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語氣漸重,憤憤的望向司馬其,說道:“我父母都死了,我還怕得罪他嗎?”

司馬其嘆了一口氣,說道:“蕭大人曾經是內閣首輔岺大人的弟子。”

李知秋目光一瞠,眼底有抹不可置信的光芒。

蕭青蘅卻一臉的平靜,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緩緩而道:“他下放到這裏,就是為了調查十五年前的案情對不對?你們既然讓他查,為何又不保障他的安全?”

司馬其也覺得很是內疚,說道:“蕭三姑娘,蕭大人的事情,我會上報上去,一定會找出元兇,還蕭大人一個公道。”

蕭青蘅一聲冷笑。

司馬其有些尴尬。

三日後,陸家的陸成送上聖旨上門,但是蕭府已經化成了灰燼。

蕭青蘅拿着那封聖旨,跪在父母的墳前許久沒有說話,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這件事情并不簡單,或許牽扯到更大的利益集團,而蕭家只是他們利益集團裏随時都可以犧牲的一個炮灰。

她現在無依無靠,想要翻案,查出幕後主使,根本就沒有什麽能力。不過她知道,若想替父母找回公道,唯一的辦法就是靠近那個利益中心,她需要一個可以助她靠近那個利益中心的踏板,而陸家便是這塊踏板。

☆、068踏板

蕭青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會變成現在這樣,迷霧一團接着一團,陸成是詹事府的掌事,吏屬戶部,所以朝廷才會派他過來運送貢品。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蕭青蘅倒也很安靜,她只是在等着,朝廷到底會給蕭氏夫婦一個怎麽樣的公道。

半個月後,貢品中的那個玉觀音被追了回來,押送回京,同時一起押送的還有殺害朝廷命官的幾個盜匪。

這件案子就這麽輕易的就被定了下來,陸成回京的頭天晚上,蕭青蘅走入了他所在的客棧。

陸成正握着狼豪,打算寫這回上京的奏折,把開陽縣的這件事情給轉告上去,等到随從胡有過來告訴他蕭家的三姑娘過來找他的時候,他還微微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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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蘅身着一身素白色的孝服,一朵素色的小花插在發梢上,女孩眉目清冷,眼底有抹幽幽的清光,緩步走了進來者。

陸成看到這個與陸秀有七分相似的女孩,眼底明顯有抹意味深長的光芒,他坐在書桌旁邊的太師椅上,放下手中的狼毫,身子向後靠了靠,手指有意有意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處,聲音裏帶着幾分冷漠,緩緩而道:“你是秀娘的女兒?”

明明很顯然易見的事情,可是他卻用的是疑問句,很明顯他對蕭青蘅是不打算理會的,不過蕭青蘅既然找上門來了,他也不能閉門不見,畢竟是親戚。

蕭青蘅聽到他冷漠至極的話語,心底頓時涼透了,她咬了咬牙,眼底光芒透亮,望向眼前的陸成。

陸成今年四十多歲,身着一身淡青色的襦服,有着文官的貫的精明與城府,臉色平靜,蕭青蘅看不出他臉上的任何情緒,城府極深。

“見過舅舅。”蕭青蘅微微的揖禮,說話間小心翼翼的低下了頭,似乎顯得有些拘謹。

陸成的嘴角泛起一絲輕笑,蕭青蘅的母親陸氏是長房的嫡女,是原配所生,不過原配夫人在陸氏十歲的時候,便已經過世了,陸府的太老爺陸均先便提了陸成的母親榮氏為平妻,陸成便理所當然的成了府裏的大老爺,不過再怎麽說都是妾氏所生,縱使陸均先将其母榮氏的身份提升了,也改變不了榮氏是從小門入府的本質。而且陸成比蕭青蘅的母親陸氏還要大上一歲。

