幾個噴嚏,蕭楚只花了十幾分鐘便開到了家。

她将車停好,舒了口氣惡氣,腦子忍不住想着那失蹤的小孩,随手拿起旁邊的手袋,準備飛奔回家,卻在側身下車時,餘光裏出現的東西,讓她覺得不對勁。

轉頭一看,黑漆漆的後排座椅,不知何時冒出的一個小人,這讓她吓得差點從半打開的車門,跌出去。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蕭楚打開車內燈,仔細去看後面。

她沒有看錯,在她的車後座,果真坐着一個小人,這家夥不是別人,正是她之前送去醫院然後又消失了的那個小男孩。

原來竟是藏在了她的車內。

就算蕭楚膽子再大,遇到這種事情,也足以讓她錯亂。

一個小孩子雨夜天,獨自出現在街上,已經很詭異,又在醫院莫名消失,更是匪夷所思,現在還在她車內出現。

如果蕭楚膽子再小點,估摸着直接吓暈過去。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借着車內的橘黃色燈光,仔細看向小男孩,他雖然渾身濕透,但穿着打扮,并不太像流浪兒。

“小朋友,你怎麽在我的車裏?你家在哪裏?是不是走丢了?”蕭楚小心翼翼地問。

小男孩定定看着她,卻并不回答她的話。

“你知道你爸爸媽媽的電話嗎?你告訴姐姐,姐姐給他們打電話?”

男孩還是不出聲。

蕭楚憂心忡忡地蹙眉,難不成是聾啞兒?所以被父母抛棄?

只是她這種想法剛剛落下,那男孩已經低聲顫顫抖抖開口:“冷……”

蕭楚一驚,看了看手表,此時已經快十一點,再看看濕漉漉的小孩,如果現在送他去警察局,恐怕這小鬼會被凍得夠嗆,加上她自己也渾身是水,再折騰一時半會,恐怕明天就不用起來了——就算明天是星期六。

她考慮了幾秒,艱難地做了決定:“小朋友,姐姐先帶你回家換衣服,待會你再告訴你家在哪裏好不好?”

蕭楚聽到他微不可尋地嗯了一聲。她想,雖然理論知識告訴她,不要帶陌生人回家,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顯然是沒有太大危害性的。

進了電梯,在明亮的光線下,蕭楚垂頭看向小男孩,一臉不正常的蒼白,半點血色都沒有。但渾身上下,倒真沒有半絲外傷。

“小朋友,你怎麽會一個人在外面?這樣會很危險的。”

男孩沉默。

“你在醫院怎麽會跑掉?怎麽鑽進我的車裏的?”

男孩繼續沉默。

蕭楚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小孩,索性不出聲。

這座海濱城市的房價不算太高,蕭楚離家在外,一個人租了一套高層一居的房子,對她的收入來說,還算輕松。

她領着小孩子進屋,給他找了一雙她的拖鞋,雖然她的腳也才三十七碼,但穿在一個目測五六歲小孩的腳上,還是大得有些誇張。

男孩進了屋後,蒼白的臉上,顯出一絲局促。

蕭楚沒有覺察,給他找了自己的t恤,将他帶到浴室。

因為是五六歲的小孩,她便直接去脫他的衣服,準備幫他快速洗幹淨,她自己也等着用熱水呢。

哪知,她正要剝他的衣服,一言不發的小男孩,卻緊緊拉着自己的衣服下擺不放。

蕭楚疑惑:“小朋友,你不是冷麽?姐姐給你洗完澡,換上幹衣服就不冷了。”

男孩看向她,眼神有點奇怪,片刻之後,才甕聲甕氣道:“我自己會。”

蕭楚失笑,看起來這小鬼是對她這個陌生人,有點害羞,便給他打開熱水:“那你自己快點洗,姐姐也要洗呢。”

說完,便出了浴室。

蕭楚總覺得這孩子,哪裏都不太對勁,尤其是剛剛那眼神,委實不太像一個稚童。但他又确實只是個孩子。

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怪孩子,要是待會他不知道家在哪裏,父母是誰,她明天一早就送他去警察局。

男孩的速度很快,幾分鐘便穿着蕭楚那件t恤從浴室走了出來。

這件成年女性的普通長t恤,穿在一個五六歲孩子身上,直達腳踝,恰好省去了褲子。

雖然這場景看起來很搞笑,但蕭楚不得不承認,小鬼長得倒是真好看,怯生生的樣子,更是容易讓人愛心泛濫。

蕭楚對他招招手,他從善如流地走過來,在沙發上坐下,一動不動看着她,像是等待她的發問。

“小朋友,你坐在這裏好好想想,你家在哪裏?爸爸媽媽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你這樣走丢了,他們現在肯定很着急?”

