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Love Prelude (8)
練習循環還要累。
七濑遙和橘真琴也去求了簽,不過重點并不在于學業。
至于兇吉,葉月渚求中了大吉,簽文上寫着夢想都會圓滿。他開心地小心翼翼收好簽文,笑眯眯地抱住龍崎憐的胳膊想要去偷看,龍崎憐遮遮掩掩地不讓他看,只說了句自己還是半吉,從概率上來說是一件好事雲雲。
七濑遙和橘真琴倒是彼此心照不宣地沒有将兇吉告訴對方。
都是大兇。
「吶吶,接下來是要去小遙家對吧!」葉月渚還沉浸在大吉的喜悅中,「好久沒有去小遙家了!好棒!」
「我們是去幫遙前輩整理房間的,不是去玩的,渚。」龍崎憐冷靜地說。
葉月渚嘟着嘴:「整理房間也很好玩啊。對了對了,小凜和小江等會兒也會一起來呢。小凜聽說鲛柄游泳部這次假期也有幾天要訓練,小愛連新年假期都沒有回家,好像小百也是!所以小凜說和小江先去鲛柄看看,等下再去小遙家幫忙。」
「你們已經見過凜了?」橘真琴問道。
「沒有啊,是小江跟我說的。」葉月渚一臉的遺憾,「小凜從澳大利亞回來就去找山崎了,也是昨天學校正式放假了才回來岩鳶看小江的。」
「山崎沒有一起回來?」
「沒有,聽說複健到了一個階段了,這幾段時間還需要觀察。」龍崎憐補充道,「聽江桑說這次比高中時複健的效果好,也許以後還可以偶爾下水游泳呢。」
橘真琴微微笑道:「那樣的話,凜一定很開心吧。」說着,他擡手看了看時間,「诶,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咦——小真你換手表了诶?」葉月渚好奇地湊上去看,「哇,這上面的小虎鯨好可愛!吶吶,有沒有鳳冠企鵝的圖案呀!」
「诶,我也不知道呢。」
葉月渚抱怨地晃着橘真琴的手臂,腦袋也跟着晃來晃去,不經意瞥向七濑遙的時候,這才發現七濑遙竟然也戴着長得很相似的手表——先前因為橘真琴的衣服太寬大,手背都被擋住了一半,這會兒七濑遙實在是覺得袖子太礙事兒,将它往胳膊肘上捋了捋,這才把腕表給露了出來。
「遙前輩的手表和真琴前輩的一樣呢。」龍崎憐默默地說出了葉月渚的腹诽。
「小真和小遙從小到大東西都是一樣的啦。」葉月渚早就見怪不怪了,「小遙平時最懶得買東西,所以背包啊、鞋子啊、文具啊什麽的都是小真買了一對兒然後和小遙分着用的。小遙自己很多東西都是小真買的啦。」
葉月渚唯一一次單獨和橘真琴與七濑遙一起逛商城的結果,就是看着橘真琴一遍又一遍地挑衣服,七濑遙站在旁邊面無表情地搜索附近有沒有大號的魚缸。結果出門之後,橘真琴自個兒衣服沒買幾件,全都是替七濑遙挑的。
葉月渚覺得他們倆買東西的風格和自己不太搭調,除了在旁邊幫着橘真琴監督七濑遙有沒有跳魚缸之外也變得無所事事,所以後來每次都要拉上龍崎憐才不會覺得無聊。
「不過這個不是我買的。」橘真琴搖了搖手腕,「是凜送的。我和遙一人一個。」
诶?!
葉月渚詫異地瞪圓了眼睛。
葉月渚用了五分鐘來消化這個消息。
消化完成之後,壓根沒有因為松岡凜送了橘真琴和七濑遙一對腕表表示過多的驚訝,他只是覺得非常的不爽——同樣都是認識了那麽多年的幼馴染,為什麽小凜都不送給我!
為什麽!為什麽!
