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Love Prelude (4)
免疑惑道:「咦,我跟江口君打賭說你一定會帶着七濑君一起來呢。」
「這……教授不是只叫了我們幾個人來麽。」
連專業裏都不是所有人都能到場,叫上七濑遙這個非他們學校的外人那就更加說不過去了。
「可是教授沒說不能自帶家屬啊……」佐藤美沙嘟囔着,「哎呀,算啦。走吧,大夥都在等你呢,就差你一個了。教授一直在念叨着你——待會兒你可得有的忙了。」
所謂聚餐大概是因為有教授在的緣故,顯得也比較學術,餐桌上更多的是學術上的交流。橘真琴被教授逮着問了好些個問題,美其名曰替他鞏固知識,其實也就是變相地懲罰他的遲到。
教授雖然年紀比他們大上兩輪,但為人也算是幽默風趣,又健談,活躍氣氛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只是到底還是隔了八個代溝,很多年輕人的話題在他這個半老年人面前也不太好展開。讨論了一整個下午的學術之後,教授領着他們去了附近的KTV,在門口與衆人告別。
「晚上就是你們年輕人的時間了,我就不參與了。真琴啊,難得出來玩,你可別又半途逃跑了啊。」
正準備尋思個借口溜之大吉的橘真琴尴尬地笑了笑。
「可是……這是……KTV?」
「聚會當然是唱歌喝酒玩國王游戲咯。」江口誠摟着橘真琴的脖子,「這回可是說好了,不許溜啊。」
「喝酒……」橘真琴死命搖頭,「不行啊,未成年喝酒是違法的!」
江口誠聳了聳肩:「對未成年的大學生呢這裏可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好啦,你要是不願意喝我也不勉強啦。總之!歌是要唱的,人是不許溜的!」
橘真琴被他勒得脖子都有些酸,只得點頭答應。
不過這一群人似乎對唱歌都不太敢興趣,點了歌也純粹是當成了背景音樂。倒是一個個對國王游戲興致勃勃,江口誠也不知道從哪裏摸了副撲克牌,挑出紅桃和鬼牌,吆喝着在場的人坐好,俨然一副主持人的樣子。
橘真琴喝了口汽水,還是參與到了活動當中。
雖然他也不知道已經開始神游到了哪裏,不停地摸出手機看,又收回去,過一會兒又再摸出來看。
「橘君啊,認真點玩啊。」坐在橘真琴身邊不遠的佐藤美沙笑眯眯地說,「一直看手機的話可能會被抽到哦——」
橘真琴敷衍地點了點頭。
「诶——那就,5號把2號公主抱吧!」
「啊咧,2號是我啊。」佐藤美沙無奈地翻開了自己的牌。
等了很久都沒有人回應,江口誠忍不住問了一句:「喂喂,5號自覺一點啊,好歹我們佐藤也是個漂亮的妹子,你不會吃虧的啊。」
「江口君你說什麽呢!」佐藤美沙瞪了江口誠一眼。
「啊……」橘真琴從發愣中回過神來,「剛才是說5號麽,是我。」
江口誠得意地大叫了一聲「YO——」,然後湊到橘真琴身邊,用肩頂了頂他的胳膊:「吶吶,國王讓你把佐藤抱起來呢,去吧。」
橘真琴倒是很想拒絕,只是畢竟是游戲,別人都完成了國王的要求,自己過于抗拒實在不太合适——何況過分反抗的話,比較丢面子的應該是佐藤美沙吧。
暗暗嘆了口氣,橘真琴走到佐藤美沙身邊,輕輕将她橫抱了起來。
只抱了幾秒就将她放下。
「诶诶,這也太敷衍了吧……」江口誠略有遺憾地拖長了嗓音,「根本不夠看吶……」
「看什麽啦!」佐藤美沙紅着臉捶了江口誠一拳。
橘真琴沒有什麽別的反應,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繼續神游。
不知道不是老天知道橘真琴對這個游戲毫無興趣,橘真琴一直都沒有抽到當國王的機會,永遠和別人不在一個頻道的他也幾乎不知道別人到底在做些怎樣的懲罰。
「诶。」拿到鬼牌的佐藤美沙尋思了一陣,說道,「那就,6號對1號告白吧,要說滿1分鐘哦。」
