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都給你!”

說完揮手将面前的茶盞掃落在地上,甩門而出。

墨姝見狀,在後邊道:“我記得上回安表哥還說,這四君子的茶盞不錯,如今可惜了。既少了一只,已不成套,碧蘿你把餘下的也丢了吧,若是下回安表哥問起……”

聽墨姝提到易安,墨芷柔猛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氣得緊緊攥住了花開富貴的錦帕,咬牙切齒道:“墨姝你除了會找安表哥和舅母告狀之外,還會幹些什麽?你到底知不知道,安表哥有多讨厭你!”

若是以前,墨姝聽到這樣的話定會非常生氣傷心。

所以碧蘿一聽,立即緊張地看向了墨姝,生怕自家姑娘會忍不住與四姑娘吵起來。

然而墨姝恍若未聞,眼皮都沒擡一下:“去換上那套水墨河山的茶盞。”

碧蘿不由一怔,忙應着下去了。

墨芷柔恨恨地一跺腳,扯掉旁邊花樹的幾片葉子,轉身時卻還随手拿走了碧蘿晾曬在旁邊的幾樣香料。

墨姝擡頭恰好看見,唇角一抽,再次無言。

待碧蘿拿出那潑墨山水的杯子放好,準備将原來的扔了,走到院子時,突然愣了一下,大聲問:“芸香,我曬在這兒的香料怎麽少了!”

……

次日清早。

碧蘿站在墨姝身後,一邊給她绾發,一邊問:“姑娘,今日穿府裏送的那件湖水綠的襦裙可好?”

跪坐着的墨姝點頭。

于是,碧蘿給墨姝绾好了發髻之後,就去将衣裳拿出來,然而她才捧在手上,準備過去為墨姝更衣,墨芷柔就帶着侍女過來了。

墨芷柔進門,直接擋在碧蘿面前,伸手去拿她手上捧着的那衣裳。

碧蘿轉身想躲開,卻聽得刺耳的哧啦一聲,她手上墨姝準備穿的襦裙,被扯開了長長的一道口子!

而墨芷柔立即一把抓住了碧蘿手上的五彩纓絡白玉禁步,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得意道:“既然六妹妹這套裙子已經破了,其它衣裳與這玉佩也不搭,我剛好也有條湖綠的裙子正少件壓裙的飾物,這個禁步給我好了。”

碧蘿在衣裳被劃破時,就已經雙唇哆嗦,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見墨芷柔還伸手搶玉佩,她立即用力握住了那纓絡,聽到這話,臉更是漲得通紅,緊抓着不松手。

四姑娘怎麽可以這樣!碧蘿簡直要氣哭了。

墨姝見墨芷柔這副架勢,知道她今早是有備而來,臉色冷淡道:“不過就一枚佩飾而已,既然四姐想要,拿去好了。”

易府送來的物件兒,墨芷柔也不怕燙手。

但墨芷柔聞言十分得意,但是見碧蘿居然還不松手,扯得更用力了。

碧蘿很不甘心,倔強地沒有松開手,看向了墨姝,雙目隐有淚意。

墨姝見她都說這話了,兩人還在使勁拉扯,氣得一拍桌子怒道:“還不松手!”

碧蘿到底只是一個丫鬟,與主子争搶是不妥,但墨芷柔居然也不顧身份和丫頭搶奪,簡直讓人看不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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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裙裳

碧蘿作為丫鬟,與主子墨芷柔相争本來就有些心虛,聽到墨姝呵斥,她既害怕又委屈,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當即松開了手。

“咚!”

