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Love Prelude (20)
……」
「遙。」橘真琴忍不住又收緊了手。
「真琴……」七濑遙縮了縮手,向後一抽,從橘真琴的掌心裏逃脫出來,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緩聲道,「這件事我來解決吧。」
橘真琴詫異地瞪大眼睛,半晌後,終究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鏡原小姐,你剛才說的事情,我不會答應的。」七濑遙思索了一會兒,平靜地開口,「我不了解你們那些事情,我也不想去了解。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把這些事情公之于衆。」
鏡原薰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嗯,七濑君繼續說吧。」
「我一直覺得這只是兩個人的事,不需要特意去告訴別人。我喜歡真琴這件事,是我一個人的心情,我知道,他也知道,這樣就好了。為什麽還要對全日本的人說呢。」七濑遙對這一切還是有些茫然不解,只是将自己心中所想一個字一個字地傳達出來,「鏡原小姐,我不清楚為什麽你要對我說這些,但我不想把我的這種心情作為可以交易的東西,我的意思,你能明白麽?」
橘真琴很少見到七濑遙對并不熟悉的人說這麽多話,而且字字句句,也是讓他覺得有些陌生的,不像是七濑遙會說出的話。他那雙澄澈的藍色雙瞳之中所映出的,是橘真琴難得一見的成熟。
或者說,是屬于七濑遙的一種成長。
忽然間像是了解了為什麽七濑遙會獨自一人來見鏡原薰而不讓他知道。的的确确,有些事情如果可以自行解決的話,借助于他人之手總會顯得自己過于笨拙。自己已經習慣于替七濑遙解決問題,所以下了計程車飛奔而來之時,話語就像是從嘴裏蹦出來一樣,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了自己對七濑遙長久以來的保護欲。
但事實上,現在的七濑遙,并不需要他的保護。
他在努力讓自己蛻變。
橘真琴并不清楚為什麽七濑遙會忽然有了這樣的決定,也許鏡原薰的事一開始就只是一個契機,讓七濑遙心裏長久所形成的打算得以實現的一個機會。他在想着辦法讓自己長大,變得可以獨當一面,而不是永遠依靠着身邊的人去替他解決問題。
橘真琴心裏的滋味甜酸交雜,為着七濑遙的成長而欣慰的同時,又為自己會逐漸失卻成為他的代言人一職而悵然若失。
鏡原薰與橘真琴的想法截然相反,現如今這樣的情況讓她無從招架,愣了半天也沒接上一句話來。
七濑遙的意思她自然是懂的,只是她沒想過這番話是會從七濑遙的口中聽到。
以她的認知來看,她早已預料到了橘真琴是會出現的。而最終和她完成談判的,也應該是橘真琴才對。她對橘真琴的了解,天然,溫和,好脾氣,對七濑遙有着強烈的保護欲,只要是涉及到七濑遙的事情,一定會讓橘真琴頓失方寸。
但現實是,寡言少語的七濑遙在和自己對話,而橘真琴卻是帶着一臉危險氣息地盯着自己。面對不按常理出牌的兩個人,就算是在國外的傳媒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鏡原薰,也開始慌了神。
「七濑君的心情我固然理解,但是我手裏所拿到的資料一直這樣按住不發,對我們媒體人來說,是一件……嗯,比較忌諱的事情。」
「如果你想要報道出來,就算我拒絕,你也一樣會發的吧。」七濑遙盯着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說。
橘真琴在心裏偷偷笑了一聲,遙真的是很聰明的一個人呢。
