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Love Prelude (2)

印痕。他連睡着了嘴邊都挂着淺笑,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麽,還是已經笑習慣了。

臉真的不會累麽?

七濑遙悄悄用手指擡了擡自己的嘴角,過了五秒後悻悻然放下了手。

橘真琴忽然長長地吸了口氣,七濑遙只當他也是要醒過來,迅速将目光扭向了別的地方。可橘真琴似乎并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身子向後仰了仰,停在某一處略略抖了一下,又重新躺回了原本的姿勢。

這是什麽動作?

七濑遙疑惑地半撐着身子,越過橘真琴的肩想看個究竟。

這才發現橘真琴是貼着床沿睡的,這個位置睡得極為尴尬,可又恰到好處,稍微向後動一下就得整個人都翻下床。

明明兩人之間還隔了一段空間的。

他一直都知道真琴很溫柔。把更多的空間讓給他,讓他睡一個安穩的覺——至于橘真琴自己能否好眠,真琴自己似乎一點兒都不在乎。

看着橘真琴越來越深的黑眼圈,七濑遙忽然自責自己跑來橘真琴家住是不是欠了考慮。

比起睡眠質量下降——其實早起也已經不算什麽了。

這說來,有些本末倒置啊。

七濑遙微微嘆了口氣,俯過身子攬着橘真琴往床正中拖。橘真琴大概真是累壞了,被七濑遙拖着也沒有醒過來。

啊,真琴好重。

七濑遙盤膝抵着牆壁坐着,低頭看了橘真琴一眼。

這下,可以好好睡一會兒了吧。

然後悄悄地翻了個身,跳下了床。一連串動作輕巧地完成後,擡眼看了看桌上的小鬧鐘——時間,差不多呢。

橘真琴是被牛奶的香味喚醒的。

睡眼惺忪下的第一反應是——啊,好香。

第二反應是——不對!為什麽會有香氣!

