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才會如此。
李知秋見蕭青蘅離開,趕緊跟了上去,“蘅娘,你去哪兒,那邊都是樹叢,沒什麽好玩的。我們在玩曲水流觞,你也一起來呀。”
曲水流殇是文人雅客愛好的一個游戲,每年農歷三月,在彎曲的水流旁設酒杯,其中一人撫琴,琴聲一停,杯子流到誰面前,誰就作詩一道,将酒水取下來喝掉,據說可以除去不吉利。
所謂“羽觞随波泛”。
蕭青蘅淡淡的說道:“你們玩吧。”
她的手掌在那特別的腳印上一比對,突然嘴角泛起了片了然的笑意,腳印不是很長,應該不是成人年,再加上步伐的距離,是個少年。
李知秋見蕭青蘅不願意去,說道:“其實我也不願意玩,要不我們倆一起吧。”李知秋跟在李煙雲的身邊,只覺得處處都必須小心翼翼,還不能比李煙雲出頭,所以便覺得跟蕭青蘅在一起,很輕松。即使青蘅不怎麽跟那些女兒們打鬧,性子過于沉穩。
蕭青蘅也不在意身邊跟着一個尾巴,那腳印一直沿伸到山下,她愣了愣,一擡頭,發現已經離開大隊伍很遠了,隐約能看到山下的幾處民房。
四周靜靜的,徐風吹過,帶着幾分寒意,李知秋心底在發顫,抓住蕭青蘅的袖子,語氣緊張:“蘅娘,再走下去就下山了,天黑之前回不了書院的話,會很危險的。”
蕭青蘅看到李知秋眼底的緊張,點了點頭,說道:“你那嫡姐似乎不怎麽喜歡你。”
“大姐姐是家裏的嫡女,自然高貴,哪像我只是一個遠房的孤女。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我能進書院讀書,伯母對我已經很仁厚了。”說到家裏,李知秋的眼底閃過一抹黯然,其實若不是她還有幾分姿色,有被家族可利用的,只怕她的伯母根本不會将她放在眼裏。
“不過,一個人的命運并不是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的,而是靠自己,如果你連自己都沒把自己當一回事的話,你讓別人如何把你當一回事?當黑暗來臨的時候,連影子都會棄你而去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張揚在身上的不是美貌,不是門第,不是錢財,而是自信!”蕭青蘅目光明亮,像夜裏閃得最亮的星辰。
李知秋呆了呆,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子,說一句話的時候,是如此的自信和張揚,以前的蕭青蘅一直都很卑微,卑微得不起眼,而如今卻完全不一樣。
李知秋那雙清軟的水眸微微的亮了亮,眼底閃過一抹明亮的光華來,握住了蕭青蘅的手,說道:“蘅娘,你說得沒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突然,蕭青蘅将李知秋往樹叢裏一拉,蹲了下來,沉聲的說道:“好像有人,從布料與樹叢摩擦的聲音來看,至少有四個,腳步穩重,應該是成年人……”
李知秋愣了愣,是不是書院的夫子發現她們不見了,過來找她們回去的?正要開口,蕭青蘅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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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混混模樣的男人,小跑了過來,目露兇光,掃視着樹叢的各處。
“那兩個小姑娘呢?”
“剛剛還在這裏的,怎麽不見了?”
“四處找找!”
……
蕭青蘅壓低了身子,腳步聲就在耳邊,像催命的咒語一般,身邊的李知秋已經吓得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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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不作死就不會死
一片灰色的布料就在眼前劃過,李知秋吓得雙目瞠得老大,眸底全是驚惶,全身都在顫抖。
蕭青蘅低頭,突然看到了腳下一截麻線搓成的繩子,眼底微微一亮,拉着李知秋的手,沉道:“跟我跑!”
李知秋猛然被人拉起來,身子差點沒有站穩,可是那幾個混混已經發現了他們,吓得她跟着蕭青蘅的腳步往前跑。
“看着我的腳步走,不要亂跑。”蕭青蘅沉沉的說道,明明四周危機四伏,可是神态似胸有成竹,語氣也鎮定自若。
幾個混混見此,氣勢洶洶的追了上去,覺得兩個小女孩還真是天真,跑得跑得過他們這幾個成年人嗎?
