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将樹上的箭拔下來,目光深沉,擡眸看到守山門的大伯已經離開,李知秋一臉驚惶的跑了過來。
“阿蘅,你怎麽啦?”
蕭青蘅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只是想試試弓,沒想到脫手了。”
李知秋松了一口氣,說道:“幸好沒出什麽大事,不然就麻煩了。”她又緊張的看了一眼蕭青蘅手裏的弓,惶惶道:“阿蘅,你快別弄這個了。”
“等下是騎射課。”蕭青蘅将箭頭往身上的箭袋裏一放。
“真不明白你為什麽喜歡上騎射課。”李知秋嘟囔了一句,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布,說道:“你可得小心着點,騎馬射箭那麽危險的事情……”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話,蕭青蘅才趕去騎射場,金教練見她過來,倒是很熱情的教她各種騎術技巧。
轉眼便到了入選京城學院考核的日子,謝圭親自監考,謝綏和謝蘭英也在一旁看熱鬧。
在文課上,蕭青蘅還是原來的樣子,勉強過了個關,書院的其他夫人紛紛搖頭,到第三日之後,是騎射課。
每個女學員十支箭,看得誰射得離紅心最近,便得分最高。
李知秋和李煙雲還有何儀他們的成績都不怎麽理想,輪到蕭青蘅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腳下箭筐中的羽箭,緩緩的取了一支來。
衛飒将箭靶擺好,瞟了一眼蕭青蘅。蕭青蘅朝他燦然一笑,搭弓射箭,箭矢呼嘯而來,衛飒正站在箭靶的旁邊還未離開,那一箭來得又急一猛。
他驚得本能一哆嗦,身子一踉跄,撞了一下箭靶,那箭正中心中,衛飒愣了愣,似乎是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轉身匆匆的逃離。
蕭青蘅明顯從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絲狡黠的光芒。
謝綏的情緒不是很佳,他不知道這個衛飒怎麽會跑到書院裏當起了書童來了,反正看衛飒那樣子,根本就沒有衆人所看到的那樣簡單。
十支箭,沒有一箭脫靶,其中還有七支是正中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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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很滿意蕭青蘅的表現,謝圭也點了點頭,文課的夫子們嘆了一口氣,女子還是應該娴淑雅致一點比較好。
騎馬考核安排在第二天,蕭青蘅想着自己的成績也不過如此,她試探過蕭縣令和陸氏的意思,不想讓她去帝京。
傍晚,衛飒和蕭青蘅又在膳堂後面的小亭子見面了。
衛飒着一身粗布衣裳,頭發還沾着幹草,他剛剛從馬棚那邊過來,身上還沾着馬糞的腥臭味。
見到蕭青蘅的時候,他有些尴尬,在離蕭青蘅三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不好意思上前。怕蕭青蘅嫌自己髒。
蕭青蘅在亭內坐下,朝他招手,“你過來吧。”
“我……”
“你不過來,我怎麽跟你商量事,再說了,你就算站這麽遠,這馬糞味我還是一樣聞得到的。”蕭青蘅瞟了他一眼。
衛飒抿了抿唇,眸底有抹沉意,走了過來,坐在了蕭青蘅的旁邊,臉色尴尬。
蕭青蘅一手拍在他肩膀上,說道:“你幹嘛呢,大家都這麽熟悉了,哪有這麽多的忌諱?”
“我過來得急,沒有洗。”衛飒沉沉的說道。
“我才不在意這個,我倒是想知道,剛剛射箭考核的時候,你放好靶之後,怎麽沒有馬上離開,還故意給我放水啊?”蕭青蘅問道。心想着,幸好接下來她的成績也不差,不然還真會被人看出來衛飒與她商議好的呢。
“我看你之前的功課都沒考好。”衛飒目光黝黑,定定的看着她。
蕭青蘅愣了愣,皺眉道:“你是在嫌棄我笨吧?沒辦法,我就是這麽一個小個性的學渣。”
衛飒一聲輕哼:“我早就知道你學習不行。”
“啊!?”蕭青蘅臉上有抹淡淡的怒意,咬牙切齒,“我學習不行,也沒四處去宣揚吧,你怎麽知道的?”