男孩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口氣篤定:“我沒有爸爸媽媽。”

蕭楚倒吸了口冷氣。孤兒?流浪兒?可這白白淨淨臉,怎麽看也不像啊!

蕭楚有點混亂,又應景地打了個噴嚏,只得起身:“那你再好好想想,你從哪裏來?姐姐好和你家人聯系?我先去洗澡。”

等她從浴室出來,卻驚訝地看到,本來坐在沙發的小男孩,已經躺下睡着,還發出細微的呼嚕聲。

蕭楚有點頭大地揉了揉尚未幹透的頭發,看着沙發上小小的人,嘆了口氣,但願明天她不會背上拐騙兒童的罪名。

隔日大早,蕭楚客廳沙發上,一大一小兩人,大眼對着大眼。

“小朋友,你再不說話,我就只能帶你去找警察叔叔了。”蕭楚語氣裏已經有點不耐煩。

她一早起床,從卧室裏出來,就對着沙發上這只比她起得還早的小孩發起一連串疑問。

但是這小鬼一點都不給她面子,一雙黑亮的眼睛無辜地看着她,嘴巴像是蚌殼一樣抿得死緊,始終一言不發。如果不是因為他昨天開口說過兩句話,蕭楚都要以為他是個啞巴了。

蕭楚還沒吃早飯,費勁說了一大通,屁都沒從這小鬼嘴裏問出一個,肚子倒是不争氣地餓得唱反調。

她挫敗地起身,從冰箱裏找出幾個幹面包和兩包牛奶,和這比內褲還酷的小鬼,一人一份,湊合着先填充五髒廟。

這小鬼倒是沒客氣,抓着他給的面包和牛奶就吭哧吭哧吃了起來,看樣子是餓慘了。

兩個餓死鬼,很快風卷殘雲,将手裏的早餐解決。蕭楚再次回到正題,她拍了拍手:“既然你什麽都不說,姐姐只能帶你去找警察叔叔了。”

說完,她拉起他就要往外走。

可令蕭楚想不到的是,這小鬼竟然緊緊抓着沙發一旁的扶手不撒開,他年紀小小,力氣倒是挺大,蕭楚拉了幾下都沒拉動。

什麽情況?蕭楚一頭黑線,敢情這小鬼是要賴上她的節奏?

她有點動怒了:“你個小孩怎麽回事?我又不認識你?我帶你去找警察叔叔,讓他們帶你回家!”

小男孩怯生生看着她,蜷在沙發上,雙手緊緊扣住沙發扶手,還是一言不發、

蕭楚煩躁地咦了一聲,擄起袖子,伸手将他的手扒開,再将他整個人抱起來。畢竟只是個小孩,她很順利地做完了這一套動作。

只是抱着他走到門口,順勢放下他,準備鎖門時,得到自由的男孩雙手又緊緊扣着門,怎麽都不放手。

在蕭楚和他拉扯的動作中,他身上的t恤卷起來,露出光溜溜的下半身。

蕭楚看他白生生的屁股,沒好氣地拍了兩下:“快放手,屁股都露出來。”

那一直不吭聲的小鬼,竟然輕呼了一聲,倒真的放下手,将身上的衣服拉下來,只是他動作奇快,趁着蕭楚門還未關上,像只泥鳅一樣,又鑽進了屋子,蹲在客廳餐桌下,抱着桌腿不撒手。

蕭楚氣急敗壞地走進來,插着雙手蹲下,對他怒目相向。

男孩對上她憤怒的目光,一雙怯生生的眼睛,像是要哭出來,又像是因為心虛,而低下了頭。

蕭楚揉了揉頭發:“好吧,你說說你想怎麽樣?”

男孩低着頭沉默了片刻,終于眨巴着委屈的雙眼擡頭,小聲開口:“我爸爸媽媽不在了,我不想去福利院,姐姐可不可以讓我住在這裏?”

