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Love Prelude (7)

誠裝作一臉無辜:「啊,你想怎麽想,就怎麽想吧。」說着說着,忽然看見遠處拐角一個熟悉的人影閃過,「诶诶!美沙你看,是七濑啊。」

「喂喂,叫我佐藤好嗎?」佐藤美沙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倒是沒順着江口誠指着的方向看,而是自然而然地看向了橘真琴。橘真琴剛剛收好了手機,拎着兩只便當盒就慢慢地朝拐角走了過去。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橘真琴的身上,緊張兮兮地想要知道他準備往哪裏去。

直到看到橘真琴的目标是一個男孩子,女孩子們的心倒是落了地——原來不是要交往的對象啊,大概多半是如此想的。

是男孩子就不能交往了嘛,大家真是太天真了。

佐藤美沙無力地搖了搖頭,看着遠處望着自己一臉神情莫測的七濑遙,不自覺地吐了吐舌頭。

哎呀哎呀,不要這樣看着我啊七濑君。

比起其他的女孩子來說,我真的很無辜的。

橘真琴擡手在七濑遙面前晃了晃,這才讓對方收回了視線。

「從學校趕過來辛苦了,遙。」橘真琴将便當遞給七濑遙,順手接過對方的包挂在自己的肩頭,「下午的課程結束以後就是假期了呢,終于可以和遙一起回岩鳶了。」

「嗯。」

橘真琴帶着七濑遙一起來到校內一處長椅上坐下,道一句「我開動了」,各自打開了便當盒。

他們倆的便當內容并不一樣,七濑遙是單調的青花魚,而橘真琴的盒子裏卻裝了很多其他的肉類和蔬菜。每次都是大相徑庭的便當,每次都是橘真琴一臉無奈地将自己盒子裏的東西分出一半給七濑遙,還要不停地抱怨:「遙也要給自己做一些別的啊。」

七濑遙從來只是點頭,但是沒有一次成行過。倒是橘真琴便當的其他配菜是與日俱增,直到裝得盒子滿滿塞不下。

「等一會兒遙就要回去了嗎?」

「嗯,回家收拾一下。不是晚上的航班麽。」七濑遙側過臉看向橘真琴,「真琴的東西還沒有收拾吧?」

「是啊……昨天不是沒有回去麽。」

七濑遙嘆氣道:「真琴打算帶什麽回去?我去給你收拾吧。」

「诶?!那樣會不會太麻煩遙?」

「沒什麽麻煩的。」七濑遙搖搖頭,「給蘭和蓮帶的禮物你準備了嗎?我記得前幾天電話裏他們一直吵着要。」

「他們倆啊,只是想早點看到小遙,和小遙一起玩呢。」橘真琴笑眯眯的,「所以我呢只要把小遙帶回去就好啦。」

七濑遙扭過臉不理他。

「蘭和蓮啊,一直在電話裏說‘哥哥一定要把小遙帶回來一起玩哦,我們還要玩家家酒!所以就住在家裏好了’這樣的話。真是的,遙你啊就是太寵他們了。」

「蘭和蓮都很可愛。」頓了頓,「而且,他們不是真琴的弟弟妹妹麽。」

所以照顧他們寵溺他們,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吧。

「媽媽說家裏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遙家裏沒有人住,回去的話還要整理很久吧。」橘真琴偏頭看過去,「今晚就住到我家吧?」

不然,還能去哪裏?