衛飒的臉頓時有些紅。
蕭青蘅上前掐住他的脖子,氣呼呼的說道:“你快說,到底是誰造謠,說我學習不好的?”
衛飒被她掐得滿臉通紅,吱吱唔唔的說道:“這個……根本不用人說。”
其實蕭青蘅下手很輕,衛飒之所以臉紅,只不過是因為女孩離他太近,氣息都吐到他的臉上了。
“說!”
衛飒愣愣的說道:“我看過你的功課,功課下面夫子給你的批注都不是很好。”
“你什麽時候……”看過我的功課,這不能夠嗎?蕭青蘅從來不會把功課還回家裏去,平日裏都放在寝室的書架上的。
衛飒一臉的尴尬,戰戰兢兢的說道:“我,我每日都會放枝黃色的花在你的書桌上,偶然瞟了一眼你放在桌上的功課。”
☆、060意外
蕭青蘅那臉色突然就更加難看了,狠狠的揪着衛飒的頭發,氣呼呼的說道:“我那桌上的斷腸草是你放的?你沒病吧,送斷腸草給我,想要謀害我啊?”
“斷腸草?”衛飒驚呆了,他不知道那就是斷腸草,只是覺得那小黃花很漂亮,很符合小寶兒的氣質,而且玉軒山裏,也只有那小黃花開得最為鮮豔。
“你這麽聰明,不會連斷腸草都不知道吧?”蕭青蘅跟衛飒也相處了這麽久,知道衛飒懂得很多,但真沒有想到他會連斷腸草都不認識,這一點她是完全想不通的。
當時她還以為那花是哪個別有用心的壞人放的,後來又以為是謝綏放的,以謝綏那個性,不認識斷腸草也算正常,不過蕭青蘅仔細想來的時候,聽說謝綏從小就跟着一方游士四處游歷,不可能不認識斷腸草。
“我,我真不知道。”衛飒有些心驚,眼底一片愧疚之意,說道:“小寶兒,我錯了,你別生我的氣。”
蕭青蘅放開衛飒,冷冷的說道:“要我不生氣也可以,只不過你要告訴我,你的身世。”
衛飒皺眉,臉上有着為難的神色。
蕭青蘅臉色也不怎麽好,說道:“你不說就拉倒!”
衛飒見她生氣要走,突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說道:“小寶兒,我有苦衷。”蕭青蘅不理他,甩開了他的手,他有些焦急,覺得惹了小寶兒不開心,是一件非常十惡不赦的事情。他突然攔腰抱住蕭青蘅的腰,将她拖回了亭中。
蕭青蘅也惱了,指着衛飒的鼻子罵:“你居然敢占我的便宜,你這個壞坯子。”
衛飒咬了咬牙,沉沉的說道:“陵州太守衛氏。”
“啊?”蕭青蘅突然收回了那氣憤的表情,頓時一臉的疑惑,她對這裏的歷史不太清楚,但從蕭大山放在她這裏的案宗裏看到了陵州太守衛路的名字。
衛飒見她那表情變得飛快,皺了皺眉,發現自己被蕭青蘅給耍了,他倒也沒有太計較蕭青蘅故意耍他。
“一年前陵州太守衛路一家被刺客滅了滿門,連嬰兒都沒放過。”衛飒眸底突然一片寒光,“後來我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查探線索,結果查到開陽縣。”
蕭青蘅不緊不慢的說道:“不會跟我爹留給我的案宗有關系吧?”