「哈?」江口誠看了眼默默翻開牌的橘真琴,「等等啊,我不要跟男人表白啦……」
佐藤美沙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笑道:「真愛是不分性別的啊,再說這只是游戲啦,快點快點,真情告白哦。」
江口誠說了怎樣的告白橘真琴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也沒有什麽興趣聽。
這樣的國王游戲一直持續了很久,最後的懲罰也變得亂七八糟。在未知的情況下被灌了幾口酒的橘真琴早就已經變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想出去吹吹風清醒清醒,橘真琴扶着牆出了門往前臺走,一路搖搖晃晃,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走到跟前的人影都看不清楚。
啊,酒這個東西,喝了真難受。
「喂,橘?」
與人在KTV裏相約談些事情的山崎宗介就這麽看着橘真琴就這麽倒在了前臺前。
.口袋裏的手機也掉了出來。
山崎宗介扶起橘真琴讓他攀在自己肩上,握着他的手機打算解鎖。輸了從松岡凜那裏了解到的橘真琴的生日四位,不對。他想了一會兒,轉而輸了七濑遙的,這回果然對了。
帶着一副了然的心思看了橘真琴一眼,翻開聯系人列表迅速地找到了七濑遙。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
「喂,真琴?」
「是七濑麽,我是山崎。」
七濑遙還沒來得及疑惑為什麽橘真琴的電話那頭會是山崎宗介,聽見對方說到「橘似乎是喝醉了,你要過來接他麽」的時候,一整天的心不在焉一下次被當頭澆得清醒起來。先是冷靜地告之了山崎宗介橘真琴家的位置——畢竟那比再乘電車來七濑遙家或者留在原地等着七濑遙去接要快捷的多。
「麻煩你了山崎,我馬上就到。」
一邊說着電話的七濑遙一邊迅速地換起衣服。
「嘛,也不麻煩。」
比起某個大洋彼岸的人曾經幹過的事兒來說,這些事一點兒都不麻煩。臨去澳大利亞前松岡凜拜托他多照應照應橘真琴和七濑遙兩個人,那一副老媽子的模樣連松岡江都忍不住吐槽「哥哥你不是讓宗介哥好好治療複健嘛,宗介哥哪裏會遇見真琴前輩和遙前輩啦」。
「嘛,這就是凜的風格不是麽?」山崎宗介摸了摸松岡江的頭,「關心別人非要兜個大圈子。」
結果換來松岡凜一記飛腳:「要你管啊!」
按照七濑遙說的地址,山崎宗介背着橘真琴往他的住所走。喝醉的人多半是死沉死沉的,饒是山崎宗介這樣的體格,背着橘真琴走了一路也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走回了公寓。
山崎宗介沒有開門的鑰匙,也沒有随意翻找別人東西的習慣,扶着橘真琴倚在牆邊,給還留在KTV等待的朋友發了郵件說明了自己的去向,收好手機就這橘真琴身側一并坐下等待。
從車站到公寓也有一定的距離,他想七濑遙應該不會那麽快就趕到。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多久,七濑遙就氣喘籲籲地沖上了樓。
他滿頭是汗,昏沉沉的樓道裏也能看得清他已是漲紅的臉頰,喘息的節奏已經變得紊亂,還不知會不會在下一秒一口氣噎住。
「你是從車站跑來的?」
「呃、嗯……」七濑遙用力地壓住自己止不出的喘息,結果換來了一連串的咳嗽。他捂着口,摸出口袋裏的鑰匙,開門讓山崎宗介把橘真琴搬進屋。
山崎宗介将橘真琴穩穩地放在沙發上,這才長嘆一聲。
七濑遙看着一臉疲态的山崎宗介,有些抱歉地說道:「讓你送他來真是麻煩了……」
「碰巧而已,沒什麽。」山崎宗介笑了笑,「我和以前一起游泳的朋友約在KYV見面談些事情,出門的時候恰好看見了橘。」
游泳?
