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綠柳

兩人趕路趕到一半,想停下來休整,順便補充點食糧。

他們停下的地方挺偏,四下沒什麽落腳的地方,幸好莺時有準備,她今早上一大早就起來弄了些幹糧。

雖說是幹糧,确是做得極為精致小巧的點心,用黃油紙包得好好的。

暮商說:“和你待久了,我都要變得挑剔了。”

莺時笑:“這也沒什麽不好啊。”

“那要是以後離了你,我去哪兒找和你做得一樣的點心?”

她下意識問出:“為什麽會離了我?”剛說完就後悔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他們兩年之後注定是要分別的。

暮商見她兀自一派咬牙切齒,另撿話說:“恐怕花朝他們也同我一般。”

她心裏想,要不是他們成日纏着,誰願意啊。

“我去打點水來。”說完暮商躍下馬車就走了。

莺時也就進馬車內靠着休息去了。

可是沒過一會兒,她就聽見外面有響動,兀自思索,暮商這麽快?不可能啊。

後又凝神聽了聽,來人步子沉重,不似暮商步子輕且有節奏,而且步伐很淩亂,看樣子還不只一兩個。

莺時心想,剛出來就遇上打劫的?看來已經盯了他們好一會兒了,不然不會專選這個時機。

她款款撩開簾幔,果然一把刀就突地橫在了她面前,定睛一看,來人有四五個,衣着粗鄙,看來是盤踞在附近的強賊。

為首一人喝道:“老實點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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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暮商就在附近,應該快回來了。

于是她照做,在一旁安靜待着。

有人翻完了馬車下來罵道:“娘的,怎麽什麽都沒有!老子還以為是哪家貴公子哥兒呢!”

另一人說:“這馬車挺好的,咱把這個弄走!”

剛開始那人還是不甘,過來一把揪住莺時的領子:“是不是把東西藏起來了,識相的趕快給老子拿出來,不然老子殺了你!”那幾人看她一副文弱書生相,紛紛硬氣起來。

那人一把把她甩開,吩咐旁邊那人:“給我搜身!”

小喽啰手剛要碰到她,她也剛準備出手來着,卻只聽那人啊呀一聲,就捂着手臂在地上打起滾來。

另外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點了穴道,是暮商回來了,對付他們,只是用了幾顆石子兒而已。

他走過去看了看莺時,見她無礙方才說話,說話時眉頭微蹙:“怎麽都不知道還手?任由人家吃豆腐嗎?”

“我……”

她還沒說出口他又說:“看來這三年你在莊內進益也不大,這幾個人都對付不了?”

她幹笑:“我這不是不清楚他們的底子嘛,看起來挺厲害的,誰知道這麽弱。”頓了頓又說:“你打算把他們怎麽樣?”

他想也沒想:“就這樣吧,聽說這林子晚上鬧鬼,蛇蟲鼠蟻什麽的也多,走吧。”

莺時上車之前多做了一件事,把剛剛在地上打滾那人的穴道也一塊兒點了,然後在他們充滿懇求與怨恨并且蓄滿淚水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走了。

暮商見狀失笑。

接下來兩人白天趕路,她夜裏和衣睡在馬車裏,暮商坐在外面馬轅上閉目而憩,兩天之後才到綠柳城,途中也有大大小小的事發生,果然,如今天下,真的不大太平了,這種事情竟然随處可見。

只是經了上次那事,暮商再沒有把她一人單獨擱下。

莺時這三年掩藏得好,沒叫人發現什麽端倪,此外她練武很勤,想着以後露餡可以順理成章說是這幾年勤學苦練的結果。

可是她從來沒有和人真正交過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什麽地步了,也不知道比起從前在紫竹林裏學的進益了多少。

綠柳城,茵和酒樓。

兩人多日奔波,終于可以坐下來好好吃頓飯了,莺時一口氣把這兒的招牌菜全點了,店小二勸她:“公子,你們兩個人四道菜都足夠了,這十六道你們……”

莺時撅了撅嘴答:“你上就是了,我這是照顧你們生意呢,你們老板知道你這樣嗎。”然後又拍了拍暮商的肩對小二說:“難不成你還擔心我們付不起錢啊,你看他像那種人嗎?”說完向暮商眨眨眼。

小二面帶難色,不得不說,他是一個好人。

暮商緩緩開口:“聽她的吧。”

小二聞言随後便也走了。

暮商心下想,這莺時,也是這樣頑皮的嗎?

笑問道:“想幹什麽?”

