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月一行
莺時在閣內待了兩三日,素日只和清明谷雨玩笑,未曾踏出閣去。
鳴蜩并杪夏等人來過兩次,她确實不介意那日之事,他幾人想也已得知緣故,放下芥蒂,相處自是和樂融洽不必細說。
其實她已好奇許久了,今日終是忍不住問清明道:“我們既是入莊習學,但是這幾日為何我都無事?不一起習練教學的嗎?”
清明道:“莊主說不能把大家弄成一個模子,得各有所長,是以只起初一年督促諸位練基本功,随後他便撒手不管了,令各人自行勤練,莊內書冊秘笈他們可随意翻看,若有疑惑處,亦可自行向莊內諸位師父請教切磋,只每半月令人一驗,明日便是半月一行了。”
莺時想,師父倒是找了個很好的托辭,不過還是問了重點:“那如何驗?又驗什麽?”
“這就不一定了,看先生是誰,随他心意而定。”
“照你适才所說,每人定然有一項絕技了?”
“絕技算不上,只是适合自己的兵器招式而已。”頓了頓又問:“不知姑娘此前可習武?”
她想了想,自己一身武功皆傳于娘親,師公亦有指導,多多少少有師傅的影子,所以她只答:“未曾專門學過,只一些三腳貓功夫護身而已。”明日還是掩了的好,免得露餡,反背了此前與他們的解釋,又讓他們反以為師父待人不公。
十幾歲的年紀,還是在意這些的,就算嘴上不說,心裏還是難免有罅隙,從而不得與她實心相待,畢竟此後五年都會在一處,無論對誰而言,五年都是難得的,更何況在如此韶華,她不想辜負,等時間一長,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清明聞言道:“那也無礙,莊主還未離開,想來會和先生打個招呼的。”
她點頭,另撿了話問:“那依你看來他們幾位誰厲害一些?”
“莊主禁私鬥,所以他們從未曾比過,不可獲悉。”
她表示明白,無從追問,也就不追問。
晚膳過後去了師父那處一趟,無非也就是年寧問她這幾日如何如何,她回去的時候路過垂羨湖,不自覺停下腳步,朝湖那邊朽月閣望去,此時湖上煙波蕩漾,令那湖心閣看起來都有些缥缈,似真似幻的樣子像極了瑤池仙班,突然想起那日園中初見,那人的樣子,風姿之勝,雖只一眼,便覺難忘,當真是風花雪月不及他驚鴻一瞥,果然,這朽月閣他住最合适。
莺時踏上蜿蜒的回廊,想朝那邊走去看看,可是走到一半,突地停了腳步,想着這樣太過冒昧了,他與她,也只那日見過一面而已,不像其他人,這幾日多少都有些交集。
是以便又轉身走了,未曾驚擾他。
可閣中人透過檀木雕蘭窗卻将她那一進一退看得清楚,霜降疑惑道:“咦,那不是莺時姑娘嗎,怎麽走了?”
寒露一邊泡茶一邊回:“你怎麽不先問莺時姑娘怎麽來了?她和咱們公子應該沒有往來才對。”
“同門之間串串門有什麽好問的,反倒是輕悄悄離開顯得突兀了。”
“可能覺得冒昧闖入不好,又以為咱們沒看見吧。”
“也是,說不定她還不知道是誰住這兒呢,要不我去喚她回來?”
寒露正欲答話,卻聽一旁半躺在倚榻上的那男子淡淡開口:“茶泡好了嗎?我去年封的梅花雪你可別給我煮壞了。”他說話時雙眼微阖,但仍掩不住眉間的湖光山色,風姿剎踏、清華萬千卻也不過他那樣兒了。
都說看人遠觀看氣質,近賞看五官,而暮商,俨然是那種遠近皆宜的人。
二人見暮商似沒有要聊莺時的意思,也就住了口。
第二日,半月一會,幾人都在百木園裏侯着。
先是在讨論今日半月之行會是什麽,驗習先生又會是誰,後來莺時來了之後,他們的話題就換了。
杪夏直接問:“莺時,你以前都沒和我們一起的,那你以前有沒有學過什麽功夫?”