「嗯……」

坐了當晚的航班回到了岩鳶,在機場附近接橘真琴和七濑遙的,是橘真琴的父親。工作結束後順路打算将他們倆一同捎回家。

「原本小蘭和小蓮一直吵着要你媽媽帶他們來,我勸了好久才說服了他們倆。現在應該在家裏和媽媽一起準備歡迎會呢吧。」橘爸爸和藹地看着走在自己和橘真琴中間的七濑遙,「小遙在大學過得怎麽樣?真琴沒有給你添什麽麻煩吧?」

「爸!」橘真琴有些懊惱地低喊了一聲。

啊,麻煩的事兒一堆接着一堆,數都數不完。

每天要給這個家夥做飯,滿足他拉人出水的癖好,嚴防死守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把廚房給炸了,明明自己學習都辛苦的要命,還偏偏要抽出好多時間來給自己輔導英語。總之如果真的要算起來,說個把小時那絕對是不在話下。

不過七濑遙倒是什麽都沒說,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沒有。我們都過得很好。」

「啊啊,也是呢。」橘爸爸笑了笑,表情看起來和橘真琴有那麽些相似,「當初真琴說要去東京上大學的時候,我和他媽媽都擔心他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小遙在的話,我們也放心了很多呢。」

「真琴也很照顧我。」七濑遙還是決定給身邊那個努力減少存在感的人一點兒面子。

「啊,對了,七濑說他們大約明天或者後天就該回來了。這幾天小遙先住在我們家吧,家裏很久沒有人住了,打掃起來也要花些時間吧?」橘爸爸越過七濑遙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真琴這些天就多幫幫小遙吧。」

橘真琴帶笑看了眼七濑遙:「好的,爸爸。」

那眼神裏分明傳遞了什麽神神秘秘不能讓外人知道的東西,七濑遙微惱地略略瞪了他一眼。

三個人就這麽一邊聊着天一邊往橘家走去。橘爸爸一路上都在誇贊七濑遙去了一趟大學,變得沒有以前那麽寡言少語了,人似乎也開朗了些。至少不會像以前橘家一家五口加上七濑遙六個人一起遠足的時候,一整天都難得聽他說幾句話,只有橘蘭和橘蓮兩個人一起纏着他玩的時候,才會偶爾地露出些笑意來。

換了一個環境,人也會變化很多。

反觀自己的兒子,大約是錯覺吧,原本就繼承了媽媽太多性格的橘真琴變得比過去還要溫和了些,還更加懂得了照顧人。這一路上非但主動地拎走了七濑遙的行李,連爸爸上班的公文包也一并挎在了肩上。

好像一個搬運工啊。

還沒有進家門,就被早早守在門外等待的橘蘭吐槽道:「哥哥你為什麽一個人拿那麽多東西啊,看起來好奇怪。」

橘爸爸被橘媽媽迎進了門,交換了一個擁抱後一同去了廚房聽她介紹今天的菜單。橘真琴一步踏進家門,将行李包放下,一邊換鞋一邊對勾住自己脖子的橘蘭無奈道:「哥哥很累啊,蘭下去好不好?」

「不要,哥哥好久沒有抱過我了!」橘蘭嘟着嘴用力搖頭。

「吶,蘭,讓我來抱你吧。」身後的七濑遙收到了橘真琴投過來的求救信號,對着橘蘭微微展開雙臂。

橘蘭還沒有說話,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橘蓮一股腦兒地沖進了七濑遙的懷裏:「我要小遙抱!哥哥就讓給蘭好了!」

「蓮——」自小和橘蓮争慣了的橘蘭開始不樂意了,松開手就打算三兩步跑到七濑遙跟前,想把橘蓮擠走,「小遙說要抱的是我!」

好不容易得以解脫的橘真琴,看着被弟弟妹妹争來争去,無奈而又不願意拂了他們心意的七濑遙,不由地笑出了聲來:「哈哈,好久沒有見到這樣的小遙了。」

「都說了不是‘小’遙。」

「好過分啊遙——蘭和蓮都這麽叫的。」

「……真琴不可以。」

橘蘭得意洋洋地說:「所以你們看!小遙最喜歡的就是蘭了!哥哥和蓮都在蘭的後面!」

橘真琴神情複雜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擡離了七濑遙面前:「好了,遙是家裏的客人,你們不要鬧了——快點去幫媽媽做事吧。」