“當時父親可能意料到了要出事,打算第二天将家裏的老小送去帝京,衛氏原本祖籍就在帝京,只不過父親被調到陵州,才帶着一家人來到這裏的,沒想到調來不到三個月,就突生這麽的禍端。”衛飒說着,臉色沉了沉,語氣冷冷,又接着說道:“我當時覺得事情有蹊跷,一路在暗中追查。”
“你為什麽不回帝京,找你的族人幫你?”蕭青蘅說道。
衛飒愣了愣,說道:“不能,因為我發現刺客裏面有帝京衛氏長房的人,說不定我剛剛邁進家門,就已經是死路一條了。”
蕭青蘅握住衛飒的手,眸底泛着軟柔的光芒。
衛飒伸手捏了捏蕭青蘅的臉,寬慰道:“我本不應該告訴你這些事情的,這些事情與你無關,卻讓你跟着我一起難受。我之所以不能回帝京,還有一個原因,長房和當朝的景國公關系特別好,而父親當時任刑部尚書,彈劾了景國公不少的事情。”
“景國公?那個一品官侯的景國公?”蕭青蘅突然一愣,蕭大山給他的那份尋找被劫貢品的下發過主要監管人就是那個景國公。
“對,就是他。”說到這裏,衛飒的眼底有抹寒意,衛氏滿門被殺,而刑部只是早早結案說是被附近山上的強盜劫財所殺,結果便随随便便抓了幾個強盜便早早了案了。“景國公手裏握掌着大理寺。”
蕭青蘅微微皺眉,許久沒有理出思索,天色已經漸晚,晚課的鐘聲響起,她突然回神,說道:“就是大理寺讓父親查這件案子的,但是這麽多年了,一直沒有找到當年那批貢品的下落,前些日子寧王世子單獨見過父親,難道寧王也跟這件事情有關系?”
這些關系太過于複雜了,根本不是蕭大山這麽一個小小的開陽縣令能掌控的,可偏偏蕭大山卻一直在暗中查探了這麽多年,蕭青蘅一早就有些懷疑陸氏的身份,但是現在看來,這一切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這麽簡單。
衛飒伸手握住蕭青蘅的手,說道:“小寶兒你先回去吧。”
蕭青蘅想想也是,衛飒突然松開了手,然後轉身朝馬棚的方向跑去,她的手心裏躺着兩顆晶瑩的蜜餞,女孩微微一笑,放蜜餞放入嘴裏,甜甜的。
第二天騎馬考核,蕭青蘅一身粉色的短打騎馬服,眉目清秀,這些日子,她的個子長了不少,臉上洋溢着自信與張揚,讓人覺得有幾分英姿飒爽的感覺。
金教練很滿意自己的訓練出來的學生,謝圭坐在首座,淡淡的瞟了一眼蕭青蘅,又瞟了一眼天字班的其他幾個女學員,倒是覺得蕭青蘅坐在馬背上的姿式比其他女學員要慎定許多。
一聲鼓響,衆學員馭馬急奔,蕭青蘅擡眸瞟了一眼站在校場外抱着一把幹草的衛飒,輕輕一笑,想起昨天晚上他塞給她的蜜餞,甜得牙齒都被蟲蛀了。
哎,以後晚上還是不吃甜食了,蕭青蘅捂了捂左臉,撇了撇嘴,然後打馬向前沖。
她選的是一匹棕色的駿馬,手裏的馬鞭了揚,馬飛奔向前,一瞬間便跨過了最矮的一個障礙,然後是S形的木柱,馬越跑越快,馬背上的女孩眼底有抹明亮的光芒。
金教練的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寒光,微笑的對身邊的一個夫子說道:“孫夫子,你這徒弟如何?”
金教練這些日子一直訓練蕭青蘅,倒是完全把她當徒弟的指教,雖然蕭青蘅也不明白為何金教練會突然指導她騎射,她當時也覺得怪怪的,就是想不出什麽原因!