當然蕭青蘅還打聽到陸均先的原配夫人還生了一子,比陸氏長兩歲,叫陸隽,不過因為榮氏上位,将陸隽給排擠出了陸家,如今自立門戶,日子卻過得很慘淡。

不過不管怎麽說,陸家這塊踏板,蕭青蘅是一定要用的。

“你不必如此,秀娘離家已經十多年了,無論如何你能認我是你舅舅,我也是很高興的。”陸成客套的說了一句,眼底有抹讓人看不真切的光芒。

陸成知道謝府的謝二爺指名誇獎過蕭青蘅,還知道蕭青蘅已經被京城書院入選,現在這種情況看來,陸家把她接回去,自然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陸成可不願意憑白無故的接她回去,當然蕭青蘅也想到了這一層,蕭青蘅從容的從身上掏出一塊印章來,說道:“母親一直挂念外祖父,她曾經告訴過我,這塊印章是當初外祖母留給她的,有着外祖母和外祖父兩人之間的回憶。”

陸成看到那個黃玉石的印章,果然怔了怔,目光灼灼的望着蕭青蘅,早些時期,榮氏也一起想從陸隽的手裏拿到這枚印章,只不過後來才知道印章不在陸隽的手裏,榮氏還以來這印章跟着原配夫人龔氏入土了,沒想到竟然在陸秀的手裏。

蕭青蘅從陸成的目光看出來,他對這枚印章表現的十分的感興趣,其實蕭青蘅自己也沒有把握,只是偶爾一次看到陸氏拿着這枚印章獨自發呆流淚,便覺得奇怪,而且這印章上刻的字也不一般,只有一半,剩下的另一半不知道在哪兒,如今看到她是陰差陽錯的對上了陸成的眼。

陸成正想伸手過來拿蕭青蘅手中的印章,卻見蕭青蘅又将印章給收了回去,一臉傷痛的說道:“父母不在了,如今我也是走投無路,只是母親的母族是帝京的旺族,想必也不會讓我流落在外,損壞了陸氏的聲譽,再說,母親曾經跟我說過,待有機會見到外祖父,定要将這枚印章親自遞交到外祖父的手裏。”

陸成的臉色果然緩了緩,朝蕭青蘅望過來的時候倒還有幾分的暖意,上前扶住她的手,說道:“蘅兒,你也是命苦,年紀輕輕的便失了雙親,到底有着陸家的血脈,舅舅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流落街頭?”

而且陸成也明白,連寧王世子都知道了蕭青蘅和陸家的關系,如果他置之不理的話,難免落人口舌,到時候這話傳到禦史的耳朵裏,免不得又要被人奏上一本。更重要的是蕭大山剛剛破獲了十五年前的大案,本應是升官加級的時候,結果卻出了這樣的事情,作為蕭大山的女兒,朝廷不可能不給補償,蕭府不複存在,他若收留了蕭青蘅,那麽這份榮譽最後肯定也是落在陸家的身上。

當然更重要的是蕭青蘅手裏的那枚印章,當然陸成不能直說,想着來日方長,等把蕭青蘅接入了陸府,以後的事情,還不是由着陸府來拿捏嗎?

蕭青蘅當得陸成願意帶她入京,眼底頓時湧出了淚光,抓着陸成的袖子擦了擦眼淚。

陸成見他如此,心底一陣冷笑,倒也表面工夫做得很足,說道:“蘅兒節哀,以後舅舅便是你的親人,陸家便是你的家。”

蕭青蘅感動的說道:“多謝舅舅。”她想着先上陸成将她帶上帝京再說,更何況下年初,她便可以直接入學京城書院,現在提前去,也可以了解一下情況,便重要的是,父親絕不能就這麽無緣無故的成了某些人利益之下的炮灰。她一定要查出幕後操縱這一切的人,還蕭氏夫婦一個公道。

☆、壽禮

帝京的清河巷此時人來人往,但凡有些身份的貴婦人陸續的進入陸府,今天是陸家老太太的六十五歲在壽,陸家陸成在詹事的府的掌事,陡成的弟弟陸永在城防司當個小校尉,再加上原本陸家就是勳貴世家,結交的大多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員。

