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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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網王同人之仙人掌

作者:G妖

文案

柳生妹妹,是注定要活在柳生比呂士光芒下的少女。

她甚至覺得,世界上大概沒有人會記得她到底叫什麽名字。

她不希望她的王子可以騎着白馬出現。

她希望她的王子,可以溫柔地叫她。

紗織。

內容标簽:網王 花季雨季

搜索關鍵字:主角:柳生紗織;跡部景吾 ┃ 配角:柳生比呂士;切原赤也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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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好人

紗織是個很普通的名字,自從紗織記事以來,她的生活中就出現過很多與她擁有同樣名字的人。

哪怕是狗血電視劇裏的龍套,還是懸疑小說裏被提前領便當的受害人,紗織覺得,自己的名字,大概就像是每天都會喝的味增湯那般稀松平常。

而将她從那麽多紗織,那麽多形形□□的人當中分辨出來的,不是她遺傳自母親的紫色長發,也并非是清秀的外貌或者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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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織一直都知道,她在立海大可以受到大部分人喜愛,或者說不讨厭的原因,是她的姓氏。

她姓柳生。柳生紗織。

更加具體的說,她是柳生比呂士,立海大網球部正選柳生比呂士的妹妹。

比起紗織這個耳熟能詳,叫起來與拗口絕然無關的名字,無論是社團裏的前輩,還是家族之中或遠或近的親戚,他們習慣于稱她,比呂士的妹妹。

紗織擁有和柳生比呂士相似的發色,她的頭發永遠都是一絲不茍地綁在腦後,梳成幹幹淨淨的馬尾,她戴着與比呂士相似的眼鏡,素日裏的表情也是和哥哥一般,平淡又冷靜的。

同班同學對紗織的評價,只是停留在“優等生”和“安靜”這個層面,紗織從小到大聽過的唯一誇獎,是好友井上春的那一句“紗織你的眼睛真好看”。

紗織覺得,井上春的确是要好好治療她的高度近視了。

分開來也許無法将普通的柳生紗織與耀眼的立海大紳士聯系在一起,但兩人站在一起,卻是真正實打實的兄妹——雖然當事者雙方并不想承認。

紗織和比呂士并不親近,哪怕是放學回家,比呂士也總是坐在副駕駛座,盡管後座的位置被小小的妹妹占去一點,還留下很大一片空白。他在回家途中會塞着耳機聽音樂,紗織知道這是哥哥拒絕對話的表現。

他對母親說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的汗味熏到紗織,母親說比呂士太體貼妹妹了。當然紗織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她太任性了。

她的哥哥一直都是不喜歡她的。可能是去年的一場事故,也可能是她的出生原本就不受到期待。紗織一直很想的很明白,看得很清楚。

“柳生,你的英語作業。”背後被鉛筆戳了戳,紗織後桌的黑發少年将大半本英文作業壓在手臂下,刻意壓低了聲音。

和黑發少年道別,順道也和紗織道一句“明天見”,同班的孩子們商量着開學第一天要去哪裏購物或者哪裏玩樂,幾乎要掩蓋黑發少年低聲的呼喚,

立海大的夏季校服,深綠色的裙擺在夕陽之中像是一團團柔軟的海草。紗織的脊背挺得筆直,又顯得很是單薄。

她的目光在少女們明媚的笑臉上停留幾秒,又重新落回眼前的作業本上。

“柳生…喂…柳生妹妹。”

紗織轉過頭來:“切原同學,你再這麽戳下去,我的脊椎要被你戳斷了。”

“你們女孩子就是這麽弱不禁風。”切原嘴上仍是吐槽着,卻還是乖乖地把鉛筆收好,他瞥見前桌背後被戳的微微發暗的幾個斑點,清了清嗓子,“你先把作業給我啦。”

少年的眼睛是清澈的綠色,倒映着紗織發繩上小小的白色花朵,像是一汪被春日花朵染得香甜的碧潭,他完全沒有平日在網球場上那副唯我獨尊的驕傲模樣輕聲解釋:“我待會要去參加部活。”

“學期伊始,家兄特意囑托我,要讓切原君自己完成作業呢。”紗織站了起來,收拾着自己的課桌。

“柳生前輩怎麽能這樣?!”