他猛地睜圓了眼睛,還未意識到自己為什麽忽然從床邊滾到了床正中間,也沒有意識到床上已經少了一個人,「嗖」得坐起身,掀開被子就跳下了床。

動作太慌亂的結果就是橘真琴一膝蓋撞到了門框上。

「嘶——」橘真琴揉着膝蓋一跳一跳地跳出卧室。

餐桌上放着一杯熱牛奶,外加兩片烤面包。他訝異地看着無端出現的食物,耳朵已經聽見了隔着木門的浴室裏傳來的隐約水聲。

遙又泡在浴缸裏了啊。

算了算時間還算充裕,橘真琴就沒有打攪七濑遙的日常活動,坐在桌前吃起了七濑遙準備的早餐。

搬離橘家之後第一次吃到別人替自己準備的早餐,橘真琴忽然覺得心頭有一股暖意即将噴薄而出。

離家之後,又一次感覺到了家的感覺。

一直在提醒自己未來某一天終将和家人、和七濑遙分開,組建另一個全新的家庭。明明希望成為所有人可以依賴的一個存在,卻到底,還是會覺得脆弱。

以為自己寬厚的臂膀可以撐起所有人的天,也還是會期盼着有人可以陪着自己,一起仰望藍天白雲。一個人的時候,總會覺得缺少一份勇氣——一直走下去的勇氣。

其實自己一直都是個膽小的人。

手機提示的鬧鈴喚回了橘真琴開始神游的神識,他搖搖頭,定了定神,将餘下的半杯牛奶一飲而盡,起身走向了浴室。

七濑遙浮出水面,甩了甩發上的水珠。很快的,橘真琴的手映入了他的眼簾,伴随着那句一如既往的「小遙」。

反駁了無數次,橘真琴也都是笑着「抱歉」兩聲,然後再周而複始,幾乎每天都要重複這樣的對話。

好像生活裏缺了這句對話,一天就不能算完整。嘛,自己都被橘真琴帶出了莫名其妙的強迫症啊。

「早餐吃完了?」

七濑遙任由着橘真琴擦拭着他的頭發。

「嗯、嗯……甜度剛剛好呢,遙很了解我的口味啊。」橘真琴眯着眼睛笑了一下。

「并沒有……」七濑遙低低地嘟囔了一句,擡起頭瞥了橘真琴一眼。

忽然擡起手,指尖撫向橘真琴的唇角,輕輕地撣了兩下。

橘真琴雙手僵在半空,近乎要進入石化狀态:「诶?」

「嘴角,有面包屑。」七濑遙移開目光,手上繼續動作,「還有一點。」

「嗚哇——遙!你看着啦,不要亂動啦!」橘真琴向後一退,差一點點就快把七濑遙的手指含進了嘴裏。

七濑遙愣了愣,迅速地收回手。

指尖忽然有一點發燙,灼灼得讓他覺得有些不自然。

他悶聲開口:「那,我要去學校訓練了。」

「啊,嗯!我和你一起走!」橘真琴說着就轉身往卧室裏跑,「啊,等我一下啊遙,我去拿包!诶——本來上午沒有課的——我還沒收拾好——」

原來真琴過了這麽久,還是會有那麽冒冒失失的時候啊。

七濑遙一邊穿衣服一邊想着。

在車站偶遇江口誠純屬意外之中的意外。

橘真琴正和七濑遙輕聲地聊着近來關于葉月渚和龍崎憐的一些消息,忽然被人從背後勾住的脖子,然後整個人挂了上來,擋在了七濑遙前面。

「诶——真琴!」江口誠一如既往地自來熟,「昨天你不來真是太虧了啊,我們玩的可開心了,下次一定不許缺席啊!」

完全被無視的七濑遙聽見江口誠的那聲「真琴」,默默地皺了皺眉,盯着江口誠摟着橘真琴脖子的手臂,臉色越來越沉。

橘真琴支支吾吾地應道:「呃,這個……我還是……」

「诶,對了!昨天記得你是說去找個叫Haru的女生是吧?喂,不會是女朋友吧。什麽樣的人啊說來聽聽——」

「哈?」橘真琴呆了一下,「叫Haru的女生?」

「我沒有聽錯啊,我記得你昨天說的就是……」

「我就是Haru。」

七濑遙的聲音已經不能僅僅用「不悅」來形容。

江口誠這才終于發現了七濑遙的存在。

雖然不明白七濑遙望着自己的眼中為什麽會有股敵意,他看起來有那麽像壞人麽?他一向覺得自己長得和藹可親才對啊。

「真琴,他是誰?」七濑遙沉沉地問橘真琴,目光又轉向了江口誠的手臂。

趁着江口誠手臂稍微放松的當口,橘真琴總算是掙開了。稍稍退了一步遠離這個和鴫野貴澄一樣喜歡摟人脖子的同學,橘真琴這才做起了介紹:「遙,這是江口誠君,我的同學。江口君,這是遙。」

似乎無意識地忘記了介紹七濑遙的姓氏。

不過江口誠的語氣倒甚是遺憾:「什麽啊……原來是男生啊。那真琴你還拒絕我的邀請啊……」

「那是因為我原本就沒有什麽興趣啊。」

「诶——說來你們怎麽在一起啊?他也住在這附近嗎?」

七濑遙本就對這個和橘真琴有相近名字,和鴫野貴澄有相似相貌的人毫無好感,現在更是對江口誠那句「原來是男生」感到一股莫名的抵觸,索性一把拽過橘真琴上了正好進站的電車。

「诶,就這麽走了?!嘛,算啦——我先去買東西,回學校我再問你。」江口誠朝橘真琴揮了揮手。

橘真琴尴尬地點點頭,想扯一扯嘴角笑笑,可表情還沒有擺好,就被七濑遙用力從車門口拉走。

「遙——不要拉着我啦——」

七濑遙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怎麽忽然大了起來,拖着橘真琴走也覺得毫不費勁。

電車上的人全都盯着橘真琴看,橘真琴感受到了比三年級時招募部員露背肌那次更加讓人明顯的臉紅心跳。他覺得自己恐怕已經不只是耳朵爬上了紅暈了吧。

七濑遙拉着橘真琴坐下,氣息還未平複就轉過頭想跟他說話,卻看見身邊的家夥雙掌蓋住了自己的臉,遺漏出的肌膚染上了可疑的紅色。

「真琴,耳朵紅了。」

「啊——遙不要再提醒我啦——」橘真琴把臉埋得更深了。

嘴角略略一彎,随即無奈地嘆了口氣,七濑遙輕聲問:「那,那個人找你有什麽事?」

「那個人?是說江口君嗎?」橘真琴慢慢将手掌移開,「昨天江口君邀請我去參加專業的聚餐,我拒絕了。」

「那……Haru是?」

橘真琴呆了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七濑遙問的究竟是什麽,連忙回答:「啊——大概是我昨天說要來找遙被他聽見了,然後把遙誤當做女孩子了吧。」

