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Love Prelude (6)
臉去:「不要加小字。」
「啊、抱歉。」橘真琴擡手摸了摸七濑遙的發頂,「只是我一直在想。我和遙啊,終究有一天是要離開彼此,去和另一個人度過未來的時光。雖然很不甘願,可是我們只是朋友,是朋友的話,是不行的呢……」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對遙……」
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這句話橘真琴還是忍着沒有說。
「遙對我,是怎樣看待的呢?」
到了這一刻,橘真琴還是選擇了讓七濑遙來決定。以七濑遙的意志,為自己做決定的憑據。
如果他希望他們之間止步于朋友的關系。
那麽他的心意……
就當作玩笑一樣,找一個并不起眼的時機,再告訴他吧。
他承認,在抉擇面前,自己還是那個永遠沒有勇氣的膽小鬼。
七濑遙有些複雜地看着橘真琴,他不是沒有看出橘真琴在壓抑着太多的情緒。永遠讓自己先做決定,那是橘真琴對他一直以來的溫柔。所以,橘真琴才總會忽略了他自己。
嘛,既然是這樣的話。
「Suki。」
「……诶?!」橘真琴不可置信地看着七濑遙,只覺得自己聽錯了。
七濑遙慢慢捂住心口,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我喜歡你。」
「遙……喜歡我?」橘真琴瞪大了眼睛,「是我……理解的那種喜歡嗎?」
七濑遙閉了閉眼,一把拉過橘真琴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我喜歡真琴,想一直都和真琴在一起的那種喜歡,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的……那種喜歡。」
說到最後,七濑遙也已經說不下去了。
松了松橘真琴的手,自己也有些開始害羞起來,扭過頭,不再去看他。
他想——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吧。
橘真琴原本并不太确定七濑遙的心情——只是看着他這樣的表現,這樣的神情,漸漸地,懸于心口的石頭也終于落了地。
他們,原來是一樣地,喜歡着對方。
橘真琴喜歡着七濑遙的同時,七濑遙也喜歡着他。
世上最幸運的事,莫過于兩情相悅了吧。
橘真琴終于,毫無顧忌地笑了起來。
「吶,遙。」橘真琴慢慢地繞到了七濑遙的背後,「等到新年假期的時候,一起回岩鳶吧?凜在推特上說那個時候也會回來看江,到時候叫上憐和渚他們一起聚一聚吧……還有啊,爸爸媽媽,還有蘭和蓮都很想遙呢。」
「……哦。」七濑遙悶聲地應答。
「遙的爸爸媽媽今年會回來嗎?」
「嗯……前幾天媽媽有打電話給我。說到時候想和真琴一家人一起過年。」
橘真琴彎了彎眼睛:「真好呢,好久沒有兩家人一起過年了吧?」
「……嗯。」
「所以呢,在回去之前,成為戀人吧。」
七濑遙怔怔聽着橘真琴的宣言,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被橘真琴從背後牢牢的抱住。橘真琴的下巴抵着他的頸窩,細碎的短發蹭得他耳邊一陣又麻又癢,臉頰開始發燙,不用看鏡子都可以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已經爬上了暈紅。
這個擁抱,好溫暖。
可以依靠在那個人的身上,橘真琴寬闊的胸膛似乎就是為了給予他憑依一樣。
好喜歡,這樣的感覺。
橘真琴剛才說的,是戀人吧?
七濑遙正要開口,橘真琴卻已經湊到他耳邊,輕輕地,又溫柔地留下一句低語。
足以填滿整個心扉,帶着永恒不褪的色彩,逐漸地爬滿自己的每一個神經,在身體所有的細胞和血液中,留下自己對橘真琴,橘真琴對自己的心意。
原以為從前至今的關系,已經足夠支撐「喜歡」這樣的心情。卻不知道,原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可以變得如此貪心。
想讓自己,有着對于橘真琴與衆不同的意義。
他也一定是這麽想的吧。
如此的心意相通了呢,真好。
那麽,以一句最簡單的話語,宣告我們從今而後,全新的,另一種關系吧。
——「遙,我喜歡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Love Variation 戀愛變奏】】】
七濑遙托着腮靜靜地坐在桌邊,認真地打量着身側正在看書坐着溫習的橘真琴。
即便是一動不動,只是這樣牢牢地望着一個人,就覺得心裏已然生起了一股滿足感。
七濑遙和橘真琴戀愛交往,成為一對正式的戀人,可生活卻和過去沒有太多的變化。約莫是兩個人過去的生活模式已經成了固定的習慣,并不覺得需要因為關系的改變要去做出什麽調整。
大約從過去開始,兩人之間的種種就早已不是僅僅普通朋友的關系可以衡量的,只是他們從來沒有察覺到而已。
戀愛這件事,除了對于對方心意的改變,究竟還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呢?