這份抱怨無限擴大,直到四人一同回到了七濑遙家,看見了已經在門前等候的松岡凜兄妹倆的時候,葉月渚的第一反應,就是沖到松岡凜面前,雙手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地把頭頂在他胸口蹭啊蹭啊蹭。
松岡凜覺得莫名其妙:「喂喂?渚你在幹嘛?」
「小凜偏心!偏心!只給小真和小遙買了禮物!我和小憐的呢!」葉月渚持續着蹭着松岡凜,「小凜和小遙還有小真一樣偏心!」
七濑遙漠然地朝他們那兒望了一眼,又關他什麽事了。
橘真琴輕輕笑了笑。
松岡凜無奈地嘆氣:「什麽啊,我還以為……渚你怎麽跟百百一樣,一回來就問我要禮物的。」
回到鲛柄時松岡凜還沒有聽完似鳥愛一郎關于這段時間游泳部的發展,早早就等在一邊的禦子柴百太郎就兩眼放光地跑過來,趴在似鳥愛一郎的肩頭,眨巴着眼睛問:「凜前輩凜前輩有沒有給我帶東西回來!」
上次就已經給他特地帶了個回力标回來,這回松岡凜倒是沒怎麽準備,背包裏還放着一只準備留給松岡江的一只考拉和一只袋鼠,松岡凜想了想,還是把考拉拿出來給了禦子柴百太郎。
得到禮物的百百就像是個極端容易滿足的孩子,加上他終于看見了一直站在角落裏的松岡江,對松岡凜說了句「謝謝凜前輩」,就撒歡兒地飛奔到松岡江面前:「江桑!江桑!」
一直把妹妹放在主要地位的松岡凜放棄了和似鳥愛一郎的談話,走到松岡江附近,一把将「百百」給拎走了。
也算是鬧騰了好一陣子這才得以脫身,松岡凜兄妹倆在「百百」高聲的「江桑我改天去岩鳶高中找你玩」中離開了鲛柄。
回想起慘不忍睹的大半個上午,松岡凜吃力地想抽回自己的一只手。無奈葉月渚實在是抓得太牢,又不能反抗得太厲害,松岡凜也拿他沒轍。
龍崎憐覺得這樣的畫面實在是不忍直視,走上前拽了拽葉月渚的衣服下擺:「渚,你打算這樣抓着凜前輩到什麽時候啊?」
「真是的——小憐你都不覺得小凜和小遙一樣嘛!回澳大利亞了都不想我們!」
「凜前輩是去澳大利亞訓練的,渚。」龍崎憐一把将葉月渚給扯了回來,松岡凜可算是解脫了出來。
「唔——」葉月渚嘟着嘴盯着松岡凜。
松岡凜無奈地從包裏拿了兩樣東西出來,一個是一只小企鵝的公仔,還有一個是一個畫滿了蝴蝶的眼鏡盒。适合被贈予的對象是毋庸置疑的,葉月渚開心地接過小企鵝,給了松岡凜一個大大的熊抱。
「謝謝凜前輩!這個眼鏡盒我非常地喜歡!」尤其是花紋上蝴蝶的排布方式,實在是太符合美學的理論了,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作品!
松岡凜這才把目光從葉月渚身上收了回來,上下打量着龍崎憐,那探究的眼神讓後者心裏有些發毛,顫顫地問:「凜、凜前輩?」
「嘛,沒什麽。」
如果松岡凜沒有記錯的話,以往龍崎憐對身邊的人的稱呼時都不會直接叫名字的,哪怕是同班的葉月渚也都是「渚君渚君」的這樣稱呼着。可他這回從大洋彼岸回來,龍崎憐居然連稱呼都已經改了?
