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夫人
他們倆找了塊空地,撿了些枯枝桠,架起一個烤架。
莺時先是用樹葉和泥巴把這山雞包起來,丢進火裏燒,燒至五六分熟的時候她就把那山雞扒出來,把面上的東西弄幹淨,山雞本就鮮美,此時又染了樹葉的清香,感覺已經很不錯了,但是莺時還在那邊忙着。
她又把它架上架子開始烤起來,她用火非常講究,因為這是荒郊野外随機起火,不是很好控制,是有些麻煩,不過還好,難不倒她。
一點點慢慢烤,時不時有些哔哔剝剝的響聲。
“你烤這麽香,小心把什麽大東西引來。”
“找只山雞都這麽難,哪兒這麽多野獸?再說,這不還有你呢。”她說得篤定,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她把東西遞給他,他接過,送入口中。
莺時盯着他,有些期待地問:“怎麽樣怎麽樣?”
暮商垂下眼睫,随後笑說:“此後經他人之手我再品不出美味。”
莺時聞言很是滿意,很高興的樣子,像個得了糖的孩子。
吃完之後,暮商走到她面前,緩緩蹲下來,與她面對面,莺時也不知怎樣形容她當時的心情,歸結起來就是她沒反應。
暮商伸出手,在她臉上摸了幾把,力道有些重,随後有些蹙眉道:“走去洗洗,都成花臉貓了。”
莺時尚在怔愣之中,只支支吾吾答了聲:“呃……好。”
找了處水源洗了把臉之後,兩人便朝停馬車的地方走去。
路上莺時問:“這鬥花節有沒有什麽講究?”
“我也沒來過,只是聽說這兒的縣主是個愛花的,弄這個鬥花節也是為了搜刮更好的花種,他那兒肯定囤了不少名貴貨。”
“倒是個狡猾的,按這理,不知也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呢。”莺時摸着下巴揣摩道。
暮商沉吟一瞬之後才蹙眉道:“不知道,好像沒聽說過他做出過這等事,是真為父母官還是掩藏得太好以至于沒人告發我也不清楚。”
莺時見他似乎是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笑回:“我就随口一說,更何況咱們仰止山離這兒這麽遠,哪兒會知道這些。”
暮商停下腳步,朝前方挑了挑下巴,輕飄飄說道:“咱們的馬車不見了。”說得好像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剛剛馬車所停之處,但是這周圍除了樹還是樹,哪兒還有什麽馬車。
莺時四下晃了一眼,确實什麽也沒有了,這個時候這地方竟還有人出沒?還是個賊。
本來她不是很介意的,因為那馬車也沒什麽特殊,貴重物品都在身上,大不了明日去城裏再買一輛就是了,于是揮揮手很大方說:“算是便宜那些小賊了,只是可能今晚只得随便找個地方靠一靠了。”
剛說完就對上暮商玩味的目光,再加之他嘴角噙着一絲笑,看起來一副別有深意的樣子。
莺時驚恐:“怎……怎麽了?”
他挑眉,無所謂道:“沒什麽,你不介意的話我也不介意。”
莺時聞言,轉頭兀自沉思,霎時眼裏一瞬清明,她忙說:“不行,介意,走,找車去,姑奶奶的好東西怎麽能随便便宜別人!”寒潭清和秋露白哪,千金難求的好東西,可不能這麽白白糟蹋了。這兩壇酒藏在馬車的暗格裏,暫時應該不會被發現。
莺時看看地上,定定地就朝西邊走去了,暮商緩緩跟在後面。
他們上山時經過一片黏土,這東西容易攀附,馬轍上肯定粘着有,路上肯定也留下了,只有仔細些看,定然能夠看出端倪,他們習武之人,眼神自然好,只是想不到,莺時這丫頭倒還挺細心。
走着走着卻失了蹤跡,昨日這兒下過雨,路上有積水,馬車上的黏土到這兒算是被徹底洗幹淨了,這四方都一個樣,哪兒還分得清。
莺時有些喪氣地看向暮商,做了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
暮商點了點她的額頭,帶着她便朝北邊兒去了。
“你怎麽知道是這邊?”所謂不恥下問。
他倒也耐煩,溫和道:“我們剛剛就經過這兒,從南邊,我們是從那兒過來的,他們要是走那邊我們肯定會有察覺,西邊下去是官道,一般賊人沒有那個膽子,這荒郊野嶺有賊人,多半有盤據點,北邊上去有一個山谷,正好。”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看她還在認真聽着,十足一副學徒的樣子,笑了笑才又說:“再說,剛剛那地方落葉頗多,偏偏東邊和北邊有些不均勻,東邊是來的地方,自然只剩北邊了。”
“你怎麽知道這兒的地形的?”