「拿我當拒絕的借口麽……」七濑遙輕聲嘟囔着。

「诶?遙你在說什麽?」橘真琴只聽見七濑遙的窸窣低語,并沒有聽清出他說的話。

七濑遙閉着眼将頭扭向一邊:「沒什麽。」

其實橘真琴拿七濑遙當拒絕別人的借口也不是第一次了。高中時的橘真琴本就因為外形出衆性情溫和,文化祭上許許多多春心萌動的女生都會以「诶——橘君一起來玩游戲嘛」這樣的說法對橘真琴三請四邀,但他的回複卻永遠只有一個。

——「诶,不行啊,遙一會兒要去游泳呢。」

——「可是七濑君總是一副不理人的樣子呢。」

——「其實啊,小遙很溫柔呢。」

然後,便會有女生對七濑遙報以「母性」的目光,小聲議論:「什麽啊,橘君對七濑君就像媽媽一樣啊,橘君才是真正的溫柔呢。」

就這麽被蓋棺定論當作了一個長不大需要人照顧的孩子,這成了七濑遙在許許多多高中女學生心目中的形象,他也懶得去反駁,覺得很麻煩。

只是随着年紀的增長,女學生們的議論也不再僅限于如此了。

「橘君一直都和七濑君在一起呢,難道橘君從來不考慮女朋友的事嗎?」

連拒絕女孩子的告白也要以自己作為借口,也難怪有些女學生看着自己的眼光中不帶任何的善意了。

嘛,随便了,反正他都是不在乎的。

已經習慣了,離不開真琴的照顧,至于其他人的眼光,他一點兒都不在乎。

女朋友什麽的,很重要嗎?

橘真琴忽然呼了口氣,七濑遙略有些詫異地朝他望過去。

「啊——今天上午沒有課,可以陪遙一起去學校了呢。」橘真琴笑了笑,「真好啊,感覺就像高中一樣,和遙一起上學呢。」

七濑遙低聲「嗯」了一下,頓了一會兒,又慢悠悠地開口:「既然沒事,真琴上午來看我訓練吧。」

「诶?」

七濑遙的指導教練盯着橘真琴打量了好一陣子,直到其他學生觸壁後高喊了一句「教練請過來一下」後才鄭重點了點頭。

「那好吧,可以在這裏旁觀。七濑你先做自由練習,我等一會兒就過來。」

「嗯。」七濑遙點頭。

看着教練跑走的背影漸離漸遠,七濑遙和橘真琴對視一眼,兩兩都笑出了聲。

「哎——原來這就是訓練的地方啊。」夢想成為未來游泳教練的橘真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真專業呢,和岩鳶的俱樂部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啊。」

七濑遙在岸上做着熱身運動——開始專業學習之後七濑遙也逐漸學着大部分一樣的行為舉止,至少不會在訓練時大庭廣衆之下脫衣跳水了。嘛,或者說,少了一個會在耳邊喊着「遙這裏不能脫啊」的人,連脫衣的興致都少了些。

「真琴想游泳麽?」

「诶?!我?」橘真琴吓了一跳,「我不行啦,畢竟不是學校裏的學生,再說我也沒有帶泳衣——嘛,雖然确實很久沒有游泳了……」

看着眼前在水裏不斷翻騰的身影們,心中的确升起了些躍躍欲試的心情,盡管微乎其微,卻十足地存在着。

七濑遙站在跳臺上,戴好泳鏡:「那下次我們去游泳館吧。」

啊咧?遙剛才說什麽?

橘真琴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一道流線型的身影從眼前劃過,以精确的角度沒入水中,帶出一聲「嘩」的入水聲。雙臂自然而放松,有力的劃水推動者身體前行,形成一個完美的「S」型。七濑遙劃水的姿勢,用龍崎憐的話來說,是一種「極端的優美」,看似輕輕松松,卻能夠劃出最快的速度。

橘真琴自己的泳姿,是所有人公認的力量型,他以手臂的力量在水中劃出一個又一個浪花,帶出生命的力量與活力。可橘真琴始終覺得,因為他對水的恐懼,讓水也對他産生了抗拒,所以他需要用比別人更多的氣力,去與水抗争。