鏡原薰開始挂不住面子,額上也不由地生起了薄汗:「那個……就算是這樣,我也是真心實意來和七濑君談這件事的。」
「嘛……不需要談了哦。」橘真琴終于開口了,「遙已經說了吧,我們沒有辦法左右你的行為,但是我們并不想拿我們之間的感情作為交易的籌碼。遙喜歡安靜,我也是。我們以後的生活,并不希望鏡原小姐你的打擾,這樣說夠清楚了嗎?」
「呃,嗯……」鏡原薰支支吾吾了一陣,「你們就不怕我把消息登上報刊和網絡嗎?」
「啊……為什麽要怕呢?」橘真琴帶着笑容輕輕摟了下七濑遙的肩,「我和遙的事,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吶。」
和鏡原薰不歡而散,最終也沒有得到她是否會把兩人之間的事情公開的準話。
只是臨告別前,七濑遙對她說了一句:「事實上,我覺得涉江君有些可憐。」至于究竟哪裏可憐,就等着鏡原薰自己去斟酌了。
他和橘真琴兩人沉默地走在繁華的街上,夜燈照得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狹長,走着走着,影子會有一部分交疊在一起。街上的人并不太多,橘真琴挽着七濑遙的手,把他拉得離自己更近一些。
春夏交接的夜晚微風和煦,迎面吹拂在臉上,偶爾掀起額前細碎的劉海。
原是打算晚上和松岡凜與山崎宗介一同去聚餐,可因為橘真琴還是選擇來找自己,所以四人的聚會變成了兩兩湊對,橘真琴沿着路找着餐館,最終還是帶着七濑遙去吃鐵板燒。
等待的時候,橘真琴托着下巴看着對面的七濑遙。眼睛彎彎的,連眉角都帶着笑意。七濑遙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嘟囔道:「你在看什麽啊……」
「在看遙哦。」橘真琴輕笑道,「剛才的遙很帥氣呢。」
「……沒有。倒是……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那裏。」
橘真琴眨了兩下眼睛:「是凜告訴我的哦,遙翹掉了訓練吧?」
「……本來以為這樣可以不耽誤時間的。」七濑遙的聲音越來越小。
橘真琴隔着桌子伸長手臂去揉了揉七濑遙的頭發,微笑道:「但是遙也沒有想到她會說那些話對吧?你也真是很不小心呢,明明知道對方是記者,還這麽直截了當地就過去了,要是她有備而來,你自己可以解決嗎?」
「……我……可以的。」反駁的聲音有氣無力。
橘真琴無奈而又寵溺地站起身,繞過餐桌走到七濑遙身邊,半蹲了下來,仰着脖子看着七濑遙,右手微微擡起,抓住了七濑遙的。
坐在他們附近的一家三口有些驚訝地望了過來,那個大約只有三四歲的小女孩奇怪地問自己的媽媽:「那個大哥哥為什麽要蹲下來呢?」
「人家的事情好孩子不要多問哦。」媽媽溫溫柔柔地夾了一小塊魚肉遞到小女孩的嘴邊,「慢慢吃,小心燙哦。」
母女倆的對話傳進了七濑遙的耳朵裏,他的耳廓有些發燙,輕輕地拍了拍橘真琴的手背:「喂,你坐好啦。」
「知道啦,但是現在遙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吧?所以我還是先在這裏多陪遙一會兒哦。」橘真琴撫摸着七濑遙的臉,「今天的遙讓我刮目相看了呢,真的長大了哦。」
「……不要用這種像媽媽的語氣對我說話。」七濑遙朝椅子的右側挪了一下,「……你還是坐上來吧。」
「好好好。」橘真琴緊挨着七濑遙坐下,兩個人擠在一張椅子上,緊緊地貼在一起,「我知道遙的心思哦,你是想要自己解決這些事情,不希望我插手吧?啊,剛才最後我還是插嘴了呢,遙不會生氣吧?」
七濑遙搖了搖頭,自己為什麽要因為這種事情生氣。
「我一直都希望成為遙可以依賴的那個人。」橘真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但是我也是個男生,我明白遙的心情。因為我們是同性吶,不像別的男女生交往,男孩子保護女孩子是天經地義的,我和遙之間呢是平等的關系,不存在是誰一定要比對方弱勢一點這樣的事情呢……嘛,雖然我還是很想看見遙依靠我的樣子……」
