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片冰心在玉壺

孟清淺氣得用手狠狠拍了一下馬車的車窗,手腕上的藍寶石連戒手鏈發出“鈴鈴”的聲音:“你竟沒有一點兒悔意?”

雪霏咬着牙:“我只恨沒有早點殺了你!”

話音未落,雪霏已經飛快地撲了過來,孟清淺卻早有準備似的躲到一旁,一把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車外刺了進來,幸好雪霏動作靈敏才堪堪閃避。此時,持着劍的薇止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薇止,你也來了!”雪霏怒道。

“公主,你先出去,我來對付她。”薇止道。

孟清淺立刻依言下車,雪霏想要攔住,卻被薇止的劍擋開。車裏空間小,兩人都施展不開,雪霏率先跳窗,薇止立刻緊随其後,只看見銀白的劍光來回交錯,耳邊不斷傳來兵器相撞的聲音。

突然,雪霏施展輕功從樹上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唇邊,緊接着響起了一聲嘹亮的長鳴,一大群黑衣人從四面八方趕來,薇止下意識保護孟清淺,卻被雪霏淩厲的招式纏住,一時難以擺脫。

孟清淺吓得連連後退,手腕上的藍寶石連戒手鏈又發出一串串“鈴鈴”的聲音。

一個黑衣人施展輕功,輕輕一躍,就擋住了她的去路。她轉身要逃,那人已經将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鋒利的寶劍劃破了她脖子上細嫩的皮肉,很快就有血流出來,疼痛讓她不敢再亂動。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一個人影持着劍從黑衣人面前掠過,一把攬住孟清淺的腰,然後飛快地按住她的後腦,讓她背過身去。黑衣人的喉管同時被割破,血水四濺,死不瞑目。

一聲慘叫響起,孟清淺身子一僵,害怕地攥住這人的衣襟,一塊觸感絲滑的手帕捂住了她受傷的脖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得這人涼涼地道:“現在知道害怕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孟清淺總算松了口氣,僵直了太久的身子突然松懈下來,竟然有些發軟,她索性放心地把全身重量都靠在這人身上。

本來準備了一大堆責怪的話,這下一句也說不出來。蕭桐左手為她捂住傷口,右手持劍護在她身前。剩下的黑衣人慢慢靠近,孟清淺立刻搖動手腕,手鏈發出一陣陣“鈴鈴”聲。

這時,身後傳來馬蹄疾馳的聲音,黑衣人們本能地往後看,只見一大群身穿勁裝,手持軟劍的婢女騎着馬趕來,劍鋒直指黑衣人。黑衣人們立刻迎上,兩撥人陷入了混戰。但婢女們顯然是武功高強、訓練有素的戰隊,不多時已然清理了所有的黑衣人,雪霏也被活捉。

蕭桐這才抓過孟清淺的手按在手帕上,也不跟她說一句話,板着臉上了馬車。

孟清淺感覺到他生氣了,立刻跟着上了馬車,車夫揚鞭一抽,馬兒便撒開了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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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進宮的路啊。”孟清淺疑惑道。

蕭桐還是板着臉不理她。

孟清淺低下頭,沒由來的覺得委屈。她耷拉着腦袋,嘴唇微微撅起,一只手捂着傷口,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衣服上的繡花,顯得又局促又可憐。

蕭桐心一軟,悶悶地開口:“傷重麽?”

“淺淺割開了皮肉,不嚴重,可是到底還是疼的。”語氣到是正常,卻能讓人清晰地感知到她情緒低落。

蕭桐忍不住數落她:“一直讓你不要插手此事,你非不聽,吓着你都是輕的,還好意思委屈。”

孟清淺擡起頭,烏黑眼睛泛着窗外的明光,瞳孔裏的倒映被他的模樣占滿:“我就是不願意,讓你一個人面對刀劍。”

怔了良久,他嘆一口:“罷了,以後莫再這樣讓人擔心。”

“嗯。”孟清淺低下頭,忽然想起了正事:“我已經找到了雪霏殺害樂兒的證據,也有法子證明大哥就是害樂兒懷孕的那個混蛋,我們為什麽不進宮告發他們?”

“已經遲了,黑鍋已經由李家背下,為了皇室的顏面,父皇只能讓事情到此為止,日後再找機會跟幕後主使算賬,只可惜李家這一輩子都不能沉冤得雪了。”

他說這話時,面上無悲無喜,可孟清淺卻知道他已經是傷心至極,她輕輕握住他的手,寬慰道:“善惡到頭終有報,舉頭三尺有神明。是惡人,早晚都會伏誅的。樂兒泉下有知,一定也明白你已然竭盡全力了。”

蕭桐嘴上不言不語,但心裏卻舒坦了很多。孟清淺又問:“你不是被父皇軟禁在宮裏,是父皇放你出來的麽?”