與七濑遙截然相反。

遙在水中是最強的。遙喜歡水,所以,水同樣也在眷顧着遙。

望着七濑遙在水中的模樣,橘真琴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來。

他知道,七濑遙現在很快樂,這樣就夠了。

因為他也覺得很快樂。

「咦?你是?」忽然有人輕輕地拍了拍橘真琴的肩,「你應該不是我們這裏的吧?」

喚他的是位三十多歲的短發女子,随意地穿着一身運動裝,抱着似乎是記錄板的東西,溫溫和和地對橘真琴笑着。

「啊,那個,我是遙的朋友。」橘真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你是說七濑嗎?」女子朝着泳池中瞥了一眼,了然地笑道,朝橘真琴伸出了手,「我是這裏負責的記錄指導,叫岡崎千月。」

橘真琴連忙回握出她,「啊,岡崎老師好,我叫橘真琴。」

「橘君是嗎……」岡崎千月抱着記錄板笑了笑,「七濑不怎麽和別人交流,也就和我還有教練說說話,我還一直擔心他呢。原來七濑還有橘君這個好朋友吶,不過橘君今天怎麽會來這裏呢?」

「诶,今天上午沒有別的課程,我就陪遙過來看看。」橘真琴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遙在這裏,沒有別的朋友嗎?」

岡崎千月無奈地點點頭:「七濑很不愛說話,起初還有些人主動和他交談,可是七濑也不怎麽搭理人家,久而久之就變成孤立的一個人了。而且啊……」岡崎千月頓了頓,眼中多了些贊許,「可能因為七濑真的很強吧,大家都把他當成競争對手呢。」

七濑遙游了好幾個來回,直到岡崎千月被別人叫走之後才慢慢在觸壁後在水中站起。

橘真琴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拉出了水面。

「岡崎老師剛才在跟你說什麽。」

「她說啊,遙在水中很強呢。」橘真琴笑眯眯地給七濑遙遞過毛巾,「我看了遙最近的計時記錄哦,真的好厲害。」

「也沒有,只是很普通地這麽游過來了。」七濑遙垂了垂眸。

橘真琴知道七濑遙這樣說話多半是在口是心非,也不戳破他的心思。只是回想起岡崎千月其他的話語來,不免又在微笑中平添了一份擔心。「遙在這裏,沒有熟悉的朋友嗎?」

七濑遙的個性他是了解的,所以這麽多年來他的朋友用一雙手就能數的過來。父母常年不在家,七濑遙總是一個人生活,所以橘真琴的父母總是讓橘真琴邀請七濑遙去橘家作客。加之以前朋友一直都在身邊,所以大抵也不會感到缺少溫暖。現在他們所有人都朝着各自的未來努力着,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無時不刻地在一起。

遙,真的不會覺得寂寞嗎?

「無所謂,反正……」

七濑遙沒有把話說完。

橘真琴也似乎沒有意識到七濑遙的話只說了一半。

「可是,遙以後是要和他們一起訓練比賽的呢,終歸還是要多交流一下的。」橘真琴覺得自己就像回到了當初吩咐自己的弟弟妹妹去幼稚園要多交幾個小朋友的時候,「不然的話,一個人會覺得很孤單吧?」

「不是還有真琴麽。」

「诶……我?」

橘真琴猝不及防,被七濑遙一句話擊中心坎兒。

「真琴一直都在吧。」

「啊……嗯……」橘真琴仿佛陷入了某種奇怪的狀态,只能下意識地「嗯嗯啊啊」,外加無意識地重複七濑遙的話,「我一直都在呢。」

「所以我怕什麽呢……」七濑遙低聲地說了一句,讓橘真琴聽不見的話。

說罷,他将毛巾搭在發愣的橘真琴的肩頭,重新走回跳臺。

帶着一絲淺淺的微笑,重新沉入水中。

橘真琴近乎失神地看着七濑遙,望着他逐漸遠去的身影,覺得自己先前的擔心全部都是多餘的。

也許這就是七濑遙所想要的生活也說不定呢。

對啊,如果遙會覺得寂寞的話。

我會陪着他啊。

一直都是——在一起的——最好的朋友啊。

接下來幾天橘真琴總是滿滿的課程,便也沒又抽出空來去觀摩游泳訓練。江口誠在學校裏抓着橘真琴不斷地詢問關于七濑遙的訊息,喋喋不休的聲音在耳邊與腦海深處盤旋環繞,直到第三天一向好脾氣的橘真琴終于「暴走」了。