蕭青蘅在第二年初春便就進入了京城書院,畢竟是由謝氏二爺親筆舉薦的,再加上蕭縣令破獲了一樁大案,卻被奸人所害,作為蕭氏的後人,她理應也是有補償的,當然這份榮譽如今卻冠在了陸家的身上,不過蕭青蘅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惜,她來帝京已經三年了,三年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書院呆着,一切學費雜費有由戶部以功臣遺孤的标準來算,一直到出嫁。

後來蕭青蘅才知道陸氏還有一批嫁妝鋪子在帝京城裏,鋪子原先是由陸家老太太鄭氏在打理,不過在入陸氏不到半年的時候,蕭青蘅便以功臣遺孤的原由将鋪子給拿到了手裏。

而她手裏的那枚印章,陸成用了許多的方法,卻是一直沒有從蕭青蘅的手裏拿過來,陸成也覺得郁悶,但又無可奈何,誰叫蕭青蘅還有一個功臣遺孤的身份在這裏。

本來這件蕭青蘅這父母雙亡的身份,在帝京閨秀中是站不住的,可是偏偏蕭大山是被奸人所害,而且皇帝那賞賜還沒有下來,就被人害死,內閣的岺世借着蕭大山破獲舊案的由頭,倒是在皇帝面前讨了不少的賞賜,自然不管蕭大山唯一的女兒,所以順帶着蕭青蘅也得到一些好處,好歹這身份寄住于陸氏,也不會顯得尴尬,當然陸家看在蕭大山與內閣岺世的份上,自然不會把蕭青蘅給趕出府去,更加不可能太為難于她,當然偶爾刁難一下,是常有的事情,可偏偏蕭青蘅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就算陸成的夫人張氏下了陰招,她也能從容避過,也不知道她是運氣好還是心思謹慎。

伺候蕭青蘅的丫環是陸成的夫人張氏安排的,十五六歲的模樣,長得挺水靈的,名叫小瑤,小瑤此時端了個墨硯走進來,将墨硯放在書桌上,語氣不冷不熱的說道:“表小姐,這個月的太太發放給各房公子小姐的筆墨紙硯。”

蕭青蘅瞟了一眼那方硯臺,臉上并沒有任何的不悅之色,先不說那硯臺的質地如何,反正磨墨的工作是小瑤,到時候墨不出墨汁兒來,也是小瑤遭罪。

小瑤見蕭青蘅不理她,嘴角撇了撇,走到梳裝臺前,照着鏡子扶了扶頭上的銀簪,又從身上掏出炭筆描了描眉。

蕭青蘅看到她穿着一件枚紅色的長裙,外罩淡紅色的短襟,衣服雖然不是全新的,倒還有七分的新色,再加上她刻意的妝點,顯得格外的豔麗。

今天是陸老太太大壽的日子,府裏面來的除了各家夫人帶着各府的小姐以外,當然還有與陸成關系較好的一些朝中同僚。如今小瑤如此精心的着扮,估摸着是想等會出去端茶送水的時候,被某個老爺或者公子哥兒看上。

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但凡有老爺看上某人府上的丫環,如若讨了要去,那麽肯定不可能再帶在身邊當丫環,最起碼是個妾,哪個是個最低等的下等妾,好歹也算脫了奴籍。

蕭青蘅知道小瑤的心思,小瑤如今也有十六了,為自己的打算也是應該的。

蕭青蘅所在的瓊華院只配有三個丫環一個婆子,貼身伺候的只有小瑤一個,其餘做些打掃的工作,至于那個婆子名叫呂嬷嬷,平日裏很少在院子裏呆着,沒事就在和大太太張氏院裏的桂嬷嬷呆在一起,由于蕭青蘅有朝廷下發的補償,又有陸氏之前的嫁妝鋪子,所以就算她現在呆在陸府,陸府也不需要花錢特意來養着她。