“他這是要我死啊。”

“新學期開學沒參加部活,我會被副部長抽死的!”

“柳生,你要是不救我,我就得轉學去冰帝了啦!”少年一臉崩潰地揉着自己的頭發,自然卷的黑發穿梭在骨節分明的手指之間,很快就變得更為淩亂了。

紗織停下手上的動作,看着切原,她的嘴角浮着淺淺的笑意,被眼鏡所阻擋的眼睛,想必也是相似的笑意。

少女紫色的頭發有幾縷從耳旁落下,她素白的手指輕輕地将碎發撩到耳後,少女的聲音是如此的輕柔,乘着窗外的蟬鳴,混着涼爽的風,飄散在寂靜的教室裏:“切原同學…”

切原赤也擡起頭,定定地望着少女。

“我覺得你轉學去不動峰會比較好。”

切原赤也的笑容凝結在臉上,他眨了眨眼睛,才後知後覺地聽明白紗織到底在說些什麽:“柳生!”

紗織歪着頭,她長長的馬尾也順着動作偏向一片:“還是你想去青學?”

重點根本就不是這個啊…留着面條淚的二年級正選目視着紗織開始整理書包。

紗織的課桌上擺放着幾本教科書,切原知道她的教科書裏劃着滿滿的重點,少女的動作永遠都是不疾不徐,她将書本放進咖啡色書包裏,然後在課桌裏舉手投足之間偶爾會有哥哥比呂士的影子。

“你這家夥怎麽一點良心也沒有。”

“是啊…”紗織無奈地聳肩,合上書包,她的書包拉鏈上有個藍色的史迪仔玩偶,巨大的笑臉似乎也在嘲笑着切原無法完成的英文作業。

“反正…我本來就沒什麽良心。”

紗織說的如此平淡,像在評論今天天氣是否晴朗,切原記得去年曾聽前輩提起過的某件事,悻悻地抓着後腦勺,嘴巴開開合合幾次才尴尬地開口:“柳生,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畢竟你不像我哥那樣,還會隐喻或者諷刺之類的比喻手法。”她沖切原點了點頭,從襯衫領口露出一小片白色皮膚,少女扶着鼻梁上的眼鏡,“那麽我們明天見了,切原同學。”

等紗織從教室離開,切原才明白紗織說的話。他氣急敗壞地插着腰,瞪着少女消失的門口,黑發淩亂。

“柳生…”咬牙切齒地喊着前桌的名字,瞥見乖乖躺在前桌桌面上的習題本,切原像是一只沒了氣的皮球,懊惱地再一次抓耳撓腮。

切原緊趕慢趕地把英文作業補完,飛快地跑到網球場。好在新學期,副部長還在對着新人訓話。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黑色鴨舌帽蓋住大半,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幸村站在真田身後,帶着點如夢似幻的笑意,很多站在球場外的少女偷偷地看着幸村,又偷偷地紅了臉。

這群女孩子,果然是…不識廬山真面目。這是來自文盲切原赤也的內心自白。

幸村遠遠地朝走進球場的切原看來,被額前碎發的陰影遮掩成影影綽綽的明亮雙眸,讓黑發少年不由得顫了顫:“部長…”

丸井文太拿着球拍蹦蹦跳跳地跑到切原面前,他的身上有一股甜甜的糖果味道,被風吹到切原面前,這才分辨出是西瓜的香味:“今天我們的一年級——啊現在是二年級了,二年級王牌竟然沒有遲到。”

“前輩我怎麽覺得你很希望我遲到。”

丸井文太咀嚼着口中的泡泡糖,大喇喇地擺手:“沒有啦。”

“今天赤也沒被留堂的原因,90%是因為柳生妹妹。”神出鬼沒的柳拿着記錄本,他從來都習慣稱呼紗織為柳生妹妹,畢竟紗織的關系和網球部正選還沒有熟到可以直呼其名。

正在調整球拍線松緊的柳生比呂士看了一眼切原:“是嗎?”