蕭楚頭有點暈,半天說不出話:“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男孩翕張了下略顯蒼白的嘴唇:“五……不……六歲,我叫阿景。”

“全名呢?”

男孩又委屈地低下了頭。

☆、92.第二更

蕭楚無奈,難不成她一個二十多歲未婚女孩,就這樣莫名其妙多了一個養子?哦,對,應該是養弟,這樣聽起來似乎沒那麽老。

但這到底算個什麽事啊?!

男孩似乎是見她面帶苦色,又怯生生道:“姐姐別擔心,我就在這裏住一小段時間,等我哥哥來接我,我就走。”

“哥哥?”

“我哥哥在遠方,過段時間就會來接我。”

“你住在我這裏,你哥哥會找得到你?”

“我打電話給我哥哥就可以了。”

雖然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但蕭楚還是選擇相信了他的話。她拿出手機,讓他打給他哥哥。

這個叫阿景的小鬼,神色古怪得看着她,撥了一個號碼出去,那邊很快傳出一個男聲。

“哥哥,我是阿景。我現在住在一個姐姐家,等你來接我。”

蕭楚豎起耳朵,聽到那邊模模糊糊的聲音傳來:“好的,阿景,哥哥忙完這段時間,就來接你,替我謝謝姐姐。”

蕭楚本來想搶過手機,和那邊的人進行一場大人之間的對話,不料,還沒到手裏,阿景已經把電話挂掉。

“姐姐,我沒有騙你。”阿景神色無辜地将電話交給她,“我哥哥很忙,不然也不會讓我一個人在外面。”

雖然蕭楚覺得哪裏都不太對勁,但看着他無辜單純的眼神,她又不好懷疑這樣一個六歲的孩子。權當他就是一個父母離世,哥哥身在遠方的孩子。

“好吧,你住在我這裏可以,但是你不能搗亂。”

阿景用力點頭。

于是,蕭楚就這樣莫名其妙收留了一個六歲的小男孩。

好在這個小孩,和她平日見到過的熊孩子,不太一樣,不吵不鬧,給他飯,他就老老實實吃,給他買了衣服,就老老實實自己躲在廁所穿上。

後來蕭楚在阿景脖子上看到一枚精巧的琥珀色玉墜,下端很尖銳,想來就是那天晚上劃破她手指的真兇。她覺得一個小孩戴着這樣一枚兇器,委實有點不安全,建議他脫下來好好收着,但阿景牢牢捂着那玉墜,怎麽都不幹,還一臉奇怪地看着她。

蕭楚想,這估摸着是他家的什麽家傳寶貝,意義重大,只能作罷。

雨水淅淅瀝瀝平平淡淡下了兩天,沒有再刮大風打驚雷,就是南方城市春夏交際,最普通的雨天。

收留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小孩,已經是蕭楚活了這麽多年,幹得最離奇出格的一件事。她做人做事向來還算謹慎,雖然覺得阿景有些古怪,但一個小孩子不至于有多大危害性。