最後一道障礙是一個兩米多高的石牆,其他的女學員只是從牆邊繞了過去,衆考官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畢竟對于女子來說,騎術好不好,并不是最重要的。
卻聽一聲馬嘶,蕭青蘅跨下的馬如閃電一般躍起,動作如行雲流水,長弘貫日一般,跨過了障礙。
四周響起一陣呼聲,馬背上的女孩意氣風發,馬蹄穩穩落地。
坐在首座上的謝圭連連點頭,雖說蕭青蘅文學課的成績一般,但是這騎射課優秀,最近在帝京的貴圈閨秀當中,流行起打馬球,本來這是男人的一項運動,可是偏偏當朝的長公主喜歡,還在貴圈裏組織騎術比較好的貴女,但是極少有貴女願意參加。長公主是皇後之女,又是宮中最得寵的公主,今年十五歲,謝圭打算讓自己的長子與長公主多親近親近。
這也是謝圭為什麽對蕭青蘅格外照顧的原因。
蕭青蘅策馬回頭,突然馬前蹄一揚,顯得格外的暴躁,像打了興奮劑一樣,沖出了教場,朝後山的方向跑去。
衆人更是驚呆了,還是謝圭先反應過來,吼道:“這怎麽回事?”
突然一匹白色的小馬也沖出了教場,朝蕭青蘅追了上去。
☆、061
緊随着騎馬沖出校場的正是在馬棚裏喂馬的衛飒,他沖出去一瞬間,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倒是聽到謝二爺這麽一聲吼,騎射教練金铠趕緊牽了一匹馬追了上去。
同樣的事情發生兩次,蕭青蘅也沒有料到,只是覺得今天這事情很蹊跷,上回是副山長的事情,因為她調查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會如此,那麽這回難道也是這樣?
馬的情緒不穩定,一路狂奔,蕭青蘅伏在馬背上,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她隐約的聽到了身後的馬蹄聲,緊緊追上來的衛飒。
衛飒這些日子也陪着蕭青蘅練了這麽多次的騎術,知道蕭青蘅的能力,絕對不可能駕馭不住,而且那匹馬也是蕭青蘅平日裏訓練的馬,與蕭青蘅慢慢的形成了默契,更重要的是,他想不通,馬棚裏的馬都是他照料的,如果有馬真的出了什麽問題,為何他怎麽會不知道的?
謝綏正和謝蘭英呆在院子裏聊天,聽說騎射場出事故了,微微一愣,突然站了起來,今天是騎術考核,蕭青蘅就在那裏,他心底突然一突,快步的跟着傳信的小厮朝教場的方向跑去。
謝蘭英見謝綏突然就這麽走了,心底頓時升起一抹不悅,拉了身邊的丫環,說道:“今天考核的有哪些人?”
丫環也是個機靈的,知道自家小姐每到一個地方,便會對這個地方的所有的一切都打探清楚,萬一出現了什麽事情,也好提前有個應對。上回這謝家姑娘在進開陽縣城的時候遇到了賊人,這會兒就更加小心的。
“玄字班的兩個女學生,一個是李氏家族的大姑娘,一位是何氏的四姑娘,還有天字班的章氏大姑娘和二姑娘,闵氏的姑娘。”丫環說完,恭敬低下了頭,又接着說道:“奴才剛剛聽人說,縣令家的蕭三姑娘成績最好。”
一聽到蕭青蘅,謝蘭英的那臉色就冷了,原因沒其他,就因為謝綏對蕭青蘅太不一般的,謝氏是西晉大族,蕭青蘅作為一個小小的開陽縣令千金,誰給她的自信來勾搭的謝家的公子?
謝蘭英覺得蕭青蘅就是那種耍心機,勾搭權貴公子的女子,就跟府裏那些一心想爬上公子床的那些丫環差不多。
謝蘭英皺眉,臉上有着濃濃的怒意,心想着,謝綏若只是玩玩便罷了,若真的對蕭家的姑娘上心,那她得想個辦法,讓謝綏把這份心思給放下了。
“蘭姑娘?”丫環小心翼翼的問道:“奴婢覺得過些日子小十公子就應該回去了,這裏的事情,他也顧不過來。”
不過一個窮縣令家的千金而已,年紀還挺小的,丫環覺得謝十公子暫時還想不到這多。
謝蘭英別看年紀不大,但還是有些手段了,這些日子在書院裏呆着,便也打聽到了蕭青蘅的不少事情,知道蕭青蘅還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只不過前些日子舒家離開了開陽縣,去了帝京,離開的時候,還把這樁婚事給退了,本來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由于蕭青蘅這門第也不怎麽高,家族裏又沒牽扯到什麽人,蕭大山也不過是一個十多年沒有升遷過的窮縣令而已,再怎麽樣不可能牽扯得太多。
當然這事對于舒家來說,就更加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了,舒家這回去了帝京,帝京權貴裏這麽多貴女,哪個不比蕭青蘅好上一萬倍?