“哈哈哈,前輩…”打着哈哈想要糊弄過去的二年級王牌總是不知道“欲蓋彌彰”這個成語的意思。

“切原…”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土黃色的運動服仍然無法将少年身上的光芒掩蓋分毫,他手中的網球拍被握得很緊,“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可以離舍妹遠一點。”

一個是家兄,一個是舍妹。真是文绉绉臭烘烘的一家人。切原皺了皺眉。

“柳生前輩。”

忽然起來的風,将不遠處幸村身上的外套吹得獵獵作響。柳生比呂士的頭發被風吹亂,露出光潔幹淨的額頭,和緊緊擰起的眉來,他的手指勾動了一下球拍線,發出嗡嗡低鳴。

場內正在熱身的仁王雅治失手将網球打出場外,白發少年沖着胡狼喊了聲抱歉,那顆熒光色的小球咕嚕嚕地滾到切原腳邊,輕輕地撞了上去。

“紗織她…不是什麽好人。”

切原聽到柳生比呂士這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有在這裏寫文啦 希望大家還是會喜歡QAQ

感恩的心 biubiubiu

☆、反應過大

切原不太清楚柳生比呂士口中對于“好人”的定義是什麽。但至少,這絕對不是一個兄長對于自己的妹妹應該有的評價。

或者說,一直以來,比呂士對待紗織都完全不像一個兄長。

哪怕是不怎麽熟悉的同班同學生病,都會拎着一大堆保養品去醫院探病的柳生比呂士,切原甚少見到比呂士擔心紗織身體的樣子。

偶爾來替妹妹請假的兄長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冷臉。

“舍妹身體不适,今天不能來上課了。”柳生比呂士能講的都只有這句話,每一次當老師詢問是哪裏不舒服,比呂士大概就會抿一下嘴唇,沉默一會再回答“抱歉,我也不太清楚”。

最後反倒是老師覺得自己問得太多,讓柳生比呂士覺得為難了。

而紗織作為立海大正選之一的親妹妹,來球場給他們應援助威的情況意外少見,甚至是平日裏也絕不會把柳生比呂士挂在嘴邊。

切原和紗織從小學開始就是同班同學,要不是有一次紗織和他哥哥的便當調換錯誤,切原絕對是不會知道他們之間還存在着這麽一層血緣關系。

那時候的紗織還沒有戴上眼鏡,切原雖然記不得少女那時的眼睛是怎麽樣的流光溢彩,卻也可以回想起偶爾塞在她課桌裏許多的熱牛奶和情人節巧克力。

國小的柳生比呂士還沒有鍛煉出現如今衣冠禽獸的模樣,但舉手投足之間也依然是受了良好家庭教育的體現,他站在門邊,手上拿着一看就不屬于他的少女系便當盒。

立海大土黃色的春季校服,少年深紫色的頭發與之相配,白淨臉孔反射着微茫的光線,看上去像是飄零入春泥之中的紫色櫻花。

在嗡嗡讨論聲中仍舊站的像是一支挺拔的竹節,柳生比呂士有些不耐煩地蹙了蹙眉——顯然那時候的紳士還不懂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看到自己的妹妹蹦跳着跑到他面前站定,緩了緩呼吸。少女維持着低頭的樣子,顯然不習慣被大部分目光注視的感覺,她不安地用腳尖碰了碰地面,這才喊出聲來:“哥哥。”

“便當盒換錯了。”

“恩?哦!”紗織愣了愣,擡起頭對上比呂士淡淡的目光。她其實想問,就算不是他的便當盒,裏面分明是一樣的內容物,為什麽一定要偏執地換回來?

紗織轉身跑回去将書包裏的便當盒拿出來,她局促地走到柳生比呂士的面前,聲音細細的,像是風吹拂過草地:“可能是保姆阿姨放錯了吧。”

柳生比呂士把自己手上兔子模樣的便當盒轉交給紗織:“今晚…”

“啊?我和朋友出去過。”紗織雙手捧着粉紅色的便當盒,紮起的羊角辮上墜着同樣顏色的幾顆星星,她乖巧地揚着嘴角微笑,看上去像是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柳生比呂士點點頭:“恩。”

在這裏如果多說些什麽的話,應該會更好,應該會更像個寵愛妹妹的兄長。一起長大,一起識字,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流着同樣血的兄妹。

比如“早點回家”,比如“玩的開心”。

再比如“生日快樂”。

“哥哥慢走。”紗織朝離開的比呂士揮着手,發現對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無奈地将手背到身後,慢慢走回課桌邊。