七濑遙想着想着,不由地打了個呵欠。
橘真琴從書本中擡起頭,溫和地擡起手摸了摸七濑遙的腦袋:「遙很困了吧?先去睡覺吧?」
時間已經快要到了11點,按照過去七濑遙的生活習慣,這個時候也是應當進入睡眠狀态。
「……你還要看多久?」七濑遙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橘真琴面前的課本,「看起來還有很多的樣子。」
「啊,嗯!」橘真琴随手翻了幾頁書,「今天打算把之前的補回來,所以可能會很久呢。遙不用管我的,快去睡吧。」
就算僅僅作為朋友的時候也不會不管橘真琴,更何況,現在的他們,是戀人吧?
七濑遙撐着桌子站起身,沒有如橘真琴所料想的走回了卧室,而是輕巧地繞過他背後,走向了廚房。
橘真琴不解地看着七濑遙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門口,也沒有多想。重新将目光移回面前的課本上,打算加快自己的進度,好早一些休息。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夜裏的溫度還是很低,坐在桌前看着書,手腳還是會覺得有些發冷。哪怕是再認真學習的橘真琴,也想早一點躲進被窩裏。
更加專注地看着課本後,注意力全心投注,許多聲響也變得充耳不聞。
廚房裏悉悉索索的聲音也變得隐隐約約不真切,就像是為自己的溫習而做的背景音樂,并不會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走。
橘真琴将書翻到快要溫習結束的倒數第四頁時,七濑遙才從廚房裏出來,一只手端着杯溫牛奶,另一只手端着盤子,裏面放着兩個飯團。
七濑遙緩緩走近,橘真琴仍是頭也沒擡。七濑遙呼了口氣,輕輕将杯盤放下,重新坐到橘真琴身邊,趴在桌上,偏過頭端詳他。
課本翻到了最後一頁,桌子上飄來的淡淡香氣,外加眼角餘光中若隐若現的飯團總算是吸引了橘真琴的注意力。他停下了做筆記的手,先是擡頭認真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杯盤,然後詫異地轉頭問七濑遙:「這是?」
「看書很費腦力,這麽晚了你也該餓了吧。」七濑遙抓起其中一個飯團,就往橘真琴的嘴裏塞。
「ha——」叫喚七濑遙的聲音只發出了第一個音節,就被塞了滿口的飯團說不出話來。橘真琴用力地咬了一口,咀嚼了好一會兒才吞下肚,平複一陣後略有抱怨地看着七濑遙:「遙!不要忽然塞過來啦!」
七濑遙完全不管他的抱怨,只是問道:「好吃麽?」
「嗯!」橘真琴搶過七濑遙手裏的飯團,謹防他又一言不發忽然襲擊,「遙做得當然很好吃啊,原來遙剛才是去給我做夜宵了啊……」說着,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了七濑遙的手,「謝謝遙,遙對我真好。」
橘真琴忘記了七濑遙其實一共做了兩個飯團,也忘記了七濑遙還有另一只手。
他灼灼的目光裏帶着太多的情愫,澄澈的雙眼中沉澱了太多的柔情,七濑遙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就覺得那雙眼瞳會把自己深深地吸引過去。加之橘真琴低沉而又溫柔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七濑遙不由地開始覺得有些害羞起來,下意識地抓起另一個飯團就往橘真琴嘴邊送。
「哇——」
被二度襲擊的橘真琴無辜地叼着飯團,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
七濑遙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起來。
其實作為戀人相處,只要如此自然就好。點點滴滴,每一件小事所累積起來的快樂,加在一起,就是兩個人之間的幸福了吧。
臨睡前不能吃太多的夜宵,七濑遙還是替橘真琴分吃了小半個飯團和半杯牛奶。兩人同吃一樣東西也是常有的事,雖然以前是在事前一分為二,而現在變成了你一口我一口的狀态。
大概就是關系進步的另一種直觀表現吧。
已經有些困意的七濑遙推着橘真琴去洗漱,自己則慢悠悠地晃回了卧室,坐在床上連連打着呵欠。
啊,真想早點睡覺啊。
橘真琴梳洗完畢回到卧室的時候,七濑遙兩眼已是半眯半睜的狀态。
「呼,真是的,遙。明明這麽困了怎麽還不睡啊。」橘真琴無奈地走到七濑遙面前,朝他揮了揮手,「已經睡着了嗎?」