“剛剛咱們轉也轉了大半兒,剩下的小半兒也能猜出來。”
暮商看她有些肅然起敬的意思,輕咳兩聲正聲道:“要不要拜我做師父?教你的可多了。”
“诶,我有師父,那也是你師父,你這樣,亂輩分了啊。”
暮商又提議:“那要不,叫我一聲兄長?在綠柳城,你可一聲都沒喚過我,這麽不願意?”最後一句話略有些威脅的意味了。
“我……我在人前不都是說的是你我……你我兄妹二人嗎,私下有什麽好叫的,我覺得別扭,從來也沒有叫過誰哥哥,再說,又不是真的哥哥。”一番話說得底氣很是不足,停三差五的。
暮商似乎很是贊同她這番話,另還補充說:“我倆面貌确實不像,年齡也差不大,真的不像兄妹。”
還未等莺時開口,他又不容置疑道:“那接下來我們倆還是扮夫婦吧,可信度高一些,一路上也還可以省不少麻煩。”這語氣是告知,不是商量。
這樣确實也可以擋下不少桃花,不論是他的,還是她的。
不過莺時還是反對,這更別扭吧,拒絕道:“不是……”
可話還沒說完,暮商挑逗說:“來,叫聲夫君聽聽。”
莺時如見鬼一般,這和她以往對暮商的認知不符啊,這種語氣,怎麽像花朝?随即一個白眼翻過去。
暮商也未就着這個話題繼續說了,因為他們到了。
果然,這山坳裏有一處寨子,寨門口竟然還有放哨的,應當是一處響馬寨子了,怪不得這附近都沒有人家,可是官府為何沒有派兵圍剿?
莺時和暮商輕飄飄地就進去了,全然沒驚起一絲風吹草動。
前院裏沒有,多半是在後院,這就需得穿過竹樓了。
莺時走前面,暮商跟在後面,他二人閑庭信步的樣子,就像在逛自家院子一樣,全然沒有一絲該有的蹑手蹑腳和小心翼翼,估計馬賊見了會被氣死。
只是想不到這主樓裏盤枝錯節,和四周各個樓都通了,他二人初來,也有些找不到,只是看着哪邊順眼就走。
在經過一間房時,聽到裏面聲響有些大,他二人便找了個角落隐了身形。
有一道女聲吼道:“我不吃!你們還不快放我回去,不然到時候有你們兜着走的!”随後便是飯碗落地的聲音,一陣叮當響。
莺時失笑,烈女子,看來應該是被綁來這兒的。
随後便又一道粗野的男聲傳來:“愛吃不吃!臭娘們,要不是等着你老爹贖你,老子還不伺候了!”随後便氣沖沖地摔門走了。
他二人自陰影處出來,走到那房間門口,莺時拉開門上的小口,朝裏面看了看,裏面那女子背對着,看不清面容,但一身錦緞,想來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才會被擄了來。
莺時沒關那小窗,對着暮商輕輕說了聲:“走吧。”
随後便走了,卻沒見裏面那女子聞聲轉過頭來,剛好見着經過的暮商,自然,驚為天人。
路上暮商笑問:“怎麽?你沒救人的心思?”