「哇——真琴你不要瞪着我啊,你笑起來的樣子很恐怖啊。」

「那麽以後就不要再問了哦?」橘真琴加深了自己的笑容。

江口誠脫力地嘆了口氣:「七濑的訊息又不是真琴的私有物,透露一下又如何啊——」

「因為遙會覺得很困擾的哦。」

江口誠愣是沒有弄明白七濑遙究竟會困擾什麽。

橘真琴倒也并不介意七濑遙多交一個朋友,只是想起他那天的态度,似乎是并不太喜歡江口君呢。既然如此的話,關于遙的事就不能對面前這個人說太多呢。

不作任何會讓七濑遙感到不愉快的事情,是橘真琴一直以來生活的宗旨之一。

所幸江口誠雖然活躍又黏人,在這點上倒是并不太堅持,雖然很遺憾不能交到七濑遙這樣個性很有趣的朋友,但是——少一個男性朋友,也不算是什麽大損失。

「嘛,算啦。」江口誠拍了拍橘真琴的肩,「雖然知道你的回答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句,最近專業裏的活動真是不少,你真的一個都不參加?」

「江口君已經知道我的回答了呢。」

江口誠異常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如果不是知道你跟我一樣是個單身漢我真懷疑你家裏是不是藏了個女朋友。」

「嘛……哈、哈哈。」

橘真琴笑着掩飾了過去。

他家裏絕對沒有藏什麽女孩子。只是這幾天多了個一個人——而已。

橘真琴将課本一股腦地塞進了背包,與江口誠告別之後便準備往家裏趕。

連着幾天回到家的時候都是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青花魚香味,然後遠遠聽見七濑遙在廚房裏的小聲抱怨:「真琴回來的真慢。」

「诶——可是遙啊,能不能不吃青花魚?」

「不做飯的人沒有抱怨的話語權。」

橘真琴認命地将背包放回房間,鋪好軟墊拿好碗筷等待晚飯。

雖然他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提議一下——「不如我們出去吃拉面吧」。但是到底還是在家裏吃飯會更有味道吧,而且七濑遙也好像很享受做飯的樂趣。

嘛,青花魚就青花魚吧。

吃了十幾年了,他也開始慢慢喜歡上這個味道了。

七濑遙端着鹽烤青花魚從廚房裏走出來,看着橘真琴乖乖地跪坐在桌前,背影裏都透着一股在喜悅與沮喪之間徘徊的氣息。他暗暗彎了彎嘴角,将盤子放在桌上,轉身回到廚房中又拿了什麽出來。

「喏,給你的。」

這是——巧克力蛋糕?

「回來的路上買的,我記得你喜歡。」

「啊,謝謝遙!」

有了飯後甜點的橘真琴活力值瞬間被點滿,一邊吃着飯一邊滔滔不絕地聊着這一天的趣事,特別提及了在學校時還收到了山崎宗介的郵件,說是過些日子可能會到這裏一趟,松岡凜托他給橘真琴和七濑遙帶了些東西,據說是從海那一邊的澳大利亞寄回來的。

七濑遙只是「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雖然他有些意外山崎宗介究竟是什麽時候和橘真琴交換了聯絡方式。

七濑遙托着腮看着對面挖着蛋糕吃的不亦樂乎的橘真琴,這種苦中帶甜的蛋糕倒不是他特別喜歡的口味,路過甜品店時也只買了這一份回來。

「來,遙也吃一口吧。」

橘真琴挖了一勺往七濑遙的嘴邊送。這個動作在他們之間已經是習以為常了,七濑遙不假思索地就将面前的勺子含住。

啊,其實也挺好吃。

「唔。」

「很好吃哦,是吧?」橘真琴笑眯眯地收回手,重新将勺子含在口中,模樣就像是個小孩子,「很甜呢。」

啊,大概,吧。

盯着只露出的勺柄,七濑遙低低地「啊」了一聲,轉過了頭去。

七濑遙在橘真琴家中住了幾天便準備搬回自己的租屋。

兩個大男生擠在一張床上睡畢竟是件極為尬尴的事,在床上稍微翻個身就能觸碰到對方,帶着這樣的心情睡覺也變得極不自然起來,就算睡着了也似乎隐隐約約注意着自己的睡姿。況且七濑遙發現兩個人總會不由自主地給對方騰出一些空間,結果就是兩個人都滾到了床沿,然後中間空出一大片,就算塞下一個葉月渚也不成問題。

這樣下去,為了休息這個最基本的目的都達不到了。

趁着一個天氣尚算不錯的周末,七濑遙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其實也只有些換洗的衣物而已,只是他留下了一套換穿的放在橘真琴的衣櫃裏,就跟自己家裏一樣,也備了一套橘真琴的衣物。

啊,就當是以備不時之需吧,也難保以後不會有留宿的情況不是麽?