“是冀州百姓的聯名書救了我。”他輕笑,卻有一股生吃黃連的苦澀:“你所說的善惡到頭終有報,大抵就是這樣了吧。”

回到王府,雪霏和薇止一對質,一切真相就明朗了。

原來當日雪霏慫恿薇止回南國找救兵,實則是要斷了孟清淺的後路。她早在半個月前就飛鴿傳書回南國,說蕭桐與李悅私通,合謀給孟清淺下毒,薇止就是她們的內應。南國皇帝信以為真,立刻向蕭國寄出密函。兩國相去甚遠,等到密函到達的時候,薇止也回到了南國,卻被當成通緝犯捉拿。薇止費盡千辛萬苦才見到了游子軒,把蕭國的情況據實以告,游子軒立刻意識到雪霏在說謊,于是派了一隊訓練有素的武女跟薇止回蕭國救孟清淺。

“大表哥又救了我一次。”孟清淺感嘆。

“是啊,游丞相真的很聰明,我剛把在蕭國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他就理出了頭緒,說雪霏才是內奸,又立刻派了姐妹們跟我一起回蕭國,跑死了許多匹好馬才趕得及。”

“可是口說無憑,父皇和表哥之前為什麽會相信雪霏的話,輕易寫密函到蕭國呢?”

“是因為這個信物。”說着,薇止從身上拿出了一串和孟清淺手上一模一樣的藍寶石連戒手鏈。

“這……這是姐姐的那串手鏈!”

南國地處江南一帶,與水為鄰,建國始祖是個行到末路的将領,逃難來到錢塘江,隐姓埋名,以捕魚為生。一次捕魚時,他撈出了一個海碗般的大蚌,剖開後竟然在大蚌腹中發現了兩顆藍寶石,于是便用典當了寶石的錢招兵買馬,打下了南國江山。從此以後這兩顆藍寶石就作為南國皇室的象征,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現在的南國陛下沒有兒子,只有一對雙胞胎女兒,便把兩顆藍寶石打造成手鏈贈予香浮和清淺兩位公主,視為皇室權利的象征。

孟清淺看着被點了穴跪在地上的雪霏,突然發出一聲嗤笑,雙眼隐隐泛紅:“雪霏,你當真是用心良苦啊。連死去的姐姐,都被你利用!”

“住嘴,你沒有資格提香浮公主!她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說什麽?”孟清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還想推脫不成,你難道不知道,原本陛下是屬意你去苗國和親麽?”

“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親耳聽到陛下說香浮公主從小性子沉靜,不願與人親近,去了苗國恐怕難以适應,而你從小性子活潑,比香浮公主開朗得多,若是去和親,想必能适應一些。可香浮公主一聽到這話就堅持要自己去和親,她說她是你姐姐,理當保護你才是,不能讓妹妹涉險。可憐香浮公主這樣一個善良的人兒,就這樣代替你去了苗國受死!”

孟清淺不可置信地後退幾步,撞到了桌角險些摔倒,幸好蕭桐先一步扶住了她。

薇止怒道:“你這簡直是強詞奪理嘛。”

“我所言非虛,天地可鑒,就是你這個罪魁禍首害死了自己的親姐姐。”說着,雪霏擡頭狠狠瞪着孟清淺。

孟清淺心中大為震動,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蕭桐連忙扶住她,又聽得薇止惡狠狠地對雪霏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錯,簡直冥頑不靈!”

“我最錯的,就是沒能早些一刀了結了她!”雪霏咬牙切齒地道,眼中盛怒的火焰已經燒掉了所有的理智。

孟清淺下意識攥緊了身邊人的衣襟,擡起頭看着他,目光茫然又無措。蕭桐按了按她的肩,示意她冷靜下來,又轉而對雪霏道:“你說是清淺害死她姐姐的,那麽我問你,香浮公主為什麽要去苗國和親?”

“當然是為了代替孟清淺!香浮公主怕她在外面吃苦,怕她去了苗國受委屈,寧可自己替她去死!”雪霏歇斯底裏地道。

孟清淺把頭埋在他胸口,不願聽這些字字誅心的指責,攥着蕭桐衣襟的手越來越緊。蕭桐忽然就笑了,道:“是,香浮公主很疼清淺。可她去苗國不是為了清淺,而是為了整個南國,是為了被她視為子民的百姓們可以安居樂業。而你口口聲聲說要為香浮公主報仇,你又做了些什麽?”

“我……”

“你傷害了她最疼愛的妹妹,你差點破壞了她用生命守護的短暫和平,你差點挑起南國和蕭國的矛盾,你差點讓香浮公主死不瞑目!”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雪霏睜大了眼睛,雙目赤紅,情緒瀕臨崩潰。

孟清淺慢慢擡起頭,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薇止見雪霏情緒越來越不穩,索性上前一個手刀打暈了她:“公主,怎麽處置雪霏?”

蕭桐低頭,看着孟清淺。

一個簡單的眼神,就能讓她生出無限的勇氣。

她深吸一口氣,道:“把她的罪行一一寫下,遣送回南國,讓大表哥處置吧。我與她此生,不及黃泉無相見。”

說完這句話,孟清淺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累得只想閉上眼睛,從此長眠不複醒。

蕭桐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擡起頭,對上了蕭桐深邃的眼。兩個人的瞳孔裏都只有對方的影子,此時此刻,好像再多的言語都失去了作用。

蕭桐,我明白,你想告訴我不必自責。姐姐是不是代我去苗國和親都不重要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她的遺願,讓這片大好河山,再無烽火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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