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Love Prelude (9)
作閑事。
回家路上兩人沒有再圍着同一條圍巾。在七濑遙的全力抵抗之下,橘真琴終于還是乖乖地繞緊了圍巾,盡管嘴上還是在抱怨着:「遙我真的不冷啦。」
這句話今天至少聽過五遍了,每次都是騙人的。七濑遙知道這是橘真琴找的極端蹩腳的借口,但是對方那紅通通的鼻子早就出賣了他。
「總是把衣服給我的話,真琴會生病的吧。」七濑遙搖了搖頭,「不想像以前那樣,冬天總是看到真琴生病的樣子。」
「诶……」
「因為我會不開心。」
「……遙?」橘真琴不可思議地看着七濑遙。
今天的遙,和以前不一樣呢……覺得,變得比以前坦率了很多?
橘真琴忽然想起松岡凜臨走前對自己說的話。
——「我聽宗介說,你的手機裏……嘛,都到了這步了,你還打算繼續瞞下去?話說回來,真看不出來啊,真琴。」
所以凜到底和遙說了什麽啊!
橘真琴有些後悔為什麽之前只顧着解釋自己的秘密,忘記問松岡凜究竟找七濑遙談了什麽心了。
橘真琴的表情越來越糾結,八字眉也不由自主地揚起,腳步也慢了下來。
七濑遙回頭看了眼一臉怪異的橘真琴,奇怪道:「喂?真琴?」
「啊啊。」橘真琴應了兩聲,小跑了兩步走回七濑遙身側,「啊,沒什麽,我們回家吧,爸爸媽媽應該已經等了很久了吧?」
什麽啊……
七濑遙懷疑地瞥了橘真琴一眼。
不過還是沒有問什麽。
真琴願意說的時候,總會說的吧。他,只要等着真琴開口,就可以了。
從七濑遙家到橘真琴家不過短短幾步的距離而已,下了幾層臺階,轉個彎兒,再走幾步就到了。兩人小時候總會在吃過飯之後約好在長階上逗貓玩,附近的小野貓都喜歡按時按點地蹿出來和他們倆一起玩。
兩家之間的距離不遠,卻承載了他們足足十多年的回憶。
回到橘家時,七濑夫妻倆也是前腳剛進門不久,兩人正坐在沙發上同橘爸爸聊着天。聽到七濑遙和橘真琴回來的聲音,七濑裕子站起身來,走到還站在玄關的七濑遙身邊,展開雙臂輕輕地抱了抱他。
雖然從小對七濑遙就是放養,任其自由自在地長大,七濑遙從小也是跟着奶奶一起生活的時間多一些。大約應了一句話「離開越久,越是想念」,自從七濑遙去神奈川念書之後,七濑裕子發覺自己對兒子的思念與日俱增,每天都想着早點見他一面。
或許早就預感到會有一天,在丈夫和孩子之間的選擇天平中,自己會選擇去陪伴工作的丈夫。所以很早的時候就把家務和料理教給了七濑遙。而七濑遙大約真的是所謂的天才,學什麽都很快,小小的年紀就可以把七濑裕子的料理水平學了個大半。于是當初把七濑遙一個人留在岩鳶,抱着「是小遙的話就一定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念頭,雖然的的确确拜托了橘家,尤其是橘真琴要多照顧七濑遙一些,但更多的,還是相信着一貫獨立自主的七濑遙可以把家裏打理得很好。
聽橘千夏說起了橘真琴和七濑遙簡單提及的大學生活,她一直有些懸着的心也慢慢地鎮定下來。
對呢,有真琴那個孩子在,自己也不需要太擔心小遙吧。
好像小時候兩個孩子大冬天跑去外面雪屋子裏睡覺,被自己和橘千夏發現狠狠地批評了一頓的時候,橘真琴還義正言辭地說都是自己貪玩,不關小遙的事。
真琴那孩子就算讓自己受盡委屈,也不會讓小遙感到不安的吧。
七濑裕子這樣想着,擡眼望了望一直站在七濑遙身後沒有走動的橘真琴:「真是麻煩真琴照顧我們家小遙了。」
橘真琴搖了搖頭,微微笑着:「遙也很照顧我啊。」
「啊啦——你們不要站在門口啦,吃過飯以後可以慢慢敘舊哦。真琴過來幫我端東西吧,要吃飯了哦。」橘千夏從廚房探出個身子來,「小遙,桌上有剛倒好的熱水哦,外面很冷吧,先坐下喝杯熱水暖暖身子。」
「是、是!」橘真琴連着應了兩聲,然後輕輕對七濑遙說,「吶,遙我們先進去吧?」
七濑遙沉默着點點頭,被七濑裕子拉着走向了客廳。橘真琴脫下了身上還沒有幹透的衣服,搭在手臂上,小跑着跑進了廚房去幫媽媽的忙。