「嘁——哥哥每次都不讓我們跟小遙玩。」橘蘭不滿地撅嘴,「好嘛,媽媽說晚飯一會兒就好了,讓哥哥和小遙先把行李放回房間。」

橘真琴摸了摸橘蘭的腦袋:「蘭和蓮去布置餐桌吧,哥哥帶小遙去收拾下東西,好麽?」

「嘁————」橘蘭不甘不願地拉着橘蓮的手,慢慢悠悠地去找爸爸媽媽去了。

橘真琴脫力地嘆氣,看着身邊微微露出些笑意的七濑遙,緩緩湊過去在他臉頰落下一個淺淺的吻。七濑遙還沒找到幾乎開口,橘真琴就已經一手一并提起兩人的行李,一手偷偷地拉住了七濑遙的手。

七濑遙的手明顯一僵,有想要往回撤的趨勢。

「喂!」

這是在家裏啊!

「沒關系啦,遙。」橘真琴沒有要放手的意思,「走吧,我們先回房間。」

七濑遙就這麽被橘真琴一路拉着手,時不時還要偷偷觀察會不會被橘真琴的爸媽看見,明明心裏是很開心,臉上卻還是擺出了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就這麽被他拉回了他的卧室。

許久沒有吃過橘媽媽做的飯菜,一如記憶中的那樣可口。大概是特地為了迎接自己的到來,很少做青花魚料理的橘媽媽這天晚上居然也額外做了一道醬燒青花魚。

自然這一幾乎一整條魚都讓七濑遙給包攬了,餘下的那些不在「幾乎」範圍內的,統統都進了橘真琴的碗裏。

「之前裕子回來的時候有向她請教青花魚的做法呢,不知道小遙喜不喜歡呢?」橘媽媽和藹地夾了塊叉燒給七濑遙。

裕子是七濑遙的母親,和橘真琴的母親橘千夏是多年的好友。離家去陪伴七濑遙的父親之前,特地拜托了橘家人多照顧七濑遙一些。

不過這些事其實并不需要七濑裕子多加囑咐,橘千夏一直都知道,只要有真琴在,自己家就像是一直多了一個兒子一樣。從小到大,橘真琴在家裏總是會三句話都不離七濑遙。

——「媽媽,今天我和小遙一起去游泳俱樂部了!看!我還帶了個紀念品回來呢。」

——「可是我記得真琴是喜歡海豚的吧,怎麽會選這個呢?」

——「因為就剩下最後一只海豚了……我就把它送給小遙了。」

和橘真琴的性格有許多不同,卻在最本源處又有着相似的溫柔。橘千夏很喜歡七濑遙,在七濑遙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家孩子們完全不一樣的光彩。而且,只有和七濑遙在一起的時候,橘真琴才會變得不像小時候那樣的膽怯。

橘真琴能夠成為現在這樣的男孩子,橘千夏其實一直都很感激有七濑遙的存在。

「和媽媽做的味道很像,謝謝伯母。」

「如果真琴也會做飯的話呢,我可以把這些都教給真琴,這樣呢你們去讀大學的時候小遙也能吃到家裏味道的飯菜了。」說着,橘千夏瞥了眼正在勸說橘蘭橘蓮不要吵架的自家兒子,嘆氣道,「只是不知道真琴能做到怎樣的程度呢。」

之前通電話裏遠程教學就已經可以聽到油鍋噼裏啪啦的聲響,也不知道租屋的廚房已經被兒子折騰成了什麽樣。橘千夏對于橘真琴能夠熟練掌握廚藝這種事幾乎已經不抱任何的希望。

「真琴現在也會做一點料理了。」七濑遙極為随意地說了一句。

橘千夏有些詫異,卻也不感覺到意外。

不過,如果是在這個孩子身邊的話,真琴或許真的會改變很多呢。

如果是,為了這個孩子的話。

連對水的恐懼,都能在為了陪這個孩子一起游泳這樣的信念之下克服的話,其他的,應該也可以做到的吧。

橘真琴好不容易制止了橘蓮和橘蘭,朝這裏看過來時,卻看見橘千夏正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他愣了愣,好奇地問:「媽媽?」

