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向春風各自愁

?永和宮內,左右盡退,端妃站在窗前悠閑地給花澆水。

“三皇子到。”一個尖細而悠長的聲音傳來。

随着通傳太監的話音落下,一個穿着墨色長袍,腳踏黑色長靴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的五官如刀刻般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略薄,英俊之餘,又散發出一種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烏黑如鏡的眼眸半垂着,加上額前幾縷碎發的遮掩,使人看不真切,加上他的舉止得體,竟隐了那股子王者之氣,反給人一種溫和儒雅的舒适感。

他不動聲色的在房間內掃了一眼,恭敬地向端妃行禮:“兒臣見過母妃。”

“桐兒不必多禮。”端妃放下了手中的花壺,順便關上了窗。

蕭桐一見她關窗便知她有事要交代自己,遂主動問:“不知母妃喚兒臣前來有何事?”

“也沒什麽大事,”端妃擦了擦手,悠然坐下:“母妃聽欽天監說,明兒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最适合騎馬射箭了,不如皇兒邀請你幾個兄弟一起去禦花園玩玩吧。”

蕭桐聞言心中稍有不解,卻沒有多問,只道:“多些母妃關心,那兒臣一會便去邀請皇弟們。”

眼前的這個便宜兒子表面上看還是很孝順的,從小到大,不管她提出什麽,他都會欣然接受,即使是心中不願,他也不會多說一句。端妃滿意的笑了笑,解釋道:“想必桐兒也知道,南國的孟清淺公主已經到達蕭關,等她來洛陽怕是會被許配給你們幾兄弟中的一個,成婚了的人自然不必現在自由,所以母妃想在這之前,你們幾個兄弟能在一起多聚聚。”

“多謝母妃好意。”蕭桐垂着眼,以一種低的姿态,讓人看不真切,只是他的背至始至終都挺得筆直。

端妃定定的盯着蕭桐的眼,似笑非笑:“孟清淺公主是來聯姻的,而我的桐兒又尚未娶親,久聞孟公主有傾城之姿,而且身份尊貴,不知我的桐兒想不想娶她?”

端妃口中親切的叫着“我的桐兒”,語氣卻是格外的不容置疑。

“百善孝為先,何況婚姻大事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一切憑母妃做主。”蕭桐毫不猶豫地回答,但這并不代表他心甘情願任人擺布,不過是一早就猜到了明陽帝的決定,娶孟清淺的人是四皇子蕭暮。

“好,果然是我的好兒子。”端妃欣慰的笑着點頭,對蕭桐的滿意又多了一分。

蕭桐依舊垂着眼,讓人看不真切:“母妃言重了,若沒有別的事,兒臣就告退了,天色漸晚,夜裏去邀請幾個皇兄皇弟總歸不太好。”

“嗯,去吧。”端妃點頭,臉上一直挂着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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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告退。”蕭桐向端妃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蕭桐前腳剛走,一個宮女就從內堂裏出來,她約摸三十來歲,身穿青色宮裝,恭敬的向端妃施了一禮:“參見端妃娘娘。”

宮中宮女,青衣為一等,藍衣為二等,紫衣為三等。

“免了。紙鳶,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禀告娘娘,大內密探只發現了一推灰燼,确定連根頭發絲都沒有留下。”

端妃半眯着眼:“是誰救了他?”

“南國公主。”

端妃挑眉:“他什麽時候跟南國公主攪合在一起了?”。

“回娘娘,只是巧合。刺客說親眼看見他連人帶馬掉下山崖,那時馬明明是踏在他身上的,本以為他必死無疑,不料他非但沒死,還巧遇進入蕭關的南國公主。”

端妃冷笑:“暗焰是我蕭國最有靈性的馬,自然只會護主,又怎麽會壓死主人呢。”

紙鳶立刻跪下請罪:“奴婢失策,請娘娘責罰。”

“你當然是失策了!”端妃睨了她一眼,輕輕把玩手上的茶杯蓋:“不過沒關系,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娘娘高見,下一回奴婢絕不會再失手。”紙鳶斬釘截鐵地保證。

端妃的眼神突然變冷:“那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交給你兩件事。第一,你連夜去相府告訴我爹,讓他務必叫文淵閣大學士明日面見皇上時附上一篇歌詠梅花的文章。第二,明天皇子們會在禦花園射箭,你去安排一下,務必讓四皇子弄壞暗香園那個半死不活的破梅樹。這兩件事,若是有一件做不好,你也就不用回來了。”

“奴婢遵命!”紙鳶猶豫了片刻,又道:“娘娘,奴婢不明白,您為何要幫三皇子。讓他和四皇子鹬蚌相争,咱們坐享漁利不就好了麽?”