「真琴還是那麽有活力的樣子啊。」七濑遙的父親一直看着橘真琴的動作,和七濑遙一樣總是沒太多表情的臉上多了些柔和,「真好呢,橘家的三個孩子又活潑又可愛。裕子總說小遙繼承了很多我的性格,所以總是面無表情的,又不愛說話,真讓人頭疼。」
「這也是小遙的優點啦。別看真琴長得高高大大的,其實他到現在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高中的時候陪小蘭和小蓮看電視,結果兩個小孩子沒事兒,真琴自己倒是哭起來了。」橘爸爸有意無意地朝廚房望了一眼,「真琴啊,也就這個體格看起來值得依靠一點兒。」
七濑裕子有點無奈地看着這對互相拆兒子臺的好兄弟倆,拍了拍身邊七濑遙的手,說道:「小遙也好,真琴也好,我覺得這兩個孩子啊都是很可愛的呢。就是因為性格有些不同,所以他們倆才能一直都關系這麽好吧。沒有真琴在的話,小遙都不怎麽會和別人說話的吧。」最後一句話,七濑裕子是看着七濑遙說的。
啊,不是不怎麽會說話。
是壓根就一句話都不願意說吧——對不認識的人來說。
就像是之前又偶爾在橘真琴學校裏碰上面的江口誠,雖然對方總會熱情滿滿地對他打招呼,但七濑遙還是一點兒都不想搭理他。
「所以有一點我一直都很佩服真琴呢。他總可以明白小遙在想什麽,這點就算是我也不能做到呢。」七濑裕子笑盈盈地看着七濑遙。
所以真琴是最适合待在小遙身邊的那一個呢。我們這些為人父母的,總歸是要與他們漸離漸遠的,只有他們這些年輕的孩子,才是應該攜手并肩一起走下去的吧。
七濑遙有些愣神地看着七濑裕子,媽媽的眼神裏明明就帶了些探究與贊許并存的意味。
那是——什麽意思?
在廚房裏給媽媽打下手,或者更确切的說是在端盤子遞餐具的橘真琴,聽着客廳裏傳來的小聲細語,偶爾有一兩個音節聽不太清。
聽到他們在談論自己和七濑遙,橘真琴有些心虛地放緩了動作。
「真琴,這次回來,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想跟爸爸媽媽說?」橘千夏帶笑看了橘真琴一眼。
「诶?媽、媽媽?」橘真琴瞪大了眼睛,有些吃驚地看着橘千夏。
「事實上昨天晚上帶小蘭和小蓮去洗澡之後,我原本是準備去你房裏問問你們晚上休息需要哪些東西的。」橘千夏臉上帶着些無奈地搖搖頭,「結果呢,看見了你和小遙……」
橘真琴一不留神就打翻了跟前的一小碟醬油。
「真琴和小遙在交往嗎?」
「呃、嗯……」橘真琴撓了撓腦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一直在考慮應該怎麽對爸媽說,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被媽媽看穿了。
橘千夏心裏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并沒有表現得太過意外。先前和七濑裕子談到這兩個孩子的時候就或多或少達成了共識,就像七濑裕子也想象不出如果讓七濑遙去依賴另外一個人會是怎樣的感覺一樣,橘千夏也無法想象有朝一日橘真琴不再把七濑遙的名字挂在嘴邊。
也許離開橘真琴的七濑遙就像是離開了水的青花魚。
也許離開七濑遙的橘真琴就像是找不到水源的虎鯨。
無法想象那樣的日子會變成怎樣。
就好像橘千夏至今都記得,橘真琴告訴自己不再去游泳俱樂部的時候,她問他為什麽,橘真琴的回答是——「因為小遙說他不想去了」。
真的,很在乎那個孩子吧。
「我和爸爸不會幹涉真琴的生活,只要真琴覺得開心就好。」橘千夏用抹布擦了擦臺面上的醬油汁,「裕子也是一樣的,小遙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她也相信小遙的決定。」
「……媽媽?」
「這幾天跟媽媽學學做料理吧?電話裏有很多都不方便說呢。」橘千夏笑着摸了摸橘真琴的臉,「想要照顧小遙的話,要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哦。小遙也會想吃到真琴做的青花魚吧?」
「啊……那就拜托媽媽了!」
