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山有幸埋忠骨

蕭桐手指往下,指了指雪狼,然後食指平直大爺大娘。二老吓得一哆嗦,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蕭桐也不加理睬,直徑走到驚風面前,握住已經僵硬的兩只前肢,一用力,把驚風的屍體負在了背上,往前走去。

大爺大娘愣了很久才明白過來,他是用這匹雪狼來換驚風的。這雪狼可比馬珍貴的多,二老大喜過望,立刻開心地磨刀剝皮,滿心滿眼都充滿了得以生存的喜悅——這個冬天的糧食終于有着落了。

“跟我來吧。”蕭桐對發呆的孟清淺道。

孟清淺這才從震驚裏走出來,連忙提起裙擺,小跑着跟了過去。

“你……你怎麽知道驚風的事?”孟清淺猶疑了很久,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是昨晚大爺告訴我的。”他的語氣帶了些許怒意:“如果大爺不告訴我,你就打算自己這麽偷偷哭一輩子麽?”

孟清淺低下頭,心中好像有千言萬語,又好像空無一字,最終還是只能低聲道一句:“對不起。”

蕭桐嘆了一口氣,恨自己不能多生出一只手來撫平她的悲傷,只能扯開唇角,盡量微笑着告訴她:“沒事了。”

不多時,蕭桐就帶着孟清淺來到天山的腳下,這裏長了一顆高大的雲杉,周圍間或排列着一些小樹木。背靠蒼山,面臨溪澗,不失為一處好地方。

蕭桐小心翼翼地把驚風的屍體放下,然後從樹後面拿出了兩把鏟子:“我問山民借來的,我們一起把驚風葬了吧。”

孟清淺沒想到他竟然考慮得這麽周全,感動的紅了眼眶,一時無語凝噎,良久才緩過勁兒來,道:“多謝。”

蕭桐輕笑,已經開始挖了起來,孟清淺立刻上前幫忙。

昨天下了雪,積雪雖然沒有融化,但也因為這樣地面變得格外松軟,挖起來還算輕松,不多時就挖出了一個足夠容下驚風的土坑。

蕭桐把驚風的屍體放進了土坑,用泥土蓋住後用把周圍的積雪也鏟着蓋了上去,銀白的雪就像給驚風蓋了一床厚厚的棉被似的。俗話說,瑞飛紛紛兆豐年,只要熬過這個冬天,來年一定是草長莺飛,生機勃勃的一年。

他們沒有立碑,一來是怕苗國的人認出了墓碑上的中原字,徒生事端;二來英雄末路,大抵是不願意讓人知曉的,人是如此,馬應亦然。

孟清淺跪在驚風墓前,輕輕撫摸着地上的積雪,冰涼的手竟然一時無法令積雪融化。她本該悲傷的無以複加,此刻卻莫名的欣慰異常。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清淺,驚風若是泉下有知,是不會怪你的。”

孟清淺擡頭凝望着他的眼,眼波流轉間,似乎再寒冷的雪也融化了個幹淨:“謝謝你,讓驚風以一個英雄的姿态,體面的死去。”

“早在上古時代就有封神榜的傳說,有功績的人或獸在人間死去之後,魂魄會回歸天庭,在封神臺上冊封為神,驚風是有名的戰馬,多年征戰沙場,護佑一方百姓平安,是功不可沒的戰馬,魂魄回歸天庭後一定會被冊封為神的,你大可以放心了。

明知道他是在刻意找說辭安慰自己,孟清淺還是很開心,嘴上忍不住調侃他:“我們尊貴的昭王殿下不是一向不信鬼神的麽,怎麽如今也說起封神傳說來了?”

蕭桐果然面露尴尬,下意識別過臉去。

“回去吧。”說着,孟清淺伸手去拉蕭桐,他卻立刻躲開了,然後急急忙忙地把雙手收進了衣袖。孟清淺愣了愣,立刻上前抓住他的手,掀開衣袖一看,上面沾滿了血。

她大驚:“你又受傷了。”

是了,久聞北疆雪狼兇猛異常,他後背的傷才剛剛包紮好,就出去獵雪狼,肯定少不得受傷,一路又是背着雪狼的屍體,又是扛了驚風的屍體,後背的傷口肯定也裂開了。

“我們先回去吧。”蕭桐怕孟清淺又責怪他不好好養傷,連忙搶白。

孟清淺沒說話,腳步卻快上了不少,幾乎是小跑着回去的,蕭桐大步流星地跟着她,卻也不吃力。

回到蒙古包裏,孟清淺立刻找來了繃帶、水和金瘡藥,逼着蕭桐把上衣脫掉。

不看不知道,一看當真吓一跳,他身上到處都是狼爪留下的爪痕,紅的紫的,有的隐隐滲血,有的涓涓流血;背後的傷口也裂開了,把包紮地很厚的繃帶全浸濕了。

“你真當自己的血多得流不完麽?”孟清淺怒道。

蕭桐摸了摸鼻子,沒敢頂嘴。

孟清淺給他拆了繃帶,麻利地重新上藥,然後再次小心翼翼地把大小傷口全都包紮起來。之前蕭桐只是前胸和後背綁了繃帶,這下可好了,直接成了一個繃帶人,從頭到腳全用繃帶裹了起來,連動彈一下都要費很大勁。