七濑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山崎宗介的肩頭:「你的傷……」
「總會治好的,是吧。」凜那個家夥一直都這麽說啊。
七濑遙不知應該說什麽,只能默默地低下頭。
「嘛,既然你已經來了,那麽我就先走了。橘就交給你了。」山崎宗介擡手拍了拍七濑遙的肩,「改日再見了,七濑。」
七濑遙打算送山崎宗介出門,可剛轉了個就聽見橘真琴小聲的低喃,還有在沙發上不安分地挪動帶出的聲響。
就算是平時再溫和再收斂的人,喝醉酒一樣可以變成一個瘋子。以前岩鳶四人組讨論關于酒的問題是,龍崎憐還這麽吐槽過葉月渚:「我完全不敢想象喝醉酒的渚君會發瘋到什麽樣的程度,那已經不是理論知識可以分析的了。」
七濑遙手忙腳亂地扶住了橘真琴謹防他從沙發上直接栽下去。山崎宗介看了他們一眼,輕手輕腳地自行離開,還順帶合上了門。
他知道橘真琴絕對是第一次喝酒,雖然他對酒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個大概。宿醉之後帶來的頭痛氣悶之類的後續症狀也總是在電視節目中看到,望着不省人事的橘真琴,七濑遙尋思着應該找些什麽來給他醒一醒酒。
他依稀記得蜂蜜水有解酒的功效,之前同橘真琴去便利店時,他也順帶捎了一瓶回來。
硬皮的沙發上倚着或許會覺得不太舒服,七濑遙好不容易才把橘真琴從客廳搬到了卧室。讓橘真琴平躺在床上後,七濑遙跑去廚房沖蜂蜜水。
饒是他動作再迅速,端着水走出來的橘真琴又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半趴在床的邊緣。
「喂,真琴。」七濑遙輕輕晃了晃他。
橘真琴「嗯唔」兩聲,微眯起眼,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放心地呼了口氣:「啊……是遙啊……」
撲鼻而來的酒味讓七濑遙皺了皺眉,他半舉着水杯,說道:「把這個喝了。」
「嗯……這次都是什麽指令……又要抱誰了嗎?」
很明顯橘真琴和七濑遙的對話并不在同一個頻道。
「啊……如果是遙的話,可以呢……」
七濑遙還沒有聽懂橘真琴到底在說些什麽,只是被那句「又要抱誰」惹得心中有些不快,一不留神就被忽然站起身的橘真琴被抱住了腰,原地轉了好幾個圈。七濑遙手裏的水杯很不幸地被他失手扔飛了,好在房間地上鋪了層毛毯,杯子沒有摔碎,可飛濺而出的蜂蜜水滴在他手臂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喂——」
七濑遙的抗拒聲才發出了第一個音節,也不知橘真琴究竟哪裏來的力氣,雙手用力一托,箍着七濑遙的腰把他整個人往上提。七濑遙只覺得一陣眩暈,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橘真琴打橫穩穩地抱了起來,雙腳離地。
他只聽說過醉酒的人會變得很沉很沉,沒聽說過喝醉以後連力氣都會變大啊。
掙了半天也沒能掙開橘真琴的手,七濑遙只能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生怕橘真琴下一個驚世駭俗的動作就是把他整個人給扔出去。
絕對不能用常人的思維來衡量一個醉了酒的男人。
七濑遙警惕地盯着橘真琴。
只是橘真琴似乎并沒有太多的動作,而是愣愣地問了句:「诶……這次是要抱多久?」
他到底在說什麽啊!七濑遙覺得莫名其妙。
「喂,放我下來!」
大約是最後清醒的意思還停留在國王游戲階段,聽見「放下」的指令後橘真琴正準備松手。可是腦子裏隐隐約約有些極端模糊的印象似乎自己抱着的人不是佐藤美沙,而是七濑遙。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七濑遙也會出現在這個游戲當中,但是這個懲罰指令,他并沒有那麽地抵觸。
「啊……不是遙就不行呢……」
橘真琴湊到七濑遙耳邊說。
他……在說什麽啊……
近在咫尺的呼吸讓七濑遙的耳朵都開始發燙,他顫顫地扭過頭,想要離這個自帶內火的人遠一點。
只是橘真琴的某些理智大約是到了極限,如同一般醉了酒的人一樣,這樣站的筆直的時間已經到了倒數幾秒。七濑遙正待重複那句「放我下來」,橘真琴像是忽然被切斷了電源,完全沒有預警地帶着七濑遙一齊往床上倒去。
以一個極端別扭的姿勢,倒在了床上。
衣服早就被橘真琴的動作扯開,七濑遙一頭就撞在橘真琴胸前結實的肌肉上。
痛、死、了。
七濑遙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橘真琴弄散架了。
這個家夥的一身傻力氣,還真是專挑這種不适時宜的時候起作用啊。七濑遙無奈地嘆了口氣,別開臉不想去聞那家夥身上的酒氣。
橘真琴大約也真的是開始累了,雖然還是有在說話,只是聲音明顯已經輕了許多。
「江口君那些話都是玩笑……不要當真啊……」
「雖然對佐藤……我很抱歉,但這是游戲、游戲啊……」
「不要對別人做公主抱,也不想聽別人的告白啊……」橘真琴四處摸索着,碰了碰七濑遙的手,「因為……」
都不是遙啊。
最後一句話被湮沒在橘真琴含糊的呢喃當中,七濑遙沒有聽見他究竟在說什麽。好在橘真琴手上的力度終于減輕了不少,七濑遙用力把他的胳膊給挪開,這才慢慢悠悠地從床上爬起來。
一地的狼藉等着他來收拾,手臂上黏膩的蜂蜜水外加橘真琴身上的熱氣帶的他也流了一身的汗,真恨不得在水裏泡上個幾個小時。
只是這裏還有一個亟待他來照顧的人。
啊啊,真是個麻煩的家夥。不但料理方面笨手笨腳,出門聚餐回來的狀況也讓他覺得頭疼。
七濑遙是沒有什麽力氣再把橘真琴搬去浴室給他梳洗了,這家夥真的是太沉了!