而且看來面前的岩鳶水泳四人組加上松岡江都完全沒有察覺到的樣子。
啊,這群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遲鈍吶。
六個人站在屋外閑談着,直到忽地一陣風猛地劃過,松岡江忍不住低呼了一聲,他們這才意識到「為什麽一直都不進屋」這個問題。
「整理屋子的話,來回活動起來,身子也會暖和一些呢。」橘真琴看着其實并不算有多麽雜亂的屋子,只是許久沒有人住了,灰塵稍微多了些,「大家先簡單地清掃一下吧,家裏也沒有食材,中午我們就點一份外送的披薩好了。然後下午再繼續吧。」
「嗯嗯!Fighting!」拿到禮物的葉月渚幹勁十足,「吶我和小憐去收拾浴室!小江和小凜收拾客廳!小遙和小真就去整理卧室和廚房吧!」
龍崎憐一巴掌拍了拍葉月渚的頭頂:「不要随便分配任務啊渚,先聽遙……不,真琴前輩的安排吧。」
「可是這不是小遙家嘛。」
為什麽要聽小真安排啦。
「好啦,咱們先把客廳給清掃一下吧,不然等下吃午餐的時候都是灰塵。」橘真琴想了想,轉身對七濑遙說,「這裏的灰塵多,浴室有水所以會好一點,不然遙就去清理下浴室吧?」
所以說啦,小真安排的話一定會非常非常非常地偏心啦!
葉月渚當即提出抗議:「小真每次都特別照顧小遙!」
「這是我應該做的啊。」橘真琴彎着眼睛笑了笑。
诶……
這個反應和以前不一樣啊?
以前自己調侃橘真琴和七濑遙的時候,後者總是一言不發,前者就開始慌慌張張地解釋自己心裏的天平并沒有怎樣失衡什麽的。可是今天,橘真琴卻是意外地坦率,特別地袒護七濑遙呢。
總覺得……
「小真……你不會……」
「嗯?」橘真琴偏頭問道,「怎麽了?」
葉月渚的問話卡在了嗓子裏,想問就覺得問不出來,不知道是太正常了,還是太不可思議。
遲疑了很久之後,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真琴你,在和遙交往吧?」
松岡江一臉驚訝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手上打掃的動作都不由地停了下來。
問話的人,是松岡凜。
「啊……凜是怎麽看出來的呢?」橘真琴這麽問道。
那就是不否認了?松岡凜心裏默默地笑了兩聲:「因為真琴你表現得實在太明顯了。」
從松岡凜剛一看見橘真琴和七濑遙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兩個人關系的不同。看見了七濑遙和以前不太一樣的神情,看見了七濑遙身上穿着的橘真琴的外衣,還有那兩個人雖然小心翼翼,但還是被發現了的眼神交彙。
大約因為他一直都在關注着橘真琴和七濑遙,所以才會很輕易地發現吧。
當然,還有先前去見山崎宗介時,兩人偶然間談到的關于那天橘真琴醉酒的事。
他并不意外這兩個人會交往,或者說,他們倆沒有交往他才會覺得奇怪。葉月渚和龍崎憐的想法,甚至包括松岡江在內,似乎也和他一樣。
「诶——因為無法想象沒有小真在身邊的小遙,或者沒有小遙在身邊的小真呢。」葉月渚回想起入高中時見到他們倆時的那個場景,「不論什麽時候,小遙和小真都是在一起的呢。」
有一句話,葉月渚憋在心底沒有說。
其實他曾經很私心地想過,如果七濑遙和橘真琴可以永遠都在一起就好了。不管未來走向了怎樣的道路,不管是不是各自成家立業,只要他們倆并肩站在一起,就是岩鳶最美麗的一道風景。
無法被任何人事物所替代的,屬于岩鳶的風景。
