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去似朝雲無覓處
?說完,孟清淺也不管這人答應不答應,拿起小桶裏的剪刀開始為梅樹修剪枝葉。
既然有人願意管閑事,蕭暮自然樂得清閑,索性放下手中的鋤頭,歪着頭看孟清淺忙活。
好在梅樹并不高,孟清淺修剪起來并不吃力。她動作娴熟,就像一個做慣了農活的普通女子,一邊修剪一邊道:“雅州白梅萌芽力強,易抽發過多枝條,任其生長常導致樹形雜亂,既影響通風透光,又不利于開花繁茂,而且容易滋生病蟲害,如果不适當進行修剪,它是不會開花的。”
蕭暮嗤笑,可不是嘛,明陽帝把這棵梅樹當寶貝,當然舍不得讓人修剪,也難過這二十年來梅樹都沒有開過花。
終于修剪完了枝葉,孟清淺放回剪子,問他:“剛才我說的你都記着了沒有?”
蕭暮瞥了一眼梅樹,果然看起來生色不少,他雙手環在胸前,散漫地道:“一句也沒記住。”
“你……”孟清淺氣結。
蕭暮似笑非笑:“你看來很在乎這棵樹啊。”
孟清淺并不掩飾:“這是我家鄉的樹,在異地能看見家鄉的景物,當然會在意。”
蕭暮邪邪一笑,“既然這樣,如果我好好照顧這梅樹,你打算怎麽報答我?”
孟清淺被他的無賴邏輯氣到了:“你來這裏照顧梅樹自然有你的理由,與我何幹?”
“嗯。聽起來挺有道理的。”蕭暮點點頭:“可我卻偏偏不愛跟着道理走,就喜歡随性而行。”
天色不早了,孟清淺不想再與他多費唇舌,便道:“那我就不奉陪了,有緣再見。”
很好。蕭暮唇角上揚,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緊接着,“咔咔咔”的伐木聲歡快地響遍整個暗香園。
孟清淺回頭一看,吓得花容失色。蕭暮竟然真的用斧頭砍那顆奄奄一息的梅樹,樹皮已經砍掉了一部分,露出裏面月白色的木質。她提起裙擺快步跑回去,一把按住蕭暮握着鋤頭的手,瞪着他說:“好好的一棵樹,你怎麽能這樣糟蹋!”
終于生氣了。蕭暮一臉的笑意:“你猜,你可以阻止我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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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淺看着蕭暮上揚的嘴角,冷靜的分析:“你不像是個身份低的人,卻來這裏親手給這梅樹除草,原因想必不簡單,如今你跟我賭氣把這棵樹折騰死,值得麽?”
“嗯。是不值得。”蕭暮故作認同的點點頭,“可我說過,我做事從來是随性而行,不會瞻前顧後顧及太多,這樣反到幹淨潇灑。”
“你……”孟清淺被堵的啞口無言。
蕭暮的視線慢慢集中在孟清淺按着他的那雙手,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這樣一直抓着我的手,很容易引起誤會。”
孟清淺條件反射的放開,懊惱的說:“對不起,我失禮了。”
蕭暮笑意不減,但他知道已經鬧夠了:“其實,如果想我好好照顧這顆梅樹其實很簡單的。”
“你想怎樣?”
蕭暮想了想:“條件嘛,我現在還沒想好,總之算你欠我一份人情,以後我想讨了,你可不能推脫。”
他的無賴讓孟清淺哭笑不得,卻又舍不得那顆雅州白梅被糟蹋,只能點頭說:“好。”
“既然如此,告訴我你的名字吧,省的我以後找不着你。”他明明知道,卻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仿佛這樣,他們才算真的認識了。
“我叫孟清淺,若是想讨人情了,便來昭王府找我吧。”
蕭暮滿意的點頭,露出标準的狐貍笑容:“孟清淺,我叫蕭暮,你可要記住了。”
孟清淺皺眉,她當然知道蕭暮這個名字所代表的身份,對方想必是早就知自己身份而故意戲弄,她有些生氣地說:“那你似乎該叫我三嫂。”
蕭暮搖頭,眨眨眼道:“我們相交以名諱而不以身份,所以我們是朋友,而不是叔嫂,明白麽?”
孟清淺愣住,心裏忽然有些感動。不管他是認真也好,戲弄也罷,身在異國他鄉,他都是第一個跟她說是朋友的人:“知道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記得要好好照顧這棵梅樹。”
蕭暮懶懶地點頭,向她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孟清淺這才稍微放心,正要前往永和宮,沒走多遠,就遇上了前來尋她的蕭桐。
“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害得我好找。”蕭桐皺着眉問。
孟清淺歉意地說:“我剛才經過暗香園,看見有一顆樹很像南國的雅州白梅,就過去看了看,耽誤時間了。”
“以後莫要獨自亂走。”蕭桐又問:“天色已晚,還要你還要去永和宮麽?”