她的發尾垂在瘦小的肩膀之上,錯落的陰影将少女白淨的側臉分割出無數個陰影與明亮。她看上去像是在笑的樣子。

她剛不久前才收到全班同學給她的生日賀卡,收到了隔壁小男生偷偷塞過來的奶油小蛋糕,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小臉。黑板上的角落裏還寫着“今日壽星柳生紗織”的可愛字樣。

但切原卻記得分明,少女的手揉了揉眼睛之後,順着手背蜿蜒而下的剔透液體。

柳生家做的便當很是有趣。一切以比呂士的口味為最高準則,而紗織又是偏食界的一把好手,以至于紗織每一次的便當,都被挑挑揀揀,最後可以入口的所剩無幾。

切原自認為不是小說中關懷女主角的男主,那時也還沒有和紗織有多麽熟悉的關系,自然也不會做出把自己便當給紗織的行為。他總是看到紗織吃的很少,把白飯和肉都扒光,剩下一些亂七八糟的蔬菜之類,占滿大半個便當盒。

她的同桌好奇地打聽她和比呂士的關系,紗織笑了笑說“是我哥哥”,而對方發出了一聲長長的驚嘆。

“诶?騙人的吧?”

“那個柳生比呂士是你哥哥?”

這句話在紗織此後短暫的人生之中已經聽過無數遍。她現在可以滿不在乎地詢問“怎麽我們不像嗎”,但是那時候的她卻只會點頭說“是真的”。

那個在生日的時候,也從不會買生日禮物,不會親口說“生日快樂”的柳生比呂士,盡管不想承認,但是真的是她的哥哥。

後來塵嚣甚上的關于柳生紗織不是柳生夫婦親生女兒的傳聞,後來演變成她是私生女的判定,究其原因,也不過就是柳生比呂士對待紗織太過冰冷的态度。

連成天黑着臉的真田副部長都會買點茶果給鄰居家的小妹妹,如果柳生比呂士願意拿出對待路邊野貓一絲一毫耐心的話,那些關于紗織的風聞應該就不會出現。

“前輩,你有真正了解過柳生…嗎?”切原看着柳生比呂士,那個曾經站在教室門口不耐煩的男孩已然成長為溫潤如玉的少年,他不管站在什麽地方,就像是一塊充滿吸引力的磁石,是話題和愛慕視線的中心。

但是柳生紗織不是,她向來都是文靜又沒有存在感的。如果要說唯一的閃光點,那應該就是…她比呂士妹妹的身份了。

那些對紗織意圖明顯的接近,切原從小到大目睹過太多。

他曾經在體育館裏聽到一群女孩子圍在一起讨論着紗織,讨論着柳生比呂士,其中有一個還是不久前約紗織一起看電影的所謂好友。

“我還以為接近她,會讓柳生前輩注意到我。沒想到她連回家都不和她哥哥一起。”

“所以我說,柳生不會是…那啥?”

“私生女?”

“噓!你小聲點。”

“什麽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麽好大驚小怪。”

她們用旁觀者的角度毫不在意地評論着柳生紗織的外貌,她的衣着,她的言行,最後再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得出她完全辜負了柳生妹妹這個角色的結論。

但柳生比呂士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我覺得…前輩既然不了解柳生,不應該這麽草率地下定義。”切原的拳頭慢慢握緊,他的黑發被紗織吐槽過像是海帶,他還記得紗織指着他的頭發,笑的直不起腰的樣子。

彎成新月的眼睛,還有鼓鼓的蘋果肌。鏡片下微帶着緋紅的臉頰,還有她蔥段般細長白嫩的手指。

至少有一個人應該要站在柳生紗織這一邊的。切原心想。至少應該有一個人,會不帶着目的地叫她的名字。

叫她紗織。而不是什麽柳生的妹妹。

“如果前輩了解柳生的話,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紫發少年的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根線,棱角還帶着些許孩子氣的比呂士偏着頭,望着切原赤也,從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

丸井文太看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不用糾結這種事情啦。”

仁王把玩着網球拍,嘴角挂着邪氣的笑,他的白發在夕陽之下被染成橘黃的溫柔色澤,那偏生那雙碧瞳卻生起冰冷的光。

“赤也,你反應太大咯。”

————————TBC————————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幾天要出國去玩QAQ 盡量這幾天都會保持...日更