橘千夏點點頭:「走吧,要吃晚飯咯。真琴端着這個,小心燙。」
「啊——好的!」
或許是心裏還在回味着媽媽的話,橘真琴在餐桌上總覺得七濑家的夫妻倆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在看着他——就像是全身上下進行了一場掃描一樣。
橘家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兩家人擠在一張桌子上,橘蘭和橘蓮坐到了七濑遙和橘真琴中間,難得地沒有吵架,乖乖地吃着飯。七濑遙和橘真琴一左一右地照顧着兩個孩子,時不時地夾些菜給他們。
坐在他們對面的橘千夏和七濑裕子對視了一眼,各自挂上了溫和的笑意。兩位父親倒是偶爾談起些工作上的話題,兩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桌上,親近得好像一家一樣。
話題不免要談到七濑遙和橘真琴的學業上。
橘真琴大學二年級會搬校區,而且在學習的課程上也會随着年級數的變大而增多些。想要成為一個優秀的游泳教練的話,光靠嘴上說要努力是不夠的,決定了的事情就要去全力以赴。
而七濑遙的訓練量也同樣在逐步加大,岡崎千月前些日子還給他看了開春之後的新的訓練方案。
各自都要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着。
「好想以後在電視上看到哥哥和小遙啊!」橘蘭一邊吃着松阪肉一邊笑眯眯地說,「吶吶,哥哥以後可不可以當小遙的教練呀?」
「诶……」
橘真琴噎了一下。他的夢想還沒有那麽遠,雖然一直很想永遠和七濑遙并肩同行,但是可以和七濑遙一起站在國際舞臺上的那個人,應該是松岡凜吧。
他只需要靜靜地守在七濑遙身後,在某個游泳俱樂部教着孩子們游泳,然後等着在國外比賽的七濑遙回來就好了。
「先不說那麽遠的事兒啦,以後會怎樣還說不準呢。」橘千夏笑着說道,「小遙啊,接下來幾年你們會很辛苦吧?」
「我還好,只是做日常訓練。真琴每天都要看書,會很累。」
如果再加上去對方的學校見面、做便當還有兩個人吃飯、不知為了什麽坐在一起發呆的時間的話,橘真琴大約看書的時間會不斷往後推移推移,說不定還得熬到深更半夜。
七濑遙也一直在想着,怎麽才能減少這些浪費了的時間,然後讓橘真琴可以早點休息。橘真琴不睡的話,自己也覺得不安穩,忍不住會為了照顧這個笨蛋做一頓夜宵,然後直接導致自個兒也睡得很晚。
這樣無限循環,生物鐘都開始強制調整了起來。
所以應該怎麽辦呢?七濑遙心裏開始默默地盤算了起來。
忽然有個念頭跳了出來。
啊,這樣,大概不錯呢。
晚餐後的七濑遙随橘真琴一同回房收拾行李,留着兩家父母繼續再餐廳裏,聊着未完的話題。橘蘭和橘蓮吵吵鬧鬧着說要一起幫忙,卻被橘千夏叫去了廚房一同收拾碗筷。
「吶,就讓哥哥和小遙收拾好啦,小蘭和小蓮不要打擾他們了哦。」
七濑遙并沒有太多的東西需要整理,回家時他原本就只背了幾套換洗的衣服,外加給橘蘭和橘蓮帶的小禮物,還有一本英文課本——雖然他對英文真的毫無興趣,但是還是不自覺地把它放在了背包裏。
「啊、啊。遙你的衣服媽媽下午洗掉了……明天我再給你送過去吧?」橘真琴認真地替七濑遙裝着行李袋,「嗯……衣服拿好了,課本也是……還有什麽呢……」
七濑遙就這麽坐在床上,抱着膝看着橘真琴忙忙碌碌,眼睛一眨不眨,整個視野中似乎只容得下一個橘真琴。收拾行李這樣的事情本來就該是自己來做,可他看着橘真琴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忽然覺得就這麽看着他,也覺得賞心悅目。
「遙,都收拾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沒關系的,就算丢下什麽,我再回來拿就是。」七濑遙坐着一動不動,還是有些出神地看着橘真琴。
橘真琴這才發覺七濑遙一直在發呆,伸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遙?」