“哎喲!我的……”

墨芷柔正用盡了力氣拉扯着那玉佩,沒想到碧蘿會放手,一屁股結結實實跌到了地上,聲音響亮,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氣,險些說了不雅之語,好在她及時反應過來。

聽着那悶響,墨姝都替墨芷柔感到屁股疼,虧她還能将到口邊話又咽了下去,同時不忘護住到手的玉佩以免跌碎,也真是難為她了。

墨姝原本很生氣的,見狀突然想笑,卻生生忍住了,好不辛苦。

旁邊幾個丫鬟壓根兒沒想到會有這變故,眼見墨芷柔就這麽四仰八叉地跌在地上,一時都呆了。

碧蘿意識到自己闖了禍,就想跪下,卻見墨姝擡起手制止了她,淡淡道:“既然四姐已達成心願,定趕着回去梳妝,我就不留客了。”

換過旁人當衆如此沒臉,早已惱羞成怒,發作竟敢與之争搶的丫鬟了。然而墨芷柔到底不是常人,見墨姝臉色不好,而玉佩也已到手,在金子将她扶起來之後,她趾高氣揚地哼了一聲,握緊玉佩,姿勢怪異地離開了。

看來那一跤,跌得實在有點重。

待墨芷柔走後,碧蘿自知此番犯了錯,險險逃過一劫,低頭跪下請墨姝責罰。

墨姝雖然知道碧蘿這是為了護着她,也不想底下的丫鬟因此沒了規矩和分寸,尤其如今還不是在自己家中。她心裏嘆氣,平和地問:“你錯在什麽地方?”

碧蘿垂頭喪氣,老實地認錯道:“身為丫鬟,不該和主子争搶東西。”

墨姝擡頭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淡淡道:“你去廊下跪半個時辰罷。”

碧蘿低頭出去了。

墨姝覺得好累,喚了芸香給她更衣,随意從昨日送來的衣裳中拿了一套淺綠上衫、柳黃繡折枝桃花下裙,梳了雙螺髻,系上碧色發帶,覺得太素,又從那些首飾裏挑出了幾朵玉珠紅寶金邊的花钿簪上。

待收拾好了,随意吃了兩塊點心,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墨姝待碧蘿揉了下膝蓋,仍帶着她去國公府正院給小楊氏請安。

待會兒的詩酒宴,是和易家的姑娘以及琉璃一起過去的。

到了正院,墨姝見易家幾位姑娘都到了,個個打扮出挑,但現在站在一塊兒,還是穿着淡碧繡蘭花衣裳的琉璃容顏奪目。

琉璃年紀與墨姝差不多,但身量卻長得比她快,已初見亭亭風姿,且相貌本就比易家幾個姐妹生得好,往屋裏一站,就将人全比了下去。

在府裏的衆位姑娘當中,最得小楊氏疼寵的,并非其親生女兒易采菲和易采蘭,而是大楊氏所出的大姑娘易采薇,還有表姑娘楊琉璃,至少表面是如此。

由此可見琉璃心思玲珑,遠非墨姝可比。

給小楊氏請安後,墨芷柔還沒過來,客人則已陸續而至。

易家的姑娘要學着待客,自不可能等墨芷柔的,與墨姝一起往花廳去。

穿過園子,易采菲手裏拿着繡折枝薔薇的錦帕,挨近墨姝小聲問道:“我看見昨日送去菱溪苑的衣裳裏邊,有件湖水綠的裙子極好看,尤其是那枚五彩絡子的白玉刻花鳥禁步,我見了愛不釋手,怎麽妹妹今日沒有穿?若是你不喜歡,我用別的物件與你換可好?”

墨姝沒想到易采菲也見到了那白玉禁步,聽出她語氣中透露出的羨慕,有些無奈道:“已經在我四姐姐那裏了。”

易采菲昨日見了那禁步就一直念念不忘,聽到竟給墨芷柔捷足先登,知道大約是沒法從她那裏拿到的了,想起以往聽過的那些閑話,墨姝不知給這個庶出的四堂姐坑過多少好東西,不由暗惱墨姝性子懦弱,而墨芷柔也實在不要臉。

當下易采菲氣道:“她要你就給嗎?以她那個性子,拿去了的東西就別想會還回來了!”

