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發無辜怒公堂
?“你這只手也受傷了?”孟清淺問。
雪霏好像自己也沒發現這只手有傷,于是撈開衣袖,看見手背上有兩條細長的紅痕,便猜測道:“山中樹多,應該是我背公主進破廟的時候被樹枝挂的,小小皮外傷,不礙事的。”
孟清淺點點頭,道:“罷了,這些事以後再說。雨停了,先回王府罷。”
一夜未歸,蕭桐該擔心了。
下過雨後,路面濕滑,很不好走,但孟清淺歸心似箭,步伐快得幾乎雪霏都跟不上,眼看就要進洛陽城,竟然被守城的官兵攔了下來。
“你們這是幹什麽?”孟清淺冷聲問。
雪霏下意識擋在孟清淺身前護着她,她卻輕輕地撥開了雪霏。只聽得為首的官兵作揖道:“敢問尊駕可是昭王妃娘娘?”
“正是。”
“昨日城中出現命案,末将懇請王妃移駕大理寺,協助破案。”
“小小将領,胡言亂語!”雪霏呵斥道:“王妃何等尊貴,怎能去大理寺這種地方?”
将領連忙作揖道:“并非末将鬥膽,而是此次命案與王妃有莫大的關聯,大理寺已經發出尋人令,務必要請王妃去一趟公堂。”
“大膽,不過一個正三品的大理寺卿,竟敢如此冒犯當朝的昭王妃,蕭國何時如此沒有尊卑之分了?”雪霏怒道。
孟清淺沖雪霏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問那将領:“命案的死者是誰?”
“李悅。”
孟清淺一愣,不可置信地問:“哪個李悅?”
“兵部尚書千金李悅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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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兒死了?”孟清淺不自覺地退後了兩步,雪霏立刻扶住她,感覺到她的全身都在顫抖。
将領再次拱手:“末将懇請王妃移駕大理寺一趟。”
孟清淺的眼眶被逼得緋紅,她稍稍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道:“前面帶路吧,我自會竭盡所能,為樂兒找出兇手!”
将領終于松了一口氣,做了個“有請”手勢,在前方帶路。
孟清淺跟着将領進了大理寺公堂,堂內兩邊身穿制服的官兵一字排開,身着孔雀補服的大理寺卿正坐堂上。
這位大理寺卿出生寒微,年少中舉,為官二十餘年,竟然從九品地方縣令升為京畿正三品大員,可謂深谙官場之道。他一見孟清淺進來,臉上連忙堆笑,吩咐手下看座,不料卻有人出聲反對。
“大理寺審訊好生兒戲,怎麽殺人疑犯還能坐着審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因極力克制着憤怒,連帶聲音都被壓得很低,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孟清淺望向聲音的主人,原來是樂兒的父親李尚書。他一身官服,胸前繡錦雞補圖,正襟危坐于堂下,面上盡是狠厲的神色。孟清淺記得,就在幾天前她還見過李尚書,那時他的兩鬓還未斑白,眉宇間盡是精神抖擻的模樣,遠沒有如今的憔悴,想來白發人送黑發人,最是斷腸。
“李尚書,您說的殺人疑犯是何意?”她禮貌地問。
“你還裝傻!”李尚書怒吼。衆人只聽得“砰”的一聲,他手邊的方桌已然四分五裂,吓得在場的人大氣兒都不敢出。
只聽得堂下又有人道:“李尚書,稍安勿躁,再不濟還有本王在此,公道自在人心,您且聽聽大理寺怎麽審吧。”
孟清淺聞聲望去,原來另一邊坐着晉陽王蕭逸。她記得蕭桐說過,就是這位晉陽王帶着太醫去李府搜出了所謂的證據,還查出了樂兒的身孕。他這一來,只怕來者不善。
一邊是官拜正二品的兵部尚書,大理寺的頂頭上司,旁邊還坐了個晉陽王;另一邊是南國公主,昭王妃娘娘。大理寺卿幾乎也要愁白了頭,兩邊的大人物,一個也得罪不起啊,這案子可怎麽審呦!
大理寺卿想了很久,輕咳一聲,試探性地道:“李大人,請暫息雷霆之怒,容下官問王妃兩句可好?”
李尚書冷哼一聲,偏過頭去。
大理寺卿如釋重負,又堆起笑臉轉而對孟清淺道:“王妃娘娘,事情是這樣的。昨晚醜時一刻,罪女李悅……”
“下毒之案尚未有定論,我家樂兒不是罪女!”李尚書怒道。
“是是是,下官妄語,下官妄語了。”大理寺卿立即糾正:“兵部尚書的千金李悅被人勒死在牢中,手中緊緊攥着一塊出自白馬寺的平安護身符,有人認出那是您的随身之物,不知王妃可有印象?”