「……笨蛋。」
七濑遙歪了歪腦袋,靠在了橘真琴胸口前。
「诶……」
「別動。」
橘真琴怔了怔,微笑着拍了拍七濑遙的肩:「吶,在吃飯之前,就維持着這樣,好嗎?」
「嗯……」
或許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依靠吧。
事實上,再如何獨立的七濑遙,也有一個離不開的依賴。
非關任何額外的情愫,只是早已經成為生命中一部分的依存,無法分割。
如同你無法想象游魚離開了水也可以生存下去一樣,你也無法想象一個完全離開橘真琴的七濑遙。
想要成長到可以和他并肩同行的地步,也想要成為那個可以被對方一直寵愛包容着的那個人。或許從男生的角度來說,被別人這樣寵溺着會缺少一些男子漢的氣概,會顯得自己仍然過于像個孩子。
但是在喜歡的人面前,自己可以一直都當一個盡情撒嬌的孩子吧。
大約,就是這樣吧。
原本以為隔天會在報紙上看見關于自己的新聞,但緊接着的一整個星期都是風平浪靜的。劇似鳥愛一郎所提供的情報來看,鏡原薰從原本的公司跳槽到了他所正在做實習的地方,雖然剛一來就被提拔到了體育版主編的位置,但似乎也只是把目光放在了近來的業餘籃球賽事上,對七濑遙的事倒是絕口未提。
涉江彰久後來也過來找了七濑遙一回,說是替鏡原薰的作為來道歉。
「小薰她太想在新聞業上做出一番成績來了,雖然我知道你們無法理解她,但我還是希望你們可以原諒她的莽撞……」
「你并不需要替她道歉……」
誠如橘真琴所說過的那樣,盡管曝光會對兩人的個人生活帶來困擾,但戀愛關系并非見不得光,不是一種一定要費心費力去遮掩的事情。他們的态度,只是不會将心情主動剖白給別人看而已。
新聞報道的風波并沒有對他們産生如何的影響,只是後來同山崎宗介和松岡凜約好去海邊散心時無意中被提起,才将這許許多多的後續說清道明。
因為先前的爽約,橘真琴便主動邀請了松岡凜和山崎宗介一起游玩,松岡凜覺得光是聚餐顯得有些乏味,日本最不缺的就是海景,所以就提議大家一同去看海邊的夜景。七濑遙至今對去海邊這件事還是有所抵觸,但是松岡凜的極力邀請,加上橘真琴的好言相勸,還是讓他勉強點頭答應。
反正只要寸步不離地待在橘真琴身邊,也不會發生什麽意外吧。
「遙你是擔心過頭了哦,我想那個簽文上的事情早就已經應驗過了呢。」
七濑遙不悅地盯着他看。
「好啦……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橘真琴臉頰貼着七濑遙的,在他的臉上蹭了蹭,「遙對我真好呢。」
「喂,真琴,不要黏過來,很熱啊。」天氣已經漸漸變熱,原本就血氣方剛的少年總歸是自帶産熱的功能,摟摟抱抱黏在一起的時候這樣的效果更是加了倍,剛剛洗完澡的七濑遙又覺得脖子上開始濡濕了起來。
不過,那主要是被橘真琴給啃的。
「喂……不要咬我脖子。」七濑遙擡手推了推橘真琴的腦袋,「真琴你像個吸血鬼一樣,三年級那次萬聖節你就是那副打扮吧……」
「诶,原來遙還記得啊。」橘真琴又咬了一口,在七濑遙的肌膚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牙印,「那,trick or treat?」
七濑遙伸長了手,從床頭的矮櫃上抓了一顆巧克力塞到橘真琴嘴邊。
「诶,遙居然有準備呢……」橘真琴十分遺憾地咬住了巧克力,「好可惜呢……」
「……反正還早。」
「嗯,也是呢。」含着巧克力說話不清不楚的橘真琴湊到了七濑遙面前,唇對着他的,想把嘴裏的巧克力分給他一半。
七濑遙伸出舌頭舔了舔。
大手覆在七濑遙的後腦勺,朝他貼得更近一些。巧克力的香甜融化在兩人的唇齒之間,有些苦澀,更多的是糖分所帶來的甜。
夜晚,還很長。