墨姝實在不知說什麽好,想想以前的性格,就沒吭聲,易采菲怒其不争,卻也無可奈何。

這時前邊有人過來說,景王府的柔惠郡主到了,衆人急忙過去,易采菲無暇理會這事,墨姝松了口氣。重來一世,她到底也不是那等言語伶俐之人,甚至還笨口拙舌。

到了花廳,衆人一見到柔惠郡主,都不禁看向了墨姝。

柔惠郡主的臉色在一瞬間也有些不好看。

兩人的衣裳實在太相似了。

只見柔惠郡主劉宛怡也是淺碧繡花枝的上衫,芽黃繡芙蓉襦裙,與墨姝穿的相比,只有刺繡花樣不同,甚至就連發間的玉珠紅寶花钿也相似。

不過,劉宛怡到底身為大梁郡主,出自皇家,身份尊貴,衣食住行皆十分講究,裙裳的料子也是宮錦,而且身上所佩璎珞玉镯禁步及發飾,看着雖簡單,卻無一不精致大氣。

何況身為郡主,劉宛怡自小就是高居上位,自然而然有種矜貴的氣質。

如此一來,原本看上去似差不多的衣裳,雖然墨姝相貌更勝幾分,但相比之下仍成了陪襯。

而且墨姝進門之後,似乎因衆人都向她看去,又與柔惠郡主衣裳相近,何況還年幼,就很是拘謹,甚至坐立不安的樣子,一派小家子氣。

墨姝故意為之。

那才是以前的墨姝該有的表現。

墨姝低下頭,沒錯過方才廳內那些名門千金眼中幸災樂禍的笑意及鄙夷。

不就是與郡主撞衫了嗎,有什麽好幸災樂禍的。墨姝對這些大家閨秀的心思不甚在意,只希望她如此表現,可以讓柔惠郡主劉宛怡沒有那麽不高興。

墨姝想相信這只是巧合,然而卻實在太巧了。

因為劉宛怡之前也曾在一次宴會和範陽白家的千金撞衫,還生生給白姑娘比了下去,結果不知給誰取笑了,氣得這位柔惠郡主幾乎當場甩袖離開,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穿大紅的衣裳。

從此以後,衆千金就多了分心思,每次宴會前都想方設法先打聽好這些公主郡主的衣着,免得又穿了一樣的。

尤其是身世稍微低些的,更是小心謹慎,生怕沖撞了貴人。

不是所有人都有白家那位姑娘的家世,自沒法和她一樣,與郡主穿了相似的裙裳還有底氣泰然自若,将郡主氣得離場還不能對她怎麽樣。

現在的墨姝也沒底氣,所以她只能示之以弱,成為劉宛怡的陪襯,免得這驕傲的郡主想起之前的難堪,将氣撒在她身上。

好在這次柔惠郡主并沒有很生氣的樣子。

即使如此,墨姝也很快尋了個借口,回菱溪苑換衣裳。

021、宴會

直到墨姝換好了衣裳,碧蘿臉色還有點發白。

墨姝心情也很不好,确切地說是極壞。

三哥墨雲還獲罪在牢獄,墨家前途堪憂,現在惹惱任何一位貴人,都容易讓這件事情雪上加霜,使墨家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墨姝本來是想借着詩酒宴的機會,接近那能救出三哥的貴人的,卻沒想到還未成,反而差點先得罪了人。

到底不夠聰慧,枉自穿越重生了一回。

墨姝心中暗自嘆氣,強打起精神來。

出于謹慎,墨姝沒再穿宋國公府送來的衣裳,而是從平日的衣裳裏邊選了件少穿的青花交領高腰襦裙。現在京城女子的衣裳款式盛行對襟齊胸襦裙,紋樣也花團錦簇,如此應該不會再遇到相似的了吧?

