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防盜(可買)

幫外婆整理好餐桌之後,嘉言和杉彤一起去廚房洗碗。可能是離開了鄉下去城裏窩了段日子,一段時間不見,杉彤的皮膚變白了,不過,人也更清瘦了點。1米62的一個姑娘,居然只有88斤,嘉言覺得很不可思議,心裏看着疼,問她:“你在學校都吃飯不,怎麽越來越瘦了?”

杉彤擡起眼簾飛快地望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垂下腦袋笑着說:“吃啊,我還頓頓吃兩碗呢。不過人長不胖,從小就這樣。”

“你可不要騙我,讓我知道你騙我的話……”嘉言作勢揮了揮手裏的鍋鏟。

杉彤縮縮脖子,低頭淺淺地笑開。窗外的陽光落在她明晰潔白的臉上,自然而然的安貧樂道。她似乎永遠都是快樂的。嘉言的心莫名就安靜下來,仿佛所有的傷痛都被撫平了。

“對了。”杉彤擡手在圍裙上抹了抹水漬,飛快地跑出去。嘉言在後面喊她,她說你等我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把一個紙盒子遞給她。

“給。”

“什麽啊?”嘉言接過來,觸手輕盈,仿佛裏面沒有東西似的。

“你打開看看啊。”小姑娘有點兒邀功似的,抿了抿唇角,翹一翹,又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嘉言疑惑地打開。

是一副畫——她的肖像素描。畫得非常傳神,雖然是黑白的,但是連她眼角的那顆小紅痣都惟妙惟肖。

“你畫的?”嘉言是真的意外。印象裏,杉彤很喜歡跳舞,舞技精湛,但是,她并不會畫畫。

她說得她都臉紅了,撓撓頭,解釋說:“不是的,今天在天橋底下求來的。我遇到一個坐橋底下的民間藝術家,他的畫畫得真好啊。”

“花了多少錢啊?”嘉言嗔怪地摸摸她的頭。

說起這個杉彤就笑得更開心了,眼神明亮:“沒有花錢,一毛錢都沒有花,那大叔真是個好人啊。”

“沒有花錢?”嘉言覺得,世上哪有這種好事,又聽她說“大叔”,拉着她的手逼問,“他有沒有占你便宜?”小姑娘單純,沒有談過戀愛,不過學校裏還是不少人追的,雖然在外有點兒內向,但是長得漂亮,人也乖巧,可別被一些奇奇怪怪的變态給盯上了。

杉彤推開她,有些生氣地漲紅臉:“哪有啊,你都想哪兒去了?”然後就給她講了那天的事情。原來,她路過天橋的時候看到個衣衫褴褛又邋遢的男人在那裏畫畫,就把自己的早餐分了一半給他。那男的剛開始還詫異地問她幹什麽,她當時都窘迫死了,原來人家不是要飯的,可是,她又不好意思把饅頭拿回來,靈機一動,就說,可以不可以用這個跟你換副畫?你看你畫了這麽多,都賣不出去呢。

嘉言聽了都要暈倒了。這個傻妞,哪有這樣說話的?這些個民間藝術家都自命清高地很,遇到個脾氣不好的準認為自己被侮辱了,沒準就揍她一頓了。

杉彤紅着臉說:“我說完後也挺後悔的,以為人家要趕我了。誰知道,他擡頭對我笑了笑,說好啊,還問我有什麽要求。我告訴她,我表姐生日,我在外地來不及給她一份禮物,我想送給她一幅畫,然後,我就給他描述你的樣子。他畫地很像呀,真好,一點不比隔壁美術學院的老師差。”

何止不比美術學院的老師差?

小丫頭不懂畫,她可是懂的,這水平,都夠得上國家級的了。居然一毛錢都沒花?真是傻人有傻福。

嘉言摸摸她的頭發,抱着畫出去了,隔日去鎮上花了點錢給裱了起來。賀東堯見了,也不住誇獎,還用手機照了相,說要保存一下,以後見不到她的時候可以睹物思人。嘉言無語,說,那你直接給我照相得了。

賀東堯一拍腦袋,說,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嘉言真是服了他了。

這個年過得比較簡單。商量之後,家裏決定不再和那三家合股做魚飼料生意了,舅舅也不在了,也沒人管,外公年紀大了,都七十幾了,也實在力不從心。那三家還過來勸說,讓他們再熬一熬,沒準明年就發了呢。

舅母當時就沒忍住,失控地哭出來:“人都沒了,還要錢有什麽用?”又要和他們對賬,三天後把他們那一份股金拿出來。

對方滿口答應,三天後,卻把一本賬簿扔給他們,說這兩年都是虧本,還哪來的股金?不信就自己看,都虧空着呢。

外公當場就給氣病了。

嘉言忍了又忍才沒有沖上去給那三個家夥一個大耳刮子。賀東堯卻直接沖上去把那三人揍了一頓,扔下話:“那就法院見吧!”