龍崎憐想的事情要遠比葉月渚深得多:「遙前輩和真琴前輩交往的話……會有壓力的吧?」
「不會。」
所有人都牢牢地盯着開口的那個人看。
說話的人是七濑遙。
「诶诶,小遙都這麽說了,小憐那就不要杞人憂天啦。」葉月渚拍了拍龍崎憐的手臂,「小遙和小真關系那麽好,我們應該高興才對呀。吶吶,今天不如我們慶祝小遙和小真交往好了!」
橘真琴連忙擺了擺手:「啊……不、不用了。」
「哼,小真原本是打算瞞着不告訴我們的吧!還好被小凜看穿了!」葉月渚盯着橘真琴,「所以呢!要懲罰小真!今天打掃的內容小真要加倍!」
橘真琴無力地看着葉月渚。
「呼,渚、憐,還有江,你們慢慢商量怎麽懲罰真琴吧。」松岡凜一手搭在了七濑遙的肩上,對着橘真琴說,「吶真琴,把遙借我一會兒啊。」
我又不是物品,什麽借不借的。
七濑遙目光沉沉地瞪着松岡凜。
「啊……渚!」橘真琴沒有正面回答松岡凜,可卻已經有了答應的意思,「先說好這些事情不能讓我一個人啊……」
說着,橘真琴就追着往戶外走去「商量大計」的葉月渚三人也一起去了。
留下松岡凜和七濑遙在屋子裏面面相觑。
「吶,遙,跟我出去走走吧,就在這附近轉轉。」松岡凜望了望屋外晃動的樹枝,裹緊了衣服,「我有事想跟你說。」
七濑遙略帶懷疑地一動不動。
「嘛,有些事情,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說。」松岡凜笑了起來,露出了滿口的鯊魚牙,「關于真琴的事,想不想知道?」
七濑遙的神經松了松,嘆了一聲,跟着松岡凜一齊走出了屋子。
天空中開始飄起了小雪,如柳絮随風輕飄,忽散忽聚,輕盈如蝶,飄飄灑灑地在空中跳着着一首又一首安逸的舞曲。細小的雪屑緩緩落在七濑遙的肩頭,墨綠色的外衣,連着帽子周圍一圈的絨毛上都沾了點點白色。
七濑遙跟在松岡凜身後,沒有并肩同走。
兩人默然地走了一段路程,就快要走到海邊。遠遠聽着來回湧動的海水翻湧,七濑遙終于沒忍住開口:「凜,你想說什麽?」
松岡凜頓住腳步,側轉了身子,遙遙地望着被碧天照得白茫茫一片的大海。
「還記得在澳大利亞的時候,我們也是這樣看着大海嗎?」松岡凜回憶着那些往事,不由笑了起來,「嘛,那時候還在想那個看見水就脫衣的遙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七濑遙當然記得。
生平第一次和橘真琴吵架,連看見水都沒了心情。沒有太多猶豫就跟着松岡凜來到異國他鄉,其中的部分原因,是不想繼續留在岩鳶,留在家裏。腦海中回蕩着那句脫口而出的「随便你」,一遍又一遍鼓震他的耳膜,他在岩鳶的世界就像忽然間坍塌了。只有把自己抱成一團,才會找到安全感。
他害怕留在岩鳶,害怕見到橘真琴。
彼時腦子裏全部都是橘真琴的事,就連水,也不能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過去。
「我一直都很崇拜你,也很羨慕你,到現在都是。」
「……在澳大利亞你不是說過了。」
松岡凜搖了搖頭,轉而看向了七濑遙,微微咧開嘴,露出了小半截鯊魚牙:「不是游泳的事。」
七濑遙眼中帶了些疑惑。
「小時候在俱樂部認識了你、真琴還有渚,讓我找到了可以一起游泳的夥伴。」松岡凜擡起頭,望着天空中飄飄落落的雪白,「那時看着真琴,他的目光始終都在注視着你,什麽事都會以你的心情為主。遙每次生氣鬧別扭的時候,真琴總是好脾氣地讓着你。我啊,就覺得很羨慕你。」
「有什麽好羨慕的。」
「真琴那家夥,大概永遠都不會丢下你吧。」