其實撞衫并非什麽大錯,那些貴人大多自恃身份,極少會揪住不放,柔惠郡主是個特例。

但墨姝賭不起。

因為三哥之事懸而未決,這些金枝玉葉的一句話,現在都可能将墨家推入萬丈深淵。

所以墨姝只能慎之又慎,小心了又小心,不敢有半點行差踏錯,深恐一失足成千古恨。想到在背後設計之人,她心中一片冰冷,恨不能将之扒皮拆骨。

“姑娘,宴會快開始了。”見墨姝還坐在妝臺前發怔,碧蘿從旁提醒。

“嗯。”

墨姝站起來,往外行去。

這時衆位千金想必已經到了園裏,墨姝走出菱溪苑,站住腳步,擡頭看了一眼明媚的天光,才又往前走,步子從容而堅定。

若非為了三哥和墨家,這樣的宴會墨姝半點也不想摻合。

宴無好宴。

蓮池邊已經非常熱鬧。

昨日午後未時,公主府的人就過來協助宋國公府布置好了賞荷宴的場地。

這些人已經不是初次領到這樣的差事了,自然駕輕就熟,何況易家的下人也沒少辦類似的宴會,公主府的管事嚴朝英嚴公公只需吩咐下去,底下的人就把事情給辦好了。

墨姝遠遠地就看見荷池邊已搭起了彩廬,擺有桌案,擋以輕紗,有如花少女穿梭其間,三三兩兩,彩衣翩跹,莺聲燕語,絲竹管弦,一片歌舞升平。

待走近些,微風送來脂粉香酒香及糕點果品的香氣,還未飲就已微醺。

往日清淡的蓮香,則隐于這馥郁的香氣之下,細尋不見。

詩酒宴,除了飲酒當然還要作詩,在場地上方正中間已擺好幾張書案,放了筆墨紙硯,以便到時謄抄詩句。

出身世家的墨姝自然學過對韻作詩,但她并不擅長,也沒想過要在宴會中才驚四座。

“雲妹妹這衣裳真好看。”

“幾日沒見月姐姐,怎麽就跟天上的仙子一樣了。”

“這位不是裴四姑娘嗎……”

……

走過去之後,少女輕言曼語的嬌笑與寒暄,随風入耳。

只見桌案上擺了各色果品點心和酒水,旁邊男賓宴席已有各家公子飲酒作詩,猜枚笑談,而衆少女也各自尋了交好的姐妹玩耍,或閑話,或劃了小舟到荷池采蓮,易采菲和琉璃也都有伴。

不知怎麽,墨姝有些羨慕,卻帶着碧蘿自找了個池邊的角落,狀似欣賞風景,實則卻在察看荷池邊各人的情況。

男賓那邊不時有少年公子看過來,衆千金習以為常,玩鬧依舊,也不會失了儀态。

依照慣例,玩盡興之後才是作詩。

不過,墨姝卻知道這次宴會怕是沒法好好作詩的了。說是賞花,其實她一直心不在焉,可等的人一直沒見到。

也許是早就來了?

墨姝縱目四顧,想尋找楊妃的身影,結果卻看到墨芷柔帶了金子銀子,姍姍來遲。

看到墨芷柔果然穿了粉白上衫湖水綠的對襟齊胸襦裙,裙擺處,五色璎珞白玉花鳥禁步赫然在目。

墨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既然宋國公府送了好幾套衣裳過來,沒理由只有一件會出問題,因為背後之人不可能确定墨姝就會穿那一件。

何況在那些衣裳當中,配這白玉的裙子才是最出色的。

雖然墨姝不喜歡墨芷柔,并且正想着怎麽拿回她以前要去的東西,但這庶姐怎麽說也出自墨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墨芷柔出了差錯,墨姝再小心謹慎也前功盡棄。

于是,墨姝急步迎面朝墨芷柔走去,心下念頭急轉,怎麽才能讓她換衣裳。

然而才走到半路,卻聽後邊傳來焦急慌亂的叫嚷聲,隐約聽得什麽皇子不見了。

墨姝驀地停下腳步轉身,雙目中一片驚詫:怎麽會比印象中早了這麽多?現在宴會還沒正式開始呢!記得前世發現十二皇子不見蹤影,那至少得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但墨姝來不及考慮太多,只因重生之後許多事都已不是原來的模樣,更何況有的她記得也不是非常清楚。