孟清淺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平安符果然不見了。她又問:“大人可否讓我一觀證物?”
“應該的,應該的。”大理寺卿連忙吩咐收下把證物呈上。
明黃色的平安符,蓋着白馬寺特有的印箋,還有她親手用朱砂寫下的“孟”字。
“這确實是我之物,但佛陀有靈,我絕沒有殺害樂兒之舉,天地可鑒。”孟清淺光風霁月,回答得也是坦坦蕩蕩,很自然地讓人信服。
大理寺卿沉吟了一會,又問道:“敢問王妃昨晚醜時一刻身在何處?”
孟清淺心道不好,昨夜她因為遇襲,徹夜未歸,人也是昏迷的,實在不敢确定自己身在何方。她只能照實陳述:“我昨日大約未時入宮,在宮裏逗留了一個時辰左右,至申時出宮,不料半路遇上了黑衣人襲擊,我受傷昏迷,又遇上大雨,婢女帶我到城外的破廟休息,一直到今日辰時才蘇醒,于是我就帶着婢女回洛陽城。大人可以傳喚我的婢女雪霏前來作證,也可以派人去城外那條必經之路查看打鬥的痕跡,以及城外的破廟是否有我主仆二人留宿的痕跡。”
孟清淺說得有條有理,大理寺卿都忍不住點頭,吩咐道:“沈刀頭,你多帶幾個人去城外看看有沒有王妃說的痕跡,把證物都拿回來。”
“等等!”李尚書道:“我兵部的幾個兄弟從小看着樂兒長大,這次聽聞樂兒遭逢不測,他們定要跟着來聽審,既然來都來了,總要人盡其才才是,就讓他們跟着沈刀頭一塊兒去把證據帶回來吧。”
“這……”大理寺卿下意識看向孟清淺。
孟清淺沖李尚書坦然一笑:“那就有勞兵部各位大人協助大理寺一起幫清淺洗脫冤屈了。”
“哼。”李尚書轉過頭去,心裏卻也在犯嘀咕。昭王妃如此坦然,實在不像殺人兇手,更何況樂兒曾多次跟他提及,視昭王妃如長姐,莫不是真有人栽贓嫁禍?
大理寺卿順勢接口道:“下官多謝李大人相助,就請兵部的各位大人随沈刀頭一路前去吧。”
同時,大理寺卿又宣雪霏上堂,詢問事情的經過。雪霏的證詞與孟清淺果然一般無二,大理寺卿已經相信孟清淺是無辜的,心道終于不用得罪這等大人物了,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
很快,查看的人也回來了,他在大理寺卿耳邊低語了幾句,原本神情已經放松了的大理寺卿突然變得面色凝重,抓住驚堂木的右手也被汗水浸濕。他細聲細氣地問:“王妃,您再仔細想想,是不是記錯地點了?”
“沒有。”孟清淺斬釘截鐵地答。
“這……”大理寺卿為難地道:“剛才官差已經去城外查探過,并無打鬥的痕跡,城外的破廟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孟清淺心中一緊:“是否有查看清楚?”
兵部前去查探的官差也道:“城外方圓五十裏我們都查看了個遍,确實沒有所說的打鬥痕跡。”
事情遠遠超過孟清淺的預料,她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大理寺卿幹笑兩聲:“也許是昨日大雨,把打鬥的痕跡沖刷了個幹淨也不足為奇啊。”
“大雨即使能沖刷掉打鬥的痕跡,也沖不走滿地的屍體和兵器吧。”蕭逸挑眉地道。
李尚書聞言大怒,指着孟清淺道:“好一個巧舌如簧的昭王妃,我還差點信了你。枉我家樂兒視你如親姐,你竟然如此狠毒!我……我要殺了你為我女兒報仇!”
說着,李尚書竟然真的沖了過來,孟清淺吓得連連後退,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摔倒在地。
離得最近的蕭逸立刻伸手阻攔,李尚書側身閃開,右手順勢推了蕭逸一掌,蕭逸不閃不躲,反而趁機迎上,右手格擋,生生受了這一掌,再順勢用左手鉗制住李尚書雙手,兩人一時陷入僵持。
“晉陽王後生可畏啊。”李尚書沉聲道。
“李尚書縱橫沙場二十年,功力深厚,本王佩服。”蕭逸只覺得整條右臂都麻了,卻還是要強撐着裝作無事,心中暗道兵部尚書果然名不虛傳。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門口。
“李伯父,您太沖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