到了周末,橘真琴因為正在進行游泳教練的學習,與市內的游泳俱樂部的教練們也日漸熟絡,商量了一會兒後,很輕松地借到了平時并不對外開放的比賽場地。畢竟七濑遙和松岡凜如今是備戰奧運會的國家隊成員,并不太适合暴露在大多數人面前。
和松岡凜兩人碰面的時候,他的衣服下擺上被劃了一條缺口。據他解釋是他們早上出門去附近便利店買面包當早點的時候,被路上的一只野貓撓了一爪子,雖然沒有劃傷手臂但是衣服還是給拉了條口子出來。
松岡凜就納悶明明和山崎宗介并排走的,為什麽野貓就那麽大膽得跑來撓他,而看見了山崎宗介以後就調頭跑了。
雖然七濑遙一句話沒說,但松岡凜還是看得出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遙你想笑就笑吧。」
「哦。」七濑遙點點頭,捂住了嘴,「噗嗤」一聲。
「喂你還真笑啊!」松岡凜瞪着他。
橘真琴适時地出來打圓場:「好啦好啦,你們倆不要又在街上鬧起來了哦。我們快走吧,泳池只答應借給我們一會兒呢,」
訓練時比賽慣了的七濑遙和松岡凜這一次沒有再一争高下。松岡凜和山崎宗介比起了蝶泳,但是仍然有些害怕山崎宗介舊疾複發,所以也只游了一輪,後來便是 變成了山崎宗介站在岸上看着松岡凜在水中自由翻騰的模樣,偶爾也會在旁對他的泳姿進行一些點評。
橘真琴一直覺得,比起自己,以山崎宗介對游泳的了解程度,他應該是更有資格作為一個游泳指導的人。
但山崎宗介似乎對這個職業并沒有多麽大的興致。
「我和你不一樣,嘛,确切說,我不适合當一個教練吧。」山崎宗介和橘真琴并肩站着,兩人一齊望着在水中的松岡凜和七濑遙,「理論的知識可以學習,但是性情和習慣卻很難改變。」
「但是山崎你不打算以後也給凜一些指導意見嗎?」橘真琴側目看了他一眼,「畢竟最了解凜的人是山崎呢。」
「嘛……」山崎宗介擡了擡嘴角,看了眼正從泳池裏爬出來的松岡凜,「會的吧。」
接過山崎宗介扔給他的毛巾,松岡凜擦了擦頭發,疑惑地看着兩個笑得神神秘秘的男人:「你們倆聊什麽呢。」
「沒什麽。」山崎宗介搖了搖頭,「你剛才返程的時候恢複得有些慢了啊。」
「啊啊,剛才确實是啊。」松岡凜擡手捶了捶山崎宗介沒有受過傷的肩頭,「等下再幫我看一輪?」
橘真琴已是走到了泳池邊,把七濑遙給拉上了岸。
「我說你們倆這個習慣到現在還沒變啊。」松岡凜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還真是從小到大都一模一樣呢。」
「已經習慣了嘛。」橘真琴對松岡凜笑了笑,「凜也有改變不了的習慣吧?」
真是的,敗給他們了。
松岡凜失笑,又走回了跳臺,重新戴上泳鏡,拉着松緊帶彈了下自己的後腦勺。
「宗介,這次要幫我計時啊。」
「啊。」
一起吃過晚餐,看過海邊夜景,四人走在了去車站的路上。他們住的地方相隔兩站的距離,七濑遙和松岡凜都在放着大賽前的短假,原本倒也并不急着回去,只是山崎宗介第二天還有工作,橘真琴也有課程,等到星光鋪滿了長街,街上的人也逐漸稀少的時候,他們也不得不踏上回家的路。
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最後的強化訓練,然後就是飛去裏約熱內盧參加奧運會的比賽。
離夢想更加接近了。
與七濑遙想要去看更廣闊的世界和那些從未見過的景色不同,松岡凜一直以來都把成為奧林匹克選手,完成父親的心願當作一輩子的追求。這是一次的機會,再等四年的東京奧運會是第二次機會。再往後,他也該與競泳生涯告別了吧。
不想留有任何的遺憾,所以現在,就必須舍棄一些事情。
他回國這麽長的時間,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多陪一陪松岡江。雖然他對松岡江和禦子柴百太郎戀愛這件事一直頗有微詞,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也很欣慰會有一個人替他陪在妹妹身邊,讓她不會覺得孤單寂寞。