七濑遙将包放在地上,重新理了理床榻。這時橘真琴輕聲走進卧室,敲了敲門框。

「收拾好了嗎?」

「嗯。」

「那我們走吧。」橘真琴按了按眉心,「說起來遙為什麽忽然想去便利店啊?」

七濑遙的視線越過橘真琴的肩頭朝廚房掃了過去:「沒什麽。真琴不是也有想買的東西嗎?」

「诶……」

從橘真琴的公寓出門步行不遠就是一間便利店,七濑遙空着手陪着橘真琴一起去買東西——至于為什麽是七濑遙陪着橘真琴而不是橘真琴陪着七濑遙,這樣的問題似乎沒有什麽深究的必要。

橘真琴很少來附近的便利店買東西,以往都是去七濑遙家回來的路上順便就在他家附近買了提回來,自己家幾步之遙的地方卻是很少光顧,除非是迫不得已。

「歡迎——咦?是橘君呢!」收銀的女孩子看見走進店中的橘真琴似乎分外的驚訝,「原來橘君就住在這附近嘛,我一直都有在這裏打工呢,可是很少見到過橘君呢。」

「啊,你是……」橘真琴在腦海中搜索着面前這個人,想了一會兒只是隐約覺得眼熟,可卻對不上名字。

女孩嘟了嘟嘴,嗔怪道:「啊,橘君不認識我嗎?我是佐藤呀。」

佐藤。

哦,對了,佐藤。江口誠經常挂在嘴邊,說很想邀請自己的那個佐藤美沙。

「抱、抱歉。我并不記得……」

「啊,可真是傷心呢。」佐藤美沙說着傷心,可表情卻沒有任何的異常,仍然是一副微笑的樣子,好像并不介意橘真琴不認識她。她将目光轉到橘真琴身邊的七濑遙身上,對着他加大了嘴角的笑容:「這位是和橘君一起的嗎?」

橘真琴偷偷瞥了七濑遙一眼,見他一臉漠然無所動的模樣,開口介紹道:「嘛,他是我的朋友,七濑遙。」

「哦——原來就是他啊。」佐藤美沙忽然眼前一亮,話語中似乎對七濑遙這個名字很熟悉一般。

七濑遙原本并沒有看她,可依舊可以感受到對她投過來的灼灼目光,心中升起一絲不悅,漠然地擡起頭對上了她的。

啊啊,果然和形容的一樣,有點冷漠呢。

完全無視了七濑遙投過來的目光,佐藤美沙擡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啊,抱歉,我似乎忘了工作呢。兩位請盡情挑選吧。」

橘真琴朝她點了點頭,扭頭對身邊的七濑遙說道:「我們進去吧。」

兩人并肩走向便利店深處,一直到走到了一處貨架前,七濑遙一邊望着貨品的包裝,一邊淡淡地問道:「她也是你的同學?」

「嗯。」橘真琴接過七濑遙遞來的零食袋,「不過今天才算是正式見過面呢,只是一直聽江口君提到她的名字。」

「哦。」

很顯然七濑遙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遙買的全都是吃的啊。」橘真琴疑惑地看着七濑遙,「一個人提回家會很重吧,那等會兒我陪遙一起回去吧?等——等等——還有醬油?!蛋黃醬?!」

「不是帶回家的。」

「诶?」

七濑遙無力道:「真琴家裏都沒什麽吃的。」

加上你又不會做飯,平時又很忙,動不動還要去我家。而且家裏的調味料都用完了,以後如果過來做飯再臨時去買又覺得好麻煩。

這些七濑遙只是在心裏默默腹诽,沒有說出聲來。

「啊,原來是這樣。」橘真琴笑了起來,「這幾天可多虧了你呢。遙,謝謝你。」

「沒什麽……」七濑遙低下頭不去看橘真琴的神情。

結賬的時候七濑遙一直避開佐藤美沙打量他的目光,那種疑似掃描儀在他全身上下移動掃視的感覺讓他覺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橘真琴倒是神态自若地應對,臨了出門時還對佐藤美沙道了句「再見」。