本來都鬧得不可開交了,後來還是外公醒過來發話了,說算了,總共就那麽點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家裏都這樣了,折騰不起了,他現在就想所有人安安全全,一家人和和樂樂的,不要再發生什麽意外和不開心的事了。都是一個村子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算了。

嘉言說不能就這麽算了。

外公說,拿回那點錢又能怎麽樣呢?能有什麽改變嗎?白遭冷眼,錢是賺不完的,這樣的人不要再和他們有來往就是了,家裏就孤兒寡母的,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吧。

嘉言不說話了。

外公這個人,耳根子太軟,說得難聽點就是老好人。年輕時,他有個朋友騙了他的錢說去投資,轉頭就虧空了幾百萬逃了出去。幾年後回來,他問她外公借錢,外公居然大雪天又給他送去了,也不問他要幾年前借的那些錢。嘉言真是無法理解,怎麽就有這樣的人呢?可是外公心寬,活到七十多歲了都很快樂。

她不能說他這樣的人生态度就是錯誤的,只是她不認同而已。

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也确實很快樂,她又能多說什麽呢?

過完年,她乘早春的第一趟車回了學校。賀東堯送她到宿舍樓下,錢多多下樓來接她,對她擠眉弄眼:“又換男朋友了?”

嘉言一個“栗子”打她頭上:“你眼睛呢,這是東子?說得我三天兩頭就換男人似的。我吃飽了沒事幹啊?”

錢多多這才認出賀東堯,圍着他繞了兩圈,一臉嫌棄地說:“東子哥,你黑了啊,都跟炭一樣了,真是的。”

賀東堯一瞪眼:“這叫男人味,你懂不懂?小姑娘滾一邊去。”

錢多多也瞪他:“嘉言最讨厭的就是‘黑炭’,我跟你說,你要不白回來,就休想了。哼哼,哼哼。”

“真的嗎,原來嘉言你喜歡小白臉啊?”賀東堯捶胸頓足,一臉痛心疾首和不可置信。

嘉言撇下他們默默進樓。一對活寶,幹脆你們湊一對得了,她落個清淨。

嘉言沒兩天就找到一個會員制的高級西餐廳的兼職,拉小提琴,按小時算。說實話,她的小提琴還是小時候學的,就學過點皮毛,後來上了初中跟着一個師傅又斷斷續續學了兩年,拉得實在不怎麽樣。不過,這吃飯聽琴講究的是個情調,別拉錯就行了,偶爾拉錯也沒人認得出來。誰還真計較?她這人自信,形象氣質好,坐那邊擺個花架子就有模有樣的,給人一種“不覺明歷”、“不錯,這姑娘看着挺有水準”的感覺,能忽悠住不少人。當初店長招她的時候,估計也是看中了她這點。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在二樓的升降臺上拉琴,拉到第二個小調的時候,經理過來叫她。嘉言放下琴弦,站起來,謙恭地問道:“請問,您有什麽事兒嗎?”

經理為難地說:“三樓有個貴客想請她上去單獨拉一小節,價格按三倍算。”

嘉言說:“對不起,我可以拒絕嗎?”事出反常必有妖。

經理祈求地看着她:“嘉言,就當幫我一個忙好嗎?這個人,我們不能得罪的。我都和他說好了,你就上去拉一首曲子,拉完就好。你放心,三樓這時候也有幾個客人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素質都不錯,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嘉言踯躅着,還是點了點頭。這地方拉琴不好進,輕松、報酬高,當初一起應聘的有好幾個姑娘,個個拉得都比她好,但是經理挑中了她。經理把她招進來的時候,也幫過她不少忙,說看她對眼。

經理見她松口,也松了口氣,忙領着她上樓。

一樓和二樓是美式風格,裝修偏厚重,三樓卻明顯不一樣,分明是奢華的法式風格,頭頂的枝形吊燈墜着菱形的水晶,緩緩旋轉,地面的大理石拼花锃亮華麗,像一面面色彩斑斓的鏡子,倒映出觥籌交錯。

這地方得是高級會員才能上來,座位隔得很開,只有寥寥幾桌才能有人坐着,偶爾輕聲說會兒話,看到她,也只是掃一眼,目光并沒有多作停留。

經理領着她穿過中廳,上了臺階,到了靠窗邊的一條長長的廊道,徑直走到末尾的桌前,簡單介紹了一下來意,就把嘉言推上了前。

那桌是兩對年輕男女,聞言都擡起頭來。

嘉言怔在那裏,渾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頂,僵在那裏不動。不過,她這人心裏越是波動大,臉上就能越面無表情。

俞庭君擡起頭,望着她問:“都會拉什麽曲子?”

嘉言說:“《魔鬼的顫音》、《G小調奏鳴曲》、《門德爾松E小調協奏曲》、《仲夏夜之夢》。”

“只有四首?”他笑了,手搭在身邊女伴的椅背上,像是在擁抱那人一樣,眼睛裏露出微笑,只是略帶嘲諷,擡頭對那經理調侃道,“你們這麽高檔的地方,就請了這麽個技藝一般的小女生來拉,該不是你侄女吧,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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