混混很快就将兩個女孩圍在了一處矮坡。
李知秋吓得滿眸淚水,抓着蕭青蘅的手臂:“蘅娘,我們現在怎麽辦?我不要死,嗚……”
蕭青蘅拉着李知秋退到一顆青松下,柔軟的眸光裏閃過一道銳利的冷芒,語氣軟糯,淡淡的說道:“你們是誰?”
混混們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領頭的語氣沉沉:“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只要乖乖的跟着我們走,我們肯定帶你們去一個好地方,吃香的喝辣的。”
混混們一臉的壞笑,一步一步的朝蕭青蘅和李知秋圍了過來。
“站住!”蕭青蘅喝道,靠着樹幹慢慢的滑下身子,讓人感覺她是害怕得腿軟,站不穩了。
“小妹妹,你只要乖乖的,我們肯定不會傷害你。”其中一個混混朝着蕭青蘅撲了過去。
……
另一邊,小滿擡頭望向坐在樹梢之上的謝綏,說道:“公子,估計您現在可以現身了。”
謝綏玩弄着手中的玉筆,玉筆有個機關,輕輕一轉就能彈出幾十根細如牛毛的鋼針,少年那張妖豔的臉上露出邪惡的笑意,心想着,等蕭家那小丫頭喊救命的時候,爺再出現。
到時候英雄救美,無以為報,以身相許……
想到這裏,謝流氓嘿嘿的笑了起來。
突然樹叢深處一聲慘叫。
“公子,出事了,快去!”小滿心想,可是又覺得不太對勁,這慘叫聲,怎麽聽起來這麽粗犷呢?
謝綏也是愣住,從樹梢上輕盈的跳了起來,甩了甩衣袖上沾的雨水,說道:“這怎麽回事?”
“公子,要不奴才去看看?”小滿怎麽有種感覺,覺得自家少爺這事情不太靠譜啊。
“去看看。”謝綏說完,順着聲音的方向小跑了過去。
謝流氓在山下找了幾個混混,想着吓唬吓唬一下蕭家的那個小丫頭,一方面是英雄救美,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小丫頭那害怕無助的表情到底會是怎麽樣子的。
可是當他跑過去一看的時候,瞬間就呆住了。
一個混混被倒挂着吊在樹上,哇哇的叫嚷着:“死丫頭,快放我下來!”
另外三個見此,似乎愣在那裏,這玉軒山裏經常有獵戶為了抓野獸而設下來的陷阱,剛剛那小丫頭靠着樹幹蹲下去的時候,原來不是吓得腿軟,而是去拉樹下隐藏的捕獸機關。
“你們還愣着做什麽,快放我下來呀。”那個被吊着的混混朝其他的同伴吼道。
另外三個皺眉,目光兇狠的望着蕭青蘅,大步朝她走過來。
“啊!”
“啊!”
兩聲慘叫,其中一個掉入三米深的陷阱,另外一個被捕獸夾子夾斷了腿。
剩下的那一個,吓得停住了腳,他不知道還有沒有陷阱,愣愣的盯着蕭青蘅手中的繩子,不敢上前。
藏在暗外的小滿扯了謝綏的衣服,“公子,你再不現身的話,基本上就不用現身了。”
謝綏狠狠的瞠了一眼小滿,手中的玉筆往腰間一塞,跑了出來,大叫道:“蘅兒,別怕,小爺來救你了。”
“呼。”迎面一陣風聲,謝流氓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一截比他腰還粗的木頭朝他的胸口撞過來。
“碰!”謝流氓的身子如嬌嫩的玉娃娃般,飛了出去,重重的倒挂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咳”咳出一口血,擡頭,虛弱的望向蕭青蘅。
小爺只是想救你而已啊,小丫頭,你怎麽不知好歹,不看清是誰就亂拉陷阱?
謝流氓真是紮紮實實的體會到了自作自受的痛苦,這縣令千金,實在是太彪悍了!
小滿吓得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這什麽情況呀,我滴罵呀,我家公子那麽個嬌滴滴,美豔豔的人兒,現在卻像猴子一樣,一抽一抽的倒挂在樹杈上,連袍子下的底褲都露出來了。太大失風度了。我家公子那可是整個西晉女子心目中的完美男神,阿喂……
蕭青蘅只看清有個物體被木樁撞飛出去,但是沒有看清是什麽,這回仔細看下來,原來是謝綏,她也驚呆了。
不止她驚呆了,連那個沒有被陷阱拍中的混混也驚呆了。
那個沒有踩到陷阱混混後退了一步,目中恐懼,臉上帶着幾分驚惶,這小丫頭太彪悍了,不知道還有沒有陷阱,混混瞟向一旁的小滿。
小滿心底一跳,生怕混混把自家公子給供出來,朝混混吼道:“大膽混蛋東西,你站住,別跑!”