“只籠統會一點,可是不能成招。”
鳴蜩拍拍她的肩安慰:“那沒事,以後你勤加練習就是了。”
玄英:“對,若有疑難處,我們也當傾力相幫。”
莺時笑回:“多謝各位,我自當盡力而為。”
“莺時聰慧,想來學得必然極快,要是以後超了我們,我們可就丢臉了。”說話人卻是清祀,一副言笑晏晏的溫潤模樣。
肇秋嗤道:“清祀,別人說這話我信,你還是算了吧。”
未等他回話,花朝和暮商便陸續進來了。
可是左等右等,先生就是不來,花朝沒個正形兒調笑道:“該不是自個兒逍遙快活去了,忘了今兒這事兒了吧。”
孟陬提出:“要不要去問問?”
廣寒接口:“問誰?你知道今兒是誰來嗎?”
正在幾人糾結之際,一道爽朗的聲音傳來:“不好意思各位,我睡過了,睡過了。”說着就閃身過來了。
花朝看着自己師父,斜斜笑道:“師父,您還在呀,我還以為你早走了呢,怎麽,要留下來看看莺時?”說着朝她那邊抛了個媚眼。
莺時恍若未聞,只聽年寧說:“你個小沒良心的,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這些日子是不是只顧耍嘴皮子去了,看我到時候不罰死你。”
槐序切回了正題:“師父,既然今兒是你主場,那準備如何呢?”
他咳了咳正色道:“我好久沒有督促過你們了,今兒就一并查了吧,讓我看看我不在這幾個月你們有沒有什麽進益。”
然後又說:“練武之根本便是輕快準狠,今兒就主要看看你們的輕功、眼力和速度,內力和招式自己拿捏,至于奇門八卦、各路陣法更是衍生之物,不必細究。”
說罷便帶他們來至一處,那兒林林總總立了許多木樁,每一樁卻是極高,稀稀疏疏挨着。
年寧坐在不知哪兒冒出來的椅子上磕着不知哪兒順來的瓜子道:“抽簽,兩人一組,可以過招,誰先掉下來誰輸。”說完似想起什麽,看了莺時一眼,他明白莺時的想法,但是其實他也确實不知道莺時底子如何,自己也想試一試,可是現下時機确實不太好。
于是補充了句:“莺時不參與,多出來的一個随意找人。”
一輪抽簽下來,多出來那人卻是南宮,花朝和槐序一組,于是就想叫南宮和他們一起,但是此時南宮開口道:“師父,即是同門,便沒有不參與之說,她這樣進益豈不更慢,我與莺時一組,我不出手,只帶着她叫她适應一番。”
莺時笑道:“這樣也好,還可以提點我一二。”
年寧見她二人如此,也就允了,其他人也輪番上樁了。
開先便是暮商與玄英,據悉玄英和南宮在輕功方面勝上一籌,但是此番在樁上,需要平衡,又可以過招,玄英的優勢就不顯著了,只見兩人衣袂翻飛、空手套招,雖則沒有殺招,但看起來也是互不相讓。
莺時看着暮商一旋一動,身姿極輕,可過手之間,她總覺得他沒盡全力,最後暮商出一手虛招,玄英一時沒有反應,敗下陣來。
之後廣寒清祀等幾人也漸分出勝負,只剩她和南宮二人。
莺時上樁都有些困難,上去之後搖搖晃晃也站不安穩,兀自苦笑之際,只見南宮已出手。
南宮确然也沒動真招,只一式一式牽引着她,但是莺時站穩已是不易,接招更是勉強,好幾次險些摔下去都是南宮相幫。
旁邊花朝笑:“還真是個半罐子,本來還以為是謙虛呢。”
鳴蜩不平:“說得你一來武功就多好一樣。”
暮商和清祀仍只是靜靜看着不發一言。
年寧說差不多了,于是南宮便住了手,旋身下樁。
莺時下樁之前猶豫了一下,她的輕功學的是師公的天雲梯,步伐點染之間特征很是明顯,于是,她便楞楞地跳了下去,但是這木樁少說也有八尺高,經此一跳,免不了崴腳。
好在南宮搭了把手,一邊又提醒道:“你步子虛浮,重心不着力,若要操持,需得從這方面下手才是。”
莺時笑回:“謝謝你,南宮。”
她覺得,南宮雖面冷,卻委實好相處。
随後又是幾輪拈葉飛花、百步穿楊,殘花碎了一地,他們幾人,如此年齡就已這般,當真是厲害的。
年寧對他這些徒弟的表現都很滿意,唯有莺時,有些想不通,她到底是藏得太好還是實情如此?
此事畢,莺時回到夬月閣,此後陸陸續續收到南宮及杪夏等人送來的練武冊子,看得出來是精挑細選過的,莺時謝過,越發覺得,這袖手臨風莊,不比當日在紫竹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