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百花

等他們交代完一系列事情,文試已經到了最後,莺時趕快催他上去,免得誤了文試。

他一上臺,果然就見孫小姐笑逐顏開,而孫老爺臉色也陰沉下來。

莺時笑:“這次,林望生和孫玉沁應該可以在一起了吧。”

果然,林望生文試拔得頭籌,只等武試了。

那孫老爺可能有些不放心,害怕他真打得過,于是就想車輪戰消耗他的精力,孫小姐聽到這個都快急哭了。

莺時覺着,這樣下去說不定真會輸,可在場竟沒有人反駁。

她站在外圍,運起內力,不急不緩,在場所有人卻能夠聽清:“孫老爺,剛剛你說的文試魁首只等最後一場武試決一個勝負就行,此番悔言,不太好吧。”

衆人聞言,紛紛朝他們兩人這邊看過來,紛紛感嘆,确然,他二人的姿容氣度都極盛,尤其是暮商,只一眼,便覺自愧不如。

那孫老爺見莺時一小姑娘說起話來卻毫不費力,想來也不是好惹的,也有些心虛,不過還是駁道:“我……我挑選女婿當然要挑最好的,他總不能這點能耐都沒有罷。”

莺時又說:“嗯,話是沒錯,可是林公子憑什麽必須坐莊?按道理他最後上臺挑梁也是可以的,難不成老爺已經認了林公子為女婿嗎?這麽多人也都是陪襯,只是想試一試這女婿?”

此時孫玉沁也勸道:“爹,這麽多人看着呢,不要丢了面子才好。”

孫老爺看着底下這麽多人,一甩衣袖,讓了步。

前面幾輪坐莊的換了好幾個,打了好一些時候才到最後,此時臺上剩下的是一個彪形大漢。

莺時問身邊人:“不是說要樣貌周正嗎,那人長得也太彪悍了吧。”

“孫老爺這時候就想着把林望生打下去,哪還顧得了這些,他肯定覺得越壯越好,這樣勝算才大。”

“哎,這個老頭子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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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林望生吞了吞口水,心虛地朝莺時那兒望了一眼,莺時安撫性的朝他點了點頭。

比武開始,那大漢一開始竟然就打算把他舉起來,林望生一個旋身躲開了,卻沒來得及躲開第二次,被他生生舉了起來,正欲摔下之際。

暮商在下低聲說:“倚手回身,踢小腹。”

林望生照做,不過落地的時候還是有些踉跄,那人吃了虧,第二發攻勢更猛了。

“不退反迎,點其天突穴,繞其身後,神道穴,反手一劈,頸部缺盆穴。”

林望生一步步照做,果見那大漢背對着他倒了下去。

他見狀也松了一口氣,朝他們遞了個感謝的眼神。

孫老爺氣得跺腳,本想反悔,可看看臺下這麽多人,只好忍了,随後拂袖而去。

随後莺時又傳音入密,對林望生說:“記得明日送酒來,至歸來居便可。”然後和着暮商就走了。

路上她笑稱:“今兒他倆算不算是遇到貴人相助了呢。”

“嗯,算,貴人是我。”

她白他一眼,才說:“只是咱們這酒來得倒還算便宜,坑了他們吧。”

“于他們而言,估計就算是十壇,也是肯的。”

莺時覺着也是,感情這東西真說不清楚,于是開始感嘆:“他倆也算運道好的了,這世上不知道多少人分分離離,有情人不能成眷屬,不能共白頭。”

“我瞧着你平日裏也不像這傷春悲秋之人。”

“我感慨一下行不行啊,你還非要拆我臺。”

暮商笑:“行行行,你随意。”

“哼。”

第二日,林望生攜了孫玉沁果然來了。

林望生一見到他倆就拱手道:“此番我和沁兒真的多謝二位了。”

莺時說:“不用,反正又不是白搭手,酒呢?”