七濑遙皺了皺眉:「凜,你究竟想說什麽?」
「嘛,只是覺得,真琴一直都陪在你身邊,我——啧。」不想再重複對七濑遙表達的羨慕,只是以一個輕聲中斷了自己的話語。
七濑遙盯着松岡凜看了許久,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來:「凜……難道你也喜歡真琴?」
他沒有發現自己用了「也」來表達。
松岡凜瞪大了眼睛:「哈?」
兩人相對靜默無聲。
過了許久,松岡凜終于按捺不住,高聲大笑了起來:「喂喂,遙,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對真琴的心情和你是完全不一樣的好嗎?」
七濑遙還是盯着松岡凜不放。
「喂,你不要這樣看着我啊。」松岡凜避開了七濑遙那帶着些許微弱攻擊性的眼神,「算了算了,我也不賣關子了,給你聽個東西。」
說着,松岡凜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在音頻文件裏翻來找去。找到了時間标注還是去年夏天的那段音頻,他把手機揚聲器開到中等的音量,移到七濑遙耳邊,輕輕按下播放。
「凜,我是真琴,抱歉剛才挂斷了電話。你剛才問我志願的事……其實,我志願已經定好了,我打算考東京的大學,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應該怎麽對遙說。遙他……到現在也沒有找到自己對未來的打算吧,我想,如果是凜的話,或許可以幫遙一起找到夢想呢,因為凜和遙都是對游泳很執着的人呢。所以,我可以拜托凜,幫一幫遙嗎?啊,今晚我會和遙一起去看煙火晚會,我想我可能還是沒有勇氣告訴遙我的事吧……總之,拜托你了。還有,請不要告訴遙,好嗎?」
語音留言不長不短,但是時間久遠,按照常理來說,這封留言應該早已消失在網絡海洋之中。可松岡凜始終覺得,這些事早晚也應該告訴七濑遙,所以就把它給錄了下來。只是沒想到直到他已經身在了澳大利亞,七濑遙和橘真琴言歸于好,他卻把這件事給忘了。
之前翻看手機裏的文件,把它給找了出來,久遠的記憶這才重新翻騰至腦海。
所以,才會給七濑遙和橘真琴買那樣的一對腕表吧。
不管怎樣,有些事總是想讓七濑遙知道的。
松岡凜看了看七濑遙的表情,從不可置信,到如釋重負,到最後,竟然變得開始有熱淚即将從眼眶中溢出。
他不知道這些話對七濑遙的震撼究竟有多大,大概就和那年山崎宗介對他說「如果我告訴你,你會哭的吧」的時候一樣,心裏太多複雜的情緒,只需要一個瞬間就可以全部躍然紙上。
也就是從這封留言開始,松岡凜開始明白橘真琴對七濑遙是多麽的在乎。在乎對方的心情到了除非萬不得已,也不想告訴對方自己打算離開這裏這個已經決定的事實。
橘真琴喜歡七濑遙,在松岡凜眼裏這早已經不是一個秘密。
就像七濑遙溺水那次。
松岡凜至今都記憶猶新,那個平日裏總是洋溢着如天使降臨般微笑的橘真琴,哭得是怎樣的傷心,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無窮無盡的珠串,幾乎都找不到淚水哭幹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帶着哭腔的「遙——遙——」,還有斷斷續續地哽咽着的「醒醒啊」,每一聲,都讓松岡凜聽着覺得揪心。
只是橘真琴大概并不知道,猶豫太久,瞬間爆發,在毫無心理準備的七濑遙心中,點燃了如何一顆即時燃起的炸彈,将七濑遙心裏樹立而起的世界,一瞬間炸得四分五裂。