「沒有。」七濑遙一把抓住晃得他眼暈的橘真琴的手,「一起睡吧。」
橘真琴呆了一下。
「一起睡是……什麽意思……」
七濑遙用一副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了橘真琴一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啊……哦……」
七濑遙看了眼越來越奇怪的橘真琴,想問些什麽,只是已經困到極限的他腦子已經一片混沌,現在只想倒在床上,立刻進入睡眠狀态。
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吶……遙……」橘真琴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那個,我有一個請求,遙……會答應麽?」
「嗯……什麽?」
「那個,我可以抱着遙睡嗎?」
七濑遙努力睜開眼,看着橘真琴。他低着頭,臉已經紅到了脖子,雙手交叉着,猶猶豫豫的樣子。
啊,這種事情也要問嗎。
七濑遙已經不想再說話,覺得多說一個字都在浪費他已經殘存不多的體力。他随手撈過床上的青花魚抱枕扔到靠牆的床沿,率先一步側躺上床,然後回頭看了橘真琴一眼。
喂,睡吧。
眼神意思已經傳達的很明确。
橘真琴微笑着自顧自點點頭,躺到了七濑遙身邊,展開被子蓋在兩人身上,然後輕輕地,在被子下從背後環上七濑遙的腰。七濑遙半擡起身子,朝着橘真琴的胸膛靠了靠,腦袋枕在橘真琴的手臂上,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睡着了。
擁抱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很溫暖。
就算是已經轉涼的天,也不會有任何的涼意傳遞到兩人之間。
橘真琴半撐起身子,用盡量不會弄醒七濑遙的姿勢,仔細地看了看七濑遙的睡顏。
然後,偷偷地在七濑遙的頸邊落下一個輕輕的,蜻蜓點水的吻。
「晚安,遙。」
周而複始過着相同的日子而不知疲倦。
每天都和橘真琴在一起的七濑遙,心情也變了太多太多。
七濑遙的同學們發現他最近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會再旁若無人地做着自己的事,偶爾有人來跟他搭話,他也會回應一兩句。雖然依然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但從他的種種表現來看,基本上可以用一句「如沐春風」來形容。
先前同岡崎千月了解過八卦的同學也大都猜到了些,七濑遙的變化大約與那個最近幾乎每天都回來接他的男生有關。
只是為什麽一個男生來接另一個男生,還是每天都要報道,這種說出去會讓人感覺微妙的事情,放在他們倆身上居然一點問題也沒有呢。
橘真琴再一次出現在游泳館門口的時候,學生們已經變得見怪不怪了,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主動向他問好,偶爾還會多加幾句好奇的問話。每次橘真琴都沒有來得及回答對方的問題,都被脫衣速度快穿衣速度也快的七濑遙一把給拉走了。
「七濑怎麽又走了……」有學生很奇怪地問岡崎千月,「不是說七濑加了晚訓時間麽?」
「現在已經是冬天了,晚上當然不安排訓練啦,要是生病了怎麽辦?」岡崎千月拍了拍他,「行了,不要問那麽多問題,今天訓練結束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明天再給你們分析最近的成績數據。」
「诶——聽說七濑又突破了個人成績?」
岡崎千月笑了笑,将記錄板翻到了七濑遙的那一頁,給面前的學生看:「喏,而且已經突破了三次了哦,這樣的進步速度真是讓人意外呢……」
不過,也是在想象之內吧。
畢竟,七濑和那個孩子和好了呢。
遠處已經走到了校門口,在議論中心的七濑遙打了個噴嚏。橘真琴緊張地從口袋裏拿出面巾紙遞給七濑遙:「我就說嘛遙,明明讓你多加件衣服的!真是……先穿我這件吧。」
說着說着橘真琴就打算把自己的羊絨外衣脫給七濑遙。
「不要……」七濑遙立刻拒絕,「真琴明明是最怕冷的,每年一入冬就穿得那麽厚實。再說你的衣服太大了,我穿着很不舒服。」
「啊……這樣啊。」橘真琴想了一下,「那,牽着手吧?牽着手的話,溫度就可以傳遞給遙了哦。」
兩個大男人牽着手不覺得很奇怪麽?