「吶,真琴。」七濑遙默默地吸了口氣,「假期結束回去的話,你要準備論文了吧?」
「诶……是的呢。」橘真琴抓了抓頭發,「快要到時間了呢。佐藤那天說教授假期結束後會找我研究下這次的論題……咦、遙怎麽忽然問這個?」
七濑遙在聽見佐藤美沙的名字的時候眼睛不易察覺地暗了幾分。
「會比現在還要辛苦吧?」
「遙在擔心我嗎?」
沉默了片刻,七濑遙靜靜地點頭:「真琴總要去學校接我的話,會耽誤你的時間吧。」
「诶——不、不會啊。」橘真琴有些着急地搖搖頭,「和遙在一起的時間,完全不能算是耽誤啊。」
橘真琴和七濑遙在一起的時候,心裏是如此的充實,才不能被稱作是耽誤呢。
「對我來說,可以和遙一起最重要呢。」
橘真琴眨着眼睛笑起來,笑容就像是三月的暖陽,在冬日裏最溫暖的那一束光。
七濑遙的心髒有一瞬的窒息,被橘真琴的一句話擊中了心髒最最柔軟的一部分,心中湧起的波濤像是在一瞬間千江彙海,彙聚成心湖正中心粼粼波光中最亮的那一圈光亮。
其實橘真琴像這樣的話從小到大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沒有遙就不行」,從小時候一起去游泳俱樂部到一起去無人島集訓,七濑遙每一次都敗在了這句話之下。彼時心中并沒有更多的心思,只是覺得——橘真琴不能沒有自己,所以自己就不會離開。
這樣的念頭一直持續到了現在,到如今看來,他們都不過是離不開彼此、相依相偎的存在。哪怕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水源,也會相濡以沫的存在。
他也想和橘真琴在一起,時間更多更多一點。
「吶,真琴。回去以後,我們搬到一起住吧。」
「遙?!」橘真琴不可置信地盯着七濑遙,「你在說什麽?」
七濑遙嘆着氣,站起身來圈住了橘真琴的脖子,慢慢微踮起腳,湊到他耳邊說:「一起住吧,真琴。」
就像在我從澳大利亞回來的時候,你在機場對我說「歡迎回來」的那一天,我像是聽見了這個世間最美妙的聲音。
我想每天對你說「我回來了」,也想每天聽你說「歡迎回來」。
一個人住在神奈川,雖然橘真琴常常會陪在他身邊,也會經常留宿,但終歸還是分居在相隔了一個車站那麽遙遠。七濑遙如此想着,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把神奈川,或者東京都,當作自己的另一個家。
有橘真琴的那個家。
所以,搬到一起住吧。
橘真琴幫着七濑裕子搬着行李,和七濑一家三口一起去到了對方的家中。七濑裕子一打開家門,看着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屋子,微笑着扯了扯丈夫的袖子:「看,小遙和真琴把家裏收拾得很好呢。」
「啊……下午真是麻煩真琴了,好像聽你說渚和凜也有來是吧?」七濑遙的父親贊許地看着橘真琴。
「不麻煩的,伯父伯母難得回來,路上也很辛苦了。」橘真琴将行李包放在了玄關,「那麽我就不打擾了,伯父,伯母,還有遙,我就先回家了。」
七濑遙正想開口喊住他,七濑裕子卻是比他搶先了一步:「真琴先進來坐坐吧,我呢有些事情想和你說哦。」說着,敲了敲丈夫的手腕,「親愛的,你和小遙去把行李放回屋吧,我看小遙應該是打算泡泡澡了吧。」
聽到泡水的七濑遙雖然還是有些不舍地望了橘真琴一眼,但是水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他終于還是乖乖地拎着包跟着父親走進了裏室。
橘真琴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七濑裕子。先前被橘千夏戳穿了心事,就已經覺得七濑裕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個不同尋常。雖然從媽媽那裏聽說了兩家的父母都不會幹涉自己和七濑遙之間的事,但是面對七濑裕子,說不緊張那絕絕對對是騙人的。
