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轶是第一次見到“地窩子”這種住處,在她看來,這種地方就像是抗戰片電影裏的地洞一樣,從地表往下挖一個空間用以藏身。--*--更新快,無防盜上16595-*--

丁琎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帶着周轶從一個人工挖的極其簡陋的階梯下去,然後搬開了一塊門板。

周轶跟着他走了進去,借着光四下看了看。

底下被挖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不到十平米的空間,周圍都是土牆,屋頂用樹幹作椽木,不知用什麽樹木的枝條做的檀條,又在上面鋪上了葦把。

周轶猜屋頂表面應該被糊上了一層厚草泥,否則怎麽會一點光都不透。

屋內還有一個炕,也是用土堆的,上面鋪了一層麥草,有一面牆上居然還費心地挖了一個“小窗口”,上面放着一個熱水壺,顯然是前人落下的。

周轶有些詫異:“這種地方……有人住?”

“嗯。”丁琎簡略地回答她,“以前兵團剛到域城生産建設,戈壁上條件差,就住在這種地窩子裏。”

特戰隊經常外出野訓,戈壁是他們每年必去的地方。在野外行軍,尤其是在戈壁這種廣袤無垠又毫無遮蔽的地方,臨時搭的帳篷抵不住猛烈的大風且很容易暴露行蹤,軍隊往往會選擇挖地窩子來作為臨時住處。

關于這一點,丁琎不打算和周轶詳說。

丁琎拿着手機照着屋內,這個地窩子算是條件不錯的了,看樣子不像是外出野訓的軍隊臨時挖的,很大可能是以前有當地人住在這兒。

此時時間已近淩晨一點,丁琎拿光照着那張炕,然後看向還站在門口的周轶:“你休息下。”

一張炕,兩個人,一男一女。

氣氛倒不暧昧,但有些微妙。

周轶瘸着腳一輕一重地走到炕頭上,她伸手摸了摸鋪在上面的麥草,指尖是幹燥的。

丁琎以為她在嫌棄,畢竟她一個女人不能和軍隊裏的糙老爺們相比。

“将就下。”他說。

周轶瞥他一眼,兀自坐上了炕,她往裏挪了挪,背靠着牆。

丁琎把手電筒關了,地窩子裏一下子湧進了黑暗。

周轶聽到他往外走的腳步聲:“你去哪兒?”

丁琎停下:“去外面看看。”

“他們應該想不到我們會躲在這種地方吧?”

丁琎未言。

周轶的腦袋挨着牆,閉上眼睛:“你也休息吧,我沒那麽保守,你也不用刻意避諱。”

等了半天沒動靜,她睜眼:“你不會真想對我做什麽吧?”

“……”

丁琎動了身子,把地窩子的門關上,屋內沒一會兒就暖和了。-*

周轶聽到炕的那頭窸窣一陣,緊接着就安靜了。

丁琎坐在了另一邊,兩人一頭一尾,井水不犯河水。

夜涼如水,戈壁上的風就在頭頂上呼呼地吹着。

丁琎坐在炕上,靠着牆睜着眼在想事。

那頭周轶突然開口問:“那些人一直追着我,你是不是懷疑我跟他們有關系?”

她偏過頭望着黑暗:“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問吧。”

丁琎屈起一只腿,一只手搭在膝蓋上,默了半刻後問:“你得罪過什麽人嗎?”

“很多。”

“……”

“那些人有槍……”周轶說,“我應該還沒那麽大能耐。”

一開始到現在,她似乎從沒猜出那些綁匪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裝傻還是真不知道,如果她和VIRUS真的一點瓜葛都沒有,那他們到底是為什麽要對她緊追不舍?

“第一次來疆?”

周轶“嗯”了一聲:“散心。”

“為什麽選域城?”

周轶想到了那幅地圖,她別過頭,稀松平常地說:“夠遠。”

丁琎皺眉。

“不行嗎?”

這種問題無從考證,在沒查明她身份前,她的每一句話都有待商榷。

丁琎片刻後說:“可以,域城歡迎你。”

“……”

又和她打官腔,周轶聽得出來他壓根不相信自己,她也懶得多解釋,重新閉上了眼睛,聲音裏透着倦意:“我也想知道那些人為什麽要綁走我,你查到了記得告訴我。”

周轶雖然不是泡在愛裏長大的人,但從小到大也沒吃過物質上的苦,周家人雖然不待見她,但總沒讓她缺衣少食,也沒像對待灰姑娘那樣讓她住在閣樓上,甚至可以說她從小到大吃的住的都是很好的,就連出差陸美美也是給她訂的高級酒店,這也是她備受外人指摘的一點,很多人說她愛炫富、肆意揮霍,完全沒有藝術家的氣質。

要是那些人知道周轶在地窩子這樣的地方睡了一晚,估計會大跌眼鏡,就連周轶自己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常年有失眠的毛病,再軟的床她都很難熟睡,可昨晚她居然在一堆麥草上坐着睡着了,而且是深度睡眠,一個夢都沒做,比吃了安眠藥都睡得安穩。

大概是昨天奔波了一天又備受驚吓的原因,看來回漁海後她要讓陸美美給她報個健身課程。

周轶醒來後發現丁琎并不在地窩子裏,她從炕上下來,轉了轉脖子發出“咯咯”的響動,坐着睡了一晚,精神養回來了,但是渾身都是酸脹的。

她抻了抻睡皺了的裙子,理了下長發,從地窩子裏出去。

天際剛剛泛白,太陽還沒升起,戈壁上寒意未退。

周轶環顧了一圈,沒看到丁琎他人。

她倒并不擔心,他想丢下她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丁琎回來時,遠遠地就看到了蹲在戈壁上,正低着頭不知道在做什麽的周轶,她一身紅裙在蒼茫的戈壁灘上很顯眼。

走近了看,他才看清她在玩石頭。

周轶用石頭擺了一個房子,她把最後一塊石頭擺好後才拍拍手站起來:“你去哪兒了?”