孫玉沁笑:“姑娘真是爽快,酒我們拿來了。”說着就叫人拿了過來,兩壇,寒潭清和秋露白。

随後孫玉沁又說:“我真羨慕二位,可以這樣潇灑自在。”

莺時看了看暮商,随口答:“我和家兄也只是出來逛逛,過後還是要回家的,家裏管的也緊,并不如姑娘所說。”

孫玉沁驚訝:“原來二位竟是兄妹。”

“怎麽?不像嗎?”

林望生笑說:“望姑娘莫怪,昨日我見着二位也以為是一對兒,也難怪沁兒這般想了,原不曾想竟是兄妹。”

莺時尴尬,跳過這個話題,後來得知,原是孫老爺嫌棄林望生文弱書生相,家中又無依靠,這才不太願意女兒嫁過去,可孫玉沁也是拗起來,非他不嫁,是以才有後來這麽一出。

其實莺時一開始不是很喜歡林望生的,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若不是為了那兩壇酒,她定然不會插手此事,她向來認為,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誰知道林望生今日的山盟海誓,來日又是怎樣情景,可是終歸是他二人的恩怨情仇,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他們也沒有立即開封喝掉,因為孫玉沁說這就是現釀的,家中也只剩這兩壇了,不過這酒和其他酒一樣性子,越陳越好,于是二人打算拿回莊內封着。

随後他們又在綠柳城逗留了兩天,才又啓程。

路上收到過鳴蜩他們的飛鴿傳書,信中無非說他們挑了哪個門派,解決了什麽矛盾,打了多少架之類的,莺時感慨,他們當真剽悍,這種事情,她和暮商還是不參與了吧。

下一個地方,百花城。

不知是暮商算好了時間還是上天有意眷顧,他二人湊巧趕上了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典,城裏可謂花盈滿城,芳香四溢,聽說還有一個鬥花節。

莺時調笑:“咱們這趟,可真是要吃喝玩樂個遍,當真過成了纨绔公子哥兒了。”

“又不嫖賭,怎麽就成纨绔了,這叫潇灑随性。”

這話似乎提醒了莺時什麽,她眨眨眼道:“诶,要不去賭坊玩玩兒?裏面是什麽光景,我從來沒見過呢。”

暮商挑眉,斜斜笑道:“上回逛了青樓煙花之地,這回又想逛賭場犬馬之處?”

她摸頭幹笑道:“只是有些好奇嘛,我保證和上次一樣,就看看,不會出什麽事兒的。”

“好吧。”

風雲,是百花城最大的賭坊,據說還是當地錢莊老板開的,所以銀錢很是充沛,背後勢力也強,根本沒人敢鬧事。

“大大大……”

“雞、雞……”

“花順、花順……”

莺時和暮商在這聲色犬馬之地左看看右逛逛,到處都充斥着各式各樣的叫喊聲,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金錢利益場中無法自拔,全然無心理會外界之事,果然,這地方,有些泯滅人性了。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其間界限,自身權衡便可。

莺時雖然覺着新奇,但卻提不起興趣來,和上次一樣,繞了一圈就出去了。

本來想找客棧投宿,但恰逢百花盛典,前來觀賞之人數不勝數,城內就三家客棧,都滿了。

“怎麽辦?又要露宿?馬車裏睡得我脖子疼。”當然,暮商更辛苦。

“我聽說城郊樹林裏有幾株昙花,算算日子,最近差不多該開了。”

莺時不是好花之人,不過,昙花一現,只為韋陀,這樣矜貴而又可遇不可求的品種,開開眼自然也是極好的。

“這麽稀奇的花竟然沒有造人荼毒?還好好的留在城郊?”這是個疑惑。

“只是聽說,從前一個樵夫露宿城郊的時候偶然一見,此後也多有人尋找,卻沒有發現蹤影了。”

“怪不得,不過,我們也不一定能找到吧,而且,這傳言是假的也說不定。”

“試試,萬一呢,反正也無事可做。”

兩人駕着馬車慢慢晃到城外,到時天已經全黑了,一直駕到馬車過不去的林子裏,他二人才下車步行。

莺時完全不知道該從哪個方向開找,只一直跟着暮商走。

走着走着她覺得不太對,怎麽越來越涼飕飕的,路也越來越難走,于是問:“你是不是知道在哪兒啊?”