「沒什麽。」橘千夏笑着彎了彎眼。

晚餐在和和美美的氣氛,偶爾聽得到兩個小孩子的争執中渡過。

很久沒有這樣的熱鬧過,一家人在一起吃過飯了。

七濑遙如此地想着。

晚餐後,橘爸爸坐在客廳裏看報,橘千夏進進出出地收拾着餐廳與廚房,七濑遙和橘真琴被橘蘭和橘蓮一人一個地拉進了他們的房間,說是好久沒有一起玩游戲,今天晚上說什麽也要玩到睡覺時間為止。

先前通話裏橘蘭就不止一次地提過要再玩家家酒的游戲。橘真琴還是對以前經常扮演寵物犬這種事情心有餘悸,七濑遙對角色安排一直沒有什麽抗拒,橘蓮一直處于是食物鏈的最底端向來沒什麽發言權,小主持人橘蘭這回倒是沒有吵着說要嫁給哥哥這樣的話,只是把對象改成了七濑遙。

「這次小遙當爸爸!蘭當媽媽!」

「诶——不公平——為什麽是蘭啊!」橘蓮十分不滿。

其實最不滿的那個人一直沒有說話。

「哼哼,因為今天小遙和哥哥回來的時候,是小遙說要抱我的!小遙明明最喜歡我啦,對吧小遙!」

橘真琴一手拍開橘蘭即将要撲向七濑遙的手:「蘭,遙會很困擾的。」

「才沒有呢,小遙都沒有反對!」

橘真琴和橘蘭争執着的問題從「小遙應不應該和蘭扮演小夫妻」差點演變成為「究竟小遙最喜歡的人是誰」。在橘真琴差點沒忍住要脫口而出把某個目前不打算告訴弟弟妹妹們的秘密說出來的時候,七濑遙終于開口解決了問題。

啊,這兩個人到底在争什麽呢……蘭就算了,真琴也像個孩子一樣。

七濑遙忽然覺得很好玩。

「那麽,我們抽牌決定吧。King是爸爸,Queen是媽媽,另外的是其他角色好不好?」

「诶……好吧。」如此公平的選擇方法讓橘蘭也沒有反駁的理由。

四個人認真地挑着牌。

「诶——什麽都不是!」橘蘭不開心地翻開了牌。

「我也是……」橘蓮緊跟其後。

七濑遙和橘真琴對視一眼,一起翻開了牌。

「诶?小遙是媽媽,哥哥是爸爸……」橘蘭哼了一聲,「什麽啦,小遙哪裏像媽媽了!小遙明明是男孩子!」

「可是這是抽牌決定的。」七濑遙嘆了口氣,「吶,我們演什麽?」

他已經不打算去看橘真琴的表情了。

雖然他知道,橘真琴,肯定在笑。

在怎麽演演什麽這些問題上,橘蘭又提出了許許多多的建設性意見,譬如她完全不滿足以往那樣回家吃飯做作業這樣的流程,「因為這樣的話和哥哥和小遙不玩家家酒的時候沒什麽區別嘛,那樣好無聊」,完全沒有發現其實還是有許許多多本質區別的。

最終敲定的方案,是留在家裏的一家三口,偷偷給還沒有下班回家的爸爸準備生日晚宴。以驚喜為目的,不能提前讓爸爸知道的。

于是前半場橘真琴一直都是一個觀衆,看着七濑遙被弟弟妹妹吩咐來吩咐去,不拒絕他們的任何提議。

七濑遙扮演起媽媽這樣的角色,變得更加的溫柔了呢。

橘真琴一直都知道,七濑遙對孩子一向都是關懷備至的。每年的夏日祭,七濑遙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後,總會把得到的獎品分給孩子們。在高二之前,七濑遙和橘真琴從來沒有去過撈金魚的攤子,每當經過,七濑遙總會下意識地把橘真琴拉走,似乎是怕他變得觸景生情。