混混被小滿這麽一提醒,拔腿一溜煙的跑了。
小滿将謝綏從樹杈上扶下來。謝綏臉色蒼白,嘴角還沾着血跡,妖豔異常。
李知秋有些擔心的拉了拉蕭青蘅的手臂:“蘅娘,謝十公子沒事吧。”
蕭青蘅無奈的瞟了她一眼,我怎麽知道?不過他也沒說有事,應該是沒事吧。
謝綏看到走到他眼前的蕭青蘅,鳳眸裏一片豔麗的華光,嘴角輕動,美豔至極,氣若浮絲:“蘅兒,你沒事太好了。”
蕭青蘅的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眸色泛着幾分春日的暖意,“受了內傷。”
謝綏輕咳着,小蘅兒關心小爺了,小蘅兒認真的樣子真的好好看,只是為什麽小蘅兒會給人把脈?小蘅兒真的會醫術嗎?
“公子!”小滿沉沉的叫道。公子這花癡……這病什麽時候有的?
謝綏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遞給蕭青蘅,嘴角帶着肆意的笑容。
蕭青蘅眸光亮了亮,打開布包的時候,看到的是一朵芍藥花的發簪……然後她的臉色變了變,将芍藥發簪遞給了李知秋。
李知秋也是愣了愣,這東西是謝十公子送給蘅娘的,我怎麽能收!蕭青蘅見她不收,直接替她插入了發間。
謝綏嘴角的笑意也僵了僵,又從懷裏掏出一個蔥油餅遞了過來。
果然女孩聞到蔥油餅的香味,臉上明顯泛起暖柔的笑意,如冰雪消融,百花齊放,春意蕩漾。
人家哄女孩子,要房子,車子,票子,金子,銀子,簪子……而蕭青蘅只要一只烤雞,或者是一個蔥油餅。
小滿想,蕭三姑娘,您遲早要栽在您這張嘴上!
“蘅娘,我們趕緊回書院了。”李知秋看了一眼天邊的日暮,眼底明顯有些焦急。如果回去晚了,會被訓導夫人責罰的。
謝綏受了重傷,胸口火燒似的疼,走路都覺得四肢八骸都在顫抖着疼,他鳳眸輕挑,露出一抹幽幽之色來,“蘅兒,我胸口好疼,你扶扶小爺。”
說着,手臂便往蕭青蘅的肩膀上搭來。
蕭青蘅突然盯着荊棘上的一塊布料纖維看了半晌,若有所思的說道:“你們誰的衣服劃破了?”
三人皆搖了搖頭。
蕭青蘅又看了一眼撞入陷阱的那三個混混,皺了皺眉,他們四個身上穿的衣服是灰色的,這個是青色的。
她記得逃犯江一海身上的衣服布料就是這個顏色。
謝綏也是個反應快的,沉沉的身邊的小滿說道:“去找縣衙的捕快過來,說有逃犯江一海的消息了。”
蕭青蘅贊賞的看了謝綏一眼,謝綏看似吊兒郎當,實際觀察力敏銳,不過她卻說道:“不必,我們回書院等他自投羅網!”
謝綏愣了愣,說道:“既然逃出來了,又怎麽可能再回書院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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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十:我心好疼!
☆、028 哎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蕭青蘅眸底光芒暖柔,卻有着睿智的明光,不緊不慢的說道:“山下的各個路口都有衙役守着,若是他想逃,不可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所以只有一種可能,他還藏在玉軒山附近。江錦娘出了事,整個書院都傳開了,今天又是三月三,書院的男女都在郊外春游,無聊的時候,總想讨論一些話題,特別是以前看江錦娘不順眼,覺得江錦娘搶了她們風頭的那些姑娘,便恨不得将此事傳得人盡皆知。所以我覺得上山打獵和砍柴的百姓肯定也都聽到了,一路上難免不提,被江一海聽到,也屬正常。”
女孩突然目光一寒,若有所思道:“山下有衙役看守各個路口,那麽那四個地痞混混又是誰給的膽子,敢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
謝綏眼皮一跳,整個身子都壓在蕭青蘅的身上,“蘅兒,我好痛,全身都痛。”小丫頭這麽機警,萬一被她查出那四個混混是他搞的鬼,這可怎麽辦喲。
蕭青蘅看了一眼謝綏蒼白無血色的嘴角,心底微微的閃過一抹動容,扶住了他的手臂,說道:“我不知道沖過來的是你。”
所以才會誤傷了,想想謝綏如果是來救她的,她心底還真是有些內疚。
“沒關系,沒關系,蘅兒,小爺不怪你。”再說也不敢怪你呀。謝綏心底突突的跳,跳得火燒火燒的,小丫頭要是知道他是墓後主使?