「先回家吧,等下我陪你一起回去。」

「嗯。」

橘真琴和七濑遙各自提着袋子,肩抵着肩并排走緩緩着。

陽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印在地面上,加深,變淡,加深,再變淡。随着遠去的身影而形成的影像也變得模糊不清,一眼望過去,好像是兩個人手牽着手一樣。

日子就這麽平平常常地過着,除了地理位置的變化之外,與岩鳶的生活沒有什麽兩樣。少了一同上學放學這個步驟,但幾乎每晚都會在一起吃飯,偶爾也會留宿對方家中,一切的生活如同曾經的十七年一樣一塵不變。

對七濑遙說,沒有變化的就是那個每天會去浴室裏拉他出水的人。

不變,也挺好的。

橘真琴依然奔波在七濑遙家和自己的學業中,偶爾也會去七濑遙訓練的游泳館參觀,久而久之連岡崎千月都和他熟絡了起來,兩人長長站在池邊聊着瑣事——當然最多的事情都是關于七濑遙的。

「有你這個朋友,七濑真是很幸運的呢。」

岡崎千月時常望着水中的七濑遙,溫和地笑着。

平淡的時光總會讓人将一些事情自發地遺忘在腦海深處,直到一個多月後的一封郵件,橘真琴才想起了與山崎宗介約定見面的事。

原本一個月前就應當出發往神奈川的山崎宗介因一些事情耽擱了行程——據他說是關于肩臂複健的事兒,指導醫師為他設計了新的複健方案,為了适應新的治療方法與進程節奏,山崎宗介不得已将其他事情推後。

也是慶幸松岡凜寄回來的東西沒有保質期。

與山崎宗介約定見面的地方是一家低調奢華的咖啡廳,來自墨爾本的裝修風格,店主有着相當高超的拉花手藝。

橘真琴推開玻璃門朝店內望去,山崎宗介坐在角落望着窗外,面前放着一杯冒着騰騰熱氣白水——山崎宗介似乎對咖啡并沒有太多的興趣。

像是察覺到有人朝自己走近,山崎宗介轉過頭來,朝着橘真琴微微笑了一下。

「啊,麻煩一杯拿鐵,加糖,謝謝。」橘真琴對跟随而來的侍應生說完,就着身邊的椅子坐下,望向桌對面的山崎宗介。

「好久不見,橘。」

「嘛,是的呢。」橘真琴彎了彎眼睛,手指叩了叩桌面,「沒有想到山崎竟然會約我在這個地方見面。」

不太像是山崎的風格呢。

橘真琴忍住了後半句沒有說。

山崎宗介像是回想了些什麽,目光驟然間變得柔和起來,眼角淩厲的光芒也在一瞬間變為了和煦的暖光:「嘛,那個家夥喜歡這個地方。聽說我要過來就極力推薦了。」

當然他省略了那個家夥在大洋彼岸那一頭傳來的鋪天蓋地的語音留言。不過在網站上隐約了解了下概況就能将店內部的裝飾裝修說的天花亂墜,不止一遍地強調「墨爾本風格的咖啡廳一定會很文藝」,這種事大約也只有某個浪漫主義的笨蛋才能做到了吧。

橘真琴自然知道山崎宗介說的「那個家夥」是誰。

「凜在澳大利亞過得怎麽樣?」

高中三年級結業分別後,橘真琴與松岡凜的聯系少之又少,只是偶爾在推特上看到一些松岡凜的訊息。

或許山崎宗介會比他知道的更多一些吧。

「嘛,挺好的。最近又刷新了自己的最好成績。」山崎宗介的語氣是雲淡風輕,但是眼底去隐隐然多了些自豪與贊許。

他一向都是以松岡凜為傲的。

「對了,凜究竟寄了什麽回來?」橘真琴這才想起了他們會面的主要原因,看了看山崎宗介手邊并沒有什麽大型的物件,看來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兒?啊,也的确很像松岡凜的作風呢。

浪漫主義,吧?

山崎宗介從單肩包中拿出了兩個小盒子,外加一只小型的錄音筆。橘真琴意外地看着那只刻着回力标的錄音筆,複又望了山崎宗介一眼。

「凜說把錄音筆和盒子帶給你和七濑,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山崎宗介看出了橘真琴眼中的疑惑,回答道。

「嘛……」橘真琴喝了一口咖啡,拿過了錄音筆,打開開關,裏面只存了一段音頻,時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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