遙啊,比外表看起來更加地細膩,更加地體貼呢。

橘真琴微笑着看着七濑遙和橘蘭橘蓮商量着應該給「爸爸」準備怎樣的禮物,覺得這樣的夜晚,如果可以無限延長就好了。

「哥哥——哥哥——」橘蘭搖了搖橘真琴的袖子,「該哥哥出場了!」

「啊,哦!」橘真琴愣了一下,立刻進入狀态,溫柔地看向七濑遙,「我回來了。」

七濑遙低低地說:「歡迎回來。」

橘真琴還沒開始準備下一句臺詞,橘蘭就一臉不滿地看着七濑遙:「真是的——小遙也認真點啦,媽媽每次見到爸爸回來可不是這樣的反應呢!」

七濑遙認真地回想了一下和橘真琴的父親一起回來的時候,在兩個人交換擁抱之後,橘千夏究竟說了些什麽。

——「歡迎回來,親愛的,今天辛苦了。」

啊,真的要加那幾個字麽……

七濑遙偷偷瞥了眼橘真琴,對方眨了眨眼,一臉期待。

再看了看身邊的橘蘭和橘蓮,兩個人也是牢牢地盯着自己,似乎他不把這句話說出來,就不打算放過他一樣。

嘛,算了,反正就是陪他們玩家家酒。

而且……就算說了,也沒什麽吧。

七濑遙微微輕咳一聲,別扭又含糊地重複了一遍:「歡迎回來……親、愛的……」

橘真琴的笑容變得更加溫柔了,七濑遙偷偷去看橘蘭和橘蓮的反應,不打算對上橘真琴越來越灼熱的目光。

就算很開心也不要表現得那麽明顯好嗎?

好在橘蘭也沒有說他們也要像真正的夫妻倆那樣擁抱親吻,他們也不至于要在弟弟妹妹面前做出壞榜樣。按照既定計劃,接下來的故事流程是橘蘭橘蓮依次給「爸爸」送上禮物,最後是「媽媽」準備的豐盛晚餐,還有準備的特別禮物。

七濑遙很敬業地跑去了廚房半天都沒回來。橘蘭像模像樣地從橘千夏那裏借來了圍裙,疊得整整齊齊地當作了禮物送給了橘真琴:「希望以後可以吃到爸爸做的飯菜!」

橘真琴苦笑着接過,自己這個妹妹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輕易戳中了他的軟肋。

橘蓮倒沒有橘蘭那樣調皮,送得禮物中規中矩,是一張自己的滿分成績單。橘真琴滿意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蓮最近進步很大呢,哥哥……咳,爸爸很欣慰。」

七濑遙站在門外,端着盤子看着橘家三兄妹的戲份告一段落之後,這才開口說話以示自己的存在:「好了,可以吃飯了。」

「遙?!你從哪裏變出來的……」橘真琴訝異地看着七濑遙手裏的盤子。

盤子裏裝着一塊小巧玲珑的蛋糕,一看就是現做的,大約是做得太過倉促,花紋和零碎的巧克力屑和甜餅幹屑排得有些淩亂。蛋糕實在是太小了些,白白的一層奶油上,只能用巧克力醬寫一個「Happy」。

「伯母說因為你要回來,早上就烤了戚風蛋糕。我問了問,正好有現成的奶油和巧克力醬,就順便做了個蛋糕。」七濑遙低頭看了眼盤子,「巧克力和甜餅幹是伯母給我的。」

既然是生日,就做一個必不可少的蛋糕吧。

「诶——小遙偏心,只給哥哥做蛋糕!我和蘭也要吃!」橘蓮鬧着搖了搖橘真琴的手,「哥哥——」

「啊……嘛……」橘真琴思考着應該如何婉轉地拒絕弟弟的要求。

「晚上不要吃太多的甜食喲。」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卧室門口的橘千夏笑道,「你們兩個也該去洗澡了哦。」

