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防盜(可買)
韓璐跟在俞庭君身後走進這棟複古的洋房時,整個人都是呆着的,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手都不知道怎麽放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房子,印象裏,記憶最深處的是鄉村間那種灰瓦白牆的土胚房,然後就是隔壁村比較富足的礦老板家兩層樓的紅瓦別墅,再高一個檔次就是拱墅區江邊一帶那些有花崗岩外牆幹挂的別墅。
但是,無論是哪一種,都無法和眼前這棟房子相媲美。
法式宮廷式的四合院,外牆遍布精美繁複的浮雕,四面合圍,花崗岩花瓶柱整齊排列的圍牆,奇花異草滿地的花園,還有從三樓直通一樓的高達數十米的大型圓拱門、緊挨着別墅側門的鐘樓,哥特式的尖頂高聳入雲。
韓璐以前路過這一帶,但是都只是遠遠看過,想要再進一步,就有保安攔着不讓進去,就算過了第一道門,穿過外面的花園,裏面還有一道門,把守更加嚴格,将裏面的世界和外面隔絕,像兩個天地。以前,她和夥伴們只能遠遠看着,看茂密的叢林裏隐隐露出教堂的堅定,城堡和鐘樓,氣相莊嚴。
她曾和朋友說想要進去看看。
她的朋友說啊,這一帶住的都不是普通人,都是達官顯貴,要麽就是業界極有影響力的人,一般人別說住了,多有錢也進不去裏面的兩道門。這些房子都是民國初期建的,解放前是國民黨高官和資本家的聚集地。
她對這個地方就存着一種敬畏,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向往。
她真的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走進這裏,踏進這樣的房子。她用有些崇拜的目光望着那個正和管家交代的男人。
他會允許自己住在這裏嗎?
韓璐自問自己以前算個随遇而安的人,不是一個很貪心的人,但是這一刻,她心裏是那麽地期待。她終于明白,說不喜歡權勢和金錢的人,那是完全沒有體會過金錢和權勢的美好。它們是那麽地讓人着迷,只是嗅到那一層氣味,就有些欲罷不能。
張媽聽俞庭君說着,為難地向韓璐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四少,你真的要這麽做?白小姐要是回來的話……”
“我的話是不管用了?”俞庭君面色微沉。
張媽嘆了口氣,走過去,對韓璐說:“韓小姐,這段時間,你就住三樓的客房吧。有什麽需要,可以和我說。”
韓璐忙說“謝謝”,有些不敢看張媽的臉。就是這個管家,也是這麽威嚴,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質料考究的制服裙,雖然年過四十了,但是感覺像一個貴婦人。她有些拘謹,有些自慚形穢。
交代完了,俞庭君轉身朝樓上走去。
韓璐有些忐忑的看向張媽。
張媽思索了一下,說:“您先在這坐一坐吧,屋子還得收拾一下。您有什麽要求,可以現在提出來?喜歡什麽樣的床單、什麽樣的窗簾和床幔,都可以和我說。”
韓璐忙擺手:“我沒有什麽要求,您看着辦就好。”
這時候,大門“咔擦”一聲從外面打開,一個穿着淺灰色羊絨大衣的年輕女人走進了門,手裏還握着鑰匙。張媽回頭一望,怔在那裏。那個女人看到她們,也停下了腳步。
韓璐看看她,又看看張媽,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有點兒尴尬,回頭小聲問張媽:“管家,這是誰啊?”說着又不好意思地沖嘉言笑了笑。在她的印象裏,有房子鑰匙的那肯定是房子的主人之一,沒準就是俞四少的家人。
韓璐盡量露出一個大方的笑容:“您……您好,我是韓璐,以後……會住在這裏,您好。”
白嘉言深吸一口氣,就那麽看着她。她以為她早有準備,什麽都不介意,什麽都不在乎,結果這一刻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眼前發暈。她遠遠地望過去,打量着這個女孩。
彎彎的短發,空氣劉海,鵝蛋臉,雖然不是絕頂的漂亮,但是很清純,有股不不谙世事的純粹。雖然有點兒自卑,但是低眉抿唇的樣子很是我見猶憐。
這就是他的新歡?
嘉言就那麽看着她,捏緊了手裏的挎包。
韓璐被她這麽盯着,也覺得不對勁起來。她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年輕女人似乎不是俞庭君的家人或者朋友那麽簡單。
她還想開口說什麽,頭頂樓梯口傳來俞庭君冷冷的聲音:“你來這裏幹什麽?”
韓璐回頭望去。
俞庭君單手搭在扶手上,神情冰冷,居高臨下地望下來,唇角還有一似若有似無的嘲諷。韓璐回憶,從見面到現在,他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撲克臉,哪怕是做/愛的時候,也只是微微皺眉,他也不親她,做完就去洗澡。但是,這個人似乎現在——不大高興?