不過可喜可賀,結局終歸是圓滿的。
七濑遙找到了自己的夢想,和橘真琴言歸于好,松岡凜找到了一個可以永遠競争下去的對手和朋友。
這樣真好。
「雖然遲了一點,不過還是要說一句。遙,恭喜你了。」
「……謝謝你,凜。」
松岡凜拍了拍七濑遙的肩:「謝的話就不要多說了。在國內訓練的時候可不要松懈啊,我還等着和你一起站在世界舞臺上呢。別忘了我說過的,我希望你可以永遠都游在我前面,你永遠都站在我前進的方向。」
「我不會輸給你的。」
「嘛,那我拭目以待。」松岡凜伸了個懶腰,「啊,我們趕緊回去吧,不然渚又要吵吵鬧鬧的了。」
七濑遙擡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點了點頭。
回到七濑遙家中的時候,葉月渚果然大喊着「小遙和小凜偷懶」這樣的話。龍崎憐和松岡江将點的外送餐點盒子一個又一個地從袋子裏拿出來,在如何擺放在桌子上更加美觀這件事上兩人還一直争執不下。橘真琴給七濑遙和松岡凜各倒了杯熱水,對着七濑遙小聲地噓寒問暖,細心地撣着他肩頭的雪屑。
「遙,屋子裏還蠻暖和的,把衣服換下來吧,帽子濕噠噠的,碰到脖子會很涼的。」
「啊……真琴,把你的衣服弄髒了,抱歉。」
「衣服不要緊啦!遙,我去給你拿塊熱毛巾來。小心這樣會感冒的,真是的,你們出門怎麽也不帶着傘。」橘真琴最後一句話是對松岡凜說的。
松岡凜聳了聳肩:「哪有那麽脆弱,真琴你太誇張了。」
「小真每次碰到小遙的事都會變得特別緊張的。」葉月渚對着七濑遙眨了眨眼,「小遙我說的對吧?」
七濑遙沒有回答葉月渚,只是把外衣脫下塞給了橘真琴,然後扯着他的袖子,不讓橘真琴真的跑去浴室給他拿什麽熱毛巾。
其實心裏有萬語千言想對身邊這個人說,但是他一直不擅于表達自己的心情,加上大庭廣衆之下,他也不想說。所以七濑遙只是牢牢地,偷偷地攥着橘真琴的袖子,慢慢朝他身邊挪了一小步。
臨進家門前,松岡凜小聲地對他說:「嘛,如果有機會你可以看看真琴的手機。」
真琴的手機會有什麽秘密?一直以來看起來都很平常啊。
而且,為什麽松岡凜會知道真琴的秘密,而自己卻毫不知情。
七濑遙覺得自己對橘真琴的了解,遠沒有他想象中的多。曾經以為熟知對方的一切,可後來才慢慢發覺,原來許許多多潛藏在彼此心底的秘密,真的難以被察覺。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橘真琴所為他做的太多。可當時,他卻是回了他一句「随便你」。
真琴當時,也一定很難過吧。
一直以為痛苦糾結的人是自己。
回國之後看見橘真琴微笑着對自己說「歡迎回來」,原來那張笑臉之下,其實藏着和他一模一樣的心酸嗎。維持着那樣的笑容,只是——因為橘真琴對七濑遙的溫柔,不願意讓他感到有負擔吧。
七濑遙默默地吸了口氣,握住了橘真琴的手。
「遙?」橘真琴扭過頭,輕輕地喚了一聲。
「……沒什麽。」
七濑遙一直都沒有放手,漸漸地,越握越緊。
橘真琴愣了一會兒,也輕輕地握住了他的,輔以溫和的笑意,暖洋洋地看着七濑遙。
整個下午六個人都在認真地打掃着屋子,好在七濑遙家裏一向都很整潔,清理起來倒也沒有那麽費事兒。分工合作各司其職,很快就将家裏收拾得亮亮堂堂。
龍崎憐和葉月渚趕着回家吃晚餐,餐後還約好了由龍崎憐繼續給葉月渚作課程的補習,收拾完後便告辭離開。松岡凜難得回來,打算好好盡一個哥哥的責任帶松岡江去逛逛街,在拒絕了橘真琴邀請一起回橘家用餐之後,趁着七濑遙整理廚房的當口,拉着橘真琴說了幾句悄悄話。