不知道別的正在交往的人面對對方的父母究竟是怎樣的心情。看着幾乎是見證着自己一路從小嬰兒長大成人的七濑裕子,橘真琴的緊張更是加了倍——不,加了三倍都不止。
七濑裕子看着橘真琴不安地揪着手指——那是他一貫緊張時的動作,從小到大都是。不免失笑,拍了拍他的手臂:「真琴在緊張什麽呢?覺得我會說關于小遙的事嗎?」
「呃……」橘真琴啞口無言,只能默默地低下頭,臉頰開始漲紅起來。
「我和千夏其實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了,你和小遙從小就分不開,我想着就算到了七老八十了也是如此吧,所以你會和小遙走到這樣的關系,我一點都不意外。」
七濑裕子朝屋子裏望了一眼。
「這些話我和千夏都想着要跟你說——嘛,畢竟一直以來都是真琴在照顧着小遙呢。」
橘真琴認真地聽着七濑裕子的話。
「對小遙來說,真琴應該是一個不可替代的存在吧。小時候小遙告訴我要去游泳俱樂部的時候,我真的很驚訝,他明明是那麽怕麻煩的一個人。後來千夏告訴我,是真琴邀請小遙一起的吧。小遙啊,雖然和他爸爸一樣有些沉默寡言,但真的是個很溫柔的孩子呢。」
「嗯、是的。遙真的很溫柔。」
「他在家裏總是說‘真琴一直吵吵鬧鬧地說個不停,又笨手笨腳的,一起做料理的時候還總會切到手指或者燙到手,好麻煩的’,可是只有和真琴在一起的時候,小遙會變得和平時不一樣,會很在意真琴的一舉一動哦。那是會發自內心的關心,我看得出來——就像我關心小遙的爸爸一樣。」
橘真琴怔了怔。
原來是這樣嗎?
也難怪——和七濑遙一起做料理的時候,他差點切到手指的時候刀子就被七濑遙搶了過去,油鍋裏的油星子差點濺出來的時候,七濑遙也會立刻用鍋蓋擋住飛濺而出的油滴。
這就是因為七濑遙在看着自己的一舉一動,所以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來嗎?
「我和小遙的爸爸很喜歡看着這樣的小遙。只要小遙覺得開心快樂,我和爸爸就覺得心滿意足了。真琴,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我會努力的。」
是呢,也只有真琴能做到了呢。
七濑裕子握住了橘真琴的手:「真琴,我要感謝你在我和爸爸不在小遙身邊的時候,一直陪着他。」
今後,也一直這樣陪伴下去吧,這樣的兩個孩子。
「我會一直都在遙的身邊的。」
拿着衣服從卧室裏拐出來的七濑遙看着站在玄關握着手聊着天的橘真琴和七濑裕子,腳步停在了浴室門口,有些愣神地看着這兩人的低聲細語。
不知道媽媽對橘真琴說了些什麽,他只看得見橘真琴臉上越來越明顯的緋紅,還有不知因為什麽而開始不斷地朝着七濑裕子點頭。
七濑裕子悄悄投過來的目光,比以往看着自己的時候更加的柔和。
七濑遙越來越茫然,從見到媽媽的那一刻就開始覺得心中疑窦叢生,總覺得她在瞞着自己什麽。雖然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正在瞞着媽媽一件最重要的事。
橘真琴也順着七濑裕子的視線朝七濑遙望了過來。
眼睛裏帶着與往日不同的光芒,更多的溫情,更多的心動,潛藏在眼底即将滿意而出的種種情愫,好像在用眼睛,用眼神傳達着他的心聲——
「真的真的,好喜歡遙啊。」
緊接着的短短的假期裏,七濑遙和橘真琴各自陪着父母家人享受着天倫之樂。橘真琴恨不得把一天變成48小時來用,天天跟着橘千夏學習料理和各種家務。再笨拙的天賦也能用後天的努力來做一些彌補,何況橘真琴在智商上好歹也算是個上流水平。
自從七濑裕子對自己說了那些話以後,橘真琴有了一種以後要負責承擔七濑遙的一切的錯覺。
唔,也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得上是錯覺。
所以七濑遙這幾天都沒有去找橘真琴,想讓對方好好在家裏自我修煉一下,順便陪着弟弟妹妹。那個笨蛋,只要自己出現,多半是把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進入「七濑遙照顧橘蘭橘蓮,橘真琴照顧七濑遙」的奇怪局面。