不過看多了網上報紙上報道的那些利用小孩犯罪的案件,她也不敢留着阿景一個人在她家中,以免發生什麽引狼入室的事,雖然她家裏也沒什麽太值得惦記的貴重財物。

于是周一上班,蕭楚帶着阿景一塊出門,将她放在公司大廈一樓的咖啡廳,她和咖啡廳的老板娘有些交情,只說是親戚家的孩子,在自家暫住,讓她幫忙看着一下。

哪知半天下來,她午休去看情況時,老板娘對阿景贊不絕口,說他又乖又懂事,除了不愛說話,簡直是太讓人喜歡。

于是接下來的每個工作日,蕭楚便安安心心地将阿景送去咖啡店,午休的時候看他一回,下了班再接他,載着她回家。

一晃十天過去,蕭楚和阿景已經熟悉得好像真的一家人。不得不說,這個小孩确實懂事,雖然不太說話,但蕭楚做家務事,他還會邁着他的小短腿幫忙。

蕭楚有時候想,要是自己真有這麽一個懂事的弟弟或者孩子,似乎也不錯。

唯一讓她有點糟心的是,阿景臉色一直蒼白,像是重病一樣,但是問他有哪裏不舒服沒有?他又抿嘴搖頭。想帶他去醫院檢查,他也是死都不去,估摸着跟很多小孩一樣怕打針。

最後蕭楚只能放棄,想着可能是營養不良。

天氣好不容易晴了一個多星期,蕭楚周五下班,牽着阿景的手,去了超市買了一大堆食材,準備好好做一頓豐盛晚餐,給家裏這位小朋友補補身體。

一頓晚餐,一大一小,吃得都極為滿足。

吃飽喝足的蕭楚,不願再動,打發阿景小朋友去收拾洗碗。他從善如流地照辦,櫥櫃洗碗臺太高夠不着,他還機智地搬了把椅子墊着。

蕭楚看着這滑稽的場景,哈哈大笑。

她窩在晚上被阿景占領多日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正是本地新聞結束後的天氣預報。

“預計今晚淩晨有大到暴雨,并有雷電黃色預警……”

砰……

一聲脆響從廚房傳來。

蕭楚吓了一跳,趕緊扔下遙控器,起身去看情況。原來是阿景打破了一只湯碗,只見他從椅子上跳下來,蹲在地上,抖着手拾掇。

“哎呀!”蕭楚趕緊上前,将他拉開,“小心點,別弄到手了,我果然是太殘忍了了,竟然讓一個六歲的小孩洗碗。阿景,你去客廳玩吧,這裏交給我就行。”

阿景讷讷地哦了一聲,邁着小步子去了客廳的沙發。

“姐姐,剛剛天氣預報是說今晚有雷電嗎?”

“是啊!”蕭楚邊收拾地板邊漫不經心道,“阿景難不成怕打雷?”

“不是。”

3、雷雨過後,失蹤。

也許是當了十幾天臨時家長,蕭楚的母性似乎被激發了點出來。

阿景洗漱完畢,早早躺在他的專屬小床,也就是沙發上時,她還體貼地為他理了理被子,捏着他俏生生的臉道:“阿景好好睡,如果待會打雷怕的話,別忘了叫姐姐。”

“好的。”小男孩乖巧的點頭,一雙烏沉沉的眼睛看着她,純淨但毫無稚氣。

蕭楚當然不會太注意一個小孩子的眼神,看到他閉上眼睛,就輕輕松松回了自己房間。

轟隆!

蕭楚被窗外的驚雷吵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片刻之後,電閃雷鳴再次淩空響起,劃過烏沉沉的天空。而就在那光亮閃過的一刻,蕭楚竟然看到一道黑影,從窗外飛掠而過,還隐約伴着某種獸鳴。

蕭楚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來,窗外已經恢複黑暗和平靜,只有呼呼的風聲和淅瀝的雨聲。

她揉揉頭發,随手拿起床邊的手機一看,半夜一點多。正決定倒頭再睡時,她忽然又想起外面小廳的阿景,頓了片刻,蕭楚下床,汲拉着拖鞋,借着手機的光芒,走出卧室。

怕吵醒小朋友,她蹑手蹑腳,沒有開燈。

只是剛走入客廳,便覺得一陣涼風吹過,她咦了一聲,低聲嘟囔:“難道忘了關窗?”

想着,便挪到窗戶邊,果然見打開着,還有雨絲涼涼的飄進來。

她趕緊把窗關好,剛轉身時,又一道雷電轟隆一聲,将她吓了一跳。

但更讓她心髒提起來的是,剛剛那閃電,将客廳照亮了一瞬,她的眼神就落在沙發上,而沙發上竟然沒有人。

本來還不算完全清醒的蕭楚,這時算是徹底清醒,她快步走到電燈開關處,啪的一聲打開客廳的燈。

沙發上,果然不見人影,只剩那條薄薄的夏被。

“阿景??”蕭楚心髒撲通撲通地跳,不自覺提高嗓子叫喚。

可是……沒有人應她。

“阿景?”

她再叫了一聲,安靜的房間裏仍舊沒有回應。

蕭楚的房子不大,她快速檢查了廁所和廚房,确确實實沒有小朋友的影子。

她又去擰客廳的大門,更讓她疑惑的是,門仍舊是從內反鎖的狀态,顯然不可能有人這裏出去。

蕭楚腦子忽然有一瞬間的空白,直到窗外又一道雷電響起,她打了個哆嗦,恢複神思,又開始叫阿景的名字。

“阿景,你快出來,別跟姐姐開玩笑了!”蕭楚的聲音在不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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