七濑遙看了眼四周。
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大學其他專業的學生,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橘真琴的身上,有些女孩子還湊作一堆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七濑遙斂了斂眸光,拽住了橘真琴的手。
「诶?」橘真琴偏頭看着七濑遙。
「不是說要牽着手回去麽?」七濑遙微微低下頭,「快走吧,今天不是去真琴家麽。」
「嗯、嗯!」
橘真琴笑着握緊了七濑遙的手,一齊踏上了回家的路。
朦朦胧胧醒來的七濑遙發現自己一直枕着橘真琴的膝枕。窗外早已是一片漆黑,連星光都見不得分毫。微涼的風自窗外呼嘯而入,順着衣領鑽進脖子。身上額外穿了一件橘真琴的長袖線衣,尺寸着實大了些,但滿滿當當,全部都是來自于橘真琴的氣息。
帶着一點點的綠咖喱與巧克力混合的味道,雖然實在無法形容出這究竟是怎樣一種奇奇怪怪的感覺,但就是莫名的,會覺得非常舒服。
橘真琴正在看着電視裏的節目,或許是害怕吵醒七濑遙,一直都調着靜音。平日休閑在家時他并不怎麽戴眼鏡,可無聲電視加上字幕又小的可憐,近視的他不得不借助眼鏡的功用,才能将節目的內容看清。
七濑遙頭一回以這樣的角度觀察橘真琴。
他的臉線條輪廓很清晰,就像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其實是一個很有男子漢氣質的人。但或許是因為常年挂在臉上過于柔和的笑意,才會讓原本硬朗的線條變得柔軟下來。
大約就是所謂的剛柔并濟。
睡着的時候,七濑遙總是習慣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而橘真琴的手臂自然下垂,左手就放在七濑遙腦袋邊不遠的位置,稍微偏一下頭,就可以看見。七濑遙小小地轉了一下腦袋,望着橘真琴手腕上墨綠色的腕表,不由自主地伸手過去,讓自己的腕表悄悄地和他的并排放在一起。
從前一直都沒有發現,表盤面上畫着的海豚和虎鯨,飛躍的方向正巧是相對的,一左一右。并排放着的時候,要麽是背道而馳,要麽,是臉貼臉地相遇。
就像他現在擺着的位置,墨綠腕表裏的那只小虎鯨就像是要飛躍出表面,躍到小海豚的身邊來。
啊,飛躍到身邊嗎。
七濑遙慢慢地将手移得更近了些,想讓小海豚去觸碰那只小虎鯨。
「嗯……遙醒了嗎?」橘真琴垂下眼眸看着七濑遙,「早安啊,小遙。」
「現在明明是晚上。」七濑遙收回手,撐坐起身子,「我睡了很久?」
橘真琴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嗯……也沒有多久呢,大概是我看得新聞太無趣了吧。這麽睡着肯定很不舒服吧?」
「沒有……」七濑遙也不知道是在對哪句話說沒有。
事實上他睡得很舒服的,橘真琴調整的姿勢其實很适合讓人枕着入睡。不過這麽枕得久了,他的腿一定已經麻了吧?