不過謝蘭英心裏就是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她狠狠的一甩帕子,說道:“走,去看看。”
她是二房唯一的一個女兒,謝家夫人平日裏都是把她捧在手心裏,錦衣玉食的養着,有些驕傲的性子,也屬于理所當然。
謝蘭英趕到騎射場的時候,騎射場一片緊張的氣息,那些女學員一臉驚惶的站在一旁,幾個夫子的臉露出焦急之色。
進了書院,便是書院的學生,那麽學生的一切都得由書院來負責,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別說蕭青蘅是縣令之女,就算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之女,這書院也得擔着百分百的責任。
特別是謝圭,書院新上任的山長還沒有到,估摸着還有兩日,謝蘭英也是快馬加鞭,提前了好幾日先到的。如果在他暫管書院事務的這些日子裏,出了人命事故,那麽對他的影響極大,他是萬萬不敢輕易忽視的,如果只是一個奴才還好,但卻是一個在書院裏上學的女學生。
謝圭已經安排了身邊的幾個侍衛騎馬追了上去。
教練和幾個謝府的侍衛緊跟其後的追了上來,但是蕭青蘅那馬仿佛打了雞血一般,跑得越來越快,若不是蕭青蘅對騎術已經很熟練,只怕早就被巅下馬了。
衛飒咬了咬牙,一抽馬鞭,追到蕭青蘅,朝她伸出手,叫道:“小寶兒,把手給我。”
蕭青蘅沒想到衛飒居然會騎馬,見他仿佛也挺熟悉的,不過此時倒不是考慮這個事情的時候,她剛剛伸出手,跨下的馬順勢一巅,她差點兒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就這麽一折騰,兩匹馬之間便拉開了距離,衛飒再次追上蕭青蘅,然後跳到了蕭青蘅的馬背上,伸手這麽摟住蕭青蘅,說道:“小寶兒,抓緊缰繩!”
衛飒十分的緊張,因為再這麽下去,前面就沒路了,他渾身都冒出冷汗來。
蕭青蘅也感覺到了他沉重的呼吸聲,頓時有些疑惑,等她定晴一看的時候,臉色也白了,前面三百多米的地方,似乎是一個懸崖,她是從懸崖邊長的那顆歪樹看出來的。
衛飒突然拔了她插在發間的一根銀簪子,将蕭青蘅往馬背上一壓,手中的發簪狠狠的朝着馬眼紮了過去,鮮血飛濺起,馬受痛,腳下踉跄了一下,想到使勁的将背上的兩個人給甩下來。
衛飒下手也是極狠,才不過幾秒的工夫,将馬的另一只眼睛給紮瞎了,然後抓扯着缰繩,想着馬頭調過來,只是自己的力氣不怎麽大,馬因為受傷的原因,什麽亂砸,踉踉跄跄的撞上旁邊的小樹,倒是拖延了朝懸崖邊上狂奔的的時間,不過馬的速度卻沒有停下來,依然橫沖直撞,眼看着離懸崖越來越近。
衛飒的身子突然從馬背上滑下,滑到馬肚處,手中的銀簪朝着馬的脖子處紮去,他手上沒有什麽武器,手裏只是這把硬性還不是很夠的銀簪。
馬又朝前狂奔了幾米,衛飒連連紮了許多下,眼前的離懸崖不過十多米的距離,馬還沒有倒下,他也急了,一把抓住了蕭青蘅的手,将她拖下了下來。由于有他的身上當墊底,蕭青蘅翻下馬的時候,倒也沒有受多大的傷害。
等到她滾到旁邊的小樹叢中內,看到那匹發狂的馬,已經将衛飒拖出十幾米,眼看着就要沖下懸崖。
蕭青蘅急得臉色煞白:“小衛,快松開!”