就如同三年級時和橘真琴在電話裏談話說的一樣,成長有時候意味着分離,就算是最親最近的人,也不得不因為各種各樣客觀的因素而分隔兩地。中學時關系那麽親密的葉月渚和龍崎憐,現在也是一樣一個身在東京,一個留在岩鳶。
歲月将他們全部都拆散,只是他們在用別的方式重新走到一起。
中學時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他們四個人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可以在東京這座城市偶爾相約一同出來游玩小聚。
成長的過程是辛酸,結局卻始終都在它出現那一刻前蘊含着許許多多的轉機。像他們這樣,經歷過分分合合,重新相聚,各自找到屬于自己的歸屬,也許就是那些故事裏所說的Happy Ending。
橘真琴曾經對他說過,羨慕自己可以和七濑遙比肩一起參加競技游泳,走向全世界。那時候他只是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然後對橘真琴說:「但是一直以來給予遙支持與動力,守護着他的人,是真琴你。」
只有你,是那個永遠會站在他身邊,不會與他成為對手的人。
站在站臺等着列車進站,并肩站立着的四個風姿各不相同的男子自然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只是他們卻仿佛并不關心周圍的事情。橘真琴小聲地問七濑遙會不會覺得車站風口吹着會冷,七濑遙默默腹诽夏天為什麽會覺得冷;山崎宗介拍了拍正在出神的松岡凜,溫聲問:「你在想什麽?」
松岡凜微笑着搖搖頭。
沒什麽,只是覺得。
「能夠走到今天,真好啊。」
七濑遙和松岡凜啓程去裏約熱內盧之前,橘真琴、山崎宗介還有龍崎憐一齊來給他們送行。遠在岩鳶的松岡江,葉月渚還有百太郎一同發來了郵件的祝福,正跟随着長輩學習采訪工作的似鳥愛一郎這一次也申請到了跟蹤報道的機會,和采訪隊一起飛去巴西。
橘真琴原本打算這一次跟随七濑遙一同出國的,奧運會的賽程延續時間較長,而他的比賽也不過只是那幾天的功夫而已。巴西的風土人情對于他們來說有些陌生,部分以前只在世界旅游雜志上看到過的景象也想親眼一見。但為了早日成為一名合格的教練員,這個夏天他的主要任務,就是把教練資格證書拿到手。如此一來,來年才能夠更加順利地申請專業隊的指導教練。
沒有想過可以一步登天直接成為七濑遙的個人指導,但任何的努力終歸都将成為值得,能夠慢慢地靠近,也已經是一種欣慰了吧。至少在曾經,他只是想着去教授那些對游泳一竅不通的孩子如何不去抗拒水,在弟弟妹妹的期許之下,自己也慢慢改變了原本的想法。在自己的夢想之中,增添了一個七濑遙。
現如今想來,三年級的迷茫到最終下定決心,畢業之後和七濑遙從朋友變成戀人,到現在一個在游泳比賽上獲得了不少成績,一個學業和未來事業即将雙豐收。一路走過的路雖然很漫長,也有些彎彎繞的地方,但終究,他們還是一直停留在彼此身旁。
已經攜手走過了二十年的光陰,未來也會一直這樣走下去吧。
「喂,遙,不用這麽依依不舍吧?」來接七濑遙的松岡凜看着站在家門口難舍難分的兩個人,頗為無力地「啧」了一聲,「真是的,只是出去比賽啊。」
七濑遙越過橘真琴地肩,斂下眼簾瞥了松岡凜一眼。
「嘛……裏約熱內盧那裏和我們這兒相差是12個小時,整整半天呢……好像要和遙日夜颠倒了呢……」橘真琴輕輕撫了撫七濑遙的頭頂,「嗯,雖然可能會因為時間的原因不能和遙即時通訊了,但是你也可以給我留言吶,我一定會及時回複的。」
「……嗯。」
松岡凜抖了抖肩,将旅行包朝上擡了擡,在一旁嘆氣:「真是受不了你們倆。」