七濑遙擡手,輕輕捶了下橘真琴的大腿。
「哇——」
原本只是隐約有些酥麻的感覺,被七濑遙這麽一捶,就像是把積攢了很久的感覺全部都給捶散了一樣,順着脈絡順着血液一路蔓延到整條腿上。本來橘真琴還打算屈一屈膝緩解一下酥麻之意,這麽一來倒是連動一下都覺得這條腿不是自己的了。
七濑遙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并用地壓住了橘真琴的腿,作起了按摩。
「等、等等……」橘真琴已經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真的……很麻啊……」
「真琴好吵。」
七濑遙用力地掐了他一下。
「哇!遙!你在做什麽啦!」橘真琴倒吸了口涼氣。
七濑遙擡起一只手,捂住了橘真琴的嘴:「真琴不要說話了。岡崎老師教過我們按摩的方法,一會兒就好了。」
「诶……」橘真琴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雖然一開始很意外……不過遙按得真的很舒服呢。」說着說着,忍俊不禁,「原來遙在這方面也很有天賦呢,以後可以請教一下嗎?」
聽出了橘真琴話語中所帶着的明顯的玩笑意味,七濑遙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自顧自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就往浴室走。
「我去泡澡了,真琴自己接着按好了。」
「诶?!」橘真琴目瞪口呆地看着七濑遙的背影。
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麽嗎?
只是如果他看得到七濑遙站起身時側臉可疑的紅色,就知道其實并不是想他所想象的那個樣子。
橘真琴最近有了很多新的發現。比如每次去七濑遙的學校接他的時候,若是趕上了專業課上下課的高峰期,七濑遙總會主動地去牽他的手,如果校園裏并沒有太多的學生,七濑遙就什麽都不會做。
自己總會不由地起了些小心思,例如如果每天都是人來人往就好了。
再比如和七濑遙一起去常去的那家拉面店吃晚餐的時候,七濑遙可以毫無顧忌地挑起自己的面就往橘真琴的嘴裏塞。七濑遙最近好像有了喂食的奇怪癖好,做了新的料理試吃,也是直接一筷子就塞了過去。
當然橘真琴并不讨厭這樣的七濑遙,甚至說,對于他這樣的舉動,心裏莫名地覺得很高興。
可以自然地把自己的東西分給對方,才會覺得兩人之間是真正的親密無間。
譬如現在,七濑遙一邊抱怨着可麗餅裏加了太多的奶油和巧克力醬,一邊把自己咬了一口就一臉嫌棄的可麗餅送到了橘真琴面前。
橘真琴順勢就咬了一大口,塞了滿嘴。
在美食街上逛街的大多是女孩子,或者是約會的小情侶,看着這兩個大男生這麽旁若無人地分吃着同一個可麗餅,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
小情侶中的女孩子多半都會抱怨起身邊的男朋友為什麽沒有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喂食的勇氣,而小姐妹們則是紛紛戴上了有色眼鏡,看着橘真琴和七濑遙的目光都變得不同尋常。好像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們之間關系的不一般,只是沒有誰去主動拆穿。
就像是世間最最平凡的一對戀人一樣,所有的舉動都是潛移默化到了每一個瑣碎的細節,不需要特地去維護兩人之間以戀愛為名的任何行動。因為無論與對方做些什麽,都是來自于彼此之間的浪漫。
平淡的,不需要絢麗奪目的浪漫。
平安夜到來之前,七濑遙和橘真琴商量過今年的聖誕節應該怎麽過。
成為戀人之後的第一個聖誕節,意義比過去來得非比尋常的多。
七濑遙在訓練之餘也已經開始研究起更多的料理。雖然只是兩個人簡簡單單的一個節日,也想辦得和平日的日常生活不同些,至少,在菜式上要更加的豐富些。雖然橘真琴早已經沒有了抱怨,可他還是決定只此一天,暫時放棄一下青花魚,換成別的橘真琴更加鐘意的菜式。比如綠咖喱。
比起家務廚藝都齊集一身的七濑遙,橘真琴覺得自己的作用近乎趨近于零。
能夠在平安夜給七濑遙怎樣的驚喜呢。
他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喂,真琴你在發什麽呆?」七濑遙從廚房裏探出個頭來,「準備吃飯了。」
「哦、哦哦!」橘真琴冒冒失失地小跑進廚房拿碗筷,剛走進去還不由地贊嘆了一聲,「哇,好香。」