哎……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一行人回到書院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下來,書院的訓導夫子看到謝家公子受傷,也顧不得追究蕭青蘅和李知秋回書院的事情了。
謝家!那可是西晉的大仕族,朝中官員,大部分都是謝氏的勢力,不止朝廷,連後宮皇後在內,四分之一的女人都是姓謝的。
謝家公子要是出了什麽問題,拿整個江南所有的書院給陪葬都不夠啊。謝家連一個遠房的遠房表姑父出了事,都這麽大張旗鼓的要找出兇手,何況是謝家這個嫡子?
走到了女學的宿舍,李知秋跟蕭青蘅道了別,返回了自己的屋子,一進屋子,李煙雲便上前就甩了她一巴掌。
李知秋捂着臉,一臉惶惑的看着她。
“死丫頭,你跟那什麽窮縣令千金套什麽近乎,還幫着她講話,我看你是不記得自己是誰了,我家養着你,你居然胳膊肘兒往外拐,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李煙雲憤憤的說道。
李知秋捂着臉,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說道:“大姐姐,其實蘅娘她……”
“你還在替她說話!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忘記了你和你弟弟在李家,是誰給你撐腰的?”李煙雲冷冷的瞠了她一眼。
李知秋突然怔住,咬着唇,低下了頭。
的确,在李家,她必須仰仗着大伯母,才不會被那些庶子庶女們欺負,她和弟弟的前途全部都掌握在大房的手裏,如果她有任何不聽話的地方,她和弟弟都将死無葬身之地。
“大姐姐,我知錯了。”李知秋怯怯的說道,眼底有抹堅韌的光芒,藏在袖中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蘅娘說得對,如果自己不夠自信,不夠強大,一輩子便只能仰人鼻息過,她倒是沒什麽,可是為了弟弟,她絕不能這樣。
李煙雲冷冷一哼,想到今天被蕭青蘅取笑,心底恨恨的,不過一個窮縣令千金而已,等着瞧,反正也得意不了多久。
蕭青蘅晚膳之後,回到寝室打算換下身上的春衫,李茹已經搬回了自己的屋子,江錦娘由于小産的事情,移到了書院北面的別院,房間顯得過于安靜,書桌的一副字貼上放着一枝淡黃色的石蓮花,也走到窗戶外的草叢裏查看,老鼠夾上有新鮮的血跡。
她皺了皺眉,這個每日早晚送兩回斷腸草的家夥居然能連踩兩次陷阱!?還沒老鼠聰明……
突然一陣輕微腳步聲響起,她放老鼠夾重新放好,躲入高高的茅草叢後,只見一個黑色的影子動作輕盈的穿過院子,朝北院的方向跑去。
身影走遠,女孩從容的從草叢後面走了出來,盯了一眼草叢下放着的老鼠夾,目光幽深,想了想便将老鼠夾給撤了,縣衙的衙役不是還在書院嗎,不如跟爹爹說說,在窗外挖個深一點的陷阱……
北院廂房,一個婆子從其中一間房間裏走了出來,手中端着一個藥碗,憤憤的呸的一聲:“清高什麽呀,小小年紀,就懷了孩子,左右也不過是個婊子。”
黑影在院中的一顆大樹後隐藏,眼底有着兇狠的寒意,他盯着那婆子走出的房間,房內亮着一盞微弱的燭火,黑影推門而入。
屋內擺設簡單素淨,杉木塗漆的八寶床榻上躺着一個人形,素青色的棉被子,輕輕的起伏,黑影走近床榻,手掌慢慢的移向被角,語氣顫抖:“錦兒……”
棉被下有輕微的呼吸聲,他慢慢的将被子掀開。
突然一道寒光,黑影目光一瞠,手指僵在半空,一柄寒劍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燭臺一一被點亮,屋內是手持武器的縣衙捕快,縣令和謝大人緩緩的從屏風外走了出來。
黑影臉色一白,氣息都變得急促起來,小雙子扯掉了蒙在他臉上的黑布,語氣冷冷:“江夫子,你想不到吧?”