于是,現在是晚上七點,七濑遙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在手機上按來按去。
他的手機裏空空蕩蕩,除了郵件就是電話,而且其中十分之九都是來自橘真琴,其餘的是七濑裕子或者岡崎千月。
七濑遙對着郵件箱翻了翻,橘真琴的郵件幾乎都每天都有一封,無非是「吃過飯了嗎」或是「早點休息,晚安」之類的。即便是交往之後,他們之間的郵件也和過去的十多年沒有太大的改變,都是簡簡單單最平常生活的對話。哪怕橘真琴偶爾會在句尾加上一句「最喜歡小遙了」這樣的話,看起來也是如此地自然而然。
七濑遙想了想,登陸了一次都沒有用過的推特,按照記憶中橘真琴教過他的方法,開始翻看着親友們的訊息。
新年裏所有人發推的頻率都明顯增長了些,松岡凜發了一張和松岡江的合影,配上的文字是「希望我的妹妹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禦子柴百太郎第一個轉推,附帶了一句「江桑!凜前輩!不不、哥哥!」,如此直截了當的一句「哥哥」讓松岡凜哭笑不得地回了他一長串表情。
葉月渚連着幾條都是抱怨着龍崎憐天天盯着他學習,最後一條上還附帶了一張龍崎憐正在給葉月渚寫錯誤分析時被偷拍到的背影。
山崎宗介只是簡簡單單地給松岡凜寫了一句「歡迎回國」,言簡意赅,倒是很有他一貫的風格。
七濑遙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的每一條訊息。
翻到了橘真琴最新的一條信息,是十分鐘之前發的,配圖是用烘焙盤子裝好的的手工餅幹,圖案只有兩種,海豚和青花魚,擺了滿滿一盤。配上的文字是——「在媽媽的指點下第一次嘗試呢,不知道味道怎麽樣。媽媽在家裏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兩種形狀的模具,不過好像被我壓壞了……」
又是海豚和青花魚嗎。
七濑遙完全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就知道橘真琴這個餅幹一定是做給他吃的。
他想了想,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條推特——「很好看,應該會很好吃的。」
一直以來都覺得七濑遙的推特賬號是一個擺設,大家也都習慣了他一直潛水的狀态,忽然從水底冒出來發了條推,讓所有親友都覺得驚訝。
不過再一瞧他寫的內容,又都見怪不怪了。
葉月渚的評價是——「诶,真好呢,我也想吃小真做的餅幹,小遙給我留一塊!」松岡凜的評價是——「一看就知道是真琴做出來的。」松岡江也跟着評價了一番——「真琴前輩不是肉食性動物麽,怎麽會想起來做餅幹呢?」而緊跟在她之後的禦子柴百太郎說的內容就完全與圖片和七濑遙或者橘真琴無關了。
過了大約十分鐘,橘真琴也出現了。
「诶???遙你居然看推特了嗎?!」
原本還打算留作當驚喜的呢。
七濑遙想了想,在繼續發推和傳郵件之間選擇了後者。默默地給橘真琴傳了封郵件過去——「做好了?」
橘真琴很快就回複過來:「還在烤箱裏烤着呢,應該很快就好了。」
「這次沒有弄錯糖和鹽吧。」
沒有想到七濑遙竟然打趣兒自己的橘真琴直接打了電話過來:「遙!這次絕對沒有啦!」
七濑遙不由輕笑了一聲,輕聲道:「那,等下要出來嗎?」
「诶?!嗯、嗯……可是外面還是很冷呢,我送到遙家裏去吧?」
「沒關系的,等下就去臺階那兒吧。」
「那、那遙記得多穿些衣服啊。」
無奈地嘆息一聲:「我知道,你也是。」
「啊啊,已經烤好了呢,遙那我先挂斷啦,等會兒見!」橘真琴還是如往常一樣慌慌張張地朝某個地方跑過去,挂斷電話的前一瞬還能聽見一聲低低的撞擊,大約橘真琴又不小心撞到了什麽地方。
七濑遙淺笑着收好手機,起身換衣。
從卧室出來時遇見了正準備給他送水果的七濑裕子,見他穿戴整齊,手上還抓着不怎樣常用的手機,了然地朝他點點頭,把水果盤子遞給他:「帶去和真琴一起吃吧。」