橘蘭嘟起嘴:「不要嘛我們要玩——還有啦,為什麽哥哥可以吃我們不可以啦!」

「因為是真琴的生日嘛,是不是?」橘千夏看了橘真琴一眼,笑着走進屋子攬過橘蘭和橘蓮,「好啦,哥哥和小遙還要收拾下屋子,你們就不要打擾了哦。以後幾天還可以玩呢,今天就到此為止了哦。」

「嘁——我都沒有看到小遙準備的禮物!我們還沒有玩完啦!」橘蘭一邊叫着一邊被橘千夏給拖走了。

「诶……」橘真琴也對沒有繼續把家家酒演完表示了些許的遺憾,「我也很想知道遙會怎樣呢,嗯?親、愛、的?」

七濑遙斂了眼簾:「喂,現在已經演完了吧?」

「啊……真是遺憾啊……」橘真琴長嘆一口氣,「明明是我的生日呢。」

七濑遙無奈地閉了閉眼,把蛋糕放在桌上:「所以不是給你補了禮物嗎。」

「诶?」橘真琴呆住了,「補?」

對哦,剛才媽媽也說是「真琴的生日」呢。

「今年真琴的生日,我們不是沒有一起過嗎?」七濑遙把蛋糕往橘真琴的面前推了推,「所以,今天就當作是給你補過的生日吧。」

今年的生日……

橘真琴回想了一下。

那個時候……他和七濑遙……似乎是在冷戰吧。不,用冷戰來形容他們的狀态并不準确,确切地說,應該是雙方面地逃離,故意躲避着對方的那個時間段吧。

啊,原來他把自己的生日都給忘了。

「所以……生日快樂,真琴。」

「啊,謝謝你,遙。」橘真琴的手指在盤子邊緣摩挲,「這個蛋糕就是生日禮物嗎?我很喜歡。」

「不是……」

七濑遙環住了橘真琴的脖子,在對方一句「Haru」滑到嘴邊之前,完完全全地封住了他脫口而出的話。

這才是我的禮物。

且不論蛋糕最終的結果如何,也不論最後橘蘭和橘蓮有沒有再度來打擾橘真琴和七濑遙的獨處時間。總而言之第二天七濑遙迷迷糊糊半靠着橘真琴胸口醒過來時,天還是蒙蒙亮,而橘真琴也仍然在熟睡當中。

前一夜橘千夏給七濑遙找了一床被子來,大冬天兩個人擠一擠睡在一張床上指不定還能暖和些。橘真琴和七濑遙商量了一會兒,最終決定了方案——關上卧室的門,蓋着兩層被子,這樣還可以摟着睡。

算一算這可是四倍的溫暖。

七濑遙懶洋洋地在橘真琴懷裏轉了個身子,打算繼續睡一會兒。門外聽起來大約是早起的橘千夏的腳步聲讓他腦中警鐘一響,下意識地雙手用力一推。

橘真琴差點就被他推下了床。

「遙?」橘真琴揉了揉眼睛看着七濑遙,「怎麽了?」

七濑遙蹙眉不語,坐起了身子。

「啊……是媽媽醒了啊?」橘真琴也聽見了門外的聲響,迷迷糊糊地也跟着一并坐了起來,「呼——好困啊。」

「真琴再睡一會兒吧,我去幫伯母做早餐。」說着七濑遙就越過橘真琴翻下床。

「嗯……」橘真琴看了七濑遙一會兒,終究還是敵不過困意,又倒回床繼續睡覺。

早餐是七濑遙和橘千夏一起準備的,橘千夏在餐桌上一直誇贊七濑遙的手藝,以後成家立業了,結婚的對象一定會很有口福。再看看自己家裏的這幾位男性,全部都是料理界的笨蛋。

橘千夏每次說到這裏,都會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大兒子。

橘真琴從來都只是尴尬地撓撓腦袋。

「說來,今天你們是要和龍崎君和葉月君一起去新年參拜吧?」

「嗯,憐和渚他們打算去求一求簽,算一算未來的運勢,正好我和遙也想去看看。」橘真琴笑了笑,「然後我們四個應該是會一起去遙的家裏幫他整理屋子,媽媽就不用準備我們的午餐了。」