此時身後宴會的場地上已有些亂。

墨姝暫時放下了墨芷柔衣裳飾物的事情,從旁邊的小徑折過去,往荷池另一邊而去。

碧蘿見墨姝如此,心裏着實有些奇怪。

而墨姝邊走邊想着事情。

失蹤十二皇子才五歲,小名雉兒,乃楊妃所出。

楊妃閨名楊錦繡,出身清河楊氏旁支,生得花容月貌,十三歲進宮,長開了之後更是容色過人,體态風流,很受梁帝劉楷寵愛。可是她伴駕多年,一直沒有兒女,早些年也不是沒懷過,卻都意外落胎了,如今已近雙十五的年華,才得了這麽個兒子,自然看得如眼珠子似的,就連劉楷對這個幼子也分外疼惜。不然楊妃和十二皇子今日也不能出現在宴會上。

據說十二皇子雉兒非常地聰明伶俐,深得劉楷心意,甚至還有傳言說,皇帝有意廢了如今的太子立之為儲。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楊妃将十二皇子看作眼珠子似的疼愛,卻免不了許多人将他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能在後宮三千紅顏裏脫穎而出并且聖寵不衰,楊妃應該是個聰明人,怎麽會沒讓人看好自家的寶貝皇子呢?

墨姝想不明白,卻已經快步繞過亭臺花木,往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在夢裏,十二皇子是在荷池邊的角落尋找什麽物件,而身邊居然半個侍從也沒有,後來易采薇路過看到,忙親自将之送回楊妃身邊。

楊妃疑心是有人想對她兒子不利,本就急得六神無主,見到雉兒安然歸來,自喜出望外,因此非但沒有遷怒宋國公府,還對易采薇生出了好感。

墨姝此番正是為了這份好感而籌謀,且倉促之下,她也只能想到這個了。

022、改變

綠柳如煙,蓮葉田田。

墨姝沿着池邊,在依依垂柳之中穿過,她沒有去想為什麽身為皇子,劉雉兒身邊竟然無人照應,而易采薇又是怎麽碰見十二皇子的。

這一切都等尋到了人再說。

終于,墨姝在荷池邊柳條下的幾叢芙蓉花木旁看到了一個頭束玉冠,穿了錦袍的男童。

正是十二皇子雉兒。他蹲在池邊,使勁伸手去夠蓮葉底下的清漣漣的池水,那樣子,看似稍有不慎,就會落入池中。

墨姝才這麽想着,就看到前邊小小的身子一晃。

因為前世十二皇子此次安然無恙,印象中并沒有發生落水什麽的危險,墨姝見到這麽驚險的情形,愕然之下,還先擡起頭看了一眼。

隐約看到,前邊有人分花拂柳而來。

若是前世易采薇曾遇到如此情形,也來不及将十二皇子拉住不掉進水裏。

墨姝終究來不及再多想,邊擡頭,一邊已疾步搶上前,在碧蘿的低呼中,趕在十二皇子落水前堪堪拽住了他的手臂。

雉兒轉過頭,惱怒道:“你這賤婢竟然敢抓我!快放開,否則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誅你九族!”

誅你九族!

這恩将仇報、惡狠狠的話,就如一把匕首猛地紮在了墨姝心上,正戳到了她的痛處,她這才想起這十二皇子的惡劣德性,夢裏的往事浮現眼前,墨姝終于沒壓住,心中騰地冒出火氣,假裝吓得一抖,就松開了手。

“撲通!”

“十、十二殿下!”看着男童落入水中,墨姝面無表情,卻聲音發顫地尖叫。

碧蘿也驚住了。她分明看見自家姑娘已經抓住了十二皇子的手,結果給他一吓,姑娘竟又松開了手。如今十二殿下掉進了水裏,這、這下子該怎麽辦?她簡直要急哭了。

三公子還關押在牢裏呢,要是姑娘也有個什麽好歹,她也不用活了!

