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事

孟夕蕪緩緩轉身,驚了一跳,卻是慕沉衍,帶着慕桓,中招那個是慕桓……

他們從湖邊假山的小徑裏出來,全然不防,避無可避,绾青絲力道不輕,石子速度很快,慕沉衍倒是避開了,慕桓走在後面,見慕沉衍什麽事都沒有,也沒有提醒他什麽,直直地便走了出來,第二顆石子正中他腦門。

人是她帶來的,出了事當然得她負責,孟夕蕪走過去,難為情地看了慕沉衍一眼,慕沉衍臉上沒有一絲可捕捉的情緒,她歉然地對慕桓說:“世子,您沒事吧?這……她不是故意的。”她轉過頭對绾青絲使了個眼色,要她過來道個歉了事。

绾青絲卻視若無睹,徑自道:“有什麽好道歉的,他自己沒能耐讓不開,怪得了誰,就算把他打傷了,江湖規矩,打回來就是了,只要他打得過我,哪兒這麽矯情。”

孟夕蕪扶額,很是無奈,她很想一走了之,不管這姑奶奶了,但她不能,只好轉過頭對她說:“绾姑娘,這是東宮,不是江湖,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而東宮,也有東宮的規矩,更何況,你傷人在先,道歉本在情理之中,慕世子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用循你的規矩,更何況,還有一個詞你懂不懂,叫做寄人籬下。”所以,你得聽我的。

誰知道這姑奶奶脾氣一上來還軟硬不吃,甩手轉身就走了,不過還是甩了一瓶玉露膏過來,這東西擦傷口藥效奇佳,也不會留下傷痕,想來剛剛狠話都說到那份上了,是拉不下面子。

但是孟夕蕪心想,你能不能把我一起帶走?我就拉得下面子?

無法,她只好轉身把玉露膏遞給慕桓,又給他道了個歉。

慕桓笑道:“無礙,小傷,那姑娘挺有意思的,是四良娣的姐妹?不過我在這襄沅城中,好像還沒見過她。”

孟夕蕪幹笑一聲,偷偷瞥了一眼慕沉衍的臉色,小心答:“啊……哦,對,她太不懂事了些,世子多包涵。”

慕桓又看了一眼绾青絲離去的方向,便不提這事了:“我今兒個,可是來拿當初四良娣許給我那把雙弦弓的,不知四良娣命人打好了沒有?”

“哦,世子沒碰見嗎?我今日便着人給世子送過去了。”

慕桓聞言大喜:“多謝四良娣。”說着就有想走的态度,看來是真喜歡啊。

這時久未開口的慕沉衍終于道:“快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好,多謝表哥。”說完就走了,那速度,不像是避不開那石子的人吶。

孟夕蕪踱步到慕沉衍面前,只低着頭踢腳下的石子,一言不發。

慕沉衍輕笑出聲,伸出手卻又縮了回去,他本是想點一點她的額頭。

他說:“怎麽你倒一副委屈樣兒?”

“沒,沒委屈,我就是不知道怎麽開口解釋。”

“解釋什麽?嗯?”

雖然他是明知故問,但她還就是不能把他怎麽着:“我不該随便帶人進來的,這才惹了事,殿下,我保證以後不會了。”東宮這樣的地方,外人怎可随意進出,這她是明白的。

“你叫她安分點,不然就讓她早些離開。”他頓了頓又說:“以後,有什麽事你自己來和我說一聲就行了。”說完便走了。

孟夕蕪疑惑,什麽叫她自己?

她一拍頭,心想,怎麽這麽傻!羽林軍發現不了,東宮還有隐衛呢!若是绾青絲都能随意出入,那這宮牆,哪兒如外人所說一般,滴水不漏。

怕是绾青絲進來時就被發現了,只是慕沉衍沒有過問。

孟夕蕪轉過身,對着慕沉衍的背影說了聲:“謝謝。”說得很小聲,他應該是聽不到的。

誰知慕沉衍卻突然轉過身來,粲然一笑,眉間風華仿似比過了湖光山色,這滿園春色也為之含羞,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他就是那樣一位天外來客,他回了句:“不客氣。”

回到長林殿,绾青絲果然在那兒,屏兒已經把晚宴布好了。

孟夕蕪懶得婆媽,只按慕沉衍的原話給她傳了一遍,也不知她聽進去沒有。

三日之後,绾青絲許是厭倦了無聊的宮闱日子,給她打了個招呼便走了,臨走之前還問她要不要一起走,孟夕蕪笑笑,只說,姑娘先行,歲月悠遠,終有一日,會江湖再見,那時,便可再和姑娘一較高下。

绾青絲嗤她一聲,走得幹脆,孟夕蕪想,二皇子這麽久沒她的消息,想是不會再派人追殺,其實,她不明白,就算殺了又能怎麽樣呢?過了這麽久,該洩露的早就洩露了,說到底,不過由于他趕盡殺絕的性子罷了,這樣的人,無論亂世還是治世,都不會是一個好皇帝。