然而我這個身體極度虛弱的少女..真是...心酸

☆、不要大意

結束訓練之後,丸井文太和他的鄰居學妹老早就一起跑去了附近新開的甜品店。柳蓮二飛快地在本子上記錄着什麽,柳生隐隐約約聽到“大熱的草莓沙冰”等等的單詞。

蓮二,甜品這些沒必要記吧。這是來自胡狼桑原的內心吐槽。

切原赤也和往常一樣被副部長虐了個夠嗆,在勒令繞操場跑三十圈後,躺在地上cos幹枯海帶。真田宣布今日的訓練結束,他一個鯉魚打挺拿着網球拍進了休息室,然後連招呼都沒打,一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幸村看着更衣室裏貼着“切原赤也”名字的衣櫃,雙手環在胸前,他鳶紫色的頭發在昏暗的更衣室裏衍變成深深淺淺的藍色,像極了他們所目睹過的日落天空。

“我們的二年級王牌,也迎來青春期了吧?”似笑非笑的語氣,幸村的話總是飽含着微妙的深意。

“真是太大意了。”真田将永遠不變的黑色鴨舌帽重新戴上,如遠山般冷峻的眉眼再一次融入那片圓弧狀的陰影之中,只有深邃而明亮的黑眸閃着光。

柳生背上網球包,推開門走了出去。

日漸變長的天色,擁有拉丁血統的胡狼終于不會在訓練結束之後只剩下一口白牙,洗完澡神清氣爽的柳生比呂士的目光滑過隊友光滑的腦門,嘴角微微揚起。

仁王雅治沒臉沒皮地搭着柳生比呂士的肩膀,他的白發還殘留着淡淡的水汽,不修邊幅地貼在頰邊,襯得少年意外好看:“搭檔,你在笑什麽?”

紳士偶爾的惡趣味,總是會被欺詐師一眼看穿。肩膀上墜着不算沉的重量,好友身上的熱度隔着立海大單薄的春季校服,緩緩地蔓延到他的脖頸之下。

“沒什麽。”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不遠處的球場上還有一年級新入生在撿球,才剛學會如何正确握球拍的菜鳥試着擊球,網球敲擊到球拍邊緣的清脆聲音,和他們的腳步聲一般,此起彼伏。

真田和幸村走在隊伍的最末尾,低聲讨論着關于即将到來的關東大賽。柳生比呂士只聽到些許關于切原赤也的話題,手将網球包握得更緊了一些。

走出校門口,仁王向比呂士道了聲再見,就勾勾搭搭上了準備回家的胡狼,要一起去吃烤肉。

柳生看着仁王背對着自己揮動的手臂,無奈地笑了笑,看到遠遠停在校門口的黑色轎車,收斂了笑意,向前走去。

“比呂士,不要大意。”真田的聲音充滿了神奇的安定感。柳生回過頭看,他和幸村并肩站在一起,影子被身後的夕陽拉得很長。

這是幾年來與他并肩而戰的隊友。雖然年少而自負,除了網球之外對其餘都漠不關心,但不得不承認,他們是最了解他的人。柳生知道他們指的是什麽,揚起嘴角點頭:“我知道。”

連續兩次稱霸全國大賽的王者立海大,柳生比呂士打開副駕駛座的門,想起真田副部長曾經說過的“立海大三連霸,沒有死角”。

“她呢?”柳生比呂士一邊系着安全帶,一邊狀似無意地出聲詢問駕駛座上的司機。

“恩?您說小姐嗎?她說她今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哦。”柳生應了一聲算作回答,他在自家轎車裏也依然可以維持着素日的教養,動作舉止規規矩矩,哪怕是靠在位置上,脊背照舊挺得筆直。

司機見柳生比呂士開始閉目養神,慢慢地啓動了車輛。

說實話,柳生還是很在意切原說的那一番話。他和紗織從小一起長大,他見到紗織剛出生時候像一只紅皮猴子,見過紗織抱着奶瓶熟睡,他笨拙地帶着紗織走路,她摔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反而是比呂士先哭了起來。

兩只曾經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從什麽時候開始分開,變得相看兩相厭。

但不管怎麽樣,都不應該是切原赤也這個外人來指責他不了解自己的妹妹。柳生揉了揉發緊的眉心:“紗…紗織和什麽朋友去玩了?”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去哪了也沒說?”