墨姝明顯也呆了一下,眼看着十二皇子在水裏掙紮沉浮,似連吃了幾口池水,突然縱身也跳了下去。

“姑娘!”碧蘿正要叫人,見墨姝如此,又是一番驚吓,忙叫道,“快來人呀,殿下落水了!”

遠處匆匆而來的易采薇幾人聽到動靜,擡頭看見的就是十二皇子雉兒落入水中,而墨姝驚了幾息,也立即跳了下去。

易采薇想到之前墨姝落水病着剛好,如今就敢跳進湖裏,雖然知道大半是因落水之人是皇子的緣故,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果斷。

其實墨姝在決定松手時,就已作好了跳下去救人的準備。甚至心裏還有一點點後悔。她太沖動了,如今十二皇子落水,若楊妃動怒,那她之前花的心思就全白費了。

但是聽到十二皇子說出那句話時,墨姝就好像又見到夢裏染血的刑場,刻骨的恨意怎麽也忍不住,所以她松了手。那麽多人命,在這個本該天真無邪的、才五歲的皇子心中,與草芥無異。

這個才五歲的皇子性情陰狠乖戾,并不是什麽秘密,只是沒人明說而已。

碧蘿奔到池邊,随易采薇幾人過來的侍從也到了近前,有兩個會水的仆婦已經下了荷池。

府裏為了防止賞荷時出現這樣落水的意外,一早就安排好熟識水性的漁娘仆婦在旁邊看着,聽到十二皇子不見了,衆人心底立刻就考慮到了最壞的結果,所以易采薇過來尋找,自然帶了會水的人。

墨姝跳入清涼的池水,身上輕軟的衣裳立即濕透了,貼在皮膚上。她雙手不是太熟練地劃了幾下水,不讓自己往下沉,看見十二皇子在稀拉的荷葉間沉浮,離岸邊越來越遠,趕緊作出焦急的模樣,游了過去。

而十二皇子落水之後,驚慌失措,早沒了方才的跋扈,昏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什麽都看不見。

墨姝挨近時,既要作出着急的樣子,又得小心不讓十二皇子抓到纏上,對于游水還不熟悉的她一下子就顯得更加笨拙。

落入在岸上焦急張望的易采薇、琉璃幾人,還有已下荷池的兩個漁娘眼中,墨姝就是自己只是稍識水性,卻奮不顧身跳下去救人,心中萬分佩服。雖然她們也想要這個功勞,但還不至于豁出身份臉面甚至性命下去,尤其是易采薇和琉璃。這池水可是很深的,而且,還淹死過人。

何況,萬一皇子殿下有個什麽好歹,下水相救的人說不定還會受到皇上和楊妃的遷怒,說救援不力。

所以易采薇、琉璃幾人對于墨姝的行為,心底都有幾分譏諷。雖然幾人都知道如果能把十二皇子救上來,就是一個大功勞,但且不說她們都不會水,即使熟識水性,她們也沒膽子拼着失儀甚至丢命的險下水。

在墨姝過來,尤其是十二皇子落水後,這事件相比前世,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易采薇幾人在荷池邊焦急張望,生恐十二皇子有不測,宋國公府不知如何承受天子的雷霆之怒。

墨姝終于伸手捉到了十二皇子漂浮的衣衫,拉住了他的手臂。

十二皇子再怎麽性情乖張,畢竟才五歲,也會害怕,落水之後他連嗆了好幾口水,身子直往下沉,又呼吸不過來,覺得自己就要死了,正驚懼地胡亂撲騰,陡然有人捉了他的手臂往上提,當下如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纏了上去。

