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幸得識卿桃花面
?“外面發生了何事,今日怎會有官兵圍住昭王府?”
“回殿下,前幾天,宮裏流言四起,都說您與李悅姑娘有私情,陛下派晉陽王去調查,不料他竟然直接帶着太醫進了尚書府搜查,最後不但搜查出了毒害王妃的致命□□,更加查出李悅姑娘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蕭桐聞言大驚,瞠目結舌地道:“這……這一定是栽贓嫁禍,一定是太醫信口開河!樂兒怎麽會懷孕……”話還沒說完,蕭桐腦子一炸,已經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幾個太醫都确認過,這是千真萬确的。”劉掌櫃的話就像一記悶拳,悄無聲息,卻打得蕭桐眼冒金星。
劉掌櫃繼續道:“李姑娘懷孕,坐實了您與她有染的傳言,陛下大怒,卻因為怕醜聞傳去南國,故而只是派人軟禁了您,至于李姑娘,現在已經被關進了天牢,準備秋後問斬!”
“豈有此理!”蕭桐震怒:“我明白了,那個人的目标從一開始就不是孟清淺,是樂兒!他害得樂兒珠胎暗結,所以要殺人滅口!劉掌櫃,你立刻召集衆兄弟們,三日後有行動。”
劉掌櫃奇怪地問:“殿下,您這是要幹什麽?”
“劫獄!”蕭桐斬釘截鐵地道。
劉掌櫃大驚失色:“殿下三思啊,您蟄伏十年,韬光養晦,走到今日這一步實屬不易,如今去劫獄,只怕會十年功德一朝散吶!”
蕭桐不屑道:“富貴名利于我而言,不及樂兒安危的萬分之一。”
“殿下!”
劉掌櫃還要再勸,蕭桐卻先一步打斷他的話:“劉叔叔!您從小看着我長大,應該知道我不像父皇,做不到眼睜睜看着身邊至親之人一個一個死去。坐擁萬裏江山,享受無邊孤寂,那又有什麽意思呢?”
劉掌櫃一愣,然後長嘆一口氣:“老奴遵命。”
一年初夏時,即使入了夜,洛陽仍然是炎熱、喧鬧、人聲鼎沸的,護城河兩岸的槐樹圍繞,卻幾乎聽不到鳥叫蟬鳴,反而到了群山環繞的近郊地帶,才聽得蟬鳴聒噪,嘔啞嘲哳。
天上新月如鈎,地上身穿夜行衣、面蒙黑巾的十幾人小隊井然有序地趴在山坡上,幾十雙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殘兵四人,舊燈兩盞,鐵閘環繞的天牢。宛如一條蓄勢待發的黑色巨蟒,在攻擊前看獵物的最後一眼。
夏夜的風聲在耳邊缭繞,長期繃緊的神經讓每個人汗如雨下。這時,一片烏雲緩緩覆蓋了天上如鈎的新月,緊接着想起一聲悠長的蟬鳴。幾乎是同時,天牢門前殘燈俱滅,四個小兵還沒來得及驚呼,就再也不能發出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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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桐揮了揮手,十幾人立刻散開,從不同方向潛入天牢,飛快地打暈了守夜的官兵,不多時便探出了關押李悅的所在。
蕭桐怕人太多吓到了她,于是揮了揮手,十幾人立刻退守牢外,他從暈倒的守衛身上搜出鑰匙,打開了牢門,看見了躺在角落滿臉倦容的李悅。他心中一痛,輕輕喊了一聲:“樂兒。”
李悅皺了皺眉,卻并沒有醒來,蕭桐稍稍提高音量,在她耳邊又喊了一聲:“樂兒。”
李悅猛地驚醒,只看見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吓得就要大叫,蕭桐已經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壓低聲音道:“樂兒別怕,是我。”
“蕭桐哥哥。”李悅大驚:“你怎麽會來這裏?”
“我來帶你走!”蕭桐堅定道。
李悅踯躅道:“可是,劫天牢是要誅九族的大罪呀,你怎麽可以……”
“樂兒,別說這麽多了,我們先離開這兒。”說着,蕭桐伸手,李悅下意識側過身子要躲開,蕭桐卻上前一步強拉住她走出了天牢。
出了天牢大門,已經可以看見空中啓明星升起。早就有人拉着一輛馬車在門口接應,蕭桐伸手要扶李悅上車,她得要騰出一只手來護着肚子,便沒有再躲。
很快,馬蹄疾馳的聲音響起,簡陋車窗也随之搖晃出聲,宛如黎明前夕奏響的一曲古老戰歌。
李悅緊張地問:“我們要去哪裏?”
“南下。”
“目的地呢?”
“沒有目的地,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被追蹤到,此後禍兮福兮,皆憑天意了。”
李悅神色一僵,幾乎不抱希望地問:“是他讓你來救我的麽?”