衛飒也想松手,只是就這麽一松手的話,只怕那馬蹄肯定會從自己的肚上踏過,到時候肯定肚穿腸爛了。
他已經意識到馬已經走不穩了,又狠狠的紮了幾下。
蕭青蘅顧不得身上的痛楚,朝衛飒跑過去,也看到了衛飒此時所處的環境,可是越是驚惶,越是手足無措。
一聲長厮,連馬帶人,已經落入了萬丈懸崖。
蕭青蘅撲過來,只摸到了衛飒的一片衣角,頓時覺得整個世界有些晃惚,一臉悲傷的閉上了眼睛,然後再睜開。
原來不是夢,是事實。
她頓時覺得心口缺失了一大半,以前不怎麽在意,總覺得衛飒不過是她撿回來的一個比較特別的小孩,她想把他培養成她的心腹,所以會對他格外的關照一下。
耳邊的風聲,樹葉瑟瑟聲,還有眼淚劃過臉頰落在地上的聲音,格外的讓她覺得心底冷寒一片。
☆、062
謝綏和金教練趕過來的時候,看到蕭青蘅正坐在懸崖邊,眸色空洞黯然,臉色一片蒼白,他過來扶她,她麻木的站了起來。
蕭青蘅看了一眼謝綏,眼眶一紅,眼淚便止不住。
“蘅兒?”謝綏見她哭得這樣,心底一陣驚惶,他剛剛看到了衛飒騎馬追上來,只看到了那匹馬,懸崖上有被拖過的痕跡,還有血跡,不用想細想,謝綏便知道,肯定是連人帶馬一齊翻入了懸崖。
蕭青蘅指着懸崖的方向,聲音凄冷:“去找。”
謝綏臉上有一絲猶豫,說道:“那是萬丈懸崖,掉下去毫無生還之機,蘅兒,你想開點。”再說了,不過左右是一個奴才而已,如果蘅兒需要一個奴才,他可以給她找很多個,每一次都要比衛飒能幹。
蕭青蘅眼淚嘩嘩的,吼道:“派人下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不相信衛飒就這麽死了。
昨天晚上,衛飒跟她随起身世的時候,還一臉堅定的說要替冤死的家人查明真相,找出兇手,如果就這麽死了?衛氏僅存的唯一血脈就這麽死了,那麽還有誰能替他們昭雪呢?
謝綏見她已經歇斯底裏了,将她抱了起來,放到馬背上,安慰道:“蘅兒,我馬上就派人去下面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蕭青蘅的神情木木的,除了眼淚流得很快,并沒有哭出聲音,不過她開口說話的聲音已經變得吵啞,語氣裏露出十分的無助:“你一定要找到他。”
謝綏見她對一個奴才都這麽用心,頓時心底有些不太舒服,他坐上馬背,伸手摟住女孩,說道:“蘅兒,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一定會替你去做。他不過是一個下人,如果蘅兒想要一個随從,我在謝府挑幾個好的給你。”
蕭青蘅突然回頭,惡狠狠的望向謝綏。
謝綏心底一涼,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恨憤的表情,在謝綏的印象裏,蕭青蘅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好像經歷過很多的事情一般,帶着一股與她年齡不太相符的成熟,如果他這麽說衛飒,只怕真是觸到了她的逆鱗。謝綏很想問,這個衛飒到底哪裏好?竟然能讓她如此的眷顧。
回到書院已近黃昏,蕭青蘅回了房之後,便一直沒有出門,連晚膳都沒有出來吃,謝綏擔心她有事,便派了謝府一個機靈的丫環過去問問,結果丫環一臉無奈的端着沒有動過的飯菜回來。