而且蕭青蘅平日裏從來不去參雜陸府內宅的事情,張氏和鄭氏也拿捏不到她什麽,只是一直惦記着她手裏的那枚印章,那枚印章上的字只有一半,但看得出來是個謹字,是當年陸氏發家的時候,第一代家主的字號,一直都是兩枚,由家主和夫人共同執有,另外一半字在老太爺的手裏,老太爺故後,就捏在老太太鄭氏的手裏。

陸府的中饋雖然掌握在鄭氏的手裏,但是關于鋪子以及酒樓錢莊那些最重要的産業,如果沒有兩枚印章同時出現的話,是不可能調動大數目的資金的,而且那些産業如要改革或者轉讓的話,也必須得兩枚印章同時到場掌櫃才能依照行事,當然如果是陸家老太爺親自到場的話也可以不用那兩枚印章同時出現,只不過三年前陸家老太爺過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根本就沒有特意的交待這件事情,所以陸家産業的大掌櫃不得不遵照先前的規矩來辦事。

陸老太爺原配有一子一女,嫡女便是蕭青蘅的母親陸氏,另外長子名陸隽,因鄭氏的排擠,分家出去,不過每到過節都會回來。

陸隽今年四十多歲了,在京兆尹府做了一個小小的主薄,膝下只有一女,不過早幾年前就已經嫁人了,嫁的是城防司的一個參事。陸隽并沒有争奪陸家財産的野心,自從陸家嫡女低嫁離開帝京之後,他似乎對陸家徹底的失望了。

不過蕭青蘅回到陸家,倒是讓他有些意外,但竟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表現太過于親密,反而在蕭青蘅看來陸隽這個親舅舅還沒有陸成這個繼舅舅來得親切。

掃地的丫環小菊跑了進來,手裏還提着個掃帚,氣喘籲籲的說道:“三姑娘,大爺和大太太來了。”

陸家是書香門第,蕭青蘅當初過來的時候,用了一個月的時間适應帝京名門的生活方式,像小菊這般大呼小叫的丫環,若是放在陸珍的院裏,只怕早就叫張氏給打死了。

陸珍是陸成的嫡女,也是這陸府的大姑娘,這閨範自然學得無可挑剔。

而蕭青蘅卻不一樣,畢竟只是一個表小姐,張氏因為蕭大山死後的那份榮譽收留着蕭青蘅,可沒打算真心的把蕭青蘅當府裏的姐兒來養,就連蕭青蘅平日裏弄弓玩劍的她也不在乎,當然她本來就不會在乎。

蕭青蘅放下手中的小弩,看了一眼還坐在鏡前描眉的小瑤,微微的皺眉,她現在這身還是平日裏在書院裏穿的短打騎射裝,為了方便,她平日裏的衣服也是很簡潔利落的。

如今陸家老太太大壽,她肯定不能穿成這樣去見客,況且陸隽也過來了,作為親外甥女,她怎麽着也得過去打個招呼。

小菊是個憨厚的丫環,今年十四歲,沒什麽心機,她撇了撇嘴,說道:“小瑤姐,你怎麽還不替三姑娘更衣,等下老太太要是怪罪下來,我們都沒好果子吃。”

小瑤白了小菊一眼,冷冷一哼,極不情願的走到衣櫃前拿了一套淺黃的衣裳出來。

蕭青蘅見她不耐煩,也不生氣,她将衣裳接了過來,淡淡的說道:“你先去前院看看有什麽要幫忙,我自己來就好。”

別問這個小菊如此嚣張,不把主子放在眼裏,為什麽蕭青蘅卻不治她?