橘真琴詫異地看着松岡凜,臉頰不由地泛了些紅色,像是被人戳穿了什麽秘密。
七濑遙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看見了松岡凜露出的極端可疑的鯊魚牙,以及他和橘真琴小聲的竊竊私語。漠然又慢悠悠地走到兩人身邊,七濑遙并不說話,只是牢牢地盯着他們倆的側臉。
直到松岡凜笑着拍了拍七濑遙的肩:「我先走了,下次再見。」
沒等七濑遙說什麽,松岡凜就徑自走向已經等了很久的松岡江,順手将松岡江的拎包搭在肩上,悠然地朝屋外走去。
「那——遙前輩,真琴前輩,告辭了!」
松岡江朝橘真琴與七濑遙點頭致意,然後轉身一路小跑着跟上了松岡凜。
七濑遙家中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兩個人此起彼伏的低微的呼吸。偶爾呼出口的白氣,像是在空中交織一起,氤氲成冬日裏的一圈圈溫暖而又美麗的霧氣。
「還沒有到晚餐的時間呢,我們等會兒再回去吧?」
橘真琴側臉看了看屋外,後院裏的小小花園上覆上了一層濃濃的白,許久都沒有人住的家裏,曾經總是在這裏轉悠的小野貓們也不知道是不是換了新的住所,用來喂養它們的食盆就放在木臺子上,裏面積了薄薄一層雪,晶瑩得就像是白色的砂糖。
「雪停了,外面很漂亮呢,一起去屋外坐坐吧?」
「嗯。」七濑遙點點頭,直接向後院走過去。
橘真琴無奈地在身後喊他:「等等啦遙,先把外衣穿上啦,很冷啊!」
七濑遙沒有理他,抱着膝坐在屋外,看着眼前綠白灰三色交融的風景,這個大約又會被龍崎憐稱作「世間另一種美感」的天然之作中多了些被微風吹拂而自然形成的圖案。七濑遙順手拾了根小樹枝,在雪地裏一筆一劃,不知道在寫着什麽。
先是不由自主地寫了一個M,盯着這個字母愣了一會兒後,才繼續寫下一個字。然而下一個圈還沒有畫完,忽地有人從背後輕輕搭上了他的肩,随即便将一件厚重的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自己穿着的那件已經濕了大半,被晾在屋子裏等着吹幹。
七濑遙側目一望,橘真琴果然把自個兒的衣服給脫了下來,蓋在他身上。
雖然七濑遙曾經很不能理解,為什麽到了冬天一起出門的時候,橘真琴總會穿着兩層外衣,把自己裹成一個球。
直到有一天七濑遙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橘真琴慌慌張張地把衣服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穿的時候,七濑遙這才開始恍然大悟,這個笨蛋之所以會穿那麽多,是為了以防萬一。而這個萬一,是他,七濑遙。
橘真琴的溫柔一直是密不透風地包裹在他的周圍,像是一道無形的保護罩,将他完完整整地保護起來。松岡凜說很羨慕自己身邊有橘真琴,事實上,他也很感激,橘真琴一直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以前并不會想這麽多,或許覺得身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這樣相互照顧是理所當然。可自從交往以來,他才逐漸發現,橘真琴對七濑遙,和對別人是不一樣的。
真琴的溫柔,也是有區別。
而他七濑遙,是特殊的那一個,獨享着橘真琴內心最柔軟的那一部分的那一個。