“蕭三姑娘在幹什麽?”謝綏一臉的擔憂。
丫環名叫小雪,是跟着謝蘭英一起過來的伺候的其中一個,今年十六歲,長相一般,做事卻很圓滑,是謝府二房夫人親自挑選給謝蘭英的。
小雪小心翼翼的說道:“奴婢将飯菜送到房裏,蕭三姑娘在看書,奴婢便在旁邊等着,可是蕭青蘅一直都在看書,奴婢都将飯菜熱了三遍了,三姑娘說,她沒胃口,不想吃了,奴婢也沒辦法,就把飯菜端回來了。”再說了,這飯菜都熱了三遍了,再熱的話,連狗都不能吃了。
“她在看書?”謝綏覺得很奇怪,平日裏可沒見蕭青蘅這麽用功過,文學課也不過是勉強過關。騎射課的成績倒是最好的。
“是。”小雪恭敬的回答。
一旁的謝蘭英一臉的不悅,覺得謝綏對一個窮縣令的女兒實在是太好了,讓她覺得謝綏跟一個窮縣令千金這麽親近,實在是太貶自己的身份了,謝家小姐冷冰冰的說道:“十哥,你為什麽對她這麽好?”
謝綏怔了怔,說道:“我打算娶她的。”只是她沒同意,不過沒關系,她還小,等她長大了,她就同意了。
也不知道謝家公子哪裏來的自信,就這麽斷定蕭青蘅長大了就一定會嫁給她。
謝蘭英一聲冷哼:“娶什麽娶,十哥以後娶的是高門貴女,她那門第,最近只是一個賤妾罷了。”
謝綏不緊不慢的說道:“蕭縣令管理開陽縣這十多年來,深得百姓的愛戴,若是可以,我想請二叔在殿前多說句好話。”到時候蕭家的門第不就提上去了嗎?
“那又如何,再高也高不到哪裏去。”謝蘭英很是不悅,上前扯着謝綏的衣袖,“十哥,家裏的長輩你又不是不知道,兒女的親事,哪裏輪得到你我作主。”
謝綏瞟了謝蘭英一眼,嘆了一口氣,然後将目光移向丫環小雪,沉沉的說道:“你去找李府的秋姑娘,她跟李府秋姑娘的關系不錯,讓秋姑娘去安慰一下她吧。”
小雪小心翼翼的望向謝蘭英,只見謝蘭英氣憤的甩開謝綏,氣呼呼的跑了出去。
丫環小晶趕緊跟了上去。
小雪不知所措,想着她是蘭姑娘的丫環,可是蘭姑娘讓她暫時照顧十公子,還特意的交代過她,十公子吩咐的事情,一定要辦好。
謝綏皺眉,鳳眸裏有抹蠱惑滲人的冷光,冷冷的說道:“你這意思是想讓我去跟李知秋說?”
小雪吓得臉色一白,趕緊朝謝綏揖了個禮:“奴婢這就去。”說完,便匆匆的跑出了院子。
夏夜清涼,蕭青蘅将油燈挑亮了一些,拿起狼毫濺了一點墨,開始寫字,她用不慣毛筆,不過好在這具身體有些功底,寫出來的字,還算不錯。
夜色正濃,李知秋敲門進來,看到一臉平靜的蕭青蘅,頓時有些意外。
“阿蘅,我想你沒吃晚飯,所以給你帶了一包荷花糕,你快吃點。”李知秋将荷花糕遞了上去。
蕭青蘅怔怔的看着李知秋遞過來的荷花糕,想過衛飒塞給她的蜜餞,頓時覺得眼睛有些發酸,她眨了眨眼睛,掩飾要流下來的眼淚,卻沒有伸手過來拿荷花糕的打算。
李知秋頓時有些惶惶,一臉擔憂的說道:“阿蘅,今天的事情誰也沒有料到,你想開一些,先吃點東西吧。要不喝口水也行。”她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從來一見到吃就眉開眼笑的蕭青蘅,此時卻連吃的放在眼前,看都不看一眼,如果不是難受至極,也不會如此。
“知秋,你放這吧。”蕭青蘅淡淡的說道,聲音有些啞,帶着深深的憂傷。
“阿蘅,你別多想了。”李知秋安慰道:“誰也沒有料到會連人帶馬翻到懸崖下去啊。”
蕭青蘅擡眸,望向窗外,淡淡的說道:“怎麽可能沒人料到?”