其實道理很簡單,她就算弄走一個小菊,張氏還會安排其他的小黃,小紅過來,小菊雖然不把主子放在眼裏,但好歹沒那麽深的心機,蕭青蘅也好拿捏,只要小菊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她是不會放在眼裏的,再者說了,她需要一個嚣張的丫環做掩護。

而小菊只以為蕭青蘅一個孤女寄人籬下好拿捏,曾經還想過得寸進尺,有一次當着蕭青蘅的面前直接拿了她梳妝盒裏的一個金手镯。

正好陸家的庶女陸珠過來挑釁,蕭青蘅便趁着這個機會打了陸珠一巴掌,說陸珠偷拿了她的東西,逼着陸珠拿出來,當時都驚動了鄭氏,鄭氏命人搜查,最後在小菊的身上搜了出來,小菊是張氏送過來的丫環,肯定是張氏沒選好人,鄭氏又把張氏給訓了一通,若不是蕭青蘅求情,只怕那一回小菊就被打死了,自此小菊便不敢亂拿蕭青蘅的任何東西。當然因為她的主子是張氏,對蕭青蘅自然也不會太用心,慢慢的,小菊發現,只要不做得太過份,這位表小姐是不會太在意的。所以她才敢在表小姐面前這麽随意。

蕭青蘅也不管她,反正這丫環是張氏送過來的,本身又是陸府的丫環,她姓蕭,按道理是沒有資格管教陸府的丫環的,陸府的丫環沒規矩,丢的又不是她蕭家的臉,所以蕭青蘅便由着她去了。

小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了院子,路上遇到庶房的三爺還朝三爺抛了個媚眼。

等到蕭青蘅出來的時候,壽宴已經開始,各家夫人太太們紛紛上前祝賀,當然也包括鄭氏的娘家一家人。

蕭青蘅站在比較遠一點的地方,見到鄭家和陸家的小姐和公子都送上了壽禮,輪到陸隽的時候,陸隽的臉上明顯有些尴尬,将一個紅木的禮盒捧在了手裏遞給了老太太身邊的嬷嬷,老太太連正眼也沒有瞧一下,便讓人将禮盒放到了一邊。

陸隽有些尴尬,垂頭退到了一邊。

“舅舅。”一聲輕軟的聲音傳來,少女眉目如畫,明媚動人,像吹過心底的一抹春風,硬生生的讓陸隽的心跳頓時慢了半拍。

陸隽并不是沒有見過蕭青蘅,只不過沒這麽近距離的靠近過,他今年四十五歲了,背有些微微的偻,眼神混濁,臉上有着歲月經刻過的皺紋。

蕭青蘅朝他微微一笑,似在安慰,又似鼓勵。

身邊的陸珠一臉不屑的瞟了一眼陸隽,覺得有這樣一個大伯,真是給陸家丢臉。

蕭青蘅卻上前握了握陸隽的掌心,陸隽頓時呆了呆,握緊了蕭青蘅塞在他手心裏的東西。

陸珠輕哼,看到兩手空空的蕭青蘅,一臉鄙夷的說道:“蘅姐兒,你給老太太準備的壽禮呢?不會是沒有吧?”

她這麽一說,離得近的女眷紛紛朝蕭青蘅望過來。

☆、四老

蕭青蘅是功臣遺孤,又有內閣岺大人這層關系,當然岺大人可能是不會在意蕭大山還有一個女人,但是蕭大山确實是有功的,所以她在各位權貴太太和小姐們面前,還是有幾分臉面的。

蕭青蘅上前,恭敬的行了個禮,語氣清亮,“青蘅祝外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完,擡頭,便等着鄭氏說話。

陸珠一聲冷哼,說道:“話誰不會說?你不會沒有禮物吧?我聽說那年你爹娘死後,朝廷給的撫恤也不少。”

蕭青蘅微微擡眸,瞟了一眼陸珠,淡淡的說道:“珠姐兒覺得我祝壽詞說得沒道理?”

陸珠臉色一白,噎在半晌才說道:“你送給祖母的壽禮呢,不會沒有吧?我就知道你跟大伯一樣,表面上對祖母恭恭敬敬的,心底還不知道怎麽想的呢?”

陸珠這話裏的意思是說陸隽和蕭青蘅與陸成一脈不是同一夫人所出,所以有隔閡。

坐在首座的老太太瞬間也有些難堪,瞠了陸珠一眼。

蕭青蘅淡淡的說話:“外祖母一向和藹,對我這個外孫也格外的好,大家都是一家人,為什麽珠姐兒會這麽說?”