“恩。”司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柳生比呂士的臉色,對方看上去有些不快,不知道是否因為紗織沒有打過招呼,便下意識地出聲解釋,“因為…之前您和太太,還有老爺都沒有問過,所以我…”

沒有人過問她去哪裏,做了什麽。柳生覺得自己的胸腔裏被塞進一團厚重的棉花,雖然不至于産生任何痛感,卻足以讓他呼吸不暢。

比呂士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他已經太久沒有見過柳生紗織了。自從去年那次事件之後,紗織就開始自覺又刻意地避免了和他,還有和仁王打照面。

每一次早餐,她都急吼吼地跑下樓,拿上自己的那份便當和早餐,說一句“我和朋友先走了”,就跑出家門。

一起上學,一起下課,一起課後出去玩的朋友,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紗織的朋友,是怎麽樣的人?”

“這個…”司機面露難色。和往常不一樣的自家少爺,分明他原來連提起紗織這個名字都不怎麽願意,今天卻反常地一問再問。

該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還是這家夥又是少爺的好友假扮的?

“先去買甜點吧。”

“好的,少爺。”司機默默地轉換了方向。

柳生常去的甜品店是一家以自制私人為特色的店鋪,每日限量供應的甜點,其實只要有足夠的錢,所謂的限量和先來後到都可有可無。

他站在精致櫥窗前挑選着他記憶中紗織所喜歡的蛋糕,但是發現關于“妹妹的喜好”這一方面,他竟然一無所知。

櫥窗中倒映出的他的模樣,和紗織應該會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紗織似乎不怎麽笑。比呂士的手指點着其中的一塊芒果千層,那指尖正好碰觸着倒影之中他緊抿的唇角。

“這款最近很熱銷哦,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歡這一款呢。”營業員小姐興致盎然地介紹。

“這些都幫我打包。”柳生指了指櫃子裏所剩無幾的甜點,然後從書包裏拿出錢包來。他轉頭去看等候在外面的司機。

對面街區翩然而過的紫色身影,讓他拿錢的動作微微一頓。

柳生比呂士眯了一下眼睛。咬着熱狗獨自走在街邊的少女,穿着頗為顯眼的立海大校服。她綁着幹幹淨淨的馬尾,背着的書包上挂着藍色的史迪仔玩偶。

是他的妹妹。柳生紗織。

☆、不是真心

紗織是在晚上八點才回到家的。離家裏規定的門禁時間還有一段距離,而柳生家的其他人早就吃了晚飯,各自回到房間。

不會和任何人碰面的時間,她的父親可能還在醫院加班,她的母親也許約了好友去了美容院,成績永遠位列年級前三的柳生比呂士一定在房間裏溫書,偶爾還會有被真田命令來補習英語的切原,抱着詞典紅着眼睛,看上去幾近崩潰。

只有胖胖的保姆阿姨還會等着她,詢問她餓不餓,為她煮上一碗清淡又熱氣騰騰的面。

紗織在玄關脫掉皮鞋,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中看書的柳生比呂士,他穿着白色襯衫,紫色的頭發柔軟地垂在肩頭,從發尾掉下幾顆水珠,将少年的襯衫染得有些透明。

客廳裏安靜的只有柳生比呂士翻動書頁的聲音,紗織尴尬地問候了一聲,彎腰把皮鞋放進玄關旁的鞋櫃裏。

柳生比呂士輕輕地應了,目光仍然停留在書頁的腳注上。

紗織換上拖鞋,低頭走過客廳。她知道比呂士不喜歡他,自然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在等她。

“吃過飯了嗎?”

“啊?”紗織停下腳步,往自家哥哥那邊看去。

對方仍然坐的筆直,不過合上了書本。少年的肩膀有些單薄,紗織只記得同班同學提起過的他作為網球部正選的強大實力,記得擺滿他房間的無數獎杯,記得小時候為她遮過風擋過雨的懷抱,也同樣記得他将她籠罩入陰霾的寬大背影。

她總是因為比呂士過分冷靜的模樣忘記他也不過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他修長的手指摩挲着厚重的封面,燙金的字體将比呂士的指腹染得一片輝煌,紗織看到他在看阿加莎的《無人生還》。

柳生比呂士轉過頭來,白淨溫潤的臉龐還有那雙幽靜的紫色眸子。沒有戴眼鏡的紳士,上挑的眼尾不免顯得邪氣而妩媚。

“你吃過飯了嗎?”重複一次的提問,仍然是平平淡淡的語氣。紗織試圖從中找出任何的訊息,或好或壞。

紗織避開柳生的視線,低頭看着自己的裙擺,她似乎想不明白素來不關心她的柳生比呂士怎麽會詢問這種無關緊要地小事,不過還是從善如流地回答:“吃過了。”

“和朋友一起吃的?”