「嗯,我知道了。」橘千夏為七濑遙添了一杯水,「小遙穿得那麽單薄,又沒帶什麽衣服回來,等下出去會冷的吧?嗯……等下我去找找真琴的衣服給你。」

七濑遙搖搖頭:「不用麻煩的,伯母。」

「媽媽,你就不要操心了。」橘真琴轉頭看了七濑遙一眼,「遙就交給我來照顧吧。」

也是呢。

橘千夏點點頭,沒有再堅持下去。

橘真琴和七濑遙在早餐後不久就一齊出了門,一如過去那麽多年一樣。橘真琴習慣性地裹成了一個球,原本就比別人來的高大,這麽裏三層外三層厚厚的衣服,讓他變得有些往圓滾滾的趨勢發展。

七濑遙穿得并不算太過單薄,戴着橘真琴的手套,肩上披着橘真琴特地抱出來的大衣。

長長的圍巾将兩個人的脖子繞在一起,手牽着手,一步一步,沿着海岸線慢慢地朝前走去。

一如中學時那樣,并肩走在熟悉的路上。

改變的,只是兩個人的距離。

朝着越來越近的方向,步步前行。

等在神社外的葉月渚啃着草莓醬餡料的岩鳶特産面包,遠遠地看見并肩走來的橘真琴和七濑遙,興奮地拉了拉身邊龍崎憐的袖子:「小棱小棱!戶小熬活好跟!(小憐小憐!是小遙和小真!)」

「渚你可不可以不要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龍崎憐心累地扶了扶眼鏡,順着葉月渚的目光看過去。橘真琴正把自己的圍巾裹在七濑遙的脖子上,繞着一圈又一圈,完全不管對方正在若有似無地反抗着。

真琴前輩和遙前輩還是和以前一樣呢。

葉月渚終于三兩口把面包吞下肚,搖着還帶着些面包屑的手,高聲喊道:「小遙!小真!這裏這裏!」

橘真琴聽見了葉月渚的聲音,朝這邊揮了揮手。然後依然認真地把七濑遙給裹了個結實,這才滿意地往後退了幾步,上下打量着七濑遙。

圓滾滾的橘真琴扁了下去,換了一個開始往圓滾滾發展的七濑遙。橘真琴的衣服原本就很大,穿在七濑遙身上又厚又沉。明明最怕冷的人是橘真琴,這會兒大半的衣服都脫給了七濑遙,自己卻在寒風裏哆嗦着。

「喂,真琴,你看看你自己。」都冷得發抖了。

「我沒有關系啦。風越來越大了,萬一遙你生病了怎麽辦。」橘真琴又整理了下圍巾的位置,「遙你可是很容易感冒的。我就不一樣啦,我比遙結實多了呢。」

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從雪屋被媽媽抓回家第二天就發了高燒,居然還如此大言不慚地說身體比自己好。

七濑遙皺起了眉。

「喂!小真!小遙!你們還不過來麽!」遠遠地又聽見了葉月渚的喊聲。

橘真琴輕輕碰了碰七濑遙的胳膊,微笑道:「走吧,別讓渚和憐等太久了呢。」

說着,橘真琴率先朝神社走去,一邊高喊着:「好好,就來了——」

七濑遙盯着橘真琴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無奈地閉了閉眼,這才慢慢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葉月渚在七濑遙還沒有站定之前,直接撲了上來,穩穩地挂在七濑遙的身上:「嗚,小遙好久不見了,你都沒有跟我聯系過!只有小真偶爾會打電話回來!」

「……不是有讓真琴替我問好麽。」

「不一樣啦——小真是小真,小遙是小遙啦——」葉月渚的腦袋蹭着七濑遙的脖子,「小遙你跟小真去讀大學以後就不要我和小憐了!」

哪裏不一樣?他和真琴誰來問好,不都是一樣的麽?