陸珠的年紀和蕭青蘅一般大,甚至還比蕭青蘅大兩個月份,同時也在京城書院讀書。

陸珠這麽疑惑蕭青蘅,明擺着就是甩鄭氏的臉,說鄭氏為了一已私欲和原配夫人所出的子女趕盡殺絕。

況且底下還有這麽多權貴太太和姑娘們,鄭氏氣得臉都白了,狠狠的瞠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張氏,張氏對齊姨娘所出的陸珠也很憤怒。

陸珠覺得氣氛不對,便也沒得驚惶,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邊,不敢再說、

鄭氏的目光這才望向蕭青蘅,一派和藹仁慈之色,緩緩而道:“蘅姐兒從小沒了父母,有這份心思,我已經很高興了。隽兒也是有心,我心底也很欣慰。當初隽兒要分家離府的時候,我跟老太爺還很擔心,現在看來隽兒也有差事,玉姐兒嫁的也不錯,好歹也沒有辜負我和老太爺的一片苦心。今天隽兒媳婦沒有過來,怕是還病着呢,冬嬷嬷,将我房裏的那套金牡丹頭面過來,讓隽哥帶回去,再請府裏的大夫過去看看,你們不在府裏呆着,很多事情,我們也顧及不到,以後有什麽事情,就回家跟我這個老婆子說說。”

蕭青蘅猛然擡頭,嘴角有抹淡淡的笑意,鄭氏果然會做人。

鄭氏見蕭青蘅還站在那裏,笑呵呵的朝蕭青蘅招了招手,“蘅姐兒,你坐到外祖母這裏來!”

蕭青蘅哪裏不知道鄭氏的用心,無非是想在外人面前将陸珠剛剛所說的話給挽回回來,所以才拿她當擋箭牌了,大宅院裏的事情就是比較複雜,蕭青蘅花了三年的時候,也只能盡量的做到不惹事上身而已。

她微微一笑,說道:“外祖母,其實我也是準備了壽禮的,只不過這壽禮只能去外面看。”反而讓她坐在鄭氏的旁邊,她肯定是不願意去的,先不說她心底厭惡,更重要的是陸家大姑娘陸珍此時正一臉敵意的看着她呢。

“什麽壽禮不能拿進來嗎?”二房的榮氏緩緩的說道。

蕭青蘅撇了撇嘴,嬌俏的臉上有抹明媚的光芒,說道:“壽禮比較大,裏面放不下。”

坐在鄭氏旁邊的張氏呵呵一笑,“這倒是其了,哪有什麽禮物連大廳都放不下,倒是要去看看,你說呢?老太太?”

鄭氏點了點頭,身邊的孫嬷嬷過來扶她。

走到院外,院燈搖曳,徐風習習,孫嬷嬷一臉的疑惑,“表小姐,你那壽禮呢?”

蕭青蘅微微一笑,說道:“請外祖母稍等片刻!”

鄭氏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她雖然看不慣原配的子女,但是在外人面前必須表現得十分得體大度才行。

片刻,十幾盞孔明燈漸漸的升上了空,每盞孔明燈上都寫着形狀不同的壽字。

“很是普通,我還以為什麽了不得的壽禮呢!”鄭家的一個姑娘不屑的說道。

蕭青蘅從身邊丫環小冬的手裏接過弓箭,對準了飄在空中的孔明燈,只見箭矢脫手,正好射中燈芯,啪!的一聲,空中綻放出一片流星般的火花兒,一個壽字在空中隐約呈現。

在場的人都驚呆的,都發出一聲驚訝的呼聲。

蕭青蘅一連搭了三箭飛出,空中連連發出啪啪啪的火星爆炸聲,壽字在半空中若隐若現。

等到所有的孔明燈全部都爆炸了之後,只剩下最後一盞,最後一盞燈下突然飄下來一個條布帛,上面寫着的正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鄭氏的嘴都笑歪了,連連賞了蕭青蘅許多的東西,蕭青蘅都是一一收下了,當然她毫不例外的見到了陸珠那仇恨的目光。

蕭青蘅一聲輕笑,她不是過來拉仇恨的。

宴席上,鄭氏盯着蕭青蘅手中的弓,嘆了一口氣,說道:“蘅姐兒最近的文學課如何?老是弄些男子的事兒,只怕不太好。到時候誰敢要你?”心底卻不知怎麽樂開了花,蕭青蘅嫁不出去,也正好!