七濑遙端起盤子和橘真琴一起走出去:「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在廚藝方面一向是天才的七濑遙第一次的嘗試也是圓滿成功的,橘真琴一邊吃着飯菜,一邊連聲贊嘆,直到最後七濑遙終于被誇得臉都要開始紅了,才終于以一句「真琴專心吃飯,不要說話了」終止了橘真琴的喋喋不休。
七濑遙大概真的是天賦異禀,無論是游泳,廚藝,還是繪畫,都表現出了別人所不能企及的能力。
這也是橘真琴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跟不上七濑遙腳步的原因。會羨慕,也會埋怨自己,為什麽還不夠努力。
吃完飯後,兩人站在窗邊一起看着窗外的夜景。
「吶,遙,我一直都在想,平安夜應該送給遙什麽禮物。」橘真琴趴在窗邊,淡淡地笑,「以前生日的時候,遙送過我一條手織的圍巾吧?其實我也試着去學了——可是……果然還是學不會呢。」
歪七扭八的半成品早已不知道被扔到了哪裏。
「我的手一直都很笨,家政課也總是要靠遙的幫助才能過關。想要準備禮物,可準備了很多嘗試了很多,最後都是失敗的。」
「我并不需要什麽禮物。」
禮物只是一種形式而已,何況他也不覺得自己缺什麽。
橘真琴搖了搖頭:「可是這是我們……成為戀人之後的第一個聖誕節啊。」
想要,變得有意義一些呢。
七濑遙擡手覆住橘真琴的手背:「只要一起過節就好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橘真琴笑着再一次搖了搖頭,站直了身子。
「所以,我只想到了一個禮物……」
橘真琴轉身朝卧室走去,過了一會兒又走了出來。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根紅色的緞帶,看起來就像是包紮禮物盒的那種,自顧自地在脖子上圍了一圈,然後在脖子前紮了一個蝴蝶結——模樣看起來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比高三那年在全校人面前露斜方肌還讓自己覺得尴尬。
七濑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橘真琴臉紅着低下頭,默默地牽住了七濑遙的手。
夜涼如水,窗外是屬于這個節日的燈火輝煌,偶爾還能聽見附近時不時響起的歡聲笑語。與兩人之間片刻的寧靜,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
橘真琴鼓起勇氣,慢慢擡起頭,望着七濑遙的眼睛。
——「吶,我把我自己送給你,好不好?」
七濑遙說不上自己看見橘真琴戴上蝴蝶結這種無論對誰說都要捧腹大笑的情景是有何種的感覺,就像曾經為了水泳部的新生招募而不得不傳上女裝的時候一樣。
但就像許許多多的故事裏說的那樣,對一個人的喜歡,可以在一瞬間升級到Full level,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足以讓心跳如震顫擂鼓,為了面前的人而心跳加速。
同樣的感覺,或許要追溯到小時候那次溺水之後,迷迷糊糊醒過來之後,第一眼看得見的,是哭得眼睛又紅又腫的橘真琴,正死死地抱着自己不肯放手。
年少的時候無法道清更深的情愫,只是覺得自己活下來,還能見到眼前這個愛哭的男孩子,真好。
從那次以後,橘真琴就變了。以他所足以察覺到的速度成長着,從比自己還要矮上半個腦袋,直到逐漸地長到了足以将自己裹在懷裏的程度。不再那麽容易哭了,努力讓自己變得比以前更加地堅強,更加地值得依賴。
「我啊,想要保護小遙啊。」橘真琴總是笑着說,「所以我也要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呢。」
上天賦予了七濑遙如此之多的天賦,讓他幾乎變成了一個無所不能的存在。但他唯一感激于上天贈予他的最珍惜的禮物,在這世間獨一無二,專屬于他的溫柔,叫作橘真琴。
何其有幸能夠有橘真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不離不棄。
七濑遙解下了橘真琴脖子上的蝴蝶結,細致地疊放整齊。
「咦……遙?」
「不是說,是禮物嗎?」七濑遙将目光移到橘真琴的臉上,深深地望進了他的眼瞳,「我在拆禮物。」
「啊、啊。哦……」橘真琴臉紅紅地垂下眼眸,八字眉上紋滿了緊張。
七濑遙捧着橘真琴的臉,慢慢微踮起腳,在他的側臉上輕輕地啄了一口。
溫軟地唇貼在自己的嘴角邊,還沒有來得及感受七濑遙近在咫尺的呼吸,對方就已經将唇悄悄地移開。
橘真琴沒有想到七濑遙會吻自己,即便,僅僅只是臉頰而已。
他有些怔神地看着七濑遙。
「真琴不是我的禮物嗎?」七濑遙環住了橘真琴的脖子,「想要怎樣都可以吧?」
「诶?」
七濑遙湊近了過去:「我們是戀人吧?」
如果只是擁抱牽手的話,和朋友的區別又在哪裏呢?
