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奉天承運,陛下诏曰:宣兵部尚書李明啓和大理寺卿常祿立即進宮面聖,欽此。”說着,小莊子把聖旨一合,遞向李尚書。
多年侍君,李尚書已能猜出明陽帝心意十之七八,他接過聖旨看了看,面色鐵青。
小莊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得意地道:“李大人,請移駕吧。”
“哼!”李尚書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離去,大理寺卿立刻哆哆嗦嗦地跟上。
第二天就傳來了消息:兵部尚書李明啓告老還鄉,大理寺卿判罪女李悅畏罪自殺,念及生前已有悔意,皇恩浩蕩,準予厚葬。
蕭桐束發戴冕,換上了一身朝服,背脊挺得筆直,一派浩然正氣之勢。
忽然,身後傳來輕微響動,他回頭一看,原來是熟睡的孟清淺翻了個身。他輕笑出聲,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
他蹑手蹑腳地走到床邊,極力保持平衡,不讓頭上的疏冕發出聲音,然後輕輕為孟清淺掖了掖被腳,走了出去。
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蕭桐不會回頭,所以也沒有看到,原本正在熟睡的孟清淺睜開了眼睛。
蕭桐快馬進宮,直奔怡心殿,簡單的通報後,明陽帝傳他進去,遣退了左右,連想留下伺候的小莊子都被趕了出去。
“兒臣拜見父皇。”蕭桐恭敬地行禮。
明陽帝擡頭瞥了他一眼,扔下了手中的筆,走下龍椅,大興問罪之師:“誰讓你去大理寺的?”
蕭桐朗聲道:“樂兒慘死牢獄,我去大理寺為她讨回公道!”
“啪!”
響亮的一巴掌伴随着蕭桐的話音同時落下,他的頭被打偏到一邊去,半邊臉立即紅腫。
緊接着傳來明陽帝震怒的聲音:“混賬!你上次進宮時,朕已将其中利害與你言明,叫你不要再插手此事,你呈來的證據朕也收下了,日後自會處置那個渾人!你還想怎麽樣?”
Advertisement
只聽得“砰”的一聲,蕭桐雙膝重重砸地:“樂兒名節受辱,死後還要遭人非議,李尚書縱橫沙場,為國鞠躬盡瘁,卻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兒臣懇請父皇将真相公之于衆,為李家讨回公道。”
明陽帝大怒:“還敢說什麽讨回公道,就算樂兒沒有下毒,未婚先孕難道是假的麽?你自己胡鬧也就罷了,還帶着清淺一起胡鬧,是生怕蕭國皇室的臉面丢不到南國去麽?”
“難道皇室的臉面,比活生生的性命更重要麽?”
“是!朕今天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為了江山穩固,為了兩國邦交,就算樂兒不死在大牢裏,也遲早會死在朕的刀下!如今她死了,雖然是個意外,但是卻是個讓朕滿意的結果,絕對不會更改!”
“恕兒臣不能茍同父皇!”
明陽帝堅決地打斷他:“執法,要懲惡揚善,公正廉明;但執政卻好比一場博弈,要計算利害多少,斟酌短長所宜。沒有放眼天下的眼光,沒有壯士斷腕的決心,你就沒有資格談政治!本來朕以為這片萬裏江山已經後繼有人了,如今看來,你還是太年輕了。”
蕭桐慢慢地站起來:“我蕭國臣民自古以來讀聖賢之書,傳廉正之德。兒臣以為,江山永固,既需要縱橫捭阖的政治手腕,也需要吏政清明,賞罰有度。匡正之政,管理之治,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才是我心中的盛世。不論要做出多大的犧牲,兒臣一定會竭盡全力,找出我要的真相,創造我心中的太平盛世!”
明陽帝心中大震,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兒子說起心中遠大的抱負,多麽像年輕時候的他啊!只可惜生逢亂世,時不我與。
“來人啊!”明陽帝一聲傳喚,禁衛軍立刻從四面八方湧了進來。
“昭王蕭桐以下犯上,冒犯天威,”明陽帝背過身去,負手而立:“除其冠冕,打入地牢!”