丁琎把手上的一串葡萄遞給她。

“偷葡萄去了?”

“……”丁琎示意她接着,“村民給的,先墊墊肚子。”

周轶接過那串葡萄:“附近有村子?”

“嗯。”

丁琎一早出門探看,發現五公裏外有葡萄架,以他的經驗來看,附近一定有人家,他順着往下走了一段,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個小村落。

“走吧。”周轶爽快地說。

丁琎攔下她:“你要去哪兒?”

“村子啊。”周轶說得理所當然,“找人幫忙,不然我們怎麽走?”

她想到的丁琎早就想到了:“等着,會有人過來。”

丁琎早上去村裏詢問了一番,打聽到有村民上午要去漠邑市裏做生意,他就讓那個村民順道把他們帶進城裏。村民很熱情善良,看他還會說蔔語也不懷疑他的身份,欣然就答應了。

丁琎怕周轶醒來看不到他人會亂走,所以先一步回來了,至于地窩子的位置,那個村民說他知道,那是以前兵團住的地方。

太陽初升後不久,周轶就看到了前來接他們的村民,一個蔔族大叔,大老遠地就揮着手喊着蔔語和他們打招呼。

周轶看着他的代步工具稍稍愣了下,然後回頭看丁琎:“馬車?”

“嗯。”丁琎解釋,“當地特色。”

那個大叔戴了個小花帽,從馬車上下來後就和丁琎說話,周轶則在一旁打量着那匹馬。

深棕的毛色,鬃毛毛毵毵的,兩顆眼珠子黑溜溜的,前蹄時不時踏兩步,打個響鼻。它身後拖着的馬車十分簡單,就是一輛四輪板車,四角撐着木條,木條上綁了一塊布作蓋。

周轶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交通工具,更別提坐過了。

丁琎和那個蔔族大叔說了幾句話,中途兩人還往周轶那看去,丁琎似乎在介紹她的身份。

蔔族大叔先行坐上馬車,讓馬調了個頭。

丁琎側坐在馬車上,向周轶伸手:“上來。”

馬車的高度到她腰上,周轶一只腳扭了不好發力,只好拉上他的手,借着他的力氣爬了上去。

馬跑起來時蹄子發出“噠噠”的聲音,在周轶的想象裏,馬車應該是颠簸的,可她坐在後面完全沒覺着不舒服,反而平穩得很。

晨風帶着朝陽的暖意迎面拂來,白天裏看戈壁似乎并沒有那麽荒涼,還是有綠色的植物在野蠻生長,于風中抖動着,道上兩邊隔一段路就有一排楊樹,它們的葉子在陽光下泛着銀光。

趕馬的大叔唱着不知名的蔔語歌,歌調婉轉,因風送聽。

這樣的一個早晨,竟然讓周轶覺得有些惬意。

相比她的放松,丁琎則時刻警惕着。

“丁隊長,我們到了漠邑還留嗎?”周轶問。

這會兒又叫上隊長了,丁琎反問她:“你不是想早點到古木裏爾?”

周轶把長發撩到一邊,露出颀長的頸子,不緊不慢地說:“在那之前,我想洗個澡。”

“……”

那些斯坦國人一路都沒有出現,他們順利地到了漠邑市區。丁琎和那個村民道了別後,帶着周轶先去了個小賓館,她身份證丢了,只能用他的開一間房。

倒不是為了滿足她洗澡的願望特地開的房間,他們也的确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他還有一些後續的事情需要盡快處理。

趁着周轶去浴室洗澡時,丁琎走到陽臺那撥了個電話。

陳隊很快就接通了電話,開口第一句就問:“昨晚你失聯,是不是VIRUS又搞什麽動作了?”

“嗯。”

丁琎極快地把昨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他往浴室方向看了眼:“人質的身份查到了嗎?”

“查到了。”陳隊說道,“周轶,一個畫家,還挺出名的,常年居住漁海,五天前來的域城,以前也沒有犯罪記錄,身份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看來她并沒有說謊,那為什麽VIRUS會盯上她?

陳隊也有同樣的困惑:“這樣一個女人,怎麽會和VIRUS扯上關系?”

丁琎的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欄杆,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目前來看她是受害者,是保護對象,你先跟着,我再查查她的人際關系,看看她身邊有沒有人和VIRUS有關。”陳隊沉凝道,“烈焰山那邊我會讓地方軍隊去搜查,四馬和熱黑今天上午就能到漠邑,你自己多小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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