我們是喜歡着彼此的,相依相伴的戀人吶。
所以……
七濑遙直直地盯着橘真琴的眼睛。
橘真琴一直都很容易理解七濑遙的意思,即便是在這樣的狀态下,被七濑遙抱着幾乎難以正常思考的情況,他還是很快地就反應了過來。
只是,這樣更像是變成了自己的禮物……呢。
「吶,遙。」橘真琴擡起手,撫摸着七濑遙的臉,「現在可以吻你嗎?」
啊,為什麽真琴總是要問呢。
七濑遙不答話,只是靜靜地閉上了眼。
男孩子的睫毛也可以生得如此漂亮,在透過窗吹進來的夜風中輕輕地顫抖着。橘真琴凝視着七濑遙這張比女孩子還要漂亮的臉,像是望着自己最珍惜的寶物。心間,忽然泛起了一剎那的心動。
七濑遙只覺得有一股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柔軟的唇溫和卻又帶着些熾熱地吻上了他的唇線。慢慢地,連呼吸都幾乎要被對面這個人給奪走——如若兩個緊緊擁抱的人,一同閉息在水中沉沉浮浮。
他微微張開了口,對方那一直溫柔舔舐着他的唇線的舌頭像是忽然找到了出口,柔韌地,探入到自己的唇齒之間。
橘真琴已是完全忘記了該如何思考,所有的動作皆是出自己身體的本能,七濑遙也幾乎是本能地回應着。
在這世間總會遇到一個人,讓所有一切都變得「無師自通」。
唇與唇牢牢地相貼着,好像誰也不打算輕而易舉就結束。對一個人的喜歡可以很快地深入到心海的最深處,牽手是常态,擁抱是進步,那麽接吻就像是最大效率的催化劑,讓心一瞬間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到地老天荒。
直到兩人終于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橘真琴體貼地微微松開了些,抵着七濑遙的唇,聽着他起伏的喘息,這才輕聲地說了一句。
「Merry Christmas。」
七濑遙用力地摟住橘真琴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回了一句:「Merry Christmas。」
然後,再一次深深地,撞上了對方的唇。
忽然之間變得貪得無厭,只想更多地,去奪取對方的氣息而占為己有。
這才是七濑遙最想要的禮物。
成為戀人之後的第一個聖誕節。
真真正正地,像是一個節日。
聖誕過後很快就要到了新年的假期。大約是節日的氣氛接連不斷,加之天氣不斷轉冷,七濑遙的訓練也變得沒有以往那樣的繁多,開始多出了時間來給橘真琴做便當。
橘真琴的同學久違地,聞到了青花魚便當的味道。
首先奇怪的,是橘真琴前段時間都是上午課程結束就消失不見的,別說便當了,大學餐廳都見不到他的影子。這幾天非但中午也不會急急忙忙地走了,每天包裏還背着兩個便當盒,加了倍的青花魚味。
所以為什麽是兩個啊?
多數的女學生都覺得橘真琴大概是有了想要交往的女孩子,所以特地帶了便當來想和對方分享午餐吧。
一邊忍不住對那個假想中的女孩子羨慕嫉妒,一邊又揣度着會不會對方看中的其實是自己。
完全了解情況的佐藤美沙只是笑了笑,對走到她身邊不遠準備一起去餐廳吃午餐的江口誠說:「你很好奇的七濑君恐怕很快就會出現哦,要不然你就在這裏等着?」
「好奇也無濟于事啊,七濑君真是完完全全不理我呢。」江口誠無奈地聳了聳肩,「算了算了,以後還是問真琴吧。走走走,咱們吃飯去。」
「你最近很喜歡跟我一起吃飯?」佐藤美沙懷疑地瞥了他一眼,「不是我猜的那樣吧。」
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