「呃……怎麽說呢,真琴前輩和遙前輩這樣的對話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了呢……」龍崎憐推了推眼鏡,「我整理的那些巴西的資料遙前輩收好了麽?」
「嗯,電子檔已經錄進遙的手機了。不過說起來,憐你居然對那裏的食物那麽熱情呢……」
「那、那都是渚那個家夥非要加上的!Brigadeiro什麽的!光是看起來就非常沒有營養價值!」
橘真琴用手指撓了撓臉頰:「诶……」
「這些甜食都是真琴喜歡吃的吧。」七濑遙吐氣,「不過,也還是謝謝你了,憐。」
「遙……遙前輩你太客氣了……」
松岡凜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喂,遙,我們要走了哦。」
「哦……」
七濑遙晃了晃手腕,腕表的盤面加上中指上的指環被透過走廊縫隙照進來的光折射出光影,松岡凜側目看過去,愕然發現七濑遙換了腕表——換成了那塊墨綠腕帶,畫着小虎鯨的那只。
「你和真琴交換了腕表麽?」
「嗯……因為真琴說……」
——「這樣就覺得還沒有和遙分開一樣呢。」
這兩個人還真是恩愛啊。
松岡凜覺得認識他們倆這麽久了,他們倆的肉麻程度真是越來越誇張了。懶得吐槽的他随意地将手揣進了口袋裏,手機在手邊震了兩下。他拿出手機定睛一瞧,山崎宗介給他發了封郵件過來。
「路上順利。」
松岡凜活動了下手指,輕快地打字。
「嗯,到了以後再聯系。」
松岡凜參加的項目是100米蝶泳和自由泳,而七濑遙則是參與了100和200米的自由泳。因為在隊裏一直都是關系比較好的存在,雖然經常會因為比賽而較上勁,但無論是教練還是隊友都能看得出他們之間确實是非常好的朋友。于是安排住宿的時候,便把他們安排在了一起。
「啊,好像是從上回去澳大利亞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住在一起過了吧?嘛,強化合宿的時候也是單人間呢。」松岡凜拍了拍床鋪,仰面倒在床上,「坐了那麽久的飛機還真是累啊……」
「明明和之前不一樣,這是個雙人間。」
「我說你啊為什麽總要在這種地方表現得那麽在意啊。不是早就跟你說了上次是服務臺弄錯了!誰叫你的名字那麽像女孩子。」
「你的更像。」
「喂——」松岡凜攥了攥拳頭又松開,「算了,都這種時候了不跟你争這個了。我還得跟宗介和江留個言……吶,你不給真琴打個電話嗎,Wifi已經連上了吧。」
七濑遙搖頭:「真琴這會兒還在睡,等過一會兒再說吧。」
「好吧。」松岡凜很迅速地編輯完郵件發了出去,然後把手機順手扔到一邊,手臂橫在臉上遮住了眼睛,「那我先睡一會兒啊,休息一下咱們去看看巴西的街景。」
七濑遙點點頭,也慢悠悠地側躺了下來。在飛機上已經睡了一覺的他現在并不是非常地疲倦,翻着手機上的app也不知道應該玩些什麽。這次出國的時間很長,橘真琴怕他會覺得無聊,從同學那裏問到了幾個比較有趣的游戲給他裝上。可惜沒有找到一款類似模拟魚生的游戲,單純的養魚游戲玩久了也顯得非常無趣。
七濑遙給app裏的魚喂完了魚食,覺得實在乏味,關掉了游戲。
依照他所了解的橘真琴一貫的習慣,這個時候的他一定還在熟睡當中。偶爾他半夜醒轉,在橘真琴懷裏擡起頭或者動了動身子,對方也多半不會醒來,而是在夢中把他再摟得更緊一些。
所以,到底要不要聯系真琴呢。
「……我說你啊,想聯系真琴就給他傳信息呗,這麽猶豫不決的幹嘛?」
七濑遙愣了愣,朝松岡凜那兒看去。他分明還在用手臂遮着自己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在睡覺的模樣,卻還是觀察到了七濑遙的異常。
七濑遙又猶豫了一會兒,點開skype,找到了橘真琴,輕輕地敲了一句話:「我已經到住的地方了。」
沒想到對方很快就回複過來:「嗯,那遙好好休息吧。」
什……什麽啊?