确定橘真琴暫時是不會醒過來後,七濑遙這才拿了衣服去洗澡。他覺得這是他這輩子洗的最快的一次,連浴缸都沒踏進去,沖了個淋浴就匆匆忙忙地趕了出來。
把卧室的毛毯刷洗幹淨晾了起來,自己的衣服也順手扔進了洗衣機。一切勉強收拾妥帖也已經到了淩晨12點。
算了,蜂蜜水什麽的,等他明天醒過來再說吧。
可是以後絕對、一定,不能再讓他喝酒了。
這個家夥不分青紅皂白地把自己抱起來這種事情,一定要找他算賬。
七濑遙無奈地趴在橘真琴床邊,盯着他越來越安分的睡姿,總算是放了些心。
只是,真琴先前到底在說什麽?
為什麽會有……表白?
橘真琴夢中依稀記得自己還在玩着國王游戲,不知道為什麽到了最後連七濑遙也加入其中,是擔心自己所以過來找他然後被無緣無故地拉扯進了這個猶如無底洞一樣的游戲麽?思緒變得越來越混亂,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又被下了命令,然後迷迷糊糊地把七濑遙給抱了起來。
是自己的力氣很大嗎,輕輕松松就把小遙給抱起來了呢。
等等?!他、把、七濑遙、給、抱了起來?
橘真琴瞬間驚醒了。
驚醒的瞬間,慶幸的是這個只是一個夢;然而當他微微側過頭去,看見趴在床沿睡着的七濑遙,已經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當場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居然會做這樣的夢,而且還是對七濑遙,而且……他好像還說些很奇怪的話?
啊,那只是一個夢對吧,只是一個夢。
對觸碰別人,或是聽着別人近乎于表白的情話,橘真琴打心底裏感到抵觸,潛意識裏覺得,如果被七濑遙知道了這些,他會很不開心。就像每次鴫野貴澄去俱樂部找他的時候,七濑遙總是會一臉的不高興,臉上寫着滿滿的生人勿近。
橘真琴總是以七濑遙的心意為第一位的,不會做讓他覺得有任何不快的事。
或許這樣的意識侵入了他的夢,連帶着對國王游戲裏不算懲罰的舉動也變得多了層罪惡感。
如果七濑遙真的不開心了,怎麽辦?