孟清淺想了想:“不去了吧,太晚回王府總不安全,下次再進宮拜見母妃吧。”
蕭桐點頭,兩人一起離宮。回到王府後,蕭桐把要去冀州對抗瘟疫的事一五一十跟孟清淺說了。
前往冀州赈災,既是機遇,也是挑戰。若是能成功平息瘟疫,自然是大功一件,民心所向;但深入瘟疫腹地,自身危險不說,若是壓制不住瘟疫,只怕就成了當地百姓的出氣筒。孟清淺不願意蕭桐冒險,但這是聖旨,帶着九五之尊的威嚴與不容辯駁。所以第二日,蕭桐便收拾好了行裝,準備出發。
“讓我送你出洛陽城吧。”孟清淺站在昭王府門口如是說。
蕭桐揮了揮手,身後的随從立刻退到百米開外。他對孟清淺道:“你身子不便,還是留在王府安心養胎罷。”
孟清淺忍不住想伸手拉住他,但很快又理智的放下:“那……那你早些回來。”
“我不在王府,你要萬事小心,那兩個會武功的婢女一定要寸步不離的保護你,起居飲食也只可讓親信照料,萬不可假手他人。”
孟清淺點頭:“我自會小心。”
蕭桐嘆了口氣:“就怕暗箭太多,防不勝防。”
孟清淺知道他在擔心刺殺的事,低聲道:“我們一共遇過兩次襲擊,一次是給馳兒買滿月禮物的小販偷襲,還有一次是滿月宴回王府路上的黑衣人襲擊,莫非是同一個人指使?”
蕭桐搖了搖頭:“滿月宴那次,黑衣人身手了得,訓練有素,比起大內密探來都不遑多讓,絕不是買禮物那次的小喽啰能比的。”
孟清淺皺眉:“可兩次偷襲,使用的暗器卻是一樣的。”
“這才是最可怕的。那暗器雖然表面上是一樣的,但第一次的暗器是粹了劇毒的,而第二次的暗器卻沒有毒,顯然是第二次襲擊的黑衣人想殺我,又想嫁禍給第一次放暗器襲擊的人,好來個一箭雙雕。”
孟清淺聽得心驚膽戰:“是什麽人想要害你?”
蕭桐本不願意她卷入其中,但又擔心她會被奸人所害,只好給她提個醒:“我不在你身邊,你務必一切小心,尤其是……”他湊近孟清淺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個字。
孟清淺大驚失色:“你是說那次刺殺是……那個人指使的?”
蕭桐卻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你別想這麽多,只管保護好自己就行,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
孟清淺只覺得心被紮了一刀。他到底成長在怎樣的環境下?養母處心積慮,手足包藏禍心,難怪他要韬光養晦,只怕也沒少受人白眼吧……
蕭桐跨上了馬,道:“你一切保重,我該出發了。”
孟清淺上前幾步,按抓住他的馬鞍說:“你也要一切小心。冀州瘟疫蔓延,你不通醫理,凡事一定要先問過太醫再行動。平息瘟疫固然重要,但……”她下意識看了看自己還算平坦的小腹,堅定地道:“但你的安危同樣重要。”
蕭桐的心像被小鹿撞了一下,突然就變得異常柔軟。他下意識想握住孟清淺的手,但手伸到一半就生生頓住了。他清楚自己的感情,孟清淺懷孕已經是意料之外了,他歡欣或者懊惱,似乎都不對。
這時,孟清淺卻主動握住他的手,然後把他的手慢慢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別忘了,我跟孩子都在這等着你。”
“最多三個月,我一定會趕回來。”
孟清淺,你等我。
蕭桐走後沒幾天,昭王府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客人是個少年,大約十三四歲,穿着藍色長衫,衣擺以蜀繡針法繡上雅致的翠竹。長相到是俊俏,濃眉大眼,高鼻薄唇,跟蕭桐有三分相似,可惜面色蒼白,唇無血色,一副大病初愈之态,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孟清淺看。
“你是……九皇子?”孟清淺認出了他,可不就是當日在碧湖裏被她救下的孩子麽。
蕭敬上前拱手,恭恭敬敬的向孟清淺一拜,活像個小大人,聲音卻還是稚嫩的:“蕭敬感謝仙女姐姐的救命之恩。”
孟清淺撲哧一聲就笑了,這孩子看着成熟,語言卻這麽孩子氣,哪有叫自己嫂子做仙女的。孟清淺招呼他坐下,“傻孩子,我可不是什麽仙女,我是你三嫂。”
蕭敬搖搖頭,黑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孟清淺,那樣的專注的眼神,似乎只要看一眼,就能把她的音容笑貌深深的刻進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