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高熱

如範庭君想的一樣,盡管是範文娘典當了自己首飾,資助陳俊出行,但何氏根本沒給範文娘好臉色看,反而聽了平蘭在耳邊的嘀咕,範家小妮子偷偷藏了錢和首飾,按說,她人已經嫁進來的,不但是她的人,她的丫鬟,還有首飾,衣服這些統統都應該歸陳家所有,即便是要典當,也應該是陳俊的母親,何氏出面。她範文娘算哪根蔥,随随便便就把陳家的東西典當出來。這典當出去的是一批,藏起來的還不知有多少。

何氏聽了心頭火氣,領着平蘭把範文娘的房間裏裏外外搜了一遍,等到範文娘下車告別了兄長,回家自家房間的時候,就看見房間裏面都是掉落的衣服,打開的箱籠,和首飾盒。

芸香驚呼一聲,撲向梳妝臺,“小姐,你的首飾……”除了典當的部分,範文娘還有一些銀制的首飾,和一些時新的絹花的,但現在,首飾盒裏面空空如也,別說銀制的首飾,就連不知上多少錢的絹花都不見了。

“看看還有沒別的不見了。”範文娘垂下衣袖,那袋銀子被藏得更深。

芸香清點過,好看一點的,新做的衣服統統不見了,剩下的都是些穿了好些年的舊衣服,不但衣服,就連平時喝茶的茶杯都不翼而飛,用來繡帕子的繡線都不見了一半。

聽了芸香的禀告,範文娘轉身出了房間。芸香擔心追出去,只見範文娘直接往何氏的房間走去。

何氏不在房間,和平蘭在正堂,對着一盒子繡線挑挑選選。

“這顏色好啊,我前兒個瞧見縣丞家裏的小姐,用了一條繡着木芙蓉的帕子,顏色就是這個,等我也繡一個來。”平蘭喜滋滋把繡線收入懷裏。

芸香和範文娘一入正堂就看見平蘭和何氏,你一言,我一語,瓜分一盒子繡線,在何氏身邊,還放着一個大盒子,盒蓋是打開的,裏面赫然是範文娘不見了的首飾。

“婆婆”範文娘給何氏行禮。

何氏眼光尾都不分給範文娘一個,平蘭倒是對範文娘笑笑,笑得很是真誠。

平蘭見範文娘和芸香的目光落在首飾盒上,立即笑說,“弟妹,你既然已經嫁進來了,你的的首飾也就是陳家的首飾。平日你忙家務,沒時間看管這些首飾,婆婆的意思呢,就是先代你看管。”

平蘭很想在後面再加上自己,兩個人看管,不過…..平蘭不是儍的,何氏怎麽可能交給她。平蘭很聰明沒加上自己,還趁機點明是何氏的意思。

至于是不是何氏的意思,這沒所謂,平蘭看準了何氏不會反駁。

果然,何氏一瞪眼,“這點子首飾和她說什麽。填不飽的白眼狼。就知道會便宜外人!”

芸香心裏有氣。自家小姐典當了首飾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陳俊,何氏的親兒子,這到底是誰便宜誰!芸香有心為範文娘争辯上兩句,但是被範文娘死死拉扯住袖子。

範文娘向何氏行了一禮,只說陳俊已經出發,一切順利,別的就什麽都不問。

何氏冷哼一聲,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把範文娘主仆趕出去。

出了大廳,芸香拉着範文娘,心急如焚,“小姐……”難道就這樣算了?

範文娘回頭看了芸香一眼,黝黑的眸子深不見底。一直回到自己房裏,範文娘抱起剛睡醒,正在床上打滾的陳敏,輕輕撫摸孩子的小腦袋,“說了,能拿回來了?”