嘉言越過韓璐,朝樓上走去,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說:“我還有些衣服在這兒。你放心,我拿了以後就馬上滾,不會再來打擾你。”
俞庭君沒有說話,就那麽冷冷地站在那裏。
韓璐也屏住了呼吸。
嘉言的動作很快,拖着行李出來。但是,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發現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臉上,她頓了頓,然後蹲下身,把箱子打開,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攤開到他面前,神色冷淡,眉宇間卻有那麽幾分不易察覺的嘲弄:“除了衣服沒有別的了。”
給他看完了,也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她把東西重新理好,面無表情地拖着行李箱下了樓梯,向門口走去。
“咣”的一聲。
有東西砸到嘉言的腳邊。是樓梯口那個大理石花瓶柱,徑直摔在她的腳下,四分五裂,碎片有一些劃到了她的腳踝。嘉言咬住嘴唇,眼眶一澀,眼淚就要掉下來。她仰了仰頭忍住,僵直着身體沒有回頭。
俞庭君的聲音幾乎要震破屋頂:“行啊,你滾啊,滾吧!他媽的別讓我再看見你!”
嘉言握緊了行禮的拉杆,拼命忍住心裏的酸澀和苦意,把鑰匙放在了玄關桌上,加快腳步出門。
俞庭君揚手就将樓梯口另一個花瓶柱也給掃了,聲音振聾發聩:“滾!滾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他媽稀罕?”
韓璐吓得雙腿都軟了,握着小拳頭坐倒在沙發裏。
吃飯的時候,俞庭君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吃一口飯,喝一口湯。
韓璐小心地看一看他,忍不住還是問道:“剛才那位漂亮姐姐是誰啊?”
俞庭君說:“你問這個幹什麽?”
言下之意,這也是你該問的?
韓璐有點兒吃味,不過,不敢多說什麽。她有什麽資格過問他的事情呢?
嘉言回到宿舍後,又洗了一個澡,把自己關在浴室裏整整一個下午。她把東西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訂了下午3點回老家的車票。出門時,賀東堯在樓下等她。
嘉言停下腳步。
賀東堯走過來,看着她憔悴的臉色,眼底都是心疼:“嘉言……”
嘉言苦笑一聲:“你也來看我笑話?是,我遭報應了,我被他甩了。”
賀東堯抱住她。這個懷抱不帶有什麽色/情的意味,純屬朋友之間的安慰:“對不起,嘉言……”
“你對不起什麽啊?”嘉言都樂了,“分明是我對不起你。東子,你能別這樣嗎,你這樣我只會覺得我更渣,我心裏更不好過。我只想和你做朋友,真的,我不會喜歡你的,不管過多少年都不會的。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賀東堯放開她,苦笑,眼底都是苦澀:“我倒是想啊。但是這種事情,是說控制就能控制的嗎?我問你,你這麽聰明,你一早不知道俞庭君什麽德行啊,你還不是一頭栽進去了。感情這種事情,要真能自己遏制住,我傾家蕩産也要買到這秘方。”
嘉言默然。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麽去要求別人?
那天下午,她和在賀東堯的陪伴下坐了下午3點的汽車回了鄉下老家。放下東西後,她和賀東堯一起去閣樓去看了她媽,然後給她講故事。她媽那會兒時好時壞的,有時候連人都認不出來。她握着她的手,笑了下,給她講故事。她媽不依,鬧着說,你是誰,你走開,我要我家言言,言言去哪兒了?
嘉言握着她的手,耐心地說,媽,您糊塗了,我就是言言啊。
白淑慧拼命推她,說,你滾開,你是混蛋。把言言還給我,還給我。
嘉言又哄了好久,直到白淑慧累了,睡着了,不再鬧了,她才和賀東堯走出來。二人靠在走廊上沉默。過了會兒,白嘉言笑了笑說:“我媽這段時間就是這樣,時好時不好的,不過,她清醒的時候還是正常的,還會給我們做餃子吃。我媽做的餃子你還記得吧?去年你還吃過呢,小時候過年時你還總是嚷着要吃,要是有一次吃不到就開始鬧。”
賀東堯也笑起來。笑過之後,他的眼神中含着隐痛,還有憐惜,握住前面嘉言的肩膀,輕輕一按:“嘉言……”
嘉言沒有說話,抱着胳膊望着遠處平靜的湖面發呆。
十年前,那湖水是綠色的,那麽澄澈,一眼能望到底部嬉戲的魚蝦。現在,那是一片淡灰色的渾濁,像歲月裏攪亂的回憶。酸、甜、苦、辣,再也不複兒時的純淨美好。
這一刻,她真恨。
為什麽,為什麽人要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