端妃冷哼:“憑他那點本事,又有那樣的生母,沒有本宮的幫助,能跟四皇子争麽?”

“可是三皇子到底不是您的親生兒子,冷宮裏那位主子又沒有死。娘娘這樣竭盡全力助三皇子繼承大位,萬一有朝一日他知道了真相,娘娘可不就白忙活了。”

端妃瞥了紙鳶一眼,不屑道:“你懂什麽,現在登上那個位子的人就成了衆矢之的,本宮就算不動手,也有的是人想要除去他,先讓他掃清前面的障礙,待我的敬兒長大後,不就沒他什麽事了麽。”

“娘娘英明。”紙鳶由衷嘆服。

皇宮,朝暮閣

身穿深藍長裾的男子半倚在七寶塌上,手上拿着一本《史記》,神色很是慵懶。他的長相極美,長眉若柳而濃于柳,身如玉樹而靈于樹,眼角彎彎的,像是夜空上皎潔的上弦月,一頭青絲随意的散着,沒有半點束縛,整個人看起疏狂而散漫。

七寶塌的另一端坐着一個青衣長袍的男子,他翹着二郎腿,随意地坐在榻上,手中還搖着一把輕紗美人的折扇,背面還提了一首文辭大膽的豔賦。

七寶榻前站着一個小太監,他弓着腰,身體幾乎彎成了九十度,頭頂上的二品宦官帽像是随時可能掉下來一般,連聲音也有些顫顫巍巍,“禀告四皇子,三皇子邀請您和五皇子明日下午未時去禦花園射箭。”

“哦?三哥向來喜歡悶在屋子裏看書,怎麽突然想練騎射了?”蕭暮挑眉:“或者說,這其實是端妃娘娘的意思?”

三皇子沉靜,五皇子風流,卻都是好相與的主兒。唯獨四皇子,自幼随性而行慣了,心思最是難測,就怕一個不小心就把四皇子給得罪了。想着,小太監的額頭上流下了一滴冷汗,他硬着頭皮說:“回四皇子的話,小的只是一個二品奴才,自然是聽從上一級的差遣,主子們的意思,小的無從得知啊。”

一旁的蕭楚搖着折扇,輕松道:“四哥,這不明擺着麽,三哥從不喜歡熱鬧,卻對端妃娘娘唯命是從,她的意思,不就是三哥的意思。”

“那可不一定,”蕭暮頓了頓,眼睛裏閃着讓人讀不懂的光芒,轉而對小太監說,“下去吧,幫我們回了三哥,我們都會去的。”

“奴才遵命。”行了個禮,小太監便飛一般逃出去了,引得五皇子蕭楚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笑夠了,蕭楚才問:“四哥,你說端妃娘娘為什麽讓三哥叫我們去射箭啊?”

“我看,八成是為了那南國公主和親一事。”蕭暮丢開手裏的書,悠閑地說。

蕭楚折扇一合:“此話何解?”

蕭暮神秘一笑:“其實告訴你也無妨。今天父皇曾找過我,暗示希望我娶南國的公主。”

蕭楚一拍掌,笑得沒心沒肺:“呀!天大的好事呀,聽說孟清淺公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呢。況且南國那麽富庶,娶了她,一輩子什麽都不愁了。”

“你覺得是好事,那我明天就禀明父皇,讓你娶了她可好?”蕭暮笑的狡黠。

“別別別,”蕭楚連忙擺手,“我雖說風流慣了,但絕不做那下流人。既然已經成了親了,我是決計做不出抛棄糟糠的事,要尊貴的南國公主做妾也是異想天開,這種好事,還是留給你吧。”

蕭暮收起嬉笑神色,嘆了口氣:“五弟,你太單純了。娶了南國公主的人就等于是兩國邦交的維系者,弄不好将來還要當太子的。你知道我只喜歡自由的過日子,這麽重的責任,我自問擔不起,更不想擔。”

蕭楚想了想:“那也是。”他嘆了口氣,又道:“可憐三哥平日裏為人最是淡泊,卻偏要被逼的卷入這場漩渦之中。”

蕭暮低笑:“皇宮裏的形勢雲谲波詭,變幻莫測,你能保護好自己就不錯了,就別替三哥瞎操心了。”

蕭楚搖了搖扇子:“也罷,我就坐着看好戲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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