芸香語滞。

“既然不能,說了有何用。”

“小姐,”芸香哽咽,小姐受了苦,還不能向少爺訴說,芸香為範文娘不忿。

“芸香。傻丫頭,你家小姐還沒有哭,你怎麽哭起來了。”放下孩子,範文娘掏出手帕給芸香擦眼淚。“會有好日子的,放心,小姐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芸香擡頭,眨眨滿是淚水的眼睛。小姐怎麽好似有些不一樣了。看着面帶微笑,兩眼滿是希望的小姐,芸香覺得自己絕對不是錯覺,小姐真的不一樣了。

“小姐,”芸香小心翼翼扯扯範文娘的衣袖。

“傻丫頭,想到哪裏去了。”範文娘拍拍芸香的腦袋,“被胡思亂想,今晚的菜洗好了嗎?趕緊去洗,省的待會兒又是一場罵。”

芸香松了一口氣,看來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抹抹眼淚,跑出去做飯洗菜。

範文娘,抱起兒子,喃喃自語,“相公,文娘等着你,相公……”不知不覺間,臉上竟也滿是淚水。

木水鎮的熱鬧沒有因為應試的學子離開而安靜下來,而陳家卻是因為家裏的男人都不在家,徹底平靜下來,陳老秀才和陳俊應試,陳豐外出收田租未歸家。家裏幾個女人,兩個孩子,每天圍着竈頭轉。範文娘有心避開平蘭和何氏,而且,何氏因為老秀才和兒子都去應試了,心裏總想着事情,也忘記找範文娘不自在。

一時間,陳家內竟然彼此相安無事。

何氏每日就帶着陳凱,還有平蘭,到各處有名氣的寺廟為陳老秀才和陳俊上香祈願,順帶聽聽別人對她的恭維,有一個秀才相公,還有一個秀才兒子,這兩點足夠何氏在木水鎮普通婦人婆子裏面擡頭挺胸,眼睛朝上看。

範文娘每天在家裏,料理好家務,就抱着兒子,逗兒子背三字經,等兒子睡着了,就給兒子縫制幾套新衣服。秋天到了,轉眼就要入冬,陳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衣服基本只能穿一年,轉年就要重新縫制的。陳凱穿過的衣服,好看,結實一些的都被平蘭藏起來了,補丁疊補丁的,給了範文娘不少,範文娘不願意委屈陳敏,悄悄讓芸香買了一些沉色的棉布料回來,趕制新衣服給陳敏。

秋末,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臨近入冬的時候,居然一連下了四天的雨。狂風夾雜暴雨,打得窗戶哐哐作響。外面得天陰沉沉的,黑得就像一個大碗倒扣下來一般,壓的人心慌。

剛入夜,陳敏就開始發熱,剛開始還是微微發燙,到了半夜,陳敏全身滾燙,一張小臉紅得透亮。

範文娘一遍又一遍用溫水為陳敏擦拭身體,用浸了冷水的毛巾搭在陳敏的額頭上,但是陳敏身體還是越來越熱,最後就連範文娘呼喚都沒反應,兩只小手軟軟垂在床邊。若不是陳敏鼻尖還有一絲弱弱的氣息,範文娘真以為敏哥已經去了。

不能再等下去,不可以再等,“芸香。”範文娘丢開手上的毛巾,“去找兩件雨披過來,還有油紙,棉被。”

“小姐,你要去哪裏?鎮上的大夫剛走,老太太不會同意你再去找的。”

陳敏剛發熱那會兒,芸香請了木水鎮唯一的坐堂大夫過來看病開藥。就因為這件事,平蘭又酸了範文娘幾句,何氏雖然沒說什麽,陳敏終究是自己的親孫子,她不喜歡範文娘,但是也不會不管陳敏的死活,但是被平蘭這麽一酸,原本沒多少想法的心裏也覺得範文娘小題大做。

眼下,要是再去請大夫,何氏肯定不願意,而平蘭,想想就知道她會說什麽怪話。

“不,不找鎮上的大夫,我們去清河縣。從這裏過去清河縣,坐車,快馬過去不過小半個時辰。去到那裏直接回範家。”範文娘想的清楚,要是請大夫過來,一來一回的折騰,事後,還得照顧陳敏,熬藥,補身子,這些費功夫的事情,只怕平蘭會背後說不少酸話,倒不如直截了當,帶着陳敏到範家住上一段日子,等陳敏身子好了,再回來。