帶着這樣的心思,從頭到尾都玩得很不認真,只有碰巧抽到他和七濑遙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輕松一些。
不、不對。
橘真琴終于發現了最重要的問題。
七濑遙究竟是為什麽會出現的?在夢裏,他真的是毫無印象啊。
腦子裏亂作一團,宿醉後帶來的頭痛也襲上了眉心,衣服上依稀還能聞到些酒味,全身上下都覺得黏黏的很不舒服。他按了按額頭,覺得還是應該先起床沖個淋浴。他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回望了眼七濑遙奇怪的睡姿,思考了一會兒,決定把他抱上床讓他好好睡一覺。
于是睡夢中的七濑遙感覺到自己又被人抱起來了。
還沒有來得及思考為什麽自己用了一個「又」字,下意識地如昨天那個不眠夜一樣,脫口而出了一句:「喂、放我下來。」
橘真琴怔怔地看着悠悠醒轉的七濑遙,吓得趕緊松了手。
七濑遙被忽然而來的下墜感惹得神智清明,攀着橘真琴的肩這才沒有摔下去。他沒好氣地捶了捶橘真琴,瞪着他看。
這倒好,昨天醉了酒沒把他給扔出去,這下子酒醒了個大半了,倒是把昨晚那個未完成的動作給做完了。
「啊、遙,你、你醒啦?」橘真琴尴尬地把雙手背到了身後,「那個,我看你這樣睡着不太舒服,我就……」
「沒什麽,我已經醒了。」七濑遙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時間,「我去做早餐。」
橘真琴一把按住了七濑遙:「不行啦,遙你看上去很累啊!你再多睡一會兒吧,我來、我來!」
七濑遙懷疑地瞥了橘真琴一眼。
如果不是昨天半夜某個本來應該已經在夢裏暢游的人開始說起了夢話,還自顧自地在床上翻來覆去,他也不至于整整一夜都沒找到機會睡覺。好不容易晨光破曉,剛準備打個盹兒,就被面前這個人又給抱了起來。
經過昨晚的經歷,七濑遙對雙腳離地這種抱法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估摸着勉強可以算成一種心理陰影。
「我沒事。倒是你,不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嗎?」七濑遙轉身從一邊的矮桌上把昨晚計劃給橘真琴換上但是實踐實在沒有成功的那套衣服拿了過來,「等下再喝些蜂蜜水,應該就會清醒很多了吧。」
「啊咧……我昨天很不清醒嗎?」橘真琴小心翼翼地問,「有做什麽很奇怪的事嗎?」
有啊,而且多得數都數不完。
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些事兒,七濑遙覺得自己的耳朵又開始發燙了,帶着掩飾地一路推着橘真琴把他推進了浴室,然後「啪」得一聲合上了浴室的門。
那家夥果然都忘了吧。
喝醉酒發酒瘋事後推得幹幹淨淨什麽的,電視劇裏最最俗套的橋段。別說醉酒後的行動究竟算不算出自自己的本意,就連那些語無倫次的話,也不知道究竟算得幾分真,幾分假。
只是七濑遙記得清清楚楚,昨天橘真琴究竟說了些什麽。
表白。
不是遙就不行。
他到底……想說什麽?
橘真琴洗漱完後,肩頭搭着毛巾就走了出來,換了身幹淨清爽的T恤人也變得清醒了很多。七濑遙遞給他一杯蜂蜜水,雖然已經酒醒了大半,但聊勝于無,勉強也能稍微緩解一下頭疼的現象。
「啊,昨天說好了不喝的。」橘真琴無奈地笑了笑,「最後我都不記得了,好像有人換掉了我的汽水,然後等我喝下去以後就完全沒有印象了。」
嘛,所以說,以後絕對不能讓橘真琴單獨跟這些朋友一起出去聚餐了。
七濑遙在心裏的記事簿上默默地記了一筆。
「昨天我是怎麽回來的?」
「山崎在KTV看見了你,然後打電話告訴了我。」七濑遙言簡意赅地解釋道。
咦……那手機的解鎖密碼……
橘真琴偷偷地瞄了七濑遙一眼,見他并沒有什麽別的表情,自己的秘密大約也沒有被曝光,這才稍稍放了些心。
「昨天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橘真琴回想了一陣,慢慢答道:「嗯……就是大家一起玩游戲,然後我被抽到和佐藤,和江口君都有過懲罰,然後我就記不清楚了,總覺得遙也出現了,不過那應該只是我的夢吧……」
思維已經完全混亂了麽?