七濑遙這麽想着,似乎沒有注意到葉月渚後一句話說了什麽。

龍崎憐拉了拉葉月渚的袖子,想把他從七濑遙身上拽下去:「渚!這樣挂在遙前輩身上很沉的!快點下來。」

「真是的——小憐一點都不好玩。」葉月渚扁了扁嘴,還是乖乖從七濑遙身上跳了下去,「難得見到小真和小遙嘛。」

「也是呢。」橘真琴摸了摸葉月渚的腦袋,「最近渚和憐過得怎麽樣?」

「一點兒都不好!小憐每天都要到我家盯着我念書!啊——好不容易挨到了假期,終于可以解脫了——」葉月渚一臉抗議地盯着龍崎憐。

龍崎憐扶着眼鏡說:「因為渚你偏科太嚴重了!不專項補習的話你離志願學校的分數線會很遠的!」

「但是……」

「嘛、嘛。今天是假期,我們就不談這些了好嘛?」橘真琴适時地說道,「今天就為了渚和憐的聯考來祈福吧!」

葉月渚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喊道:「啊!今天是我第一個到的!我還在車站等了小憐好久!所以今天我說了算!」

「我只是沒有計算到渚你竟然會比我還提前……」龍崎憐覺得自己有些失敗。

「嘿嘿,所以呢。」葉月渚回頭望了望神社門前高高的一長段臺階,「我們來玩游戲爬臺階吧!好久沒有玩過了呢!小遙小真你們還記得吧?以前和小凜也一起玩過的!」

七濑遙和橘真琴皆是一愣。

久遠的回憶慢慢地鋪陳在眼前,看着一層一層的臺階,某些幾乎要被遺忘在腦海深處的瑣碎的記憶一點點地浮現。印象中小學時代的四個人,似乎在這裏打過一個賭,雖然七濑遙是不甘不願地被脅迫參與了其中。

至今還能記得那年的小小身軀,卻已經蘊含了無限的力量——直到如今長成了可以值得依賴的肩膀。

「所以就像小時候一樣!小真背小遙,小憐背我,我們這樣爬臺階吧!」

「可是……」

「小憐不要害羞啦,現在這附近都沒有人的!」葉月渚對着龍崎憐不停地眨着眼睛,「好嘛好嘛,小憐就背我嘛!」

一直對葉月渚招架無力的龍崎憐只能認栽,把最後的希望投注在了橘真琴身上。

結果一眼看過去的時候,七濑遙和橘真琴似乎已經開始回味起了兒時的那種感覺。橘真琴半蹲下身子,七濑遙從身後抱住他的脖子,兩個人的雙腿同時用力,橘真琴的雙臂穩穩當當地架在了七濑遙的膝窩之下。

完全不需要彩排的動作,就像是演練了千百遍,在一瞬間就可以如此順利地完成了。

龍崎憐認命地學着橘真琴的動作蹲了下去,葉月渚整個人撲在了他的背上,他只覺得背真的好沉好沉。

為什麽真琴前輩就看起來那麽輕松呢?難道是因為斜方肌的緣故?這似乎要去和松岡江去探究一下肌肉學裏的理論知識呢。

龍崎憐背着葉月渚走得極慢,很快就被七濑遙和橘真琴甩在了身後。

七濑遙趴在橘真琴的背上,輕輕說:「你還記得嗎?小時候的事。」

「記得啊。」橘真琴微微笑着。

關于遙的事情,我每件事都記得哦。

小時候打賭的結果,橘真琴背着七濑遙,松岡凜背着葉月渚。

現在松岡凜變成了龍崎憐。

而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會改變。

爬臺階這件事很快就将成為龍崎憐的心理陰影之一。在氣喘籲籲地爬上臺階之後,葉月渚元氣十足地拉着他一起去求簽,龍崎憐覺得比初學游泳時去無人島集訓的4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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