七濑遙擡起頭,向後仰着面,看着半蹲在他身後的橘真琴:「不冷嗎?」
「啊、我沒事兒啦。」
橘真琴這麽說着,還是吸了吸鼻子。
耳朵都被凍得有些發紫了呢。七濑遙伸手摸了摸橘真琴的耳朵。
「诶?!」橘真琴愣在了原地。
七濑遙嘆了口氣,扯下衣服扔給橘真琴:「還是你穿着吧。」
「不行啦——這樣遙你明天一定會感冒的!」橘真琴還想着把衣服往回塞。
「抱着的話,就不會冷了吧。」七濑遙望着橘真琴,「你不記得了?小時候的事。」
「诶?」橘真琴第二度愣住。
七濑遙默默站起身,把外衣往橘真琴肩上一搭,順手用力一按,毫無預警的橘真琴踉跄地跌坐在地,發出「啊」的一聲低呼。在橘真琴一臉茫然不解的狀态中,七濑遙繞到他身前,橘真琴幾乎是本能地彎起雙腿,給七濑遙騰出了可以坐下的空間。重新落座後,七濑遙向後挪了幾寸的距離,後背倚在橘真琴的胸口,将整個人的重量都倚在了對方的身上。
信號中斷的橘真琴終于重新連線,扯了扯厚重的外套,環住七濑遙,把兩個人給裹了個嚴嚴實實。
啊,真的很暖和呢。
幾乎都可以感覺到橘真琴起起伏伏的胸膛,他越來越快的心跳。
七濑遙舒适地閉上眼,懶懶地感受着這近在咫尺的溫暖。
「啊……我想起來了。啊啊,好懷念呢,小時候也是這樣和遙一起,在新年的時候一起看雪。」橘真琴用臉蹭了蹭七濑遙的頭發,「那個時候還沒有蘭和蓮,爸爸媽媽還有遙的爸爸媽媽就在屋子裏聊天。只是那個時候小遙個子比我高,所以是小遙像這樣抱着我呢。」
「因為真琴從小就很怕冷,老是在我耳邊說‘好冷好冷’的,好吵。」
「啊哈哈,是啊……」橘真琴不由笑起來,「雖然小遙總是嫌棄我,但是還是每次都會幫我取暖呢,小遙真好。」
七濑遙低聲反駁:「因為真的太吵了……」
「其實只要和小遙在一起,我就會覺得很溫暖哦。」橘真琴輕輕吻了吻七濑遙的臉頰,「謝謝遙可以一直都在我身邊。」
你不也一樣一直都在我身邊嗎?
沒什麽,要感謝的。
因為你在身邊的話,心裏就會覺得暖洋洋的,對什麽事都變得毫無畏懼。所以,不需要對我說感謝,只要繼續地,永遠地留下來,就好。
磨磨蹭蹭到了傍晚,七濑遙接到了七濑裕子的電話,夫妻倆已經回到了岩鳶,和橘千夏聯系過了。
橘千夏傳達了丈夫的意思,說是七濑夫妻倆回來這時間也不算早了,回家再收拾也不知要折騰到幾點,幹脆先去橘家一起聚一聚,晚餐後再一同回七濑家。七濑裕子自然是沒有什麽意見,她和橘千夏是手帕交,這麽久沒見面也怪想念對方。只是不知道自家兒子是個什麽意思,總歸還是要來問一聲的。
七濑遙當然是沒什麽意見,只說了聲「那我和真琴一會兒就回去」,就結束了通話。
橘真琴捧着曬得半濕半幹的外衣走了過來,見七濑遙已經打完了電話,才開口道:「我們走吧?這件衣服就讓我穿吧,遙你穿另一件好了。」
知道就算反駁也沒有用處,七濑遙幹脆什麽也不說,接受了橘真琴的好意。
「伯父伯母回來的話,晚上遙就要回來住了吧?看來回去吃過飯還得收拾下行李呢。啊,雖然遙帶回來的東西并不多……而且昨天睡覺之前好像也只是拿了換洗的衣服……啊,遙的課本好像也拿出來了吧,我放到哪裏了呢……」
橘真琴又一次開啓了喋喋不休模式,七濑遙曾經不止一次地覺得,橘真琴真的越來越像媽媽了,而且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媽媽對自己偶爾還是放任自由,而橘真琴是事無巨細,面面俱到。
嘛,當然他并不讨厭橘真琴的多管閑事。
或許也不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