莺時疑惑不已:“為什麽要救?和我非親非故的。”
“這麽不近人情。”他依舊笑着,語氣像在說今兒中午吃什麽一般,而不是探讨她的品性。
“剛剛那人不是說了她有錢老爹會來贖她嗎,這幫馬賊過得也不富庶,何必擋了人家財路,他們也沒傷她半分。”
“你倒是希望他們傷她?”
“這種驕橫跋扈的,定是從小嬌生慣養慣了,還是得吓吓才長記性。”
暮商不接這茬了,另說:“剛剛那人看見沒?今下午在風雲賭坊見過他,估計當時就把我們盯上了,我們的馬車,定然在這兒了。”
莺時感嘆:“他們這些馬賊,過得也忒不威風了,弄個東西不用搶的用偷的,還要提前踩點兒。”
“你這丫頭,想什麽呢,沒被打劫你還不高興?”
她繼續說:“不過成日被小賊盯上也不是個事兒,都怪你,看起來太像貴胄公子了,我要是賊,也專偷你這樣的,以後我還是離你遠點兒吧。”說着還真與他拉開了兩步距離。
暮商佯裝氣惱,一把攬過她,又在她腦門上彈了一回以示懲罰,随後便放開了。
莺時也未介意,似乎這些日子下來,她也已經習慣和他時不時的親昵。
他們果在後院找到了馬車,暗格裏酒還在,只是現在問題是,拿着酒走還是駕着馬車走。
拿着酒走自然方便,可是這大半夜的,有個馬車好休息,但是從這兒駕出去,會不會太招搖了?答案顯然是會的。
正在二人糾結之際,聽得外面忽然鬧騰起來,都在喊着:“來人哪來人哪!快給我追……”
“絕不能讓那臭娘們被救走。”
…………
但是顯然這些喊叫和大動幹戈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為他倆在後院看見,有人把剛剛那女子救走了,帶着她像帶個包裹一樣,根本不費力,足尖輕輕一點,便朝外面飛去,中途未曾停留,一瞬便消失不見。
莺時看着那人背影,紅衣翩跹,身姿秀挺,長發飛舞,襯得整個人尤為張揚疏狂。
竟是個女子,還是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女子,江湖上何時出了這號人物?袖手臨風莊竟沒有任何訊息。
暮商顯然也有疑惑,不過未過多糾結,駕着馬車喚上莺時便走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二人第二日才回到百花城中,昨晚之事也權當見聞,未曾多慮。
當天傍晚的時候才去客棧,昨日裏便和這掌櫃的打了招呼,說有房空出來定給他們留着,掌櫃的也應了,暮商親自開口,怕沒人會有不應之舉。
那老板見他們進來一眼便認出來,恭恭敬敬地說:“二位客官,天字一號房,裏面請。”說着就叫小二帶他們上去。
莺時跟了上去,卻也疑惑,邊走邊湊過去小聲問暮商:“诶,就一間?”
暮商淡淡點頭:“能有一間空出來就不錯了。”
莺時思索,也是,這兩日這兒這麽多人,弄得一間上房也算暮商本事了。
不多時便到了,小二說了句:“公子夫人裏面請,有事兒便喚我。”之後便走了。
他走後莺時皺眉摸了摸自己臉,嘀咕道:“我看起來很老?夫人?”
暮商的聲音幽幽傳來:“夫人,若是閨中小姐怎可與男子同住?”
“我……不是你說只有一間的嗎,難不成你願意住馬車上啊。”
“但是你我夫婦二人就不必計較這許多了。”他的聲音含笑,十足地調戲。
莺時臉上挂不住,悶悶說:“那個,我去借廚房,弄點吃的。”
暮商思索一瞬,确實放不下她的好手藝,于是莞爾:“有勞夫人了。”
莺時覺着不能一直讓他占口頭便宜,捏着嗓子柔柔回了句:“難得夫君喜歡,應該的。”
之後便走了,她剛背過身去便覺渾身不自在,暮商卻沒什麽反應,好似聽慣了一般,莺時謂之,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