“是!”禁衛軍齊聲道。
蕭桐突然朗聲大笑,親自脫下一身蟒袍,卸下頭上疏冕:“願父皇得償所願,我蕭國四海升平。哈哈哈哈……”
明陽帝揮了揮手,禁衛軍立刻把蕭桐帶走了,以至于他聽不到明陽帝的一聲長嘆。
當昭王留宿皇宮商議政事的聖旨傳來昭王府時,已經是深夜了。空中悶雷滾動,一派山雨欲來之勢,一如當日孟清淺遇襲,李悅慘死的那個夜晚。
所謂商議政事,不過是借口罷了,蕭桐此刻恐怕已經遭到了軟禁。其實今天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時,孟清淺就猜到了有此結果。他總是這樣,把危險留給自己,竭力保護別人。
想到這,孟清淺阖上了眼睛,心裏暗暗有了決定。
如果說翠竹是蕭國皇室的标志,那麽牡丹則是整個都城洛陽的标志。一句“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道盡了洛陽牡丹在蕭國百姓心中的地位。
不僅百姓愛牡丹,皇宮裏也有這麽一個惜花人,明陽帝為了她特意建了一個牡丹園,栽種不同花期不同品種的牡丹花,原本是供她賞樂,不想這人太過心疼花兒,每天都要非要親手打理這些花兒不可,反到像個尋常的花匠。但就算是花匠,她也是皇宮裏最尊貴的花匠。這個人就是元熙公主——明陽帝最寵愛的女兒。
牡丹的花期在四五月,此時園子裏的牡丹花兒大多打了苞,翠綠的花萼緊緊包裹着柔嫩的花瓣,多麽像摯愛綠衫,含苞待放的樂兒啊。想到這,元熙的眼眶都紅了。
這時,一個藍衣宮女前來通報:“公主,昭王妃在門外求見。”。
元熙愣了愣,沒想到這位主子果然來找她了,于是停了澆花的手,道:“就說本宮正在打理花兒,走不開身。你先請王妃去殿中休息一會吧。”
“奴婢早就跟她說了,只是王妃說情況緊急,要立刻見到公主不可,執意在門外等候。”
元熙秀眉微皺:“既然如此,就請她進來吧。”
小宮女依言去請人,不多時,孟清淺便出現在了牡丹園。
兩人互施一禮,元熙便先開了口:“皇嫂若是為了三皇兄的事而來,元熙也是無能為力的。”
孟清淺一愣,心道:這位公主跟樂兒一樣,也是個心思單純、心直口快的。下人都沒遣退,就說起了這話。孟清淺又注意到她衣袖上有水漬,鞋上沾了些許花泥,想必方才正在親自侍弄花兒,于是道:“元熙誤會了,久聞元熙是栽種牡丹的高手,皇嫂的家鄉南國也有種牡丹花,雖遠比不上洛陽的牡丹天下聞名,但也想來讨教栽種牡丹的技巧,還望不是打擾了元熙的雅興。”
元熙恍然大悟:“不打緊的,元熙很樂意跟皇嫂分享種花心得。牡丹這種花兒,對水土的要求特別高,要……”
她話還沒說完,孟清淺又道:“種花之術,哪裏是一時半刻講得完的,不若我們去亭子裏坐着慢慢聊,對了,再讓這位姐姐去取些茶水點心來。”
元熙點點頭,吩咐宮女下去準備茶水點心,又要跟孟清淺分享種花心得,孟清淺卻先一步挽住她的手,低聲道:“元熙公主,其實我今日來找你,并非為了什麽栽種技巧,也不是為了蕭桐,而是為了樂兒。”
元熙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正要開口,孟清淺立刻小聲打斷她:“別回頭,往前走。就當我們在園子裏散步,說話聲音也小一些。”
元熙雖然不解,但還是點點頭,低聲道:“大家都說,是你害死了樂兒,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孟清淺确認避過了宮中的耳目才道:“你也相信樂兒是我害死的麽?”
元熙擡頭,對上了她清澈見底的眼睛,猶疑着搖了搖頭,小聲道:“我覺得不是你。”
“為什麽?”
“樂兒說過,你就像她的親姐姐一樣,不是壞人。況且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樂兒這麽善良的姑娘,她的朋友也一定是好人。”元熙篤定地說。
孟清淺聽到這話,只覺得心都被揪緊了,為什麽樂兒這樣的好姑娘要遭此不測?上天吶,你到底開不開眼?
她艱難地擠兌一個笑容,道:“元熙公主跟樂兒一樣單純。我想,你們一定關系非常好吧。”
元熙點點頭:“我們從小就認識,樂兒是我的伴讀,十幾年的感情了。”
“相信你也知道樂兒是因何而死,我今日前來就是想請問元熙公主,到底是哪個渾人害得樂兒未婚先孕,身敗名裂?”
“這……我不真的不知道。”
孟清淺見她似乎話中有話,立刻追問:“公主,你是否有什麽難言之隐?還是你覺得孟清淺不值得你信任?”
元熙連忙擺擺手:“不不不,皇嫂,你是樂兒最信任的人,我當然也相信你。”說到這,元熙下意識低下頭,支支吾吾起來:“只是……這空穴來風的事,實在不好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