蕭青蘅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若嫁不出去,一輩子便陪着外祖母,在外祖母面前盡孝好了。”

她這話說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惡心了,更別提鄭氏了,鄭氏被噎得想吐也吐不出來,鄭氏心裏想着,這蕭家的姑娘別看平日裏好拿捏,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

鄭氏曾經讓張氏為難過蕭青蘅,結果不僅沒有為難到,反而引得一身的腥,所以便不敢小看蕭青蘅了,況且蕭青蘅還有一個朝廷認可的功臣遺孤的身份,雖比不得陸府的嫡庶女,但她們也不敢太拿捏。

鄭氏呆了半晌,輕咳了一聲,倒是坐在她身邊的張氏笑了起來:“這蘅姐兒就是會說話,偏偏又逗得老太太開心,難怪老太太平日裏對她關愛有加。”

蕭青蘅勾唇,并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當然今天這一幕傳到禦史那裏,對陸成的仕途又能添上光輝的一筆,老太太何樂而不為?

反正各自都是做戲,陸家老太太很喜歡蕭青蘅做戲的那個逼真。而蕭青蘅也不介意這些,只有陸家的那幾位沒事別找她麻煩就行了。她雖然平日裏低調,但若是陰起人來,那是什麽都不管的,可根本沒有什麽閨閣之則,偶爾還有一絲匪氣,但是明知道她做的,又沒有根據,這讓陸府的幾位太太都不管掉以輕心。

陸氏的勳貴之家,府裏的太太和姨娘們都是從小學着女誡婦德之類的,就算鬥心機,也順着那個倫理來,可蕭青蘅不一樣,她做起事來沒有套路,反正就是讓你抓不把柄。

蕭青蘅骨子裏是沒有這些世家規矩約束着的,做起事來,當然随着心意,但又不破壞規矩,就好比有一回陸珍娘院子裏的大丫環故意刁難了她一回,結果她便引着人将大丫環偷藏主子財物的地方給鬥了出來。

三更過後,府裏前來祝壽的貴賓已經全部都離開了,陸氏老太太有着三品诰命的身份,就連東宮太子鄭側妃都送了禮。

蕭青蘅回了瓊華院,拿起一本詩經慢吞吞的描着,墨有些淡,她皺了皺,瞟了一眼正在硯墨的小瑤,小瑤打着哈欠,一臉的不樂意。

“下回弄些好的硯臺回來省得磨了這麽半天,墨汁還這麽淡。”蕭青蘅淡淡的說道。

小瑤頓時一驚,這墨硯确實是次等的沒錯,蕭青蘅每季都有朝廷下發的補償,十兩銀子左右,但是落到蕭青蘅的手裏恐怕不足一兩。

這些事情她當然清楚,只不過她現在需要蹈光養略,所以并不在意這些。

“奴婢明天去問問管家。”小瑤小心翼翼的說道,心想暗暗的痛恨起張氏院裏的小碧來,如果不是小碧出的馊主意,她哪裏會受這份苦?