她搖頭裝作高深的樣子,可忍了一會兒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來,對他說:“你最先不是說這茵和酒樓的菜色天下獨一份,別家都模仿不來,每次要想着吃都很麻煩嗎。”

莺時經常笑,卻都淡淡的,很少像此時這般明亮,這般笑靥如花,暮商一時間,心緒竟然好上不少,對她笑了笑示意她說下去。

她說:“我要偷師,以後你就不用念着走這麽遠來這兒了。”

他聞言心頭微動,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光嘗一遍能學會嗎?”

莺時似乎也已經習慣了他的這個小動作,沒在意道:“當初我學廚的時候嘗過不下百種香料,菜裏什麽配料我一嘗便知,怎麽樣?厲害吧。”十足一副請功的模樣。

“那以後誰還敢做你的生意,一不小心秘方都沒了。”頓了頓又說:“話說回來,當初怎麽想着要學廚的呢?”

她随口答:“為我師公啊,老人家口味比較刁鑽。”

暮商點頭,不問其他了,又等了一會兒,十六道招牌菜依次也就上來了。

她拿起筷子一道一道嘗得認真,時而皺眉時而搖頭。

完了之後暮商問:“怎麽樣?”

“這菜也不怎麽樣嘛,這……”

話還沒說完,就有一人撩開雅間的珠簾,開口便說:“姑娘,菜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來人品相富态,右臉頰上一顆大痣,莺時一瞬有些驚訝,想來這人也是個有眼力見的,她此時着男裝,今日店小二也沒看出端倪,他卻一眼看出來,果然暮商說得沒錯,還是可以看得出來的,哎,沒勁。

此時店小二也跟了上來,解釋說:“這是我們老板,聽聞二位點了所有招牌菜,特送一壺酒來。”

卻不想剛好聽到莺時說的話,自家招牌菜被诋毀,心裏當然過不去了。

莺時不想多起糾葛,暮商見她那樣也就替她開口:“老板,是小妹妄言了,還望店家莫要責怪。”

誰知那老板還蹬鼻子上臉了,一點不讓步:“不行,今日這姑娘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斷不會讓步的,這些話要是被別人聽了去,我的招牌豈不毀了。”說完一拂衣袖側過身去。

莺時無奈,只好說:“我真說了你別生氣啊。”

“姑娘若是說得有理,此後再遇二位,我這店裏的酒菜錢一律免了。”

莺時覺得劃算,緩緩開口:“你這炒珍珠雞裏多加了肉蔻和丁香,是以色香味比別家更勝一籌,可是丁香多了一錢,嘗來便多了絲膩悶,老板不妨試試少加一錢,佛手雞卷又加了薄荷去油,奶汁魚片裏添了桂皮,山珍刺龍芽裏添了紫蘇和八角,五彩牛柳取得只有筋周圍的那一片肉,小火炮制的,雪月羊肉裏添了茴香籽去腥……”莺時一道一道點評,把它們的獨門添料都說了出來,又給了些改正建議。

老板也是個中高手,聽她的建議自知她不是妄言,此時老板已然沒了剛才那股得理不饒人的氣:“原是我有眼不識高人,妄自尊大了,還望姑娘莫怪。”

莺時揮手不在意道:“沒關系,記得以後見着我別收錢就行了。”

那老板放下酒,正準備走的時候,莺時叫住他:“你這酒是什麽酒?”

他摸了摸頭,幹笑兩聲:“就是普通的竹葉青,還望二位莫要嫌棄才是。”

“你這兒有沒有秋露白或者是寒潭清?”

他納罕:“孫家獨門秘笈,我這兒哪兒可能有,就是他們自家,藏貨也不多,向來千金難求,只贈有緣人的。”

莺時點頭,見他們無事,那老板也就走了。

随後暮商說:“真這麽厲害呀。”

她昂首驕傲狀:“以後回家我可以弄給你們吃,所以從今以後快讨好我吧。”

暮商偏過頭不理她,十足高傲。

莺時撇撇嘴道:“這麽有骨氣啊。”

“快吃吧,吃完了找間客棧休息,明日去孫家取酒。”

莺時扒菜,裝作失望道:“哎,看來我的菜比不上孫家的酒來得矜貴。”見暮商沒反應,她兀自又說:“你要怎麽取?去偷?”

“我像是那種人嗎?”

“像啊。”

他聞言,雙眼微眯道:“我覺着這次出來你比從前活潑不少。”

“呃……我是說我像,我像。”

“這還差不多。”

“只是以前你都不怎麽和我聊天兒。”她突地解釋。

暮商沒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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