墨姝最怕遇到這樣的事情,早防着他這樣,連忙先躲開手,随後單手将十二皇子的兩只手一起抱住,不讓他亂抓,用餘下的右手劃水往池邊而去。

轉了個方向,墨姝才發現那兩個仆婦已經到了近前,立即打算将十二皇子丢給那兩個人,結果才松開手,他就像八爪魚一樣又纏了上來,抱住墨姝的胳膊不放。

好在墨姝還有另一只手可以劃水,旁邊又有兩個人,她不能太過,只得任由這小屁孩抱住,往岸邊游去。

兩個仆婦見十二皇子還挺有勁,松了口氣,原本還想把殿下接過送至岸邊,說不定有賞,見狀也只得放棄了這打算,從旁一前一後伸手托住十二皇子,一起快速向岸邊游去。

這時,易采薇早已吩咐下去,不遠處劃來一只小舟,等墨姝幾人挨近,上邊的漁娘立即伸手,準備将十二皇子和墨姝拉上去。

墨姝右手扶住船舷,想将十二皇子先送到小舟上,沒想到他仍抱住她的手不肯放開,還含着鼻音道:“我要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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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皇子

衆人無奈,又有兩個漁娘下水,一些人在上邊伸手拉,水裏四個人将墨姝和皇子殿下往上托,終于将兩人送到了舟上。

兩人都是渾身濕嗒嗒的,衣裳往下滴水。

楊妃得了消息,已經和憐玉公主等一衆人都到了岸邊,小舟上有兩個楊妃的貼身宮女,一見十二殿下到小舟上,忙抖開寬大的衣衫,将其裹了起來。

易采薇身邊的侍女珍珠也在小舟上,在墨姝從水裏出來時,就給她披上了鬥篷。

雖然知道易采薇這樣做大半是為了宋國公府的臉面考慮,墨姝還是往岸上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小舟如離弦的箭,很快就到了岸邊。

岸上的人手忙腳亂地接住十二皇子和墨姝,簇擁着軟椅快步送到了離這最近的蓼汀閣。

墨姝想起一事,抹了一把臉上從頭發淌下的水漬,道:“對了,殿下好像有東西落在池邊的水裏。”

衆人都看向了十二皇子。

雉兒愣了一下,支起身子吸着鼻子道:“對!母妃給十二郎的紅玉珠子掉進池子裏了!”

楊妃看了墨姝一眼,對十二皇子心疼道:“東西掉了,只管告訴母妃,讓人給你尋回來就好了,怎麽還自個兒去找,幸好這回沒什麽大事,若是……你讓母妃怎麽活!”

十二皇子低下頭,悶悶道:“兒臣知道錯了。”

乖巧得與之前判若兩人。

墨姝在後邊聽着,暗想他倒是會裝。

旁邊的人不用楊妃吩咐,已經折回去尋那玉珠了,餘下一行人很快到了蓼汀閣。

碧蘿準備陪墨姝到隔間換衣裳,十二皇子卻抓住墨姝的衣衫不放。

見此,墨姝心中十分不快,臉上卻沒現出半分,柔聲道:“殿下放心,這裏已經安全了,我先把濕了的衣衫換下,很快就回來聽殿下處置。而且殿下也要換衣裳對不對?”

聽到墨姝此言,十二皇子松開了手,嘟囔道:“誰說要處置你了,你快點。”

見十二皇子竟這樣說,衆人看着往旁邊隔間去的墨姝,表情各異,若有所思。

不知多少人妒忌得臉都青了。

進了隔間,碧蘿想說什麽,礙于隔牆有耳,終究沒有開口,只是淚眼婆娑的樣子,讓墨姝忍不住道:“好了,別傷心了,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待墨姝換過衣裳,回到蓼汀閣時,前來參加宴會的女眷幾乎都到了,外邊還有不少男賓或遣來詢問的仆從,但是皆斂息屏氣,不見半點喧鬧。

楊妃已經先問了易采薇幾個在墨姝之後最先過去的人,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其實易采薇幾個當時隔得還比較遠,只看到了十二皇子落水之後,墨姝也跳到了池子裏去救人。

之前十二皇子那句話,幾人雖然聽到了,但不是非常清晰,而且還涉及到他狠厲乖張的性子,幾人自然不會妄言。

如今墨姝住在宋國公府,她的舉止行為,都與府中有所牽扯,因此易采薇也都往好的說。

想來楊妃也考慮到了這點,墨姝和碧蘿從隔間出來時,她正攬着十二皇子,問道:“雉兒,你跟母妃說,你怎麽會掉到水裏去的?”