“阿蘅,你什麽意思?”李知秋疑惑不已,看到蕭青蘅發紅的眼眶,又覺得心底挺難受的。
“我的意思是,有人早就料到事情會是這樣。”只是沒有料到掉下懸崖的只有衛飒一個人而已。
說到底,她還是不相信衛飒會死了。
☆、063
蕭青蘅絕不是一個柔弱的角色,她将整件事情聯系起來,想了許久,這幾天又把自己關在房裏,将蕭大山放在她這裏的案宗仔細的分析了一下,慢慢的也理出一條思路來。
便去尋找衛飒的人回來了,懸崖底下是一條長河,去找尋的人找了好幾天,都沒有見到屍體。
李知秋擔心蕭青蘅,陪着她住了一個晚上,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入京城學院考核的成績已經公布了。
李知秋一聽說自己可以去京城學院讀書,頓時整個人的臉色都好了起來,只是一陣子的工夫,她的臉色便有些猶豫了。她回眸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蕭青蘅,蕭青蘅神色呆呆的,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夫人念榜的事情。
蕭青蘅通過京城學院入選資格,內定下年入春後便可以拿着學令去報道,倒是讓書院的其他學生們感覺莫名的妒忌。
蕭青蘅不是最出色的,只不過騎射課好一些罷了,西晉這些年來尚文,不過開祖皇帝的江山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聽說深受皇帝寵愛的長公主就喜歡舞刀弄棒的,還組建了自己的禁衛營和騎射隊,想來謝二爺是想從之方面打算,書院裏還有其他兩位騎術較高也被選上。
等到下學的時候,李知秋一臉的郁郁,倒與蕭青蘅那陰沉的臉色有幾分相似,李煙雲沒有被選上,不過好在李家是大世族,只要她想進去,李氏族長自然會給她拖關系進去,只是沒想到一個長房的嫡小姐居然輸給一個暫停于府的遠房小姐這名聲傳出去始終不太好。
而李府又不能只準李煙雲去帝京,而不管李知秋,若是平日裏也就罷了,但是這回可是帝京的二品大員謝圭謝大人親自考核出來的。
李知秋拉着蕭青蘅在一處花亭下坐了下來,已是夏日涼風習習,厚重的衣服也都換成了夏裳,李知秋穿着一襲淡紫色的白褶襦裙,披着一條雪白的紗披,書院裏的夏裝校服還是做得很精致的,特別能顯玲珑的身段。
“阿蘅,你別多想了,沒有找到屍體,只怕還活着呢。”李知秋安慰道,她明知不可能,可是總覺得好好的一個人突然之間沒有了,心裏肯定不舒服,更何況衛飒還是因為救蕭青蘅才落下懸崖的。
“嗯。”蕭青蘅神色怔怔,淡淡的回了一話,眉宇緊皺,像是有很多的心事一般。
其實李知秋那眉宇也沒有舒展過,她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以前我一直想着能入京城學院,可是現在想想又有些猶豫。”
“因為羲兒。”蕭青蘅擡頭望向她,眼底有抹精銳的光芒。
李知秋點了點頭,“我若是去了帝京,羲兒就沒人照顧了,大房本來就容不下我們姐弟,如今看來更是不可能了。”
蕭青蘅的眸色閃了閃,問道:“知秋,李府的那位客人如今還來府上嗎?”
李知秋愣了愣,疑惑的臉上漸漸的有一絲紅暈,眸色閃了閃,說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