“你去睡吧。”半晌之後,蕭青蘅終于放下了筆,拿起旁邊的毛巾擦手。

小瑤聽了這話,松了一口氣,趕緊替蕭青蘅收拾了書桌,匆匆的離開。

後院的各房的燈一滅,從瓊華院裏飛出一個輕盈的黑影,很快便飛出了牆頭,落到了旁邊的大街上。

街上安靜至極,角落裏幾只老鼠聽到聲音匆匆的竄走,黑影落到楓葉巷的一個巷尾停了下來,推開後門走了進去。

提着燈籠的男人走了過來,看了一眼,眼底有抹精光,“進來說。”

“嗯!”一聲清冷的聲音,少女跟着男人走進了屋裏。

屋裏坐着四個白發老者,模樣各異,但是目光都矍铄得很,少女進門,便朝那四位老者行了大禮:“見過四位先生。”

坐在最前面的老者瞟了一眼少女,皺眉道:“最後是不是沒練過功?你看!”指了指少女的頭發。

少女伸手一摸,發現插在頭發上的玉珠钿子不見了。

“大師父!”少女皺眉!

大先生一聲輕哼,将手裏的玉珠兒往桌上了拍,說道:“以後出門小心着點,這是我剛剛在你出府的時候,在你後面撿到的。”

眼前這四位便是孤山四老,不僅知道淵博,而且通曉縱橫之術,是人人都敬佩的人物,只是他們四個人的性格又很怪異,不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天王老子,誰都不給面子,這些年裏,不少權貴想尋他們進府當幕僚,都被他們拒絕了。

至于為什麽收蕭青蘅,原因很簡單,當初他們四人腦子抽筋,想體驗一下乞丐的生活,于是就在帝京街頭乞讨,當時蕭青蘅下學回家路過,見他們可憐,就賞了他們幾個錢,他們拿着錢之後,非要蕭青蘅請他們吃大餐,蕭青蘅也不傻,正打算拒絕,但看到老人那髒污手指上的繭是握筆所致,她便請了他們四個吃了一頓,花了她一個季度的生活費。

然後她就成了他們的徒弟!

孤山四老如今住在陸隽的家裏,陸隽并不知道他們就是人人敬仰的大學者,只當是幾個知識淵博一下的老夫子而已,他們住在陸隽家裏的時候,陸隽與他們交談,便覺得懂得很多的道理,又聽說是蕭青蘅的師父,一直沒有想過他們的身份。

二師父南醒拿着一根銀牙簽在剔牙,他的面前擺着一盤剛剛啃完的雞爪骨頭,南醒打了一個哈欠,說道:“這鹵雞爪還得是萬福酒樓的味道好。”

南醒是個吃貨,這輩子吃過很多種美食,他這輩子最大的目标就是吃遍天下每一個角落所有的食物。

三師父東莊輕哼,搖了搖酒壺,喝了一口酒,說道:“那個下酒才行。”

四師父北陣鼓弄着他的藥葫蘆,倒了一顆藥給蕭青蘅:“蘅兒啊,這是我最新研究的補藥,你快嘗嘗看。”

這藥還能随便嘗?陸隽有些驚訝了。

蕭青蘅瞟了一眼,說道:“什麽效用?”

北陣呵呵怪笑,咳嗽一陣,說道:“補胸!”

大師父西琦白了他一眼,“你為什麽不研究些補腦的?”

蕭青蘅将那顆補胸的藥收了起來,聽說北陣早些年還是宮裏的禦醫,只是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便辭官回家了。

“舅舅,你那個案子怎麽樣了?”

陸隽說道:“我聽了你的意見,把死者的媳婦叫過來問了問,果然不出所料,那死者是死于謀殺,但是府尹大人卻不急着處理此事,死者媳婦是吏府石大人的遠房表親,而且死者媳婦的弟弟如今在吏部有一小差,石大人不敢得罪吏部的石大人,便一直将這案子拖着。”

蕭青蘅哦了一下,望了一眼孤山四老。

四老啃肉的啃肉,喝藥的喝藥,試藥的試藥,發呆的發呆,根本就沒有理會蕭青蘅的注視。

蕭青蘅說道:“死者的身份只是城防的一個小吏,無背景,據說是因為死者媳婦與布政司的一個小吏家的公子看上眼了,所以才合夥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各位師父,我舅舅當主薄也當了這麽多年來,我覺得他應該提一提身份了。”

西琦擡眸,說道:“說得也是,跟着我們身後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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