江一海突然一聲冷笑,目光如刃,望向縣令,“錦兒在哪?”
蕭縣令語氣沉沉:“把江錦娘帶出來!”
江錦娘一身素白的袍子,青絲披散在腦後,一張秀麗的小臉才不過兩天的工夫,已經瘦了一大圈,顯出了尖尖的下巴。
“爹。”江錦娘撲了過去,被捕快攔住,她跪下在江一海的面前,一臉的蒼白,毫無血色的嘴唇輕輕的顫抖着,“你怎麽能回來?怎麽能回來?”
謝大人冷冷的說道:“事情已經落到這個地步,江一海,你還不打算交代嗎?”
江一海冷哼,恨恨的說道:“既被抓住,算我認栽,要殺要剮,息聽尊便。”
“你什麽要殺胡山長?”縣令問道。
“我知道他為什麽會殺了山長!”門外女孩軟糯的聲音傳來,女孩一身淡紫色的襦裙校服,手裏還抓着啃了一半的蘋果,女孩的身後跟着一臉病殃殃的謝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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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抽絲剝繭
謝綏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臂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妖豔清絕的臉上露出淡淡邪肆的笑意,“二叔,蕭伯父,小侄在這有禮了。”
蕭縣令盯着謝綏搭在自家小寶兒肩膀上的那雙鹹豬手,咬牙切齒,上前一步,将謝綏推開,把小寶兒護在身前,目光冷冷的瞠向謝綏,警告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身份地位如何?更不管你存的什麽心思,如果你敢打我家小寶兒的主意,我就算窮極一生也絕不會放過你!”
謝綏嘴角的笑意僵住,蕭伯父,你聽我解釋……
少年捂着胸口咳嗽着,瞟了一眼蕭青蘅,小丫頭,小爺傷是你造成的,你老爹剛剛那重的手,那一推推得爺心口都碎了。
蕭青蘅皺眉,覺得這謝流氓完全是得了便宜還想賣個乖,她是不小心打傷了他沒錯,不過那四個混混的出現也實在是太可疑,這件事情,蕭青蘅吩咐李知秋回書院之後,不要提,可是她沒有想到謝綏似乎也沒有提起此事,他那傷也不知道他怎麽跟人解釋的。
女孩若有所思的盯着謝綏。
謝綏只覺得心口一突,止住了咳嗽,在旁邊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阿綏,染了風寒也不好好的在屋裏呆着!”謝圭皺眉,語氣裏多有責備。
蕭青蘅的眉宇皺得更深了,謝綏為什麽要隐瞞混混的事情?
謝綏趕緊打着哈哈,輕咳一聲,說道:“聽說抓到殺害遠房表姑父的兇手了,我過來看看,表姑父一輩子為書院,哎……沒想到到頭來落個如此下場……”
說着,少年的眼底有着無盡的惋惜之色,那神态當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這時,大家的目光已經移到了兇手的身上。
蕭縣令拉着蕭青蘅的手,語氣裏充滿着寵溺,笑眯眯的說道:“小寶兒,你知道江一海為什麽要殺胡山長?”
蕭青蘅眸光清澈明銳,語氣暖軟,卻有着一股渾然天成的穿透力:“江夫子之所以要殺山長,動機只有一個,那便是錦娘。錦娘,我說得對嗎?”
江錦娘臉色蒼白,嘴唇被她咬出了血,卻忍住死死不吭聲。
江一海恨恨的吼道:“你們就随随便便聽信了一個小丫頭的說辭?”
蕭青蘅語氣輕軟,緩緩而道:“錦娘肚子裏的孩子是山長的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驚,覺得眼前這小丫頭猜測,還真是大膽至極得很。
“夠了!”江錦娘咬牙,聲音凄絕尖銳,緩緩而道:“你們別再逼我爹了,我說,我都告訴你們。”
江一海搖頭,“錦兒!”