暮商搖頭:“只是昙花大多開在比較潮濕的陰涼處,但土壤要排水性較好的,這邊背陰,又是個山坡,我估摸着應該在這附近。”

莺時點頭:“難怪這花這麽少,原來這麽矯情。”

他二人把這邊一片山頭都快走完了都沒有看見,雖然有些失望,不過也并不強求。

都是習武之人,累倒還好,只是餓了,他們沒吃晚飯就出來了。

“诶,你餓不餓?”莺時摸着肚子問。

暮商不說話。

她見狀也明了,他礙着面子,她也就不戳穿,徑自說道:“這地方小樹林子,估計野味也有一些,要不我們找一找?”頓了頓又說:“當然,找些野果子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不知道有沒有毒,所以,吃熟的要好一些,随便撿些枯枝桠我可以烤給你吃。”

暮商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說:“我吃什麽都無所謂,你解釋什麽。”

“我這不是怕你嫌麻煩嘛。”

說着二人便又開始四下仔細探看。

又是一番費心勞力,可是仍然沒有收獲,這地方看起來不算貧瘠,但是東西怎麽這麽少?讓那些靠山吃山的人怎麽活?也難怪一路上都沒什麽煙火人家。

莺時又累又餓,她轉頭對暮商委委屈屈說:“算我誇大了,找不到東西可以吃,我們還是回城內吧。”

暮商剛要答話,卻沒有說出口。

莺時警覺,看他眼睛向她身後瞟,便有了猜度。

她不動不出聲,瞪着眼睛以口型問:“是不是有送上門的?”

暮商見她那模樣可愛得緊,笑着點點頭。

莺時一瞬便興奮了,一掃适才的頹唐,眼珠滴溜溜轉,好像在考慮怎麽抓,暮商也就在一旁看着,好像沒打算插手。

她凝神聽着後面的動靜,是有些窸窸窣窣的,突然,那聲音遠了。

她突地轉身,提身便朝那東西追去,是一只雞,一只會飛的山雞。

那山雞似乎感受到威脅,也玩命兒似得跑,莺時雖不至于跟丢,但是追上還是不容易。

她在後面追着,可前面那只山雞突然沒了身影。

走近一看,是一個山坡,它順着滑下去了,剛好卡在藤蔓枝桠間,撲哧撲哧逃脫不得。

莺時見狀便興奮了,有些得意忘形,全然忘了暮商還在身後,她一個旋身,輕飄飄便落在了那山雞旁邊。

暮商目睹了這一幕,微微有些驚訝,莺時剛剛那一着很有章法,竟有些像天雲梯的步子,回想适才她所過之處,花葉不動、不起波瀾,身形也輕松,全然不似只兩三年的錘煉,看來,這小莺時,不簡單啊。

莺時則全然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許是她對暮商,下意識裏選擇相信。

她朗聲道:“诶,我抓到了。”

暮商點頭,随即也下坡來。

“你下來幹什麽?走走走,回去了。”

暮商看她一眼,然後繞到她身後,撥開她身後的一大片藤蔓,露出其後的光景。

莺時轉身看去,腦中瞬間蹦出四個字,不惹凡塵。

那昙花已然盛極,他二人要是晚發現一會兒,見到的怕就只是垂垂暮色了。

千葉百花,層層疊疊的白花瓣,瓣多卻不顯繁冗,沾染着點點霧色,頗有一種出塵脫俗不可侵犯的高貴,恍若九天仙女。

雖只有幾株,但那驚豔之感已不可言說,況且這種東西,宜稀不宜多。

原來藏得這麽隐秘,怪不得找不到,暮商也還真是眼神好,她離這麽近都沒看見。

她覺得,他和這昙花倒有些像,驚豔而脫俗,深藏而不露。

想到這兒她便笑說:“昙花一現,只為卿故。”

“榮幸之至。”他拱手接受,看似她這說辭很是受用。

頓了一會兒他又說:“走吧,花快謝了。”

莺時點點頭,抽身便走了。

再嬌豔的物什也有歸于塵土的一刻,如若可以,當然願意記得它最美的一瞬,一瞬永恒,一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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