想起上次慕沉衍在蘭若宮中所說的話以及近日種種,孟夕蕪這幾日也算捋明白了,慕沉衍始終對她存了招攬之心,但她無意于此,他礙于昔日同門的面子上,才不好逼她替他做什麽。

而她不是婦人之仁,只是一将功成,萬骨枯,襄沅城中的道路,注定是滿載鮮血與陰詭,她本不必牽扯其中,又何必踏足呢。

近日慕沉衍不在東宮的時候越來越多,這襄沅城,想來是要變天了。

慕沉衍心思深沉善謀長算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依然喜歡他,如初時一般。

當她聽到消息的時候,她在臨字,臨的是慕沉衍的字,她一手簪花小楷寫得極好,但師父總說她的字娟秀太過,少了一些勁骨,而慕沉衍的字一筆一劃暗藏風骨,勁道十足偏又內蘊不顯,寫得極好,當世許多愛好字畫的人都曾重金求字,不為他太子爺的身份,而是真真切切欣賞他的字。

當時她正寫到那一句‘荷盡已無擎雨蓋,留取枯荷聽雨聲’,誰知,一語成谶。

屏兒慌慌張張跑進來,孟夕蕪知她莽撞慣了,手上不停,頭也沒擡,只輕笑問道:“什麽事兒這麽急急躁躁的?小心岔了氣。”

屏兒歇了口氣趕忙說:“娘娘,孟家,孟家完了!”

孟夕蕪聞言收筆,本來這一頁臨得極好,卻毀在了最後一個字上,‘聲’字落筆太重,墨都暈開了。

她本以為自己是不在意的,卻不想原來還是……

孟夕蕪鎮定下來,問屏兒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是今日上街采買看到告示才知道的,孟丞相被查出私下招兵安插在各府甚至禁軍之中,事已經年,并非一時了,這可觸了大忌諱,皇上已經下旨将孟家上下抄了,婢子随從大都下派到貧瘠府地,孟丞相孟夫人和孟二小姐暫囚于刑部大牢。”

“暫囚,暫囚,也就是還有轉圜的餘地。”

“但奴婢還聽說了一事。”屏兒這話說得更小心翼翼了。

孟夕蕪驚覺事态不對,催促她快些說。

“我聽說,他們是被囚于刑部……天字號。”

天字號,專關死囚。

“還有沒有其他消息?”

“沒了,娘娘,就這些,娘娘,你先別急……”

“好了屏兒,你先下去吧。”

“娘娘,你要做什麽可千萬要告訴屏兒……”

“先下去吧。”

“是。”縱然屏兒再不放心,也不敢再多說了,事不過三,更何況孟夕蕪臉色已然不好了。

屏兒退下之後,她就勢坐下,心裏想着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孟家就這樣完了?屏兒竟然是通過告示得知的,也就是說,這件事全城人都已經知道了,居廟堂者想必更早就知道了,獨她長林殿裏一點風聲都沒有,若說沒有人瞞她誰會信。

也不知道慕沉衍用了什麽法子保了她,不然連榮兒都連帶下獄,她僅僅一個東宮側妃怎麽可能幸免于難。

這件事可大可小,大了說是意圖謀反作亂,小了說就是普通宮鬥,其實人人為之,只是看誰先浮出水面,孟轅如今被困天字號,多半是被判了前者,孟轅雖說如今也算行事雷厲,但是依孟夕蕪看來,他骨子裏的懦弱讓他不敢行這大不逆之事。

他和二皇子利益相關,這件事多半是替二皇子在辦,但是孟轅是絕對不可能把他供出來的,就算說出來到時候二皇子翻臉不認人,再給加上一個誣陷皇親貴胄的罪名。

這些事情浮出水面,與慕沉衍肯定脫不了幹系,他應當屬于樂見其成的一派,護了她已經算是他仁至義盡了,她不能再去求他,就算求,他應當也會無動于衷。

但是除了他,她又能怎麽辦呢,先不說她有沒有能力劫囚,劫了之後呢?又怎麽辦?

孟夕蕪這兩日憂心不已,夜夜潛出東宮去查探消息,有一次,甚至入了皇宮,但皇宮層層守衛森嚴,根本無法入得宣政殿內。

好在得知皇帝好像暫時沒有打算要孟氏一族的命,一是念在孟轅多年輔佐的份上,二是今年乃太後七十大壽,為太後積福大赦天下,壽宴是她回襄沅城之前便辦了的,所以她不知道,按這樣的情況來看他們應該死不了。

孟夕蕪第三日便沒有出去了,木已成舟,死不了就是最好的。

誰知屏兒竟然又帶來了一個消息,今日朝堂上有谏官要求将孟轅正法,條條款款列得甚是詳細,多半都是二皇子的人,要将孟轅趕盡殺絕,只有死人,才是不會洩露秘密的,皇帝聽後意思也有松動,許是這些年來被謀上作亂的例子震怕了,所以不敢姑息,明日上朝,如若無誤,多半就要宣死刑了。

孟夕蕪霎時臉色雪白,從來師公師父都贊她聰明,可如今呢,她什麽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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