江錦娘跪坐在江一海的面前,說道:“爹爹,是錦兒害了你。”說完,沉沉的磕了一個頭,轉身面對着縣令和謝大人,緩緩而道:“山長是我殺的,是我在山長所喝的茶裏放了夾竹桃汁,山長喝過茶之後,全身有一陣子的麻痹不能動彈,于是我就将菜油淋在了他的身上,然後放燒死了他,還故意做成他把自己關在房裏***的假像,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因為我恨他,我恨他侮辱我,那是我的惡夢,我一直都想殺了他,直到上個月初六的時候,終于找到了機會。”
一旁的師爺翻着驗屍記錄,搖了搖頭:“那死者頭上的撞擊傷又作何解釋?”
江錦娘明顯愣了愣,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戰戰兢兢的說道:“我怕他反抗,所以便拿圓凳敲了他的頭,直到把他打暈,才放的火。”
蕭青蘅搖了搖頭,軟軟的說道:“錦娘,你別胡說了,死者是被一擊擊中頭部致命的,可見殺害山長的那個人,力氣非常大,至少是個成年人,而且那個兇手知道打哪裏能夠一擊致命,因為他了解人體的弱點,至少是個武者。那日我經常廚房的時候,詢問過廚房做飯婆子油被偷了的事,當時我總覺得有雙眼睛在身後盯着我,後來下午的時候,我在騎射場就被人襲擊了。”
“你只不過是一個小丫頭,就算問問廚房婆子關于油的問題,也不至于被人偷襲啊。”謝綏不解的問道。
“因為兇手往往殺了人之後,神經會處于非常緊繃的态度,或是緊張,或是興奮,當然他冷靜下來的時候,就會想着怎麽樣才能掩飾自己的罪行不被人發現,開始會有害怕的情緒,害怕自己的罪行随時的被诏告天下,哪怕一點點的小破綻被人發現,他都會惶惶不安。”蕭青蘅目光炯炯的望向江一海,說道:“還有一點,我不太明白,山長為什麽會對錦娘下手?學院裏這麽多女學生,獨獨對江錦娘這樣?而錦娘卻默默的忍受,沒有揭穿山長的惡行!”
江一海眼底漸漸一片幽涼,看着手腕上的鐵铐,将頭埋在手臂下,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似乎鼓起了很在的勇氣,說道:“書院的財務開支都是由我在打理,前些日子書院的財務開支出了點問題,山長懷疑是我貪污了,要把我送交給官府。甚至後來還以此來要挾錦兒,占有了她,本來我還不知道,後來我追問錦兒的時候才知道。”
說着,江一海将頭埋在臂彎裏,聲音戚戚:“都是我害了錦兒,之後我才查出那筆錢是被山長拿去賭博輸掉了……我找他理論,胡山長仗着自己的身後有謝氏的支撐,無法無天,我們不過是個普通的平民老百姓而已。”
“你是普通的平民老百姓?”謝綏輕聲一笑,緩緩而道:“我看沒有這麽簡單。”
“我爹真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秀才而已……”還能有什麽其他的身份?江錦娘面色憂傷,眼底一片迷茫。
☆、030血淋淋的 真相
一個普普通通的秀才,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的拳力。
江一海自知逃不過,嘆了一口氣,說道:“十四年前,我跑江湖,得罪過不少的人,遇到仇家追殺,還連累了身懷六甲的妻子,逃亡的時候被胡震濤救助,我們夫妻都很感激他,後來吾妻生完錦兒之後,不知為何什麽原因在錦兒百日的時候上吊自盡,沒有留下半句遺言,他看我孤身帶着孩子不方便,請我上山來當武術教習,我不想再舞刀弄槍,于是拒絕了他,他便讓我管理書院的一些雜事,還讓我當了副山長。”
說到這裏,江一海突然埋頭,聲音變得凄涼起來:“是我被豬油蒙了心,到現在才看清那個畜生的真面目,就連我的妻子也是被他給逼死的。胡震濤救我們夫妻倆并非出于好心,而是貪圖吾妻的美色,我前些日子無意之間翻到吾妻留下的遺物,才發現原來那個畜生趁我不在的時候,經常以過來找我喝酒的借口,淩辱吾妻,還威脅她,如果她反抗的話,他就将我的消息告訴仇家,吾妻當時腹中懷着錦兒,忍辱負重的孩子生下來,可誰知那畜生一直不肯放過她,後來還逼死了她!”