碧蘿聽到楊妃這麽問,記起墨姝已經抓住了十二皇子的卻又放開,臉色不禁有點發白:

雖然說姑娘之所以會松手,是給十二殿下那句話吓的,但十二殿下可是皇上和楊妃的心頭寶,這兩位主子可不會管這麽多,此事畢竟是因為姑娘松手,這才直接導致了殿下落水,若楊妃想追究,姑娘如何躲得過去?!

想到這裏,碧蘿腿都軟了。

這些墨姝又豈會想不到,輕扶了碧落一把,免得她當衆失态,這才擡步往廳內行去,心底早作好了性情乖張的十二皇子告狀的準備。

只聽十二皇子垂頭喪氣道:“兒臣今日約了九哥一起來賞荷的,他卻失約沒有來,兒臣心情不好,就遣了下人自己在池邊散心,不想,将母妃給的那枚南邊進貢紅玉珠子給弄進池子了。

這枚紅玉珠子是母妃所賜,孩兒日日放在身上片刻不離,兒臣心中一急,見玉珠子紅豔豔還在蓮葉上呢,就想伸手把它撿起來,怎知兒臣手才剛碰到荷葉,荷葉就晃了晃,珠子一下骨碌碌掉到水裏去了。兒臣着急想把玉珠子接住,使勁把手伸長,腳沒穩住,就掉水裏了。”

只見十二皇子哭喪着臉,看了一眼墨姝,道:“這位姑娘跑過來伸手拉兒臣,沒拉住,兒臣還罵了她一句呢,沒想到她也跳下來了。”

墨姝一怔。

這十二皇子可才五歲,卻不僅說話條理清楚,還将謊話編得這麽圓,七分真話夾着三分假話,就連知道真相的她都差點給忽悠過去,也太聰明了吧?尤為詭異的是,性子乖戾的十二皇子不僅沒告狀,還對自己的母親楊妃隐去了她抓住了他的手卻又松開的細節,對她如此明顯的維護,這是一個五歲的小屁孩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莫非十二皇子也被人穿越了?!

墨姝被這個念頭一震,卻無暇多想,走到楊妃跟前跪下,準備請罪。

還未開口,卻聽十二皇子又道:“你怎麽了?”

這句話明顯是對她說的,墨姝一怔道:“民女有罪……”十二皇子不高興地過來拉她:“你有什麽罪?”

他轉過頭,對楊妃道:“母妃,若不是她,兒臣怕要淹死了……”

楊妃忙擡手打斷了他的話,将兒子拉入懷裏道:“胡說,我兒吉人天相,定會長命富貴的。”

擡頭見墨姝仍老實跪着,心底的郁氣散去不少,說道:“你是陵北墨家嫡支的六娘子?”

墨姝低眉斂目,恭敬應道:“回楊妃娘娘,民女正是。”

這個楊妃方才到荷池邊時就聽說了,還隐約聽得不知何人提及墨姝命相之事,說雉兒落水,也是這小姑娘害的。當時雖然她看到,水性似乎不是很熟練的墨姝正在奮力救人,但憂兒心切,不免遷怒,心裏着實窩了不少火氣,只想着等這賤婢上岸,非治她的罪不可。

根本沒去想,墨姝才剛把十二皇子救上來,就給她治罪,是不是妥當。

但很快,十二皇子的表現讓楊妃打消了馬上處置墨姝的念頭。

024、恩賞

盡管才從水裏出來,但一向性子不太好的十二皇子與墨姝上了小舟,居然沒有生氣,而且似乎還總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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