「佐藤?還有……江口誠?」
「啊、嗯……就是國王的指令嘛。」橘真琴并不想說太多,只是含糊地想要糊弄過去,「只是個游戲而已,不能當真的。」
七濑遙也大概地理了理思路,雖然和橘真琴所想說的完全不一樣。
結合着昨天他朦朦胧胧的酒話,外加今天閃爍其詞的掩飾,七濑遙大約也能明白橘真琴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不外乎就是收到了表白,然後他再一次以七濑遙的名義做了拒絕。
所以才有那一句,不是遙就不行吧。
七濑遙與佐藤美沙只見過那一面,可是他至今都記得佐藤美沙的眼神。盯着橘真琴看的時候是熱情與仰慕,而看着自己的時候,就帶着一股濃濃的審視的意味。
不知為什麽,想到佐藤美沙,七濑遙就覺得很不愉快。
「所以,你被表白了?」
「那只是……」
一個游戲啊,而且,我什麽都沒有聽進去啊。
橘真琴的話沒有說完,就被七濑遙打斷。
「所以,又是因為我?」
「……遙?」
七濑遙深吸一口氣,近乎咆哮地大吼出聲:「所以,我只是你用來拒絕別人的借口,是麽!」
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聲音脫口而出,七濑遙剛一出聲就已經後悔了。他上一次這樣對橘真琴怒喝,還是高三那年的煙火之夜,那是他們——第一個吵架。
七濑遙和橘真琴之間,一直都不會有争執。其實七濑遙都明白,橘真琴一直都在包容着他,他所不願意做的事,永遠都會有一個橘真琴來為他打圓場。沒錯,七濑遙離不開橘真琴,他依賴着橘真琴,沒有橘真琴在身邊的話,生活就會在瞬間變得無所适從,就像當初在澳大利亞那樣陌生的環境一樣。
橘真琴和松岡凜不一樣,松岡凜把他帶去了澳大利亞,卻依然是獨自走着的。而橘真琴,不會丢下他一個人。
是否自己的過分依賴,也是對橘真琴的束縛呢。
如果,自己是橘真琴不得不去拒絕別人的借口的話。如果,自己可以離開橘真琴獨立地生活的話。
如果這樣,橘真琴會過的更加自在的話。
「遙……」橘真琴伸臂一把将七濑遙抓過來,輕輕地摟在懷裏。七濑遙先是一怔,然後本能地想要把他推開。
可是橘真琴卻箍着他不肯放手。
「不是,借口啊……」
橘真琴苦笑着,貼在七濑遙耳邊說。
「我心裏,就是這麽想的啊。」
想照顧着遙,橘真琴一輩子都想照顧着七濑遙啊。
沒有遙就不行啊,任何人都不可以。
其他人,都不是七濑遙。
「在夢裏,會覺得很高興。」橘真琴微微一笑,「面前的人是小遙,所以很開心。」
他已經酒醒了吧!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七濑遙一手掩住越來越燙的臉,一手猛地把橘真琴一把推開,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關上門的瞬間,他用力地捂住胸口,生怕自己跳動的心髒一個不留神就直接跳出了嗓子眼。
糟了,為什麽自己心跳的會這麽快。
七濑遙甩了甩頭,腳步不停地往樓下沖。只想快點回到家裏,然後,悶上被子什麽都不想。
橘真琴出神地盯着合上的門,聽着隔着門漸離漸遠的腳步聲。手邊餐桌上還擺放着七濑遙做好的早餐,從溫熱,一直到變得冰涼。
抱歉吶,說了這麽多奇怪的話。
聽見遙的怒吼,下意識地,就說出口的那些話。
我到底……怎麽了呢。
七濑遙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橘真琴。
從小到大,他們之間相處的過于自然,以至于兩人潛意識裏忽略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或者說,是最重要的東西。
想要彼此依賴的心情是篤定的,七濑遙不想看見任何人分走橘真琴一絲一毫的注意力,在他的心底,「橘真琴一直都在七濑遙身邊」這個命題,永遠都是成立的。
可是,仍舊是那句話,除了最親近的人,沒有誰可以陪着另一個人走完這一生。
就算是從小在一起的玩伴,也終有一日會有自己的家庭,會有——更重要的人。就算說好了要永遠照顧着彼此,可總會有一日,要分開成兩個形同陌路的人。
這樣的感覺糟透了。
七濑遙恍惚間又記起了高三那年和橘真琴争執過後的心情,從來離不開水的他,第二次感受到了如深陷海中,溺水沉浮的窒息。而橘真琴在他耳邊的輕聲低喃,卻更像是一股暖流,将他的整個心髒都溫暖的包裹着,不讓外界任何異物侵染。啊,他竟然開始眷戀這樣的感覺,會心動莫名,又會無端心安。
兩相對比,更是證實了橘真琴的不可或缺。