江錦娘目光渙散,神情此時已經完全麻木了,只覺得這夜裏特別的冷,徹骨的寒意,她一直都知道山長對她不一般,她以為是因為父親和他的關系,直到那天她去山長的院子裏送晚膳的時候,才知道,以前她的想法是有多麽的天真。
她一直覺得山長是個好人,收留了他們父女,還經常照顧她,她之所以成為書院女學的風雲人物,一大部分因素也是與他有些關系的,所以江錦娘在心底,對山長是心存感激的。
那天,學院休沐,她去廚房熬了湯,端着晚膳去了山長的院子,山長叫她坐下來陪他喝酒,她雖然不願意,但是因為從心底感激和尊重眼前這個人,所以也沒有拒絕。
然後山長語氣無奈的告訴她,他發現書院裏的財政開支出了問道,白馬書院朝廷府認證的書院,由地方官府監管,若是被官府知道有人利用職務之便貪污書院的資金的話,只怕會徹查此事。
當時江錦娘一聽,明顯就是一慌,想到書院裏的一切財務都是由自己的父親打理的,財務出了問道,父親肯定脫不了幹系。她心底這麽一慌,不知不覺那杯酒就喝得見了底,頭有些暈沉沉的,只記得當時她跪下來求山長明查秋毫,不要把自己的父親交給官府。
再後來的事情,她自己也迷迷糊糊,直到第二天清晨從山長的床上醒來,後來只要是山長的傳喚,她就必須過去。
江錦娘臉色蒼白,身子一直在顫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親被衙役帶走,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來。
蕭青蘅眉宇緊蹙着,心底十分的不舒服,雖然案件已經水落石出,但是沒想到剖開包裹着真相的蛹,竟是如此的血淋淋。
蕭大山發現她悶悶不樂,無奈的搖了搖頭,将她抱起來放在旁邊的桌上,男人隽朗的臉上有着歲月磨砺過的痕跡,墨玉般的眼眸輕輕的眯起,眼角泛起幾條魚尾紋,目光卻如此的柔軟,帶着寵溺般的柔光,緩緩而道:“小寶兒,爹爹一直希望你永遠單純快樂的活着,不需要想太多,等你長大了,爹爹和你娘也會給你找一個把你捧在手心裏的郎君兒,現在看來,是爹爹當時的想法太偏執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根本就不可能那麽單純簡單,你如今這樣,爹爹打心眼裏既高興,又很心疼,若不是爹爹能力低,門第不好,你完全可以繼續單純簡單下去。”
蕭青蘅望着蕭大山那清瘦的臉,這是一個被她叫父親的男人,他眼底的光芒,總有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睿智,至少這份父愛,她想她這輩子是永遠不會懷疑的,女孩撇了撇嘴,一臉嫌棄道:“昏官!你好幾天沒回家了,回去好好哄哄你家婆娘,管我做什麽?多事!”
蕭大山愣了愣,不怒,反而大笑起來,回捏了蕭青蘅的臉蛋,“小寶兒,我從來沒有想過你長大以後的樣子,在我的心裏,你一直只是小時候,我捧在掌心的那麽一丁點兒,或者在為父的眼裏,你不管長多大,永遠都是捧在我掌心的那麽個小不點。”
或者這才是最深的父愛吧,雖然在你看起來,他們根本沒有注意過你、從來沒有關心過你,可是他們卻時時刻刻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在你摔倒的時候默默的扶一把,什麽也不會說,然後默默的看着你長大,給你全部的信任!
就如前世的父親,蕭青蘅心底默默的想,她一定會好好守護這份親情。
蕭大山不會在意自己的女兒突然之間懂這麽多,這個小丫頭,就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兒,不管變成什麽樣,她都是他捧在掌心的明珠。
案子告一段落,書院一切開始正常的運行,謝圭将案件呈報朝廷,同時上奏反省自己的錯誤。
哪怕是謝家遠房表親戚,謝圭這主動認錯的态度,在皇帝面前,不僅沒有被責備,反而誇獎他是非分明,大義滅親,皇帝還特意下旨讓謝家從其他旁系裏重新選一個合适的人過來管理書院,等到新上任的山長一到,謝圭便可以返回都城。
離升學考試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蕭青蘅起床,看了一眼對面空蕩蕩的床榻,微微的皺了皺眉,江一海被捕判刑之後,江錦娘不知何時離開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