“我當年上高句麗戰場,重傷垂死的那次都沒包成這樣……”

孟清淺狠狠瞪了他一眼:“別說胡話!你只不過是皮外傷,說什麽死不死的。”

皮外傷你還包得這麽誇張……這句話到了嘴邊,蕭桐瞅了瞅孟清淺的神色,又乖乖地原話咽回。

“清淺,你聽說過幹屍麽?”就你包成的這樣……

這麽冷的天,怎麽覺得周圍都在冒火呢。蕭桐攤手望天:“奇怪我怎麽感覺頭點有暈我要先休息一下了。”

孟清淺咬着牙扶他躺下:“我出去做些吃的,如果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你醒着,我就用繃帶把你的眼睛也包起來!”

蕭桐想扶額,卻發現包得太嚴實并不能移動雙手,只能在心裏默默嘆息。怎麽感覺這相處模式有些不一樣了呢?不似以往的心隔銀河,表面彬彬有禮;如今她也學會了耍小聰明捉弄他,卻莫名的感覺親切了不少。

他忍不住輕笑:蕭桐啊蕭桐,你是受虐狂麽?

此時天色已晚,孟清淺去了隔壁的蒙古包找大爺大娘。彼時,大爺正在切割狼肉,大娘則負責腌漬,把狼肉制成肉幹,便可以保存到整個冬天了。

大娘比劃着告訴孟清淺,在冬天,大多數人一天都只能食一餐,許多人家裏窮,又沒有在冬天之前存好足夠的獵物,就這麽餓死在了北疆的冬天裏。蕭桐打來的這頭狼足夠大,足夠一家人吃完一個冬天了,說孟清淺和蕭桐是他們家的救命恩人。

孟清淺立刻推辭說不敢當。大娘連忙拉住她不停搖擺的手,指了指一部分腌好了的狼肉,拿出一根樹枝在手上轉了轉,又指了指挂在火爐上的鍋,詢問看着她。

原來大娘怕她外地人吃不慣這裏的東西,問她狼肉想煮着吃還是烤着吃。

這可讓孟清淺為難了,她從來沒有吃過狼肉,也……不想嘗試那麽可怕的動物。于是指了指角落裏的小半袋青稞。

大娘立刻搖頭——在北疆,青稞是随處可見的,價格非常便宜,絕不會用來招待客人,更何況大娘心裏早已把孟清淺當成了恩人,一心想把最好的狼肉做給她吃。

孟清淺擺了擺手,然後比劃着說自己愛吃青稞——生長在江南居住在洛陽的她當然沒吃過青稞,央着讓大娘教她做青稞美食。

大娘拗不過她,只好取了一些青稞出來洗幹淨了,然後放到鍋裏翻炒,很快就炒出了青稞獨特的香味,簡單翻炒出鍋後,再淋上些許酥油拌好,一道北疆美食炒青稞就做好了。

孟清淺想嘗嘗味道,找了許久也沒找到筷子,于是向大娘求助,做了一個拿筷子的手勢,可大娘卻怎麽也不明白,雞同鴨講了半天孟清淺才搞明白,北疆的人吃東西根本不用筷子,怎麽會知道筷子是什麽呢……

經過大娘的一番解釋,孟清淺才知道,這裏的人吃飯都用手抓,烤肉也全是手撕,最多用刀分食,不會再有其他的飲食工具。孟清淺一時不能接受手抓而食,只覺得實在不雅,但見大爺大娘都做了示範,于是也不再拘泥于禮教,決定入鄉随俗,抓了一小撮炒青稞放進嘴裏。

這種味道怎麽形容呢……很香,很脆,又微微帶一點苦澀,有點像小麥的味道。

孟清淺笑着謝過了大爺大娘,端了兩小碗炒青稞回了自己賬內。此時蕭桐還沒有睡醒,她想了想,把自己碗裏的炒青稞撥了一部分到蕭桐碗裏,然後就先吃了起來。

吃炒青稞可比喝馬奶人道多了,加上今天心中的大石落地,很快孟清淺就把自己碗裏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她意猶未盡地舔舔唇瓣,總感覺沒吃飽似的,眼睛稍稍一偏,就看見了蕭桐碗裏顆粒分明、泛着酥油光的炒青稞。她咽了咽唾沫,連忙轉移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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