為什麽先前會有想要離開橘真琴獨立生活的念頭呢?這對七濑遙而言,是一件永遠完成不了的事情啊。
去世的奶奶生前曾經對他說過:「小遙你雖然很怕麻煩,但是從來不會拒絕小真琴呢。這樣也好啊……不管怎樣,只要有那個孩子在小遙的身邊,小遙就不會覺得孤單吧。」
是啊,不會孤單。
連心都會被填滿,怎麽會覺得孤單呢。
七濑遙蜷縮着身子,又把被子裹得更加緊了些。手藏在被子下,緊緊地貼在心口,裏面裝着滿滿當當的溫暖。
或許這種感覺一直埋在心底,沒有被察覺。橘真琴的一席話,卻是一觸即發,将它從最深處挖掘了出來。
是吧,這種感覺,就是葉月渚曾經拿着漫畫書看着書裏的情節對龍崎憐吵吵鬧鬧說過的的,對另一個人的「喜歡」吧。
想到一個人,心裏會開始覺得被填滿了世間所有的溫暖。
那就是,喜歡吧。
他想,他大概是,喜歡上,橘真琴了吧。
另一種意義的喜歡。
接連好幾天,橘真琴都沒有去找七濑遙。
或許也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面對他。
他依然每天準時去上課,放課後的餐點也一并在餐廳裏解決,有同學來問為什麽橘真琴最近都不帶便當了聞不到青花魚味兒總覺得缺點什麽的時候,他也只是淡淡地搖搖頭,并不答話。
連表情也沒有什麽變化。
佐藤美沙是第一個察覺到橘真琴異樣的人。
前幾日聚餐時橘真琴失蹤後,她把江口誠狠狠地訓了一頓。作為給橘真琴偷偷灌酒的始作俑者,江口誠難得地老老實實地挨了訓,好在後來橘真琴有按時來上課,他內心的罪惡感可算是減少了些。
但是佐藤美沙卻不這麽認為。
整天不笑的橘真琴,正常嗎?
雖然橘真琴上課的時候依然很專注讓人看不出什麽別的異處,但是稍微熟悉他一點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自然。
或者說,更像是在壓抑着些什麽。
佐藤美沙觀察了橘真琴好幾天,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佐藤,你怎麽這幾天老是盯着真琴?」江口誠抱着書坐到佐藤美沙身邊,神秘兮兮地問,「你不會有什麽想法吧?」
「你不覺得,橘君很奇怪麽?」佐藤美沙托着腮看着橘真琴從背包裏拿出課本戴上眼鏡就開始做摘錄,平時他來到教室裏時最起碼也會對其他人說一句「早安」之類的,可是最近他都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很反常呢。
江口誠只是狐疑地遠遠瞥了橘真琴一眼:「我沒看出來真琴有什麽奇怪啊。是你太敏感了吧。」
是麽?
佐藤美沙點了點桌面,有思考了一陣子,從包裏拽出一張宣傳單,慢慢地走到了橘真琴身邊
「那個,橘君,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嗯?」橘真琴從書本中擡起頭來,「有什麽事麽?」
「橘君和我參加的是同一個社團吧?社團打算在文化日組織一次遠足,連上周末大約三天的時間,是外宿的。」佐藤美沙細心地留意着橘真琴臉上的神情,「橘君也來參加沒有什麽問題吧?」
橘真琴看都沒看佐藤美沙遞過來的宣傳單,只是點了點頭,立刻答應了下來。
「诶……」倒是佐藤美沙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橘君是答應去了?」
「嗯。」橘真琴轉了兩下筆,「文化日就是下周一吧,沒有問題。」
佐藤美沙「嗯唔」了兩聲,見橘真琴沒有繼續搭理她的意思,乖乖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臉的不可思議。
江口誠抵了抵佐藤美沙的胳膊,輕聲問:「喂,你怎麽啦?你跟真琴說了什麽了,看你一臉詫異的樣子。」
「果然……不對勁啊……」佐藤美沙揉了揉自己的臉,轉過頭問江口誠,「你記不記得每次你去邀請橘君參加什麽活動的時候,橘君都是找盡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拒絕的?」
「是啊,每次都讓我大費唇舌結果還是說不動他。」
「可是這次,他居然立刻就答應了,連考慮都沒有。」
完全不拒絕的橘君。
難道,不奇怪嗎?
或許暫時和七濑遙分開幾天,會讓自己的腦子更加清醒一點吧。
橘真琴并不是沒有意識到佐藤美沙對自己的邀約,腦子裏也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