“恩。”

“什麽朋友?”

紗織顯然沒有料想到比呂士會問這麽多的問題,一時之間無法從腦海中抓出任何的名字,少女張開嘴,半晌才擠出一句“同班同學,你不認識的”。

“以後也經常回家吃飯吧。”不要一個人在路邊吃熱狗,不要一個人在快餐店裏啃漢堡,也不要下課之後總是一個人。

紗織以為柳生家所能給予她的只有每個月固定打到銀行卡裏一筆金額不小的生活費,因此她不期望所謂家庭的溫暖,和她說完“我回來了”之後會有人回應“歡迎回家”。

她望着遠遠坐着的哥哥,點了點頭:“好。”

柳生比呂士不知道正常的兄妹相處應該是怎麽樣的狀況,卻看到過丸井隔壁家的女孩子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的樣子。

從早上吃的三明治開始,到課間買的葡萄味棒棒糖,再回憶起之前吃過的美食。從上課時打了瞌睡到昨天晚上做過什麽樣的面膜。

眉飛色舞,加上手舞足蹈,揚起嘴角露出可愛的小虎牙,連旁觀者都會被不自覺地感染。而柳生紗織與那個鄰居學妹的粲然,是如此的截然不同。

柳生比呂士想要告訴她,他買了很多的甜點,他還想要問她今晚為什麽一個人在路邊逛,但是…紳士垂下眸子。

羽扇般的睫毛翩跹着蓋住他溫潤的眼睛,少年再一次恢複成了平日裏恭謹卻冷漠的柳生比呂士,喉結上下滾動着,紗織便聽到自家哥哥悅耳的嗓音。

“村上可以出院了。”

紗織愣了一下,她的手不自覺地擡起放在胸前,這是一種強烈的,但又沒有由來的自我保護。少女的臉色有些白,在明亮的水晶吊燈照射下,透明地幾乎可以見到皮膚下蜿蜒的青色血管。

今天晚上不像柳生比呂士的哥哥,是因為村上可以出院了,才對自己和顏悅色的嗎?

柳生紗織刻意将聲音放輕,以至于比呂士不會聽到她話語中的恐懼和顫抖,她的手緊緊地拉住書包帶:“她…好了嗎?”

“她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大礙了。待在醫院裏是為了做康複訓練,才一直沒有上課。剛才雅治打電話來說,村上這禮拜可以出院了。”只有談論起村上的時候,柳生比呂士才會對紗織講這麽多的話。

他大概從來沒有照過鏡子,因此就不會看到他自己,說出村上這個名字時,是怎麽樣的溫柔表情。

“還是在東京的醫院嗎?”

“恩。”

“那需要我一起去嗎?”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着書包上小小的搭扣,她做了一次長長的深呼吸,直視着哥哥的目光,“去接她出院。”

柳生比呂士站了起來,灼熱的燈光将少年身體的輪廓打磨地意外精致,他看着柳生紗織,一字一句将話說的很清楚。

“你要向村上道歉。”

“我知道了。”紗織對着柳生揚起不算愉快,不算真心的笑臉,她不明白自己的失望來源于何處。

去年那時,當柳生比呂士說出“你不配當我的妹妹”之後,她以為她已經掉在了地獄的最底層。她清楚地看到哥哥眼中的嘲諷,仁王雅治的冷漠像是一根針刺到她的心裏。

那個會叫她“紗織”的白發欺詐師的背影,在醫院彌漫着消毒水的漫長走廊裏,紗織覺得這一生都不會忘記。

紗織垂下頭,她額前的碎頭發像是随風飄蕩的蘆葦,淡色嘴唇帶着幾分水色,如同美味的牛奶布丁:“我會去的,也會向村上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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