“大晚上的,哪裏去找車。”

“家裏有車,”範文娘咬咬牙,“我去求婆婆,敏哥是她的親孫子,她總會顧忌一些。”範文娘心裏也沒有多少底氣,但是抱着敏哥滾燙的身體,範文娘鼓起勇氣轉身出門去找何氏。

“但是,小姐,沒人拉車。”

“大伯不是回來了嗎?別再說了,趕緊收拾東西,你看着敏哥,我去找婆婆。”

範文娘挑起門簾,冒出跑出去。芸香在屋子裏轉了兩圈,才像個盲頭蒼蠅一樣,把範文娘要求的東西一一翻出來。給陳敏套多一件厚厚的棉外套,外面再罩上一件雨披。芸香抱着陳敏坐在床邊,巴巴等着範文娘回來。

範文娘跑進房間的時候,何氏正眯着眼睛小睡。範文娘跑進來,噗通一聲脆在地上,“婆婆,敏哥又燒起來了。”

何氏沒睜開眼睛。

“婆婆,我想帶敏哥上清河縣找大夫。木水鎮的大夫已經來看過,藥也吃了,始終沒好轉。媳婦想換一個大夫,或許對敏哥的病有幫助。”

何氏睜開眼睛,掃一眼跪在地上的範文娘,劈手就把茶杯摔在範文娘臉上,“敗家婆娘,養一個孩子都給你養得七病八災。我陳家娶了你這個婆娘,真是老天爺沒睜開眼睛。”

範文娘爬在地上,任由何氏打罵,等何氏累了,跪行兩步,抱住何氏的大腿,“婆婆,敏哥,敏哥真的燒得不輕,身體都燙起來了。”範文娘哽咽着。

何氏冷笑,“你要去便去,誰攔着你了。”

“婆婆,家裏有一輛馬車,大伯,大伯也在家,我想請大伯……”

啪,範文娘說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何氏一巴掌,“作死的小賤人。”

“婆婆,敏哥是相公的命根,是你的親孫子啊。”範文娘抱住何氏的大腿,大哭。

何氏臉色變了又變,最終一腳踢開範文娘,走到門邊,扯開嗓子,喊大兒子陳豐過來。

随陳豐冒雨過來的還有平蘭,何氏剛說了讓陳豐領範文娘母子上清河縣找大夫,陳豐剛點頭,平蘭立即扯開嗓子嚎哭起來。

“文娘,你是要害死你大伯。”說着,坐在地上,兩手扯亂頭發,兩條腿在地上亂蹬。

何氏一聽,心裏咯噔一下,喝罵平蘭,“你說的是哪門子的晦氣話。”

“外面天那麽黑,雨那麽大,相公,相公要是出去了,要是有一個好歹,我和凱哥怎麽辦啊。”

何氏轉頭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除了蛇舞般的閃電,再不見一絲光亮。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打在地上,噼裏啪啦,濺起一個一個水花。

何氏的眼睛在陳豐和範文娘身上轉了轉。範文娘看見何氏徒然改變的臉色,心裏發冷。不過未等範文娘再次哀求。陳豐說,“娘,救人要緊。家裏有馬車,讓弟妹帶上敏哥坐在裏面,我在外面趕車,身上多披兩件蓑衣也就沒事。”

平蘭一聽,立即撲向陳豐,“我不準你去。天黑雨大,你忘了,之前村口那個陳老漢是怎麽死的。”

何氏一聽,臉色大變。村口的陳老漢,那是陳家發家之前,還在村裏住着,那個陳老漢,平時是趕車的一把手,就為了貪在雨天趕車的錢多,冒着大雨出門幹活,誰知道,在小道上與迎面而來的兩騎快馬撞上,陳老漢當場被馬踩死。

想到這點,何氏扭頭,一巴掌扇在範文娘的臉上,“滾,你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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