七濑遙端着盤子朝媽媽笑了一下,慢悠悠地朝玄關走了過去。
啊啊,現在的小遙開始學着經常笑了呢。
七濑裕子笑容滿面地看着七濑遙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門。
走到樓梯口時,正巧看着橘真琴捧着小盒子走了過來。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橘真琴軟着目光對七濑遙盈盈一笑,三步并作兩步一蹦一跳着跑到七濑遙身邊,伸手将七濑遙外衣上的帽子搭在他的腦袋上:「風很涼的,還是戴上比較好。」
七濑遙覺得帽沿上的絨毛一直在蹭着自己的臉,并不是太舒服;可橘真琴至少沒有又直接一股腦地把圍巾什麽的直接繞上來,姑且算作是一個進步吧。
「媽媽讓我給你帶點水果,一起吃吧。」
「嗯、嗯!遙你嘗嘗這個吧,我自己都沒有吃過……」
一做完就裝進了盒子然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一副急于獻寶的模樣想第一時間給七濑遙嘗嘗看,或許從一開始自己下定決心要學習料理,只是為了給身邊這個人做些簡單的食物吃吧。即便料理技能永遠追不上他,但至少以後在對方訓練結束回到家中的時候,可以吃到家裏的飯菜,而不是明明已經累得要命還要準備晚餐這樣的情況。
橘真琴拿起一塊青花魚造型的餅幹遞到七濑遙嘴邊,七濑遙順勢就含在了嘴裏,輕輕咬了一小口。
舌尖上有些微的甜意,味道很淡,說不上好吃或者不好吃,這樣的味道倒是挺适合這種茶餘飯後配上些許水果的小餐點,清清淡淡的感覺,就算多吃幾片也不會讓人覺得很膩。
「好、好吃麽?」橘真琴有些緊張地看着七濑遙。
七濑遙嘴裏還叼着半塊餅幹說不了話,他索性朝橘真琴臉前一湊,把嘴裏的餅幹朝對方口裏送。橘真琴怔怔地微張着口,牙齒一咬,只聽得兩人唇齒間「咔」得一聲,餅幹從正中被咬成了兩半。而他們的唇之間只有毫厘之距,只要稍微一動就可以貼在一起。
橘真琴身子微微前傾,碰了碰七濑遙的唇。
啊、好甜。
他已經分不清這份甜意究竟是來自對方的唇,還是嘴裏的餅幹。
兩人緊挨着坐在臺階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餅幹水果,橘真琴坐在了風口的方向,還時不時地伸出手臂,将寬大的外套罩在兩人的肩上。
靜靜地坐在夜幕之中,不知時光流逝。
這天七濑遙發的第二條推特,帶着一張照片。照片是夜月光輝映照的長階上,他和橘真琴交疊在一起的手。他把腕表換了個位置戴,兩只腕表也同樣貼在了一起,盤面上的海豚和虎鯨的腦袋也緊緊湊在一起,好像一直一直都不會分開。
假期總是短暫的,因為決定了要住在一起,七濑遙和橘真琴決定提前回去。橘真琴在他們打算要搬到一起時就開始着手找房子,只是中介的合同再怎麽也得一周的時間才能拟好,加上他們也想早些回去看一看新的屋子的設施——當然,七濑遙的重點是浴室。
好在去年從過年之後不久兩人就搬到了神奈川準備統考和志願學校的入學考試,房子的租期也是簽了一年,也正好快要到期了。
于是在橘蘭橘蓮的依依不舍和兩家父母的熱情相送之下,七濑遙和橘真琴踏上了回神奈川的路程。
新選擇的租屋位置是在橘真琴二年級校區和七濑遙學校的中軸線上,離兩邊都不算太遠,這也算是兩人好不容易達成的共識,雖然橘真琴覺得自己跑得遠一點兒沒有關系,但在七濑遙的堅持之下,還是做了讓步。
按照中介公司所說的地址,下了車後就同公司人員做了聯系。公司的負責人領着他們去看了看中的單間公寓。當真不負它比別的屋子要貴一些的租金,屋子裏的設施一應俱全,只需要自己再去采辦些照明啊窗簾啊之類的東西就可以。浴室也裝飾得很精致,牆磚和七濑遙之前租的房子一樣是淺綠色,看起來讓人覺得很舒适。
橘真琴和七濑遙都很喜歡這個房子。
自己的租屋租期還有一段時間,正好趁着這段日子搬搬家,再額外買些其他的東西。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