原本安慰的話僵在喉中,蕭桐有些尴尬地轉過頭去,沒有回答。
李悅已然會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平靜地道:“蕭桐哥哥,我們回頭吧。”
蕭桐轉過臉來,生氣地看着她。
李悅卻繼續道:“我不想走。”
“你已經被判了秋後處決了!難道要在這裏等死麽?”蕭桐激動道。
李悅搖頭:“我不想死,可我也不能就這麽走了,這樣不單會連累你,還會連累我爹。”
“你不走一樣會連累你爹,至于我,你不用擔心,虎毒不食子,父皇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李悅還是搖搖頭:“我不能走,我沒有傷害過孟姐姐,那個人再清楚不過了,我要等他來救我。”
“我……明白了。”蕭桐垂下眼簾,遮掩自己的情緒,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毫無異樣:“樂兒,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麽?”
李悅毫不隐瞞地點頭,臉上卻挂着羞怯的、躍躍欲試的笑容:“已經四個月了。”
蕭桐很艱難才再次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樂兒,即使是為了你未出生的孩子,你也一定要走。”
李悅卻搖頭,再次堅定地重複:“我不走,我要等他來救我。”
“你別傻了,如果那個人有一點點顧及你,又怎麽忍心讓你懷着身孕被關進大牢?”
李悅卻很坦然:“如果他覺得江山比我和孩子都重要,那我就死,絕不做他的負累。這就是我喜歡他的方式。”
“可是……”
李悅決絕地打斷他:“蕭桐哥哥,你該知道我的性子,小時候愛喝酒,爹爹差點把我打死了我還是要偷着喝,如今我喜歡上一個人了,我不要偷偷摸摸的!我要站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等他回應。”
“樂兒……”蕭桐話音未落,轎外突然傳來一聲馬的長嘶。
車夫立即拉緊缰繩,馬車因着慣性往前甩,車裏的李悅一個不穩,眼看就要撞上對面的車座,蕭桐立刻撲了過去,伸手擋在車座前,李悅的頭狠狠撞上了他的手肘,頓時震得李悅雙眼發暈,他的整條手臂都麻了。
“有埋伏!”車夫大吼一聲。
與此同時,似有什麽東西破窗而入。說時遲,那時快,蕭桐一把拉過李悅,只看見一支箭羽直直釘在剛才李悅坐的位置,傳遞着死裏逃生的訊息。
李悅來不及驚呼,只聽得蕭桐又大喊一聲“趴下”,她本能地雙手護着肚子照做,又有兩只箭破窗而入,掉在她腳邊。
李悅吓得臉色發白,蕭桐把她移到馬車座位底下,道:“樂兒,你在這別動,我出去看看,千萬別出來,外面萬事都有我。”
說着,蕭桐轉身要走,李悅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蕭桐哥哥,保護好你自己。別忘了,孟姐姐醒來之後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你。”
蕭桐愣了愣,心中已經釋然。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地帶你回去見清淺。”
話畢,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馬車極速地奔馳,左搖右晃的讓人作嘔,李悅躲在車座底下,雙手本能的抱住肚子,耳邊交雜着聒噪的蟬鳴聲和車外的嘈雜聲,甚至還有短兵相接的聲音,可她只能聽見自己狂亂的心跳。她心中的那一點害怕,在馬車的晃蕩中被沖擊地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往無前的勇氣和決心。
突然,車外傳來一聲嘹亮的馬嘯,車停了。緊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聲音,不斷有人慘叫,李悅聽到遠處有人以內力傳聲:“大膽賊人,還不束手就擒,難道真要血濺當場麽?”
內力傳音,聲音悠長連綿,振聾發聩。熟悉的聲音讓李悅心中一震,她突然就生出了無限的希冀,執着的站起來,走出了馬車。
十幾名劫獄的黑衣人圍在馬車周圍,與數百名頭戴冑、身穿甲的官兵厮殺,大多數黑衣人都負了傷,卻仍然死死守着馬車,不讓人靠近一步,宛如護雛的雄鷹。
李悅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着血腥的氣味。她點燃了全身的熱血才能鼓足勇氣,擡頭望一眼遠處的那個人——他一身棕黃蟒袍,胸前繡雅致的翠竹,威風凜凜地跨在馬上,以勝利者的姿态冷眼旁觀着這血流成河的畫面。
跨在馬上的那人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将領立刻大吼一聲:“都停手!”
蕭桐扯下面罩随意丢在一邊,用自己的身子護在李悅身前,剩下的幾名黑衣人也都在她身邊聚攏,形成一個嚴密的保護圈。
她忽然轉頭對蕭桐道:“蕭桐哥哥,你我兄妹相識十餘年,我一直麻煩你照顧,如今我已身處懸崖,卻還有一件事要求你。”
“即使你到了地獄,我也會竭盡全力把你拉回來,更不要說一件事了。”
“照顧好孟姐姐,她一直視我如親妹,是我……辜負了她一番好意。”
蕭桐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是我的責任,哪怕要豁出我的命去,也必然會護她一世周全。你大可放心。”
“既然如此,樂兒此生便再無牽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