「真琴你已經醒了?」七濑遙詫異地回複過去。
「嗯,算了一下遙下飛機的時間定了鬧鈴呢,我還在擔心怎麽遙一直都不聯系我呢。」
七濑遙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通話鍵。等待了一會兒之後,橘真琴在那頭接下了電話。
「怎麽了?遙。」
「……你為什麽要……」
「還用問嗎?因為我關心遙啊。」橘真琴輕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跟我說一聲肯定是沒法安心睡覺的吧。所以呢,為了讓遙可以早些休息調整時差,難得早起一點也沒有關系的哦。」
「……笨蛋。」
橘真琴噎了一下:「诶、诶?」
「……好了,你再去睡一會兒吧。記得吃早餐。」七濑遙握着手機在床上翻了個身,「我也睡了。」
「嗯,那……午安。」
睡醒之後的松岡凜和七濑遙向教練打了一聲招呼,兩人結伴去逛了逛裏約熱內盧的街。
巴西的官方語言是葡萄牙語,松岡凜也是一知半解。但英語是國際通用語言,雖然當地大部分的普通百姓并不學英文,但自打每個國家都日漸開放之後,英文的使用也開始變成了一種常态。松岡凜那一口流暢的英語并不比随隊的翻譯員差,和他一起逛街比去年和涉江彰久一起要輕松得多。
兩人出了住宿的地方,向前走了一會兒就看到了個十字路口。城市裏有些典型的中小城鎮的特征,道路并不寬,商業街兩側的店鋪五花八門,什麽都有,相對也非常得熱鬧,有着那種繁華街道獨有的嘈雜。
商業街裏主要經營着衣物和紀念品。這裏的服飾特征都比較花哨,顏色也特別鮮豔,風格估摸着是葉月渚的口味。七濑遙和松岡凜對此都不太感興趣,只買了些小玩意兒和明信片帶回去。
就算是到了黃昏,天氣還是非常悶熱,兩人在街邊買了些冷飲,七濑遙選的是冰棒,而松岡凜選得是冰可樂。兩人一直走到肚子餓了,才在附近找了家小餐館解決晚餐。七濑遙對于這裏沒有青花魚賣有些不悅,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吃完了一整塊牛排。
吃飽喝足走出店鋪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夜燈把街道照得很漂亮。沿途還有許許多多年輕的情侶們一邊聊着天一邊打鬧着。
「嘛,我們該回去了。明天教練還有別的安排吧。」
「……哦。」
松岡凜扭頭看了七濑遙一眼:「遙,你在緊張?」
「我沒有。」
「嘛……那就沒有吧。」松岡凜捶了捶他的肩,「要加油啊,真琴在等着你帶着獎牌回去呢。」
「……啊,是啊。」
因為時差的緣故,許多比賽項目用日本的時區來算,是在淩晨或是上午的,對于正在培訓班上課的橘真琴來說,總是要和直播擦肩而過。但是100米自由泳決賽那天,橘真琴特地請了一個假。
就算隔着12個小時的地北天南,也要在屏幕前給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人加油鼓勁。
他一定會感受到的吧。
這段時間七濑遙和橘真琴聯系的并不頻繁,一來實在是因為時間對不上,七濑遙空閑下來的時候,日本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而橘真琴結束了課程,巴西這裏正在熱火朝天的比賽或者進行會議。
橘真琴沖好咖啡走回電視機前,運動員正在入場。
之前的預賽和半決賽橘真琴都沒能看到直播,他相信七濑遙一定可以進入決賽圈的。等到真正可以大放異彩的時刻,就是在決賽了吧。
松岡凜和七濑遙一起進入了決賽,在相鄰的泳道。
周圍全部都是各國的精英選手,在之前半決賽中就已經展現出了非凡的游泳天賦。自從不再局限于日本國內之後,七濑遙才明白天方美帆總挂在嘴邊的那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那都是他所領略到的景色。
他現在站在這個地方,即将去争取那三塊獎牌的其中之一,和站在身邊的松岡凜一決高下。
在成為普通人的這一年。
最後盡情燃燒一次。
「遙,要加油啊。」橘真琴雙手環住咖啡杯,盯着屏幕上攝像特寫的七濑遙,輕聲道。
屏幕中的七濑遙不知為何連臉轉向了攝像的這個的方向,對着鏡頭的地方微微笑了一下。橘真琴被這幾不可查的笑容一瞬間擊中,微怔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鼻尖忽然一酸,唇角露出了微澀的淺淺笑意。
吶,你果然是聽得到的吧。
「Take your mark」
Du——————
漂亮的入水姿勢,調整到了最完美的曲線,潛泳之後慢慢浮出水面,兩腿均勻地打起水來,手臂一前一後地劃。飛濺而起的水花在身邊飛揚出最漂亮的形狀,七濑遙的注意力并不在身邊的流淌而過的水,只是用耳朵細細地聆聽着微小的水泡聲。
從參加游泳俱樂部開始到現在,他游泳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最初會開始游泳,也只是為了陪橘真琴